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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坟大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朝邶
眼前的人不过四十出头,现在买墓真的太早了,陈岭问:“你认真的?”
唐四平郑重地点头,“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行吧。”不过这倒是给了他提示,昱和山陵园里的墓地类型中,似乎还没有双人墓穴呢。
将这件事写到手机的记事本中,正要退出界面,吴伟伟的短信来了:【学校有问题,单子要怎么答复?】
陈岭仔细看了两遍,给吴伟伟回复过去:【暂时不答复,我们今晚去看看】
坐在车里等待回复的吴伟伟傻了眼,手指头按得飞快:【怎么看???】
单单只是发短信无法表达他错愕的情绪,看短信显示已读,直接拨通了他陈哥的电话。
吴伟伟:“陈哥,你什么意思,你想半夜爬墙???”
陈岭愣了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吴伟伟顿了顿,不对,还是有问题的。
他陈哥这么正直的人,居然也会爬墙呢,真新鲜。
看到江域从卫生间出来,陈岭对那头说:“我跟你江哥还得去趟雕刻室,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挂了。”
吴伟伟忙不迭点头,想起对面看不见,开口说:“好,那回去再细说。”
三人出发去了丁骏远的雕刻室。
雕刻室焕然一新,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全新的气息。
为了让雕刻室早点恢复运作,丁骏远可以说是没日没夜的守在现场监工,用的也是最好的环保材料,如今重装已经大体完成,再过几天,就能重新开课了。
“丁先生。”陈岭从江域那辆高级轿车上下来,冲着正仰头指挥工人挂招牌的人喊了一句。
丁骏远回头一看,笑了,“陈先生怎么来了。”
陈岭不爱假兮兮地说客套话,也不爱绕弯子,“带人来找孙师傅,想刻碑。”
丁骏远冲着雕刻室内努了努嘴,“师傅在里头整理自己的工作间呢,你进去吧,还在之前的位置。”
孙师傅的工作间比以前更大了,此时正在调试自己的切割机。
听见有人敲门,他随后喊了一声进来,回头一看,“哟,是陈先生。”
陈岭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他,今天上门,一定是有生意要给自己。
他笑着擦了擦手,眼角笑出几条明显的纹路,“我这儿还没整理出来,乱,只能委屈几位先站着。”
“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客气。”陈岭侧身让唐四平从后面走到自己身边,对孙师傅说,“孙师傅,我来是想请你帮忙做碑的。”
就知道是来送钱的财神爷!
孙师傅把擦干净的手伸出去,跟唐四平握手,“先生打算给谁做碑,待会你在纸上写下碑主和立碑人姓名,还有出生日期和逝去的时间。”
唐四平一愣,他摇了摇头,干涩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努力挤出来的,“我不知道……”
孙师傅没听清他说的什么,陈岭听清了,不自觉的为唐四平有些难过。
唐四平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常用的钢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下妻子的名字,落款人,以及出生。
至于逝世的时间,他留了空白。
于他来讲,妻子的一部分灵魂就在那棵三角梅上,陪着他,等将来他死的时候,再一并添上日期。
没有同年生,好歹也能骗骗自己同日死。
等唐四平填写墓碑信息的时候,陈岭把孙师傅叫到走廊里,低声问道:“师傅,你看我都在你这儿做三块碑了,眼下这是第四块,不如咱们签个协议,往后昱和山的墓碑全在你这儿做,你看行吗?”
“这可是笔大买卖。”孙师傅惊讶,旋即笑着说,“小兄弟,你就这么放心我?”
陈岭这可真是来送钱的,送的还是金疙瘩,“放心,往后除了中型墓碑,塔陵所需的小型墓碑也要你做。”
塔陵并不是每个墓地都有,几层到十几层不等,每一层的内墙上,都是排列整齐细密的方块凹槽,用来囤放骨灰和小小的牌位。
这建筑修起来时力,一旦修成,耸立在苍翠的植物群中,露出尖尖的塔顶,又有种别样的风情和古朴。
可大多数人并不能接受这些较为新型的丧葬方式,入土为安根深蒂固的嵌在众人的观念中。
孙师傅知道,塔陵落成后,少说有两三万个骨灰囤放位置,这么大一笔生意,没有不接的道理。
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行,我接。”
陈岭笑了,伸手过去,“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孙师傅是个实诚人,老板把钱送他手里,他必定会好好干活,把这生意维系住。
更何况,近几年玩儿雕刻的人少,时常是半个月没有一个学生,丁骏远把他留下,也没有削减工资,实属出于好心。
孙师傅寻思着,自己借了丁骏远的场地用,等赚了钱,也要分一些给人家才行,不能白占便宜。
事情谈妥,陈岭心情不错,跟孙师傅勾肩搭背,“那就说好了,价格和其他细节咱们再商量。”
“价格好说,你一下子给我这么大的单子,我肯定不能你高价钱。”孙师傅十分厚道,拉着陈岭窜进丁骏远的办公室,借来纸笔,把自己的意愿价格写了下来。
陈岭看了看,不贵,没有还价,当即借办公室的电脑打了一份简易合同,双方把字给签了。
等两人出来,走廊里江域和唐四平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
唐四平烟瘾犯了,偏偏身旁那位给他一种极大的压迫感,硬是让他把烟瘾忍了下来。
听见开门声,他激动地抬起头,“陈大师,事情谈妥了?”
陈岭心情特好,豪放的一挥手,“妥了,走吧,回昱和山。”
唐四平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指针,提议道:“要不先吃个饭?”
不提还没有察觉,这么一提陈岭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迁坟大队 第105节
想起每天都要领鹦鹉去基地和小红约会的赵迅昌,陈岭问道:“介意我把我师父叫上吗?”
“不介意不介意。”唐四平求之不得,陈大师的师父那得快成仙了吧,结交还来不及呢。
陈岭一面往外走,一面给赵迅昌打电话。
赵迅昌这个点正在基地发愁呢,那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腻歪在那鸟窝里,他想先让小蓝在基地留一天,明天再来接走。
可他只要一动,明明缩在鸟窝里的鹦鹉立刻探出脑袋,冲着他高喊:“师父,师父!”
赵迅昌对小辈和小宠物的宠溺,是非常浓烈的,哪怕表面偶尔严肃,心里却是一滩滩柔软的水,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给出来。
听到小蓝这么一叫,他脚都挪不动了,眼巴巴的继续呆在繁育室外当木头人。
陈岭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赵迅昌愁啊,他肚子也饿了,可舍不得走,跟徒弟欣慰又苦恼的吐槽一通,他问:“你说怎么办。”
“你别惯着它就好,等吃了饭再去接。”陈岭侧身坐到副驾驶,单手系安全带。
也不知是手指不听话,还是安全带太调皮,总是扣不上。
江域探身过来,鼻息喷在青年的右边肩膀上,手指慢腾腾地捏着安全带调整长度。
陈岭怕自己的嘴巴怼到男人脸上,拼命地仰高下巴,说话都劲儿:“就这么说好了,我现在去基地接你。”
“不用,大老远的接什么接,我自己叫车,你把饭馆地址给我就行。”赵迅昌知道陈岭孝顺,怕对方执拗非要过来,直接结束了通话。
钱箐从办公室过来,听到尾这句,一愣,问道:“赵老先生,这就走了?”
赵迅昌说:“出去吃个饭,等下再回来。”
钱箐微微蹙眉,把手里刚从电脑上拷贝出的图片递给他:“这是另一颗由我们人工孵化的鹦鹉蛋的胚胎情况,您看看,照眼下的情形看,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孵化出来了。”
赵迅昌猛地回头,看向那黏在高高树枝上的鸟窝。
难怪小蓝今天一直跟小媳妇儿腻在一起,原来是孩子要出生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就走,脸上止不住的迸射出激动和兴奋。
得赶紧去把午饭解决了,好带小徒弟一起来去看新孵化的小鹦鹉!
第78章 扑克桥04
师父要来, 陈岭等人提前到了以后,谁都没点菜,喝着茶聊天。
唐四平原本是打算把四方山的种植区规整规整, 连同业务一起打包卖出去的,如今有那株三角梅在, 他是说什么也不肯卖了。
还提出一个让人动容的请求:“陈大师, 要是我死后那三角梅还在,能不能移栽到墓园里?我可以多花一块买墓地的钱。”
陈岭觉得这人要魔怔了, “到时候再细谈吧。”
唐四平捏着杯子连连点头, “是是是, 身后的事情交给孩子去办吧,我现在想得确实过于长远了。”
“童童现在还好吗?”听说唐四平不想离开四方山后,陈岭有些担忧, “你若是不想离开四方山,那童童怎么办?他会不会害怕?”
毕竟是在那栋别墅的柜子里,亲眼看见自己母亲被杀掉的, 都吓得不肯说话,到了夜里就四处躲藏, 可见心理阴影有多大。
唐四平一愣, 落寞的脸上总算是挂上一点笑容:“陈大师,你们不知道, 那天你们走后,他开口了, 开口叫我爸爸啦!”
只要一想起这事, 就令人感动得想要落泪。
“我最初打算离开这里,也是有孩子的原因,可最近几天, 他好像忘了曾经的事情,还抓着我找妈妈。”唐四平垂下眉眼,手指摩挲着杯口,“我问他想不想换一个地方生活,他摇头说不肯,说是如果我们走了,妈妈回来就找不到我们了……”
孩子的话总是最直接,也是最残忍的。
唐四平每每听到,都觉得心头被揪住,疼得他想要嚎啕出声,却碍于当着孩子的面,不敢表露出激烈的情绪。
他的朋友很多,五湖四海皆有,有酒肉朋友,也有过命之交。
但能让他将这些压抑在心头的事情说出来的,却只有陈岭一个。
“忘了是好事。”陈岭说,“四方山的风水其实很不错,再加上枭阳身死湮灭后,将灵气归还于山林土壤,种植区的植物会长得很好,生命力比普通的更加顽强。”
唐四平对此深有同感,“植被的生长速度比之前的快了那么一点,但也属于正常范围。”
“那你之前的那些员工呢?”陈岭记得,当出闹鬼的事情传出以后,好多人都不想干了。
唐四平说:“走了一部分,高薪留下了一部分,我会去外地再招一些人过来。”
赵迅昌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他被服务员领着前来敲门,从门缝中瞅见自己家小徒弟的瞬间就眉开眼笑起来。
陈岭喊了一声师父,起身替老爷子拉开凳子。
唐四平连忙起身,一手按住肚子上的衬衣,一手努力伸长,“赵老先生,我是唐四平,搞绿化的,幸会幸会。”
赵迅昌屁股刚沾到座位上,闻言也跟着站起来,像个和蔼的大爷那样握着对方的手上下摇动。
“哪里哪里,要多感谢你照顾我小徒弟生意。”
“你太客气了,是陈……”大师的师父在呢,不能喊大师,唐四平改口,“是我该感谢陈先生才是,没有他,我哪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听到对方夸小徒弟,赵迅昌立刻就不假谦虚了,松开手,落座,颔首道:“这是他应当做的。”
陈岭心说是应该做的,还是了钱呢,那天走得急,过后双方都忙,也没怎么联络。
唐四平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的账号,直接把钱打了过来,好大一笔。
没有这笔钱,他还真的舍不得掏钱让吴伟伟去买公车。
中年人遇到老人家,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话,饭桌上,赵迅昌和唐四平从社会现象聊到国家经济,从国家经济聊到国际发展,其余两人,一个埋头苦吃,一个努力夹菜。
陈岭看着自己被堆成山的小碗,苦恼的叹了口气,这人当他是吃不饱的猪吗。
抬手按住江域意图再次拿起的筷子,沉痛道:“真的够了。”
江域觉得不够,“你才吃了这么一点。”
陈岭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手放到桌下,比了个数字:“光是螃蟹你就给我剥了八只。”
江域剥螃蟹的手法一流,先将八条腿卸下来,手指一捏,再一捏,蟹腿肉就从破开的头部完整的出来了。
然后是蟹钳。
这就更夸张了,那么硬的壳子,在老祖宗手里成了小玩具,一掰就碎。随即揭开蟹壳,去掉腮须,将蟹身从中一分为二。
齐活。
全程不需要用任何工具,全靠那双骨节分明,骨节修长的手。
陈岭起初吃得挺美,但被塞多了就美不下去了,腻得想吐。
江域仔细观察青年的脸,看他脸上的确写满了排斥,心里流露出些许可惜。
拿起手边的热帕子擦了擦手,作罢,嘴上却不甚遗憾的说:“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陈岭敷衍的点点头,心说我才不想胖呢,胖了不好看!
赵迅昌一耳朵听唐四平说话,一耳朵时刻关注着小徒弟和老东西的交流,听得鼻子都要歪了。
当着大人的面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不像话,不要脸。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哀叹一声。
唐四平止住口:“赵老先生,这是怎么了?”
赵迅昌临机应变,道:“没什么,就你刚刚说的那事,让我颇有感触。”
“是啊,我也是……”唐四平完全不怀疑老人家的话,继续东拉西扯。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赵迅昌绸褂子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人是钱箐。
钱箐字里行间全是洋溢的激动,“赵老先生,雏鸟就要破壳了!!!”
赵迅昌惊喜过头,手一松,手机掉进了汤碗里。
陈岭:“……”
陈岭忙替他把手机拿出来,还好动作够快,油水没进去,只是沾了点汤汁。
替师父把手机擦好,手机那头的人没听到回应,不停地冲着手机喂喂喂。
见屏幕上显示钱箐两个字,他一愣,放到耳边,“钱姐?”
钱箐听出是陈岭,嗓门更大了,“你也在呢,正好,跟你师父一起过来看雏鸟破壳!”
陈岭也惊住了。
金刚鹦鹉如果先后产下两枚蛋,他们只会选择亲自孵化一只,好在危机四伏的自然界中,以保证至少有一只雏鸟能存活下来。
残忍,却也很无奈,这是它们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但到了繁育基地,原本该被遗弃的鹦鹉蛋被放进了人工孵化箱,二十四小时都有研究员看顾。
钱箐说的,应该是那枚被时刻监测的鹦鹉蛋,而不是被雌性鹦鹉严严实实压在屁股下面那只。
“钱姐,那另一枚呢?”陈岭也很激动,鹦鹉蛋都孵化多久了,总算是要破壳了。
“另一枚的情况还不太清楚,雌性和雄性鹦鹉全挤在鸟窝里,把摄像头给挡住了。”钱箐挺无语的,若是平时,两只鹦鹉见面后腻腻歪歪一阵后,雄性就会飞出去,到门口的喂食槽里给雌性叼东西过去。
今天没有,像个勇敢的小卫兵一样,恪尽职守。
陈岭道:“我跟师父马上就过来!”
等小徒弟挂了电话,赵迅昌老大不高兴的把手机抢过来,揣进兜里,“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这个钱箐,坏我好事!”
“我现在知道就已经够惊喜了。” 陈岭拿上衣服,拽上赵迅昌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江域腿长,不紧不慢的,居然没有落后。
等唐四平拎上西装外套追上时,江域已经把单买了。
他颇为不好意思:“怎么能让你们请。”
“都一样。”江域示意唐四平跟上,“得先去趟繁育基地。”
什么繁育基地?
唐四平一肚子疑惑,等到了才知道,是野生动物园旁边的鸟类繁育基地。




迁坟大队 第106节
他停好车,跟上,瞧见陈大师和他师父走得轻车熟路,不用猜就知道,这两人铁定是这里的常客。
钱箐接到两人已经抵达的消息后,便等在自己办公室门口,见到人后,立刻用力挥手:“往这边,我们去孵化室。”
孵化室跟繁育室不在一个地方,穿过长长的走廊,需要再拐两个弯才到。
北城的基地至今为止别说是成功孵化出金刚鹦鹉,就连配种都没成功过。今天这一消息出去后,所里上上下下全部跑来围观。
可当赵迅昌等人到了以后,大家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门口让出来,方便人经过。
被一双双眼睛注视着,陈岭挺不好意思的,有种搞特权的感觉。
赵迅昌倒是受用,还教训他,“别脸皮这么薄,你去看的是你小侄子,他们让道是应该的!”
陈岭一听,天哪,我居然长辈分了!
心情大好,脚下走得越发快了。
江域跟唐四平完全是沾了前面那两人的光,畅通无阻的缀在后面,进了孵化室。
孵化箱里是暖黄色的热光,中间是一个人工搭建的小小的鸟巢。
鸟巢中央,歪着一颗白色蛋。
那蛋比鸡蛋还要大些,外壳已经裂开一条,随时都可能破壳。
钱箐手里拿着所里的摄像机,拍摄画面的同时,还有闲心说话:“咱们这次的鹦鹉蛋,无论是产蛋时间还是孵化时间,都比正常的更久。但按照监测图来看,内里的小鹦鹉体型也要比正常时间孵化出来的更大。目前,我还说不上这究竟是好是坏,得等小家伙出来后才知道。”
咔嚓,十分细微的声音从接入孵化箱的小音箱中传来。
圆润饱满的蛋壳又裂开一道缝。
有一只顽强的小东西,正努力的用身体和脑袋,去顶弄坚硬的阻挡,迫切的想要出来看看这个新鲜的世界。
身后有人踮着脚看到这一幕,激动地喊:“破了,破了,破了!”
旁边的人也很激动,“这可是基地的第一只,也不知道另一只雌性孵化的怎么样了,要是都能在今天破壳,就这事儿咱们基地能吹一年!”
“可不是,平时有个研讨会啥的,那些基地趾高气昂,鼻孔都是冲天上的,也不怕闪了脖子。这下好了,扬眉吐气。”
在那些唧唧喳喳的说话声中,蛋壳内的小东西伸出了一只脚。
霎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那只爪子那么小,却很有劲儿,脚趾出来后是细小的腿,然后是另一只。
蛋壳有了大的突破口后,雏鸟的破壳变得容易许多。
之间那软乎乎的肉色小东西,拼了命的将屁股从蛋壳里解放出来,然后是短小的孱弱的翅膀,最后才是脑袋。
大概是用劲儿用过了,它一屁股坐到鸟巢上,脑袋垂着,脚和翅膀一起扑腾,怎么也站不起来。
陈岭看得全神贯注,激动之下,一把握住身后江域的手:“你看,有毛!”
毛是有的,就是很少,零星的乳白色绒毛服帖的黏在皮肤上,看着狼狈不堪,可怜巴巴的。
江域对鸟不感兴趣,只对那只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感兴趣,敷衍的“嗯”了一声。
相比之下,赵迅昌表面要淡定许多,内里的狂喜一点不比陈岭少,他养小蓝的时候,小蓝已经快五岁了,已经是快要成熟的年纪。
幼时的憨萌可爱,他一点没见过。
如今,他好像能透过孵化箱,看见雏鸟他爹刚破壳的样子,差点鞠一把泪。
“想不到啊,小蓝都娶媳妇当爸爸了,时间过得太快了。”赵迅昌欣慰,又不伤感。
任何生命的成长,成熟,落败,全都与时间挂钩,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也想起了陪伴自己的徒弟,他已经老了,而陈岭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他多久。
陈岭瞅见师父眼角的水渍,愣了。
他好笑地揽着师父的肩膀,递过去一张纸巾,“师父,这么多人呢。”
“我没有!”赵迅昌怒吼,眼角的水瞬间蒸发,不留一点证据。
陈岭反问:“你没有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赵迅昌吹胡子瞪眼,还心虚,假装没听见似的,扭头继续去看孵化箱。
雏鸟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它顽强,坚韧,像一棵被风吹倒了还想直立的树苗,不畏任何艰难。
然而,它高估了自己,几番不成功后,它累了,却没有忘记本能,张开小的可爱的嘴喙,发出十分细弱的叫声。
下一秒,留在繁育室门口,死死守着监控画面的工作人员大呼一声,“破壳了!”
繁育室内,两只亲鸟缩在鸟窝里,扯着嗓子大声叫唤。
从外面的监控视频可以看到,内里的雏鸟要比孵化箱中的幸福很多,它有爱它的父母,醒来还没睁眼,就已经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
碎开的蛋壳散在窝里,雏鸟二号被小红的嘴喙扶了起来。
而另一只雄性鹦鹉,已经探出头来,准备去寻找食物。
雏鸟刚刚出生,肠胃发育不完全,无法正常消化食物,只能吃流食。那么雌性必须在它出生后不久就去觅食,等食物在胃部消化成糊状物质,再通过胃部的缩,将东西反出来,张开嘴喂给雏鸟。
如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不知为何,落到了本该在一周后才加入喂养的小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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