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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皇甫奇

    小子,你想做什么?

    张守珪回过头来,盯着王冲,眼神深沉,很是不善。

    院落里静悄悄的,气氛有些敏锐,谁也不知道,王冲这个时候想做什么。时机太敏感了。

    王冲没有说话,只是在距离张守珪还有数丈的地方,定住脚步,躬下腰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有一句话,王冲一直没有机会说。多谢都护大人在节度使事件,王冲身陷囹圄的时候出手相助!

    声音一落,全场一片死寂。

    张守珪盯着王冲,目中变幻不定。但最后,变成了一声冷笑。

    哼,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张守珪冷声道,语声满是讥讽。

    他当然知道王冲说的是什么,当初夫蒙灵察和高仙芝哥舒翰等人上诉朝廷要处死王冲的时候,可是他和章仇兼琼带头人提名支持王冲。

    张守珪是堂堂安东大都护,不管是辈分和身份,都高了王冲不止一个级别。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可能自己主动提起。

    如果王冲不提,他一辈子都不会说。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帮过王冲,所以发现攻击自己的人是王冲之后,张守珪的心中才会越发的愤怒。

    说王家恩将仇报可不是乱说!

    不管当初都护大人是出于什么理会,也不管都护大人对我有多么的不满,有恩就是有恩。我欠大人一份恩情。这份恩情将来我会还的。不过,这并不是我叫住大人的真正目的。

    王冲道,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直起身来,神态不卑也不亢。即便经历之前的战斗,即便经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差点死在张守珪的手里,王冲的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淡定,哪怕在张守珪这位安东大都护面前,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张守珪眼中光芒流转,上下打量着王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守珪沉声道。

    在幽洲的都护府中,他早有一份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的调查报告。虽然和王冲发生过冲突,甚至是极其的不愉快,但张守珪对王冲也不会轻视太过。

    我只想说,明皇有洞察之心,京师虽远,但处处明鉴。都护大人身处幽洲,为人臣子,还是多存敬畏之心啊!

    王冲若有深意道。

    嗡!

    听到这句话,张守珪身躯一震,瞬间就变了脸色,连阿史那?崒干被杀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这种反应。

    另外,希望大人多多小心身边的人!有时候,你真正的敌意未必是站在你的对面,更可能是站在你的身边的人啊!

    王冲道。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冲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安轧荦山身上,眼中若有深意。

    张守珪看着王冲的目光怪怪的,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哼,这句话就不必你说了,换你爷爷还差不多。

    张守珪冷冷笑道。

    王冲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看着张守珪带着一群幽洲劲卒消失在断亘残墙外,王冲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对于张守珪,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守珪并不是什么坏人,这一点哪怕和张守珪发生过冲突,哪怕差点死在张守珪手里,王冲也毫不讳言。

    只是他的性格拥有很大的问题。

    张守珪太骄傲了!同时也太自负了!

    几十年的军伍生涯,又年近六十顺耳之年,又加上内心中自认是帝国未来的宰相,使得张守珪目空一切,极度的自负。

    自负到了已经听不进一切建言,同时除了圣皇陛下外,无视一切的规则的地步。

    不!不止是皇帝,事实上,在幽洲张守珪已经膨胀到了在一些事情上,连圣皇都敢愚弄的地步上。

    未来,他被安轧荦山构陷,失去帝国大都护的位置,一方面故然是大意,没有防备。另一方面,却也未偿不是他性格所致。

    如果不是他性格中的自大,自负,安轧荦山就算想要构陷他,安轧荦山也未必能够成功得了。

    至于未来的过程,安轧荦山为何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成功的构陷了张守珪,这一点就连王冲都不甚明了。

    当年的事情,存有太多的谜团疑点。哪怕就算是王冲也甚了了。

    ——安轧荦山虽然混到了张守珪的义子,但是以王冲看来,这个义子恐怕只是个虚名,他在安东军中的真实地位绝不会太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他到底是如何取代张守珪,掌握住幽洲军的,哪怕在当年的许多前辈看来,都是无法理解的。

    而且,张守珪是帝国的名宿,军中的泰山北斗。他的实力从今天的事情已经可见一斑。仅仅冰山一角的实力,就已经足够镇压他们这些人了。

    但是被圣皇解除兵权之后,不出一年,张守珪就郁郁而终。

    郁郁而终?

    这是个什么意思?这种顶级的强者弹指之间崩天裂地,也会郁郁而终?这简直是个笑话。

    至少在王冲看来,这种事情不可接受,完全就是荒谬的无稽之谈。

    但是张守珪的死亡却又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围绕着当年那一场浩劫,前前后后,事在发生了太多太多令人迷惑不解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有些是人力可以改变的。而有些事情则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张守珪,有件事情是所有人都要承认的:

    张守珪的死亡对后期的帝国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损失!正是由于他的死亡,幽洲叛军缺才彻底的失去了控制。

    哗啦啦!

    一阵阵密集的马蹄溅踏着雨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到这阵声音王冲肩膀晃了一下,眼神很快变得清明。

    这是禁军的声音!

    在京师中生活,对于这种声音所有的世家子弟再熟悉不过了。

    毫无疑问,战斗已经结束,姑父那边也已经带人过来了。禁军身负守卫京城之责,有些事情,哪怕是姑父也是无法阻挡的。

    我们也走吧!

    王冲开口道。一群人很快从院落中撤出,赶在禁军出现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报歉,卡文发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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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发酵!
    第四百五十七章

    随着王冲等人的撤出,王家这一场惊动整个京师无数世家大族的行动也随之结束。但是这一事情的影响,还仅仅是刚刚开始。

    为什么不杀了他?

    大雨噼啪,一道愤怒的胡语突然打破了寂静,黑夜中,原本按秩序前进的队伍突然之间戛然而止。

    黑暗中静悄悄的,所有的声音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大雨的声音也变得若有若无。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在空气中扩散,有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个个噤若寒蝉,心中满是惧意。

    你说什么?

    仿佛只有一刹那,又好似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声音,终于,众人耳中听到了那个熟悉的,令人骨子里发寒的声音。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小子?

    安轧荦山似乎感觉不到什么,他的眼睛血红,死死的盯着前方那道身影,身躯颤抖不已。

    轧荦山,你疯了。你怎么跟大帅说话的?

    赶紧给我住口!还不快给大帅道歉!

    崔乾祐和田乾真脸色一变,赶紧道。其他幽洲众人也是一脸的震惊的。没有敢这么跟大帅说话!

    没有人!

    在幽洲,胆敢违抗大帅都已经埋进土里。安轧荦山居然敢这么跟大帅说话,简直是疯了。

    啪!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突然啪的一声,扇在了安轧荦山脸上。

    安轧荦山挨了这一巴掌,整个人突然离地而起,打着旋儿,就像纸风筝一样轰的一声轰在七八丈外的巷道墙壁上。

    两丈多高,长着暗苔,坚固的就像岩石一样的墙壁,直接被撞得四分五裂,砖头和砂粉撞得到处都是。

    而安轧荦山撞倒在地上,坐起身来,哇的喷出一口血泉,整个人脸白如纸。

    四周围,众人低着头,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安轧荦山太放肆了。

    他有这种结果,谁也不觉得意外。

    你确定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张守珪背着双手,冷冷道。他的脸上漠无表情,但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危险气息。

    对于幽洲众人来说,这种危险气息实在太熟悉不过。

    每次大帅身上出现这种气息的时候,安东都护府的地底下就会多出几具尸骸。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和阿史那?崒干只不过是我手下两个无足轻重的捉奴将,像宁关的捉奴将,草原上要多少有多少。我可以提拔你,让你生,也可以毁灭你,让你死!想清楚了,再跟我好好说话。

    四周围静悄悄的,哪怕崔乾祐和田乾真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京师太远,大帅很近,在幽洲地界,大帅的命令远比圣皇都有效的多。在那里,他拥有绝对的权威。

    是,轧荦山错了!请大帅原谅!

    雨水滴哒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耳中终于传来安轧荦山的声音。

    他低垂着头,头发披下,一动不动。

    周围,崔乾祐等人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还真怕他一时冲动,和大帅顶撞。还好,安轧山终于清醒了过来。

    哼,这次我当你一时糊涂,就饶过你这次。不过再有下次你知道结果!

    张守珪冷冷道。

    声音一落,不再理会,转过身来,大步离去。

    身后众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轻风徐徐,吹着雨水拍打在脸上。然而谁也没有看到,当张守珪离开之后,安轧荦山跪在地上,缓缓的抬起头来,披散的长发下,露出的眼睛并不是众人想像的谦卑和恐惧,而血红血红,充满了怨毒。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那个声音在心底回荡,然后安轧荦山摇摇晃晃,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不提张守珪以及幽洲众人,当院落里战斗结束的一刻,消息像张了翅膀一样,飞到了京师的各个角落,也飞到了各个世家大族的家主手里。

    天已经黑了,但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乌云,而是已经进入了夜幕时分。不过京城里,丝毫没有睡意的人却远不止那么一小簇。

    从王冲发布命令到现在,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在盯着那里。

    这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灯光下,姚广异握着一张信纸,皱眉不已。

    他和王冲明里暗里已经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姚广异也不得不说,王家这个最小的儿子正在逐渐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不过以姚广异的智慧,怎么也想不明白,王家的那个小子为什么糊里糊涂演了这么多说。

    从接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但姚广异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有想明白王冲的意思。

    和以往不同,以往的时候,姚广异至少还能看穿王冲想要做什么,知道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但是这一次,真的是看不懂了。

    难道这么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杀死一个无足轻重,微不足道的突厥胡人?这怎么可能?

    ——姚广异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

    王家如果以为他会相信,那就是侮辱他姚广异的智商。

    不应该啊!

    姚广异眉头跳动,心中发慌不已。这种完全看不懂对方意图的感觉,令他心中极其的难受。

    还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父亲,以王冲的能力级别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层次!难道这一切都是那王家上面那位的意思。但是这种方式也未免太直接,太过幼稚了吧?儿子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不合道理,还请父亲指点。

    姚广异深深的叹息一声,突然转过头来,望着身后房间里安坐的父亲,深深一礼。

    父亲长居四方馆,并且传下命令,姚家上下如果不是有重大的事情,严禁进入四方馆探访他。

    而且年纪越长,父亲露面的时间就越短。姚广异占着亲生儿子的面,也还能见上几面。但是其他的姚氏一族成员

    以前每年还能见三四次,但是现在,几年恐怕都见不着一面了。就算是姚广异,姚老爷子也明确表明,让他以后少来四方馆。

    权利这种东西用得次数越多,越没有效用。用得越少,反而越受尊重。

    ——越神秘的东西越让人敬畏。

    姚广异深深知道,这就是老爷子的生存之道。不过,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他也不得不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

    姚老爷子两只手掌按在五尺高的藤杖,身躯却隐没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烛光摇曳,投下的阴影盖住他的整张脸孔,让人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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