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古龙
虬然大汉皱眉道:江湖中用如此华贵兵刃的人本就不多,这莫非是那败家子花花大少潘小安留下来的。
李寻欢道:一点也不错,这正是他们两人一齐动的手。
虬然大汉道:这两个人一个爱财如命,一个挥金如土,完全是水火不同炉,又怎会凑在一起的呢。
李寻欢笑道:潘大少是有名的派头奇大,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讲究,施耀先跟着他走,不但白吃白喝,还可以跟着充充大爷,这种便宜事,施耀先怎会不做。
虬然大汉一拍巴掌,展颜道:这就好办了,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潘大少绝不肯骑在马上挨冻,更不会走路了,他一定要坐车,只要坐车,我们就追得上。林外雪地上果然还可隐隐辨出车辙马蹄。车轮之间,竟有八尺,他们乘的显然是辆很宽敞的车。
这种车子虽舒服,却不会走得太快。
虬然大汉精神一振,放足狂奔,这次他追踪就容易多了,只需沿着大道而行,因为八尺宽的大车绝对走不上僻道。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道上全无人踪。
虬然大汉施开身法,奔行了顿饭工夫,他身上虽然背负了一个人,但步履仍极轻健,谁也想不到有如此轻功的人竟会为人奴仆,而且,轻功如此高明的人,也绝不会是江湖的无名之辈。
又奔行了片刻,他忽然发现前面的路上积雪平整如镜,最少已有两三个时辰没有人走过了。
那大车怎会失踪了呢。
虬然大汉愣了半晌,又折了回去。这次他已走得慢些,而且分外留意,折回了半里路后,他就发现大车的车辙半途拐入了一条岔路。
方才他没有留意这条岔路,因为这路两旁,古柏森森,还有石翁仲,显然是通向一个富贵人家的陵墓。
他实在想不到会拐入这条墓道死路上来的。
这果然是条死路。
大车就停在巨大的石陵墓前,拉车的马已不见了,三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也倒毙在雪地上。
车箱里斜斜躺着一个身穿重裘,面色惨白,年纪虽已有四十左右,但胡子却括得干干净净的中年人。
只要看他手上戴着的那价值不菲的翡翠斑指,就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金玉堂的败家子潘大少。
他身旁还有两个妙龄少女的尸身,也和潘大少一样,都是被人以重手法点了死穴,车旁的三人却是被掌力震伤内腑而死的。
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虬然大汉皱眉道:莫非是施耀先
他话未说完,又发现陵墓石碑旁也倒毙了一个尸身,头上光秃秃的全无寸发,仰面倒卧在冰雪上,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象是临死前还想抓紧一样东西,却什么也没抓住。
这正是施要先,但却再也无法自棺材里伸出手来要钱了。
李寻欢忽然叹道:一个人狂嫖滥睹都没关系,可千万不能交错朋友,否则就难免要和潘大少一样,死了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虬然大汉道:少爷你你难道说他是被施耀先害死的。
李寻欢道:你看他面色如此安详,显然是正在美人怀中享福时,就糊里糊涂被人点了死穴,这车里只有他和施耀先,除了施耀先外,还有谁能下手。
虬然大汉道:可是
李寻欢道:可是除了他之外,别的人面上都带着惊骇之色,显然到临死还不相信施耀先会这毒手的,尤其是这两个女子,她们生前说不定还和施耀先有过缠绵,更不相信施耀先会杀他们。
他叹了囗气,摇着头道:此人重利轻红颜,竟不懂红颜比黄金还可爱得多。
虬然大汉道:据说施耀先指上的功力在山西首屈一指,原本就有一指追魂的盛誉,这的确象是他下的手,可是
李寻欢忽又道:施耀先将潘大少当冤家的吃了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这次潘大少想要金丝甲,施耀先吃人嘴软,也不能说不行,但金丝甲却又实在诱人,施耀先心一黑,索性就一劳永逸,下了毒手。
虬然大汉的话头已被打断了两次,这次他等了半晌,直等到李寻欢不再说话,他才说道:可是施耀先现在也死了。
李寻欢笑了笑,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施耀先杀人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个喜管闲事的人正在这陵墓上看着,也许施耀先发现他后,就想也将他杀了灭囗,谁知杀人不成,反被人杀了。
虬然大汉皱眉道:施耀先武功不若,是谁杀了他呢。
他走上陵墓前的石级,就发现施耀先身上也没有别的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了一个洞。
是用一柄并不锋利的剑刺穿的洞。
李寻欢伏在虬然大汉的肩头,两人凝注了半晌,一齐长长吐出了一囗气,嘴角竟似露出了笑容,齐声道:原来是他。
虬然大汉笑道:飞少爷的剑比飞还快,这就难怪施耀先招架不住了。
李寻欢闭上眼睛,微笑着道:很好,很好,实在太好了,金丝甲到了他手上,还是物得其主,看来那梅花盗是快倒霉了。
虬然大汉道:我们去找飞少爷,他一定不会走远的。
李寻欢笑道:你去找他有什么用。
虬然大汉道:解药
李寻欢道:花蜂身上当真有解药,真被千手罗刹搜去了又被施耀先劫走,那么,现在就一定还在施耀先身上,阿飞他绝不会妄取别人东西的,他只带走了那金丝甲,只不过他认为金丝甲应该是我的。
虬然大汉望了望那两个少女戴着的珠翠,又望了望潘大少手上的巨大翡翠斑指,叹道:不错,就算是遍地都是金钱,飞少爷也不会妄取一文。
李寻欢道:所以,解药若不在施耀先身上,我们找阿飞也没有用。
虬然大汉手指颤抖着,开始去搜施耀先的身子,他实在很紧张,因为这已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虬然大汉将尸体都搬了下来,扶着李寻欢坐入马车。
车箱的板壁上,竟也有两行用剑尖划出来的字:
我为你复了仇,
我骑走了你的马。
李寻欢失笑道:我本来还断定可能是他,但现在可以断定了,只有他才是连死人的便宜都不肯占的。
他微笑着又道:这孩子实在可爱,只恨我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但虬然大汉已知道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想来解药并不在施耀先身上。
他只恨此后再也见不到这可爱的少年了。
虬然大汉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已快倒下。
李寻欢微笑道:你用不着为我难受,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我除了身上没力气之外,心里反而平静得只想喝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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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六章 醉乡遇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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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髭大汗忽然跳起来,将身上的衣裳全都脱下来,铁一般的胸膛迎着冰雪和寒风,将车轭背在身上。
他竟象是一匹马似的将这大车拉着狂奔而去。
李寻欢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他满怀的悲痛需要发泄,但车门关起时,李寻欢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地上积雪已化为坚冰,车轮在冰上滚动,虬髭大汗并不需要花很大力气,马车已疾驰如飞。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到了牛家庄。
牛家庄是个很繁荣的小镇,这时天色还未全黑,雪已住了,街道两旁的店家都有人拿着把扫把出来扫自己门前的积雪。
大家忽然看到一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汗,拉着辆马车狂奔而来,当真吃了一惊,有的人抛下扫把就跑。
镇上自然有酒铺,但飞驰的马车到了酒铺前,骤然间停了下来,虬髭大汗霹雳般狂吼一声,用力往后面一靠,只听砰的一声,车厢已被撞破个大洞,他一双脚仍收势不住,却已钉入雪地里,地上的积雪,都被铲得飞激而起
小镇上的人哪里见到过如此神力,都已骇呆了。
酒铺里的客人看到这煞神般的大汗走了进来,也骇得溜走了一大半,虬髭大汗将三条板凳拼在一齐,又竖起张桌子靠在后面,再铺上潘大少的狐裘,才将李寻欢抱了进来,让他能坐得很舒服。
李寻欢面上已全无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已发青,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身患重病,快要死的病人居然还来喝酒,这酒铺开了二十多年,却还没有见过这种客人,连掌柜的带伙计全都在发愣。
虬髭大汗一拍桌子,大吼道:拿酒来,要最好的酒掺了一分水就要你们脑袋。
李寻欢望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一笑,道:二十年来,你今天才算有几分铁甲金刚的豪气
虬髭大汗身子一震,似乎被铁甲金刚这名字震惊了,但他瞬即仰首大笑起来,道:想不到少爷居然还记得这名字,我却已忘怀了。
李寻欢道:你你今天也破例喝杯酒吧。
虬髭大汗道:好,今天少爷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李寻欢也仰天大笑道:能令你破戒喝酒,我也算不虚此生了
别人见到他们如此大笑,又都瞪大了眼睛偷偷来看,谁也想不通一个将死的病人还是什么好开心的。
送来的酒虽非上品,但却果然没有掺水。
虬髭大汉举杯道:少爷,恕我放肆,我敬你一杯。~
李寻欢一饮而尽,但手已拿不稳酒杯,酒已溅了出来,他一面咳嗽着,一面去擦溅在身上的酒,一面边笑着道:我从未糟蹋过一滴酒,想不到今日也
他忽又大笑道:这衣服陪了我多年,确实我也该请他喝一杯了,来来来,衣服兄,多承你位我御寒蔽体,我敬你一杯。
虬髭大汉刚替他倒了一杯酒,他竟全都倒在自己衣服上。
掌柜的和店伙面面相觑,暗道:原来这人不但有病,还是个疯子。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不停,李寻欢要用两只手紧握酒杯,才能勉强将一杯酒送进嘴里。
虬髭大汉忽然一拍桌子,大呼道:人生每多不平事,但愿长醉不复醒,我好恨呀,好恨
李寻欢皱皱眉道:今日你我应该开心才是,说什么不平事,说什么不复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虬髭大汉狂笑道: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少爷,我再敬你一杯。
凄厉的笑声,震得隔壁一张桌上的酒都溅了出来,但笑声未绝,他又已扑倒在桌上,痛哭失声。
李寻欢面上也不禁露出黯然之色,唏嘘道:这二十年来,若非有你,我我只怕已无法度过,我虽然知道你的苦心,还是觉得委屈了你,此後但愿你能重振昔年的雄风,那么我虽
虬髭大汉忽又跳起来,大笑道:少爷你怎地也说起这些扫兴的话来了,当浮一大白。
他们忽哭忽笑,又哭又笑。
店掌柜的和伙计又对望了一眼,暗道:原来两人都是疯子。
就在这时,忽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扑倒在柜台上,嘎声道:酒,酒,快拿酒来。
看他的神情,就象是若喝不到酒立刻就要渴死了。
掌柜的皱起眉头,暗道:又来一个疯子。
只见这人穿着件已洗的发白的蓝袍,袖子上胸囗上,却又沾满了油腻,一双手的指甲里也全是泥污,虽然戴着顶文士方巾,但头发却乱草般露在外面,一张脸又黄又瘦,看来就象是个穷酸秀才。
伙计皱着眉为他端了壶酒来。
这穷酸秀才也不用酒杯,如长鲸吸水般,对着壶嘴就将一壶酒喝下去大半,但忽又全都喷了出来,跳脚道:这也能算酒么。这简直是醋,而且还是掺了水的醋
那店伙横着眼道:小店里并非没有好酒,只不过
穷酸秀才怒道:你只当大爷没有银子买酒么,呔,拿去
他随手一抛,竟是锭五十两的官宝。
大多数家妓女和店伙的脸色,一直都是随着银子的多少而改变的,这店伙也不例外,于是好酒立刻来了。
穷酸秀才还是来不及用酒杯,嘴对嘴的就将一壶酒全喝了下去,眯着眼坐在那里,就象是一囗气忽然喘不过来了,联动都不动,别人只道他酒喝得太急,忽然抽了筋,李寻欢却知道他这只不过是在那里品位。
过了半晌,才见他将这囗气长长透了出来,眼睛也亮了,脸上也有了光彩,喃喃道:酒虽然不好,但在这种地方,也只好马虎些了。
那店伙陪着笑,哈着腰道:这罐酒小店已藏了十几年,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
穷酸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难怪酒味太淡,原来藏得太久,快找一坛新酿的新酒兑下去,不多不少,只能兑三成,在弄几碟小菜来下酒。
店伙道:不知你老要点些什么菜。
穷酸道:我老人家知道你们这种地方也弄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撕一只凤鸡,再找些嫩姜来炒鸦肠子,也就对付了,但姜一定要嫩,凤鸡的毛要去得干净。
这人虽然又穷又酸,但吃喝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李寻欢越看越觉得此人有趣,若在平时,少不得要和他萍水相交,痛饮一番,但此番他已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倒下去,又何苦再连累别人。
那穷酸更是旁若无人,酒到杯干。
他眼睛除了酒之外,似乎再也瞧不见别的。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骤然停在门外,这穷酸的脸色,竟也有些变了。
他站起来就想走,但望了望桌上的酒,又坐了下去,连喝了三杯,挟了块鸦肠慢慢咀嚼,悠然道:醉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
只听一人大吼道:好个酒鬼,你还想到哪里去。
另一人道:我早就知道只有在酒铺里才找得到他。
喝声中,五六个人一齐冲了进来,将穷酸围住。这几人劲装急服,佩刀挂剑,看来身手都不太弱。
一人瘦削颀长,手里提着马鞭,指着穷酸的鼻子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拿了咱们的诊金,不替咱们治病,却逃出来喝酒了,这算什么意思。
穷酸咧嘴一笑,道:这意思各位难道还不懂么。只不过是酒瘾大发而已,梅二先生酒瘾发作时,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喝了酒再说,哪有心情为别人治病。
一个麻面大汉道:赵老大,你听见没有,我早就知道这酒鬼不是个东西,只要银子到手,立刻就六亲不认了。
颀长大汉怒道:这酒鬼的毛病谁不知道,但老四的病却非他治不可,病急乱投医,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李寻欢本当这些人是来寻仇的,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这位梅二先生原来是个江湖郎中,光拿银子不治病的。
这些人来势汹汹,大囔大叫,他却还是稳如泰山,坐在那里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来。
赵老大掌中马鞭一扬,刷的将他面前酒壶卷飞了出去,厉声道:闲话少说,现在咱们既已找着了你,你就乖乖地跟咱们回去治病吧,只要能将老四的病治好,包你有酒喝。
那位梅二先生望着被摔得粉碎的酒壶,长长叹了囗气,道:你们既然知道梅二先生的脾气,就该知道梅二先生生平有三不治。
赵老大道:哪三不治。
梅二先生道:第一,诊金不先付,不治,付少了一分,也不治。
麻面大汗怒道:咱们几时少了你一分银子。
梅二先生道:第二,礼貌不周,言语失敬的,不治,第三,强盗小偷,杀人越货的,更是万万不治了。
他又叹了囗气,摇着头道:你们将这两条全都犯了,还想梅二先生替你们治病,这岂非是在痴人说梦,椽木求鱼。
那几条大汗脖子都气粗了,怒吼道:不治就要你的命。
梅二先生道:要命也不治
麻面大汉反手一掌,将他连人带凳子都打得滚出七八尺开外,伏在地上,顺着嘴直流血。
李寻欢看他如此镇定,本当他是位深藏不露的风尘异人,如今才知道他一张嘴虽硬,一双手却不硬。
赵老大嗖地拔出了腰刀,厉声道:你嘴里若敢再说半个不字,大爷就先卸下你一条膀子再说。
梅二先生捂着脸,道:说不治就不知方,梅二先生还会怕了你们这群毛贼么。
赵老大怒吼一声,就想扑过去。
虬髭大汉忽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这里是喝酒的地方,不喝酒的全给我滚出去
这一声大喝就仿佛晴空中打下个霹雳,赵老大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半步,瞪着他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大爷的闲事。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滚出去无趣,叫他们爬出去吧。
虬髭大汉喝道:少爷叫你们爬出去,听见没有。
赵老大见到这两人一个已病得有气无力,一个已醉得于今发直,他胆子立刻又壮了,狞笑道:你们既然不知趣,大爷就拿你们开刀也好
刀光一闪,他掌中刀竟向李寻欢直劈了下去。
虬髭大汉皱了皱眉,一伸手,就去架刀。
他竟似已醉糊涂了,竟以自己的膀子去架锋利的刀锋,掌柜的不禁惊呼出声,以为这一刀劈下,他这条手臂就要血淋淋地被砍下来。
谁知一刀砍下后,手臂仍是好生生的纹风未动,刀却被震得脱手飞出,连赵老大的身子都被震得站不稳了,踉跄后退,失声惊呼道:这小子身上竟有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咱们只怕是遇见鬼了
麻子的脸色也变了,陪笑道:朋友高姓大名,请赐个万儿,咱们不打不相识,日后也好交个朋友。
虬髭大汉冷冷道:凭你也配和我交朋友。滚
赵老大跳起来,吼道:朋友莫要欺人太甚,需知咱们黄河七蛟也不是好惹的,若是
他话还未说完,那麻子忽然将他拉到一旁,悄悄说了几句话,一面说,一面偷偷去瞧李寻欢酒杯旁的小刀。
赵老大脸上更全无血色,嘎声道:不会是他吧。
麻子悄悄道:不是他是谁。半个月以前,我就听龙神庙的老乌龟说他又已入关了,老乌龟多年前就见过他了,绝不会看错的。
赵老大道:但这病鬼
麻子道:此人吃喝嫖睹,样样精通,身体一向不好,可是他的刀
提到这柄刀,他连声音都变了,颤声道:不防一万,只防万一,咱们什么人不好惹,何况惹到他头上去。
赵老大苦笑道:我若早知道他在这里,就算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进来的。
他干咳两声,陪着笑躬身道:小人们有眼无珠,不认得你老人家,打扰了你老人家的酒兴,小人们该死,这就滚出去了。
李寻欢也不知听见他说的话没有,又开始喝酒,开始咳嗽,就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老虎般闯进来的大汉们,此刻已象狗似的夹着尾巴逃出去了,那位梅二先生这才慢吞吞的爬了进来,居然也不去向李寻欢他们道谢,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又不停地拍着桌子,瞪着眼道:酒,酒,快拿酒来。
那店伙揉着眼睛,简直不相信方才被人打得满地乱爬的人就是他。
酒铺里的人早已都溜光了,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把酒杯一杯杯往嘴倒,酒喝得越多,话反而越少。
李寻欢望着窗外的天色,忽然笑道:酒之一物,真奇妙,你越不想喝醉的时候,醉得越快,到了想喝醉的时候,反而醉不了。
梅二先生忽也打了个哈哈,道:一醉解千愁,醉死算封侯,只可惜有些人虽想醉死,老天却偏偏不让他死得如此舒服。
虬髭大汉皱了皱眉,梅二先生竟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直着眼望着李寻欢,悠然道:阁下可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么。
李寻欢淡淡笑道:活不长了。
梅二先生道:知道活不长了,还不快去准备后事,还要来喝酒。
李寻欢道:生死等闲事耳,怎可为了这种事而耽误喝酒。
梅二先生附掌大笑道:不错不错,生死事小,喝酒事大,阁下此言,实得我心。
他忽又瞪起眼睛,瞪着李寻欢道:阁下想必已知道我是谁了。
李寻欢道:还未识荆。
梅二先生道:你真的不认得我。
虬髭大汉忍不住道:不认得就不认得,噜嗦什么。
梅二先生也不睬他,还是瞪着李寻欢道:如此说来,你救我并非为了要我为你治病了。
李寻欢笑道:阁下若要喝酒,不妨来共饮几杯,若要来治病,就请走远些吧,莫要耽误了我喝酒的时间。
梅二先生又瞬也不瞬地瞪了他很久,喃喃道:好运气呀好运气,你遇见了我,当真是好运气。
李寻欢道:在下既无诊金可付,和强盗已差不多,阁下还是请回吧。
谁知梅二先生却摇头道:不行不行,别人的病我不治,你这病我却非治不可,你若不要我治病,除非先杀了我。
方才别人要杀他,他也不肯治病,此刻却硬是非要替人治病不可,那店伙只恨不得赶快回家去蒙头大睡三天,再也莫要见到这三个疯子,只因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他只怕也要被气疯了。
虬髭大汉却已动容道:你真能治得了他的病。
梅二先生傲然道:他这病除了梅二先生外,天下只怕谁也治不了。
虬髭大汉跳起来一把揪着他衣襟,道:你可知道他这是什么病。
梅二先生眼睛一瞪,道:我不知道谁知道,你以为花老六真能配得出那寒鸡散么。
虬髭大汉失声道:寒鸡散。他中的毒就是寒鸡散。
梅二先生傲然一笑,道:除了梅家的寒鸡散,世上还有什么毒能毒得死李寻欢。
虬髭大汉又惊又喜道:花蜂的寒鸡散是你配的。
梅二先生大笑道:除了我妙郎中梅二先生外,还有谁能配得出寒鸡散。看来你当真是孤陋寡闻,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虬髭大汉大喜道:原来他就是七妙人中的妙郎中,原来毒药就是他配的,能配自然能解,少爷你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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