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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场作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本站
雍晋不是第一次这么等他,他不想这是最后一次。哪怕闹得天翻地覆,心里始终是有块柔软的地方,把那人放在里头。哪怕要将他从那里取出来,是生生挖骨去肉。终究是晚了,只余满地烟头。周君捂着额头蹲在地上,他把那落在地上的烟头捡起。
上面还似有若无地留有他的味道,周君把它揣进兜里。他想,总归没人看到他这些行径,便随心所欲吧。他上了楼,也不管那满地狼藉,就将身体砸入床里,昏睡过去。
第二日阿妈提着菜篓子,慢吞吞地用钥匙将公寓的门打开。门刚拉开便吓了她一跳,她家先生还从未这般早起过。如今乱着头发,眼眶微红,叼着烟,垮着一件毛大衣,光着脚蜷在高脚凳上。他的脚极白,脚背血管泛紫,也不知光了有多久,都被冻得毫无血色。
周君抱着一块画板,右手五指全是碳黑,他捧着板涂涂抹抹,很是神经质。阿妈辛劳将房间规整好,又拿来厚厚的袜子同他穿。阿妈将他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周君咬着没有点的烟,也乖得同孩子一般,任由阿妈同他穿袜子,取了他嘴边的烟,喂他喝水。
他好似一下不能生活自理了,懒得像一块融化掉的肉,恨不得黏在高脚凳上不下来。他荒废了几个钟头,却什么也没画出来。厚厚的一打纸尽数归了纸篓,还有几张打了个型,就扔至一旁。阿妈抽空看了眼,顿时觉得眼睛疼。先生画得全是裸的,男人的腰腹、后臀,大腿还有那玩意儿。
到下午时候,阿妈正给窗边几株盆摘浇水,门铃便响了。从阳台走到大厅,高脚凳上已经没了先生的影子。卧室门紧紧闭着,大约还在里面呆着。阿妈拉开门,却见是一位没见过面的小姐。阿妈也没见过几位小姐,先生从不把人带回家。
于是她扶着门,没有让这位看起来很体面的女士进来。这位女士冲阿妈一笑:“我姓杨,我来找周先生的。”阿妈客套将人迎了进来,她去敲自家先生的门。先生将门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只露出一只眼问:“怎么了?”阿妈转达有一位姓杨的小姐来找他。
先生又把门关上了,不多时,先生换了一件衣服,不见颓唐,风度翩翩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阿妈惊得咂舌,而后进了厨房。她要给先生和外边那位小姐备上两杯酒。这都找上门了,看来先生也是想要定下来了。
周君看向许久未见的杨小姐,他喊杨小姐的英文名,却不曾想杨小姐非常执着地同他说:“锦浅,叫我锦浅。”周君心下一顿,便顺着笑道:“怎么,你不喜欢我那么喊你。”杨锦浅不接话,她左手扶住右手腕部,那是大哥送她的手链,她好似从中得了不少勇气,抬头同周君道:“给我一个同你在一起的机会,周,你知道我心仪你。”
第56章
周君好似没听见一样,仍是那从容地笑着,很有些可恶的样子。他落座在杨小姐身旁,将沙发坐得稍稍下陷。皮革声中,杨小姐身体微微朝他那处倾斜。说不出是有意又或者无意的,总归两个人是坐在一块了,很是亲密的模样。
周君喊住端酒出来的阿妈,让人去备茶。有娇客来了,哪有就喝酒的道理。阿妈端着酒杯回去,又冲了两杯红茶,用得是顶好的茶具。周君将一杯递给杨小姐,让她喝。杨小姐将脸稍稍一偏,略有些黯淡地拒绝了。
周君不肯给她答案,她是难堪的。她同周君暧昧了好些年了,先前她也抱的是不想在一起的心态。周君是很迷人,但她确实很怕,她怕自己陷进去了,成了不管不顾,只为了男人而活的女人。因为他的一些花花新闻,而整日伤心落泪。
她知道自己的家世,婚姻大概是没法自己做主的。可周家不差,如果周君愿意,他们也是能结成婚。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却从来没想过,周君是不要的。分明还在德国的时候,她总觉得她和周君只是差了那么一点,就像窗户纸,稍稍一碰,便也破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也许是回国后,也许是漫长的暧昧后。他终究心有所属,而她晚了。周君将茶杯放在桌边,他看到了杨小姐紧紧掰在一块的手,于是他伸手去碰那用力到泛白的,绞在一块的指头,将之分开了。他垂着眼,小声道:“这么掐着自己做什么,不疼吗?”
杨小姐眼眶有些湿润了,周君不该对她这么温柔的。既然不喜欢,就该不给她希望才是。杨小姐摇摇头:“你上次就和我说不可能的,是我心不死。”周君沉默了一会,他起身去拿了外套,回头看了眼杨小姐,又去取了一条围巾。
他递给杨小姐,却没帮人围上。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竟然会自觉地保持距离,周君心里也在自嘲,他也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变。他带着杨小姐下楼,开了自己的车。他准备载人出去吃饭,可直到落座在车上,他才想起问:“你今天怎么会过来找我。”
杨小姐看着车窗,没看周君。她的声音闷闷的,很是有气无力道:“你大哥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你好久没回家了。他和你吵了架,想让我来看看你。”周君有些不悦,大哥这近乎同杨小姐明示的做法让他不太高兴,就差没和杨小姐直白的说,我很钟意你来当我弟媳,我们可以做自家人。
他送杨小姐回家,杨小姐下车前约他一个礼拜后再见,周君没有拒绝。一个礼拜后,周君带杨小姐去了一家有名的本地菜馆,店面不大,味道很正宗。饭后杨小姐谢绝了周君要把她送回去的做法,她好似很快就恢复了,现在倒也不再是刚刚的模样。起码她神色如常,并同周君说:“我过段时间就要去香港了,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杨小姐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冲周君笑了:“围巾很暖,谢谢你。”周君心里有些失落,他看着杨小姐,离别终究是给他带了不少惆怅。他伸手抱了抱杨小姐,不是非常用力,只是轻轻地搂了一下。送杨小姐上车后,周君回到车里,也不急着走。他坐在车里走神,看街上人流来往。
不远处有辆黄包车停了下来,一位披着及地披风的人从车中走了下来。周君情不自禁将视线在那人身上停了停,那披风上围着一圈白毛,布料隐约绣着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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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穿成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更何况那还是位男人。那人脸颊朝周君这个方向微微一侧,瘦削的下巴,熟悉的眉眼,是木离青。
周君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他眼见着木离青进了一家茶馆,因此他眼也不眨,死死盯着茶馆的方向。他在想那人会不会也来了,他是专门出来和木离青碰面的吗。难道在戏园子里见面还不够,还要出来再见?
周君的一颗心凌乱地跳着,既希望是雍晋,又希望不是。大约是是期盼着死心了,却仍就心犹不死。他将车窗摇开了,脖子伸得长长,几乎要可笑地探出窗外去了。又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也许并不是特别漫长,只是内心过于纠结,因此这些时间便加了效用,他觉得这辈子的耐性都要耗尽了。
等来等去,等来了一辆小轿车。却不是周君所以为的那一辆,却也极为熟悉。周君眼睛都瞪大了,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一般。他看着那辆车下来的人,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呀。
下来的人也穿着长褂,手里托着一枚手炉。那手炉还是周君从外边带会来的,材质是少见的瓷。那人是立在街头,左右看了几眼,有些谨慎。他的面部轮廓同周君有些相似,却看起来更为薄情一些。周君直勾勾地看着那人,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在街头的周阎转头朝周君停在街边的车看来。
这是瞒不过的,此处的车说少也不少,车牌却藏不了的。可意外的是,周阎只淡淡朝周君脸上一看,视线是全无意外的,又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地,大哥又把脸转了回去,带着人往木离青所在的建筑物走去。
周君缩在驾驶座上,他想到那次他在雍公馆所见所闻,雍晋分明说的是木离青是雍家的人。大哥为什么又和木离青扯上关系了呢,大哥知道木离青背后是雍家吗。如果大哥不知道,那大哥现在岂不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情况,可如果大哥知道的话,大哥和雍家又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要是大哥真的一直是明面上同雍晋作对,背后却是和雍家有联系。那雍晋知道吗,雍晋那么厌恶鸦片,怎么会愿意同大哥合作。周君从口袋里取出烟,他抽了一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这才一点点地将头绪整理清楚。
上次在房中,雍晋同木离青说,雍家会护着你。后来他在大哥房间里发现的军用密码,大哥虽然口口声声不让他和雍晋来往,实际上却没有真正强硬的阻止过。雍家现在的当家作主的人应该还不是雍晋,那会是雍督军吗。鸦片这种事,同军方合作也是有的。有利必有为利而起的人,水清则无鱼。这么大个利润生意摆在那里,军需消耗如此严重,军方说不定要比任何一方势力都想把这个捏在手心里。
他其实心里明白雍晋的禁毒销烟的做法,其实压根行不通,甚至是说有些天真的。可如果事情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雍晋他自己知道吗。原来他的一切努力,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场笑话。周君有些困恼地揉捏眉心,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再管了。
如果说大哥真的是在和雍家合作,那么他和雍晋这段时间的纠葛,雍督军说不定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想到那日在雍公管里见到的那位威严的上位者,想到那毫不留情,直接便要抽到雍晋那才受了刺杀,身上还带着伤的棍杖。便也是那时,雍晋要同他分手了,不肯回头地。
第57章
周君下了车,他沿着街道上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时抽根烟。天气太冷了,路边有个面馆摊子,汤汁在空气中带出大团大团的白雾。周君含着烟往摊子走,本来想着买碗汤喝,他现在也吃不太下东西。坐在长长的木凳上,他捏着汤匙,略微挑剔地用绢布擦了擦。
等了许久,等到一整碗汤都入了肚,没等到大哥,却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刚刚他喝汤的时候,意外地和不远处的一位身穿灰色长褂的男人对上视线。男人很冷静,任由周君在他脸上停了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表情。只眼皮一垂,又盯着手上的报纸看。
周君回视线又望向茶馆大门,留下汤钱,他起身回到车上,调整后视镜。果然没多久,那灰褂子的男人也了报纸起身了。那人不管坐着还是走路腰杆很直,虽然天气很冷,穿得却不是太多。衣服齐整,连报纸都折得四四方方非常正。没多久那人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也不知道去哪了。
周君思考时下意识摸了摸中指,却摸了个空。自从他来雍晋的戒指后,他几乎天天戴,日日把玩。这习惯一直留着,现在碰着什么都没有的指关节,不由蹙眉抿唇。他都察觉不到的跟踪,是专业的。行站坐走的姿势都很正派,可能从军。
可惜太过镇定自若了,一般人对上视线,尤其是陌生人,多少都有点不自在。可灰衣男子不闪不避,就是太过自然了,才有猫腻。要么这人是雍晋的,要么就是雍督军,他猜不准。现在一切情况都不明朗,任凭他绞尽脑汁,也琢磨不出所以然。
他先行开车回去,这次倒留了个心眼,确实有辆车尾随在后头。周君皱皱眉,他不想打草惊蛇,只好故作不知,回了周家。嫂子久未见他,一见便亲亲热热上来牵着他的手,将他一路拉至练武用的木桩处。周君一边虚伪地笑着一边推搪道:“嫂子你可别拉着我,别人看着像什么样。”
嫂子回头看他一眼,一句话便杀没了他的气焰:“这么久没见,长成小姑娘了啊,不容易啊!”周君板起脸,正色道:“说什么呢,我爷们着呢。”嫂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小孩儿!”说罢竟抬手偷袭,染着寇红的指尖如极电袭到他面前,腕上手镯被力道镇得嗡嗡响。
周君吓得脸色微变,一退一挡,还没回过神便被一记扫堂腿踢得滚下几级楼梯,摔得头晕眼花。周君扶着腰在地上挣扎老半天,嫂子立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竟久违地喊了他一声:“师弟,你怎么虚成这样。”
被质疑体虚地周君扶着老腰,脸色青红白轮了一遭,这才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没反应过来,再来。”他俩直接便在庭院里过起了招,旋起一地枯叶。周君虽然鬼混了这么些年,一招一式还是记得。就是不太有劲道,最后被嫂子打得来时一个风流公子哥,如今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嫂子过招过得心满意足,招手让吓人去端一盅燕窝让周二少补补。周君坐在地上拿帕子抹汗,抬脸好似不经意地笑道:“燕窝给嫂子你养颜就好,给我上一盅鸽子汤吧。”
嫂子同听不懂似地,瞪他一眼:“就你嘴刁,鸽子汤没有,一会我去厨房给你看着点鸡汤。怎么这些日子没见,你又瘦了?”都说长嫂如母,嫂子这架势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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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的挺足。周君心里最不希望的就是这个家出事,他不愿意去怀疑嫂子,可这个家真如他想的那样稳固吗?
他站起身,同嫂子撒娇卖痴:“明明就有鸽子,我想吃乳鸽肉了,你让李嫂去市场看有没有。”嫂子无可奈何,推开他抓着她胳膊的手,顺手在他手背上捏了一下:“全是骨头。”周君笑吟吟地喊痛,满口地说要同大哥告状。嫂子抬手作势要打,被周君嘻嘻哈哈避了开来。
待嫂子去了厨房,周君便沉了笑,他拿了一碗面包屑,细细地洒在了院子里。每个角落都留了一些,等碗底见空,就随手将那只碗沉进湖里。他直起腰,抬眼看天。四周围墙框住一方天空,乌云几乎要压到墙头上来。
他愣愣地看着这天,心头却空得厉害。有湿润落缓缓飘落他的脸颊,他伸手一碰,下雪了。
晚饭时间,周阎终于回来了。嫂子将早就温好的参汤送了过去,让大哥趁热喝了。周君捏着一双筷子,不紧不慢地戳着碗里的饭粒。他不算很有胃口,周阎却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又是呵斥几句。
此时院中传来几声惊叫,隐约听见李嫂大呼不吉利。大哥本有三分倦意的脸更加不耐,他叫来管家,让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管家回来后,面色惶然:“大少爷,池子里的鱼死了好几条,院子里还有死鸟。”周君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他转头,同样地,嫂子也朝他看来。
嫂子面色发白,嘴唇微颤。她看着他,好似想说写什么,周君却把头一低,用帕子将嘴角一拭,拿起了少爷的架势:“吵什么,鱼死了就死了,再买几条放进去不就好了。”大哥视线紧跟着转了过来,他同自己的妻子一起盯着自己的弟弟瞧。可那人却云淡风轻,甚至不在意地将帕子一扔:“吵得我都没胃口了。”
周阎低声道:“滚回你房间去。”周君却反常的不肯听话,他嘴边挂起一抹轻佻的笑意:“大哥,我有事要问你。”周阎却道:“我不想同你说,滚回去。”却不料下一刻周君却猛地站起身,咄咄逼人道:“好啊,不想同我说,你是去见谁我都不管,你为什么要见他?”
周阎却不再理他,带着管家去看后花园是什么情况。周阎一走,周君又坐回椅子上,重新捏起筷子。此时却听见嫂子颤声问:“是你吗?”周君面带意外地回了句:“什么?”嫂子垂下脑袋,却不说话了。周阎去而复返,吩咐开饭。这餐前闹剧好像根本没有影响道任何人,除了嫂子。大哥惯来胃口不好,都是嫂子替他布菜。
可今天嫂子却频频走神,甚至打撒了一碗汤。大哥宽慰了嫂子几句,便起身同周君留下一句:“吃完来书房。”
周君忙喝了口茶漱口:“现在就能去了。”他很是迫不及待,他有满腔的话要问。他的一番动作就像孩子索要东西前的大闹,而这番大闹却让大哥非常头疼。果不其然,刚进书房,又是一枚砚台朝他身上砸来。
周君灵敏闪过,就听周阎怒道:“混账东西,你那些手段就是用来对付自家人的?!”
第58章
周君看着那枚四分五裂的砚台,知晓大哥究竟在里头用了多少力道。更为吃惊的是大哥的话,大哥究竟在做些什么,知道多少事情。他缓缓地吐气,他扬起下巴,好像这样便凭空多出些底气:“我前些日子看见大嫂在院里喂鸽子。”
周阎慢慢坐回椅子上,他的半张脸藏进了书架投下来的阴影里,看不分明。周君朝前走了几步,他眼神专注地看着大哥,继续道:“我想嫂子学生时期参加过的那些活动,里面的人还在联系她,大哥你是知道的吧。”说罢他自嘲一笑,大哥定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一下就将他逮了出来,因为他毒死了嫂子的几只信鸽。他在大哥威严的注视下,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慢条斯理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嫂子不会无缘无故联系那些人,肯定是大哥你这边出了问题吧。”
大哥始终不说话,屋里安静地同死了一般,周君朝书桌上指了指:“上次我在这里看到的军用密码,是你和军方联系用的。如果没有猜错,你是不是和军方合作了。”
这时大哥却嗤笑一声:“我不是同你说过,我们周家和雍晋,向来不和……”周君出声打断:“雍家不是只有一个雍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片地最高权利也不在雍晋身上,你和雍督军合作了是不是!”
周阎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慢吞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不关心家里的生意,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周君霍地站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和雍家合作,雍晋他知不知道?”
突然周阎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杯沿着桌边滚了一圈,摔在地上。大哥含怒的声音随瓷器炸裂声一同传来:“雍晋雍晋,一天到晚都是他,那样的伪君子,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痴,多少好姑娘你不要!非得跟一个男人乱来!”
周君脸都涨红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你和他父亲那些事,他不知道。”周阎冷笑数声:“是啊,他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要去同他说啊。也是,你从一开始就反骨,从来也不顾这个家,不管我同你说多少次都不听。你现在去啊,他知不知道,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周君额上青筋乱跳,他要是现在去了,能得来什么好的。他都和雍晋分开了,挑破他爹和他大哥这些事,对雍晋又有什么好处。而他又有什么立场来说,万一雍晋想偏了想差了,怎么办。他得来答案,却再也不敢妄动了。大哥见他不说话,反而笑了:“我知道,人家不要你了,你也不敢去和他说。”
这话令他肝胆欲碎,却句句属实,无法反驳。周君摔了东西,恼怒地盯着大哥好一会才道:“是啊,他不要我了,你又好到哪里去。不如多看顾一下嫂子,省的她哪一天真把你大义灭亲了,还要我替你尸。”
大哥被他这席话气到面色苍白,一句你字卡在喉咙里,却没吐出来。周君本欲拂袖而去,却听背后传来几声密集的落地声。他本以为又是大哥在发火,怎知回头一看,大哥却面朝下地倒在地上,周君吓得面容失色:“大哥!”
谁也不知道两兄弟究竟在里面吵了什么,但结果却肉眼可知。周家大少爷被气倒了,请了常来看病的吴大夫只说周大爷这身体根基太弱,一时怒极攻心,这便病如山来。周阎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周君一脸煞白地立在一旁。吴大夫开了方子后,就提着药箱要走。
周君连忙追了出去,他小声问他大哥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且再说明白一些。吴大夫看他一双眼睛惶恐未散,鼻头发红,显然是哭过一场。他只好叹息一声,小心劝慰周二少爷:“二少,大少爷的身子你我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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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娘胎便带了病根,再加上他抽大烟熬干了底子,老夫说句不好听的话,再不戒断,下次恐怕……”
这话如雷轰顶,周君面上戾气一现,正想喝斥大夫胡说八道。可怒意刚上头,就被他强压下去。越是这种时候,就更不能急,也不能得罪大夫。他恭恭敬敬请走了吴大夫,回了房间。嫂子无声地坐在大哥床前,肩头微颤。
周君只觉得自己这次做错了事,着实混账。一回来闹得天翻地覆,还把大哥气病在床。内疚在他脖子上挂了一套沉甸甸地锁,只把他脑袋都要压倒地底下去了。他留下一句出去买药,就匆匆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穿过院子时,他却被嫂子叫住了。嫂子站在台阶上望他,双眸隐隐含泪。周君立在下方,他方抬头,嫂子的一记耳光便落了下来。周君不闪不避,生生受了一耳光。他甚至觉得嫂子打得轻了,他这样的反骨,就该打重的才好。
不曾想嫂子打完他竟然还抽了自己一耳光,便蹲下来捂着脸呜呜的哭。周君看着嫂子的发顶,她的发间还插着大哥出差时给她带回来的一枚兰花簪。他心想,一个明知道自己妻子在做什么却装不知,一位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却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他说什么话都没有用,这得大哥和嫂子自己解决。因此他低声同嫂子说了一句:“大哥……不要太伤他的心了。”也不知道是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嫂子。也许两者皆有吧,周君魂不守舍地出了周家,他手中捏着一张药方纸,眼睛盯着上面,思绪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今天街上的行人意外的多,不止是行人,还有许多官兵成群结队地在路上走过。地上五颜六色地传单被踩得皱巴巴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隐隐的躁动与紧张感。周君将脖子上的围巾拉起,裹住了半张脸。他加快了步子,拦下一辆黄包车。
到了药铺,他将方子上的药材让店里伙计抓了。结账才发现这几包药有多贵,贵得他甚至身上的钱没带够,买不下来。平日里周君只知吃喝玩乐,身上多揣着的不过也是烟酒钱。现在找遍全身上下,竟然也还不够。
这药本不该他抓,他只想为大哥做点事罢了。不曾想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周君只好让伙计少拿一包,他顺口问了一句:“现在的药都这么贵了吗?”伙计也跟着愁眉道:“也不是,只是听说又要开打了。现在东西都贵,我们也得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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