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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紫芙药劲儿未过,看眼神仍有几分恍惚,但没有再提寻死的事,紫萍满脸忐忑,不敢坐,更不敢吃,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开口,问的还是自己究竟洗脱了嫌疑没有。
有心情大吃大喝的仅剩霍瑶瑶自己,南宫星不便越俎代庖,便看向唐远明。
唐远明心领神会,沉声开口先叫四个颤巍巍的丫鬟全部入座,宣布紫芙和紫萍已经洗脱嫌疑,不需要再顾虑自身清白。
苏木和苏叶顿时脸色惨白,口唇退色四股战战,做姐姐的苏木勉强颤声道:“掌、掌事……老爷,这……这夜审,是……能给我们都证明清白,还是……还是一定要推一个罪犯出来啊?”唐远明叹道:“你放心,若你们姐妹的确无辜,我以唐门的正道侠名作保,绝不强推一个替罪羊出来做交代。”那姐妹俩这才一起松了口气,羡慕地望着另外两个一起被关的丫鬟。
唐远明在桌下握了握拳,沉声讲出了之前谈好的安排方式,最后不抱什么期望道:“如何打算,你们自己选吧。”紫萍胆怯地左顾右盼,不敢开口。
紫芙满脸茫然,望望唐远明,看看南宫星,抬手摸了摸自己没皮的那半边面孔,疼得唇角一抽,轻声道:“南宫少爷,我……都已成了这副样子,真还有人肯要么?”南宫星柔声道:“紫芙姑娘,实不相瞒,那边男子较多,女子颇少,你虽破相,但性情好,身段佳,又能干得很,怕是只有那边最勤快的汉子,才有资格娶你。”紫芙拎起衣袖,小心翼翼沾掉眼中的泪,抽噎道:“我跟你走……南宫少爷……奴婢……奴婢一刻也不想再在唐家的地方待了。”紫萍这才小声跟着道:“我……我也选一样的法子。还请老爷成全。”南宫星与唐远明对望一眼,道:“既然如此,你们这就去我客居的厢房那边休息吧,王府的补偿,明日记得去领下。等我忙完此间的事情,便带着你们一同离开。”紫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谢谢少爷,谢谢少爷。”看紫芙也跟着要跪,南宫星急忙出声阻止,“好了,吃些东西吧。你们都用了乱心灯,莫要这么磕头,免得头晕目眩。”跟着他看向苏木、苏叶姐妹,柔声安抚道:“你们两位也是,只要今晚用乱心灯证明你们清白无辜,便也可自行选择将来要如何生活。”她们姐妹二人对望一眼,并不意外地齐声道:“我们也愿意随少爷一起,听少爷安排。”自家下人避故园如蛇蝎,唐远明心中自然不会好过,招手叫来一名弟子,开了坛酒,自斟自饮起来。
吃饱喝足,霍瑶瑶在南宫星陪同下往院子里吸了几口清凉夜风,与大家略作商议,定下顺序,先将苏木这个姐姐叫了进去。
苏木个子稍高,躺上桌子后,双脚悬在了外面,她没裹粗布,脚踝之下,便那么赤着。但足趾一个个都还红肿,想必衙门接手的时候,对这里上过夹棍。
难道,这姐妹俩也都是无辜的?南宫星皱眉盘算,她二人和紫萍相若,从出事起就一直被看管着,照说应该没什么机会将文曲替换出去才对。
还是说,这也是苦肉计的一种?
不多时,霍瑶瑶便做好了前置工作,熟能生巧,之前问过紫萍,这会儿审起苏木,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你说,玉捕头美不美啊?”“嗯,美得很。我看了好羡慕呢。”“那天紫萍伺候她梳妆打扮,你没去帮忙么?”“我是玉捕头身边管事的大丫头,我怎么能不帮忙。玉捕头身边大事小事,都该我帮忙的。”“那你帮她做了点什么啊?”“呵呵,我啊,我帮她加了些东西在灯里,拿东西一烧,就成了烟,那烟一吸,她就傻了眼,你说,有趣不有趣?”原本并没认真听着,旁边诸人谁也没想到答案会来的如此突兀,唐昕霍然起身,险些将凳子带翻。
霍瑶瑶满眼兴奋,强压着口吻不要过于激动,柔声问道:“有趣,听着就真有趣。那你让她傻了眼,是要做啥啊?”苏木呆滞的眼睛眨了眨,露出几分迷茫之色,道:“这我可不知道,是我妹妹叫我做的,她求我帮忙,不然,我哪有作弄主子的胆。可后面也没做什么……她好像就是在主子耳边念叨,尼姑念经一样,傻兮兮的。”南宫星迅速迈步过去,探头看了等待盘问的苏叶一眼。
那小姑娘端端正正坐着,双眼望着膝盖,看神情颇为期待,像是指望南宫星她们为自己洗脱冤屈,恢复自由。
又像是,已有了万全之策,只等着事情发生。
就在此时,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飞身闯入,急匆匆奔向唐远明身边。
那是唐行博。
他看上去难得失了镇定,气喘吁吁一到唐远明身边,便沉声道:“掌事,出事了。”唐远明抬眼道:“说,无妨。”唐行博眉心紧锁,缓缓道:“远图掌事不久前去了罗捕头的住处,罗捕头……被打伤,还中了毒,命在旦夕。”





窃玉 【窃玉】 第三十五章 死局
【窃玉】第三十五章死局2019-06-23唐远明略一思忖,冷静道:“门主那边知道消息了么?”唐行博沉声道:“门主已经带了几位长老,匆忙赶过去了。”唐远明略松口气,道:“好,那我就还守在这里,门主既然已经过去,此事一定能妥善处理,不必着慌。”唐行博一拱手,道:“是,弟子明白。”南宫星在桌边扬声问道:“行博兄,具体是什么情形?远图掌事为何会和罗大人交上手?”唐行博瞄一眼唐远明,得到首肯,才开口道:“具体我也没有目睹,根据随行弟子所说,远图掌事坚信远秋师伯之死有公门内鬼从中里应外合,便去找罗大人商谈对策,可罗大人坚称此事是随行亲兵那边出了岔子,与公门捕快衙役毫无干系。远图掌事据理力争,府兵都是近些日子才来,绝无可能知道远秋师伯的行踪。罗大人则说公门内也无人知晓。远图掌事提醒,说当初为了办案,冯大人曾仔细搜集过唐门所有一流高手的起居动向。罗大人便说那资料只有他一人看过,莫非是要怀疑他么?之后两人言辞针锋相对,越说越僵,远图掌事突然暴起,说怀疑的便是他罗傲,接着大打出手。咱们跟去的总不能叫自家吃亏,于是……罗大人便受伤中毒,正在被公子带来的大夫诊治。”唐远明哼了一声,冷冷道:“如此说来,打得好,可惜还能被郎中救一救,也不知道是不是远图投鼠忌器留手了。”南宫星精神一振,道:“原来罗傲手里还有那种资料?”唐远秋之死让他一直深陷迷雾之中不可自拔,那位举足轻重的闲云野鹤并不好杀,费这般大的功夫将其伏击诛灭,背后必定有个极其重要的理由,那是疑云之一。
而如何能设下伏击,顺利围杀得手,便是疑云之二。
前一个百思不得其解,后一个,却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唐门内部。
唐远秋为人低调,甚至可以说是自我放逐,在唐门想要找他,最快就是通过唐醉晚,其次便是同一辈的那些高手,连着那批给他帮忙打理农务的丫鬟,就是唐门中有能力布局的全部人物。
这批人中,丫鬟们可以最先排除,她们刚刚遭了大难,只怕还不知道唐远秋过来前山为他们出头,如何能提前算计。
算上调动人手布局的时间,有条件指挥安排的,必定是唐远秋与罗傲冲突时在场的人。
所以南宫星一直在怀疑唐门高层之中埋伏着要命的内鬼。
而听了方才的消息,他才知道,原来罗傲一样有下手的能力。
那位捕头未必亲自出手,但他若是天道一份子,上面便必定还有头目,只要把信息上报,唐远秋便难逃一死。
如此推断的话,第一个疑云便也勉强有了解释——罗傲被唐远秋一番大闹,彻底伤了颜面,若是睚眦必报之辈,为此起了杀心并不过分。
可牵扯到罗傲,唐门要想直接诛杀,难度可就大了。
像唐远图那样直接出手,顶多算是下策。
至于中策上策该是什么,南宫星此刻一时也想不出。
他突然觉得,四位公子之中若不尽快找出一个清白无辜的当作依靠,此事便要渐渐走入死局之中,无从转寰,难以腾挪。
最好的状况,便是二公子与天道毫无瓜葛。按玉若嫣的描述,武平对大哥最为敬爱,他俩血缘上也最为亲近,即便从王府内的暗潮角力来分析,武平也该是世子一派。
但二公子再怎么体弱多病,也不至于虚到坐不稳镇南王的位子,子,真的就甘心屈居人下?莫要忘记,武承死后,若是没有大的变故,他顺位拿下世子宝座,简直顺理成章。此案最大的受益人,恰恰是他。
次佳人选,便是四公子武瑾。武瑾久居王府之外,远离权斗漩涡,且母亲娘家靠山颇大,唯一有可能对世子之位不屑一顾的,便是他。
可作为镇南王续弦后妻的独子,武瑾在外一样颇受荣宠,世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便是他,此次出现在唐门,他身边不仅带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高手轻罗,还一改此前低调淡然的作风,积极主动参与进来,岂能不令人心中起疑。
三公子武达南宫星还没机会当面拜见,关键此人和五公子的问题一样,便是庶子夺权极难,即便他们两个里真有清白的那个,想要依仗他来解决唐门此刻的困境,并不比自寻出路容易多少。
霍瑶瑶还在细细盘问苏木,唯恐过于武断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南宫星等唐远明回来,与唐昕一道坐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依你们之见,四位公子中,选择谁比较可靠?”发问之后,他静静端详着两人的表情,等待一个不同出发点的答案。
唐远明沉吟片刻,缓缓道:“其他事件我不太清楚,但若远秋的死也是几位公子中的某人指使的话,最不可能的,便是四公子。”“哦?为何?”“四公子若想伏击远秋,根本不必将嫌疑惹去府兵那边,他身边那位轻罗出手,已经非常足够。”唐远明口气略有不甘,想来是不愿承认那年轻妇人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手段,“而且,四公子想要在府兵中安插这么多杀手,比其他几位公子都要困难。”的确,武瑾长期远离镇南王府,比起一直跟随大哥的二公子和早早就在王府担任实职的武达、武烈,劣势极大。
唐昕蹙眉道:“既然咱们考量的是王府公子的情况,我看,不如把玉若嫣请来,与她商议。镇南王府的事,咱们总不可能比她还要清楚。王府相关的人等之中,也再没谁比她还要清白无辜。”南宫点了点头,但口中道:“这些可以明日再议,不论如何,今晚最紧急的事情,是将这四个丫鬟全部审过。”唐远明略一沉吟,道:“苏木、苏叶这姐妹二人已经嫌疑颇重,我看,不如就将玉捕头请来,她对着这二人,兴许能想起其他该问的事。”“也得要她肯来才行,”南宫星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疑虑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四位公子齐聚山头之后,玉捕头就不见了此前的积极么?我上次邀她,她婉拒的时候连借口都懒得找一个。我到此刻,也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霍瑶瑶一脸兴奋从屏风后探头出来,摆摆手道:“这个审完了。”“怎么样,后头还有没有什么新收获?”“有,她说了许多地方,我挨个抄在纸上……啊,我字不好看,会写的也不多,你们可别笑我。”霍瑶瑶把写满歪七扭八字迹的纸往南宫星面前一递,“她说她曾帮着妹妹往这些地方藏了许多神秘兮兮的东西。”南宫星看了一眼,心中又笃定了几分,先不说苏叶是不是文曲,至少这个苏木,肯定是有意无意当了帮凶。她报上的这些地方,的确都曾搜出包括乱心灯在内的各种工具。
唐远明立刻叫来几个弟子,将还在昏迷状态中的苏木带下去严加看管,并将此间情况通知门主。
苏叶还是端端正正坐在外面,看姐姐被带走,眼中流露出一丝惶恐和不解,但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像只认命的小羊羔。
最后一位,自然也没必要换去里面,霍瑶瑶收拾东西准备到外面进行,掀开门帘瞄一眼外头,忍不住又缩回来,看着南宫星小声道:“主人,这……这个八成就是文曲了,你说……我……能是她对手吗?”南宫星微笑道:“她文曲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十八个眼的怪物,你有乱心灯在手,又何必这么怕她。”“乱心灯终究是人家的压箱底宝贝啊,我拿着玉净瓶去砸观音菩萨,那岂不是要被反手打的飞过南海去?”霍瑶瑶缩了缩脖子,“你们可得在旁边看好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赶紧帮忙。”“放心,我们都在。”南宫星轻轻拍了拍她头,跟着,突然心中触电般闪过一道弧光,映亮了一条模模糊糊的黑影。
似乎,有什么要命的问题被他不小心忽略掉了,但此时强行梳理,却又无论如何抓不到那点飘渺的头绪。
看来,有些人不可或缺。
南宫星看向唐远明,沉声道:“掌事,我看咱们处理这次得到的情报,的确需要让玉捕头帮忙出一分力,你这就找位女弟子,帮忙把她叫来吧。我请不动她,但换成掌事您来开口,兴许会有不同。”唐远明略一颔首,出门安排。
唐昕心里对玉若嫣始终有些芥蒂,凑近两步,颇为不服道:“有什么事,还非她不可?”南宫星望着正小心翼翼给苏叶头上安箱子的霍瑶瑶,轻声道:“阿昕,让你凭直觉判断,她就是文曲吗?”唐昕眉心半蹙,道:“我可不随便用直觉,不讲证据,不考虑前因后果,那咱们费这么大力气搜集情报还有什么意义。”“可有时候,办事需要点野兽一样的直觉。”南宫星淡淡道,“这个我不擅长,你也不擅长。素锦擅长,却不在山上。当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玉若嫣。”“你觉得苏叶是被文曲陷害的?”唐昕思忖片刻,缓缓道,“可文曲曾用过的身份必定就在这三个跟玉若嫣直接相关的丫鬟之中,不是她,就是另外两个。”“我只是觉得,文曲费尽心机做了如此多的防范,真的会如此轻易就被咱们攻破到最后一关?”唐昕忍不住一笑,“真要如此,那反而简单了,咱们直接逆向操作,这一通审完,将最没有嫌疑的捉起来,所谓化不可能为可能。如此计算,紫芙应该就是文曲了吧。”。
南宫星皱眉道:“可紫芙并不在伺候玉若嫣的三人之列。”“所以她最不可能,文曲这么神通广大,不就该躲在绝无可能的人身份里,才符合你的直觉判断么?”意识到自己被暗暗嘲弄了一番,南宫星苦笑摇头道:“所以我才说我不擅长这个。”说着说着,霍瑶瑶那边已经开始,屋中安静下来,灯火闪耀,听她在松弛下来的苏叶耳边不住喃喃轻吟,一声声一句句透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在随光晃动的影子前,透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小声盘问片刻,霍瑶瑶脸上露出几分困惑,退开位子,一溜小跑过来南宫星身边,抬头道:“主子主子,情况不对啊。”“说。”“这个苏叶,乱心灯的效果……好像不太管用诶。”“什么?”南宫星眼前一亮,心里终于捕捉到了方才霍瑶瑶提醒了他的那个线头。
文曲使用乱心灯的场合,大都不可能如霍瑶瑶一样先给自己用上防护,那么,她本人一定有不被乱心灯迷惑的法子,否则,她一个不留神,就跟目标一起陷入到迷迷糊糊的境地,共同虚度一段光阴,满肚子阴谋诡计,自然就只剩下一个闷屁。
“我说,乱心灯对她好像没生效。”霍瑶瑶的声音压得更低,听起来还有点害怕,“我加了两次呢。”南宫星望一眼正呆呆躺在桌上的苏叶,将霍瑶瑶一挽,拽入内室,沉声道:“你怎么发现的?”“因为我摄心问话的手法失败了啊。”她撇下唇角,很不甘心道,“我有一套题,是专门测试目标是否中招的,之前的五个都管用了,唯独这个,看着有点楞,其实心里清醒着呢,根本没被我制住。我往下问,她还真一字一句答,答得有模有样的,要不是我备着验证在前,保不准要被她糊弄过去。”唐昕探头观察片刻,皱眉道:“可看她的样子,像是中了乱心灯啊,你看,眼神都直楞了。”“哎呀,那个有什么难的。”霍瑶瑶一抬脸,“你看我,看我的眼睛。”众人一起看过去,霍瑶瑶那双灵动黑眸还真是转脸功夫就变得茫然无措,涣散无神。
“这……这是怎么弄的?”唐昕忍不住问。
“简单得很,”霍瑶瑶一眨眼睛恢复如初,指着刚才看的方向道,“我就想像隔墙一百丈外有只八丈长的大怪牛,瞪大眼睛看那只牛,一只眼睛看牛角,一只眼睛看牛尾。”果然,随着她口里说的诀窍,她那双眼睛很快就又变成了恍惚失神的模样。
真不愧是靠这种偏门手段闯荡江湖的。
“走,去看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在装。”唐远明脸色阴沉,大步走到桌边,低头看着缓缓眨眼的苏叶,“霍姑娘,你来。”霍瑶瑶知道到了证明自己说法的时候,点点头,对着苏叶柔声道:“苏妹妹,你这会儿身上暖洋洋的,舒舒服服,想不想再睡会儿呀?”苏叶缓缓点了点头,带着微笑道:“嗯。”“那你歇着,我再问问开头那几句话,你别怕周围有人,他们都是来帮你的。”霍瑶瑶说罢,摊开左手掌心冲上,低头望着柔声连问了数句。
那都是些没什么要紧的闲事,大都围绕着苏叶本人的身量,比如身子多高,多重,裁衣服要量几尺的腰,做兜儿要用多宽的布。
苏叶双眼迷蒙,口中对答如流,说得颇为精细,样样不差。
唐昕看完,不解道:“这……有何不妥么?我瞧她答得挺不错啊。女儿家还能记不住这些?”“可这是浮在上头的记忆,”霍瑶瑶退到外围,低声道,“要是把人脑子里的事儿看成一个大水潭,最表面就是最容易看到的,最深处就是最不容易挖出来,保不准连本人清醒时候都未必想得起来的。”她抬手比划了一下,“而我用的法子,在人心神脆弱神志不清的时候下手,可以将这一个大水潭上下颠倒一番。”唐昕满脸惊异,疑惑不解。
南宫星在旁轻声道:“所以,就是藏得越深的事情在此时反而越容易想起,对么?”“对对对,”霍瑶瑶鸡啄米一样点了几下头,“就是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平时越容易的,越是挂在嘴边随时可以说的事儿,到了这会儿反而应该想一想,回忆一下才能讲出来。比如之前那几个,我第一句通常是问名字,除了冯莺那个名字不正常的,其他人里最快的,也要迷瞪一下才能答出来。”南宫星眉心紧锁,盯着苏叶道:“所以,她这是装的?”“我看九成九是。”霍瑶瑶胆怯道,“这人可真厉害,装被迷的样子装得真像。要不是我做事情谨慎,保不准就被骗了。”唐远明沉声道:“可要怎么才能揭破呢?她表现出的模样,与中乱心灯并无二致,她就这么装样子,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霍姑娘,你问没问最要紧的那段?”霍瑶瑶忙道:“问了问了,她说的……反正跟她姐姐不一样,她嘴里的事,一切正常,就是帮着紫萍给玉捕头梳妆打扮,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这就诡异得很了,紫萍明明说那段时间的记忆特别模糊,我用手法都挖不出来,可见她要无辜,这里也该是模模糊糊不清不楚才合理。但她说的条理分明,细节都记得很准,又和苏木说的完全不一回事。”唐远明思忖片刻,缓缓道:“先将乱心灯继续给她熏上,过会儿玉捕头到了,此间情形对她说明,咱们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处置这姐妹俩。”等待的功夫,南宫星不愿闲着,便和唐昕过去桌边,默契十足演了场戏,说是要将苏木、苏叶姐妹认定为文曲和心腹帮凶,交给镇南王府了结掉世子身亡一案。
可苏叶并没什么反应,仍是静静躺在那儿,也不知道是沉得住气,还是胸有成竹并不着慌。
不知不觉,窗外已有雄鸡司晨之声,唐行博匆匆来了一趟,说午后二公子要当众处理唐远图出手打伤罗傲并下毒的事。
唐远明面色沉重,缓缓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日夜不眠,反而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南宫星本想劝他在附近找间屋子多少躺下打个盹。
但朝花晨露之中,玉若嫣已经来了。
霍瑶瑶和唐昕已经趴在桌上休息,迎出去的,只有南宫星和唐远明。
一见玉若嫣,南宫星就知道,唐远明的恳求并不好使。她还是不情愿。
她难得为自己梳妆打扮一番,恐怕就是为了拖延一下过来的时辰吧……玉若嫣先在门廊前听南宫星迅速讲了一遍当前情形,沉吟良久,才轻声道:“我也不知苏木和苏叶所说的,哪一个才是真发生的。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那天我到底是顺顺利利被梳妆好,还是……曾有谁在我耳中不停说话。”南宫星目光炯炯锁住了她,道:“如今有办法知道。”“哦?”玉若嫣微微侧目,“有何办法?”“让你再中一次乱心灯,叫霍瑶瑶对你施术。”她原本交错腹前的双掌立时攥紧,面上没了半点表情,“抱歉,我不答应。”唐远明在旁皱眉道:“为什么?玉捕头,整整一夜过去,本人在旁见证,那的确是个挖掘心中记忆的好手段,对你用用,说不定能找出你中招时候的情景。”“掌事不必再说了,”玉若嫣冷冷道,“其他协助我均可尽力而为,唯有此法,我绝不会答应。”南宫星不死心道:“玉捕头,我在旁盯着,绝不会让瑶瑶多问一句不该问的。”“南宫星,”她凝望着他,神情透出隐隐的悲愤伤痛,“你莫要太自以为是,你与我相识才多久,你凭什么判断,该与不该?”。
担心好不容易请来的玉若嫣拂袖而去,唐远明开口圆场道:“既然此法不可行,那就另寻别路吧。玉捕头,当前的状况,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找出苏叶的破绽?若她就是文曲,咱们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玉若嫣沉吟道:“叫我进去先看看她吧。”几个看守进去先打开窗户,通风散去一直点燃在苏叶身边的乱心灯,等霍瑶瑶进去兜了一圈,说已经散净,大家才鱼贯而入。
“乱心灯续了七次,换成猪肉,抹点盐都要熏出香味了。”霍瑶瑶一边念叨,一边走到苏叶身边,强撑精神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试探。
结果依旧,除了最初两个问题苏叶刚刚睡醒反应较为迟钝之外,其后便流利如昔。
甚至,速度快到让唐昕也觉察出不太对劲。那一声声一句句,当真就像私塾书院里卖力背诵经典的蒙童一般。
天真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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