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迦勒底开始的救世之旅

    苍崎橙子一边解释着，一边和月夜走在园区内。月夜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身边的大楼。从表面上看，这些大楼和那些常见的废弃办公楼并没有什么区别。充满了岁月痕迹的外墙，玻璃缺角的窗户，积满了灰的入口，和在入口处由警方拉着的“禁止入内”的横带。苍崎橙子对此视若无睹，用烟一划，横带就从中断为两节。月夜耸耸肩，跟着苍崎橙子走了进去。

    “警察在现场没有发现遗书，这些自杀的人最近也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也没有抑郁症之类的病史。”苍崎橙子说道，“如果对世间再也没有什么留恋的话，那也没必要让大家知道自己死亡的消息了。假设是自杀的话，不流下遗书，就是想让自己不声不响的消失，结果却选择了如此大张旗鼓的死亡方式。”

    “与自杀的结果矛盾啊。”月夜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她们根本没有想过寻死，就像是出门买东西遭遇了交通事故一样，她们遭遇了某种东西，致使她们从楼上跳了下来。”

    “哟，比喻得很贴切嘛。”苍崎橙子按了一下电梯按键。用户虽然都搬迁走了，但楼里的基本设施还在运作。

    “这种阴森的感觉……”月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拆了怪可惜的，留着拍鬼片多好。”

    “恐怖片里的鬼都是假的。”苍崎橙子摘掉了眼镜，“但这里是真的有鬼。”

    电梯门开了，月夜和苍崎橙子一起走了进去。苍崎橙子毫不犹豫地按下了“1”按钮，直奔顶楼而去。

    “我说，这次叫你来，一是因为你的头脑，二是因为你的体术。”苍崎橙子淡淡地说道，“我没带使魔，只能应付一些杂鱼，如果荒耶宗莲在这里……那就要麻烦你当我的保镖了。”

    月夜把左手提着的九字兼定向苍崎橙子展示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理解，毕竟是在白天，你那只猫确实不好拿出来。交给我吧。”

    “都说了那不是猫……”

    电梯尽职尽责地把他们送到了十楼，迎接他们的是一条半开放的走廊。走廊的一边是一排房门，另一边就是防护围栏。通向楼顶的楼梯，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

    “橙子小姐，稍微小心一点，这围栏可不怎么结实。”月夜用指节敲了敲已经锈蚀的护栏，“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这东西都脆得像纸一样。”

    “明白了。”苍崎橙子点了一根新烟，“暂时没有魔力反应，不过还是要小心。”

    他们小心地走了一会后，月夜突然问道：“橙子小姐，稍等一下，你有没有……听到女孩子的笑声”

    “笑声”苍崎橙子一下子就绷紧了身体。

    “没错，就像是恐怖片里那种，缥缈而又诡异的笑……嗯！”

    “走吧……”

    月夜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苍崎橙子的右手突然就动了起来，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大力拽着她的手腕。她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倒在地，刚点燃的烟也脱手而出。

    “呃啊！”

    她被一直拖到了一个墙角，随后，她的手臂被极其残忍地朝墙角的棱撞去。月夜眼疾手快，果断丢掉了刀，脚下一踏就冲到了苍崎橙子身边。

    “失礼了！”

    月夜用脚拦住了苍崎橙子的手臂——准确来说，他直接踩在了她的手腕上。

    “好大的力气！”

    看不见的敌人的力气非常大，绝对不是一般人的水平。月夜稍微费了一点功夫，才算是止住了苍崎橙子的手臂。

    “给你！”

    月夜捞过苍崎橙子掉在地上的烟，丢进了她的左手里。苍崎橙子笑了一下，在空中快速地画了几个咒文。

    “fehuraiduuruzthurisaz——”

    一个半圆形光罩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于此同时，月夜感到脚下的力气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抬起头，立刻环视四周，寻找着敌人的踪迹。

    “别找了，我看到了，那家伙朝楼顶漂去了。”苍崎橙子的声音幽幽从月夜脚下响起，“周围已经暂时安全了，你还准备踩着我的手多久”

    “哎抱歉抱歉。”月夜连忙松开了脚。

    苍崎橙子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站了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反应倒是很快，我都准备好接受我右臂断掉的结果了，没想到你居然帮我拦住了。不过，方法真是粗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用刀把我的手钉在地上”

    月夜更不好意思了。他讪讪地笑着，用食指挠了挠脸颊。

    “算啦，再怎么说我也要感谢你。”苍崎橙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走吧，那家伙去楼顶了。”

    “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月夜捡起了刀。

    “似乎是幽灵一类——谁知道呢。”苍崎橙子耸了耸肩，“看上去是个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形物体，按照日本的习惯，应该是称呼它为幽灵吧”

    “那我的刀岂不是没用了”

    “也不一定，如果在刀刃上附加一层魔力的话，还是可以办到的。这种类型的魔术，不用我现场教你吧”苍崎橙子挑了挑眉。

    “那倒是不用。好啦，我们走吧。”月夜率先迈开了步伐。

    “目标是灵体，已经去楼顶了，你小心一点。”苍崎橙子跟了上来，“暂时没有荒耶的痕迹，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

    “明白。”月夜点了点头。

    他打开了通往楼顶的门，看清了敌人的模样：在楼顶边界外十米左右的位置，漂浮着数个幽灵。所有的幽灵均为女性，有着各异的脸和统一的白色长裙着装。

    “正午时刻也会有幽灵敢出来活动吗”月夜吐槽了一句。

    苍崎橙子没有理会月夜的吐槽，而是矫健地朝幽灵们冲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咒文：“帮我警戒四周，我很快就好！fahuraidukauno——dagaz！”

    数道光带自虚空中伸出，把幽灵们捆了个严严实实。幽灵似乎还想故技重施，她牵引着苍崎橙子正在施法的右手，把她朝楼的边缘处拖拽去。苍崎橙子冷笑一声，手指一弹，香烟就在空中被传递给了自己的左手：“uruzthurisaz——dagaz！”

    光带上突然燃起了白色的火焰，灼烧着幽灵们的身体。伴随着阵阵刺耳的尖叫，幽灵们一个接一个地化作青烟消失。很快，就只剩下为首的那个了。

    尽管幽灵们损失惨重，但她们的首领似乎并没有放弃把苍崎橙子丢下楼的想法。她伸出手一甩，苍崎橙子就被拉出了楼顶的边界。

    “橙子小姐！”月夜喊她了一声。

    “别低估了魔术师啊！”苍崎橙子的脸上出现了危险的笑容，“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她的左手并没有去自救，而是继续勾画着卢恩符文：“wonduuruzthurisaz——dagaz！”

    一杆光枪从天空中斜着落下，穿透了幽灵首领的胸膛，把她钉在了楼顶上。她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

    苍崎橙子都已经做好了换一具身体的打算了，但预想中的失坠感并没有到来。她看着自己右手上紧紧缠绕着的金色丝线，有些愉快地笑了一下：“……我记得，中国的魔术师，不都是以保密为最优先的行事准则吗这就是你们的……仙术”

    月夜半截身子都在半空中悬着。他右手控制着丝线，左手把自己固定在了楼顶：他用左手直接把水泥的边缘抠了五个洞。

    他笑了一下，说道：“就当我是中国魔术师中的异类吧。怎么样，能自己上来吗还是需要我甩你上来”

    “免了，我还是自己动手吧。”苍崎橙子开始勾画卢恩符文，“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那个幽灵——万一我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把最后一个活口打死了，那我们的线索可就断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俯瞰风景
    （感谢神明大人的跟屁虫的打赏老板大气嗷，祝老板身体健康

    动动小手加群啦书友（x）沙雕（）群779037920）

    “就是这里了吧”月夜站在病房外面，回头看向苍崎橙子。

    “没错。”苍崎橙子耸了耸肩，“真是的，你直接开门就好了嘛，我们又不是来探望的病人家属。如果非要给我们找个身份的话，我们是前来审讯犯人的警察还差不多。”

    “基本的礼仪还是不可少的嘛。”月夜敲了两下门，“有人吗”

    并没有什么声音回应他。他又敲了一遍，还是没有收到反馈。苍崎橙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直接推开了门：“打扰了。”

    安静的病房让月夜愣了一下。他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少女，又看了看时间，小声问道：“橙子小姐，现在还属于病人的午睡时间吗”

    “不，我没睡，请进吧。”

    还没等苍崎橙子说话，病床上的少女就坐了起来。她睁开了无神的双眼，轻声把月夜和苍崎橙子请了进来。

    “打扰了。”

    “下午好，小姐。”

    少女把头转向了月夜和苍崎橙子的方向：“是谁”

    少女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和端丽的面容，与巫条大厦楼顶他们见到的幽灵首领一模一样。月夜和苍崎橙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实是这里。”“嗯。”

    少女似乎还在等待着他们的答案。月夜轻叹了一声，说道：“我的名字是月夜。”

    “橙子。苍崎橙子。”苍崎橙子说道，“托这家伙的福，特意等你过了午睡时间才来找你。虽然有点迟了，不过也没关系。大概两个小时之前我们在巫条大厦楼顶见过，你不会忘了吧”

    “啊啊……你们是我的敌人吗”

    “嗯。”苍崎橙子点了点头。

    “不一定。”月夜摇了摇头。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各自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少女的病床边。

    苍崎橙子习惯性地拿出了一盒香烟，但又立刻收了回去。月夜饶有兴趣地说道：“我可不觉得医院的禁烟规则能阻止你。”

    “这孩子身体状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苍崎橙子挑了一下眉，“严重的肺部疾病，在加上身体各处都能看到的肿瘤，唯一能说得上健康的就只有那头发了吧虽说如此她竟然还能保有体力，常人的话在被病魔侵蚀到这种程度之前就死掉了。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巫条雾绘”

    说最后一句话时，苍崎橙子把头朝向了病床上的少女。巫条雾绘摇了摇头，答道：“这个我不知道，我早已不再计算日子了。”

    “确实，这种情况下，计算日子是无意义的事情。”苍崎橙子点了点头，“毕竟，直到死，你都没法离开这间病房。”

    “喂，这话未免也……”月夜苦笑了一下想要阻拦，但似乎又找不到阻拦的理由。苍崎橙子的语调里既没有同情也没有嫌恶，听起来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谢谢，但橙子小姐说的没错，这是我已经接受了的事实。”巫条雾绘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但是，你还是会有些不快的吧。”月夜轻叹了一声，“毕竟，同情是你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唯一的温暖了，但橙子似乎连这点东西都不打算给你。”

    巫条雾绘身体一僵，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抱歉，我的话也有些重了。”月夜摇了摇头，“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准确地说，是我有一个，而她有几个。考虑到你现在的状态，我们不会强迫你回答。”

    “嗯，请说吧。”

    “你先来吧。”月夜看着苍崎橙子，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们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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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崎橙子的问题，都是关于坠楼事件和幽灵的真相部分。作为旁听者的月夜，倒也算是了解了事件的全貌。巫条雾绘的故事很简单，也很悲伤。绝望的少女得到了荒耶宗莲给予的第二个身体，得到了漂浮在天空上俯瞰风景的能力。由于孤独的原因，她有意无意地引诱了几名女高中生加入自己的“飞行”——人类当然不具有飞行的能力，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每夜，入睡之前的巫条雾绘都在害怕着次日清晨自己能否会醒来，害怕着明天还能否活着。在这如同走钢丝般的日子里，只有对死亡的恐惧。但是相反的，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活着的实感。

    在她空虚的日子里，只有死亡的味道。但为了活下去，只有去依赖那死亡的味道。只有在与死亡直面的瞬间，少女才能感受到活着的实感。

    靠在窗边墙上的月夜苦笑了一下，低声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这样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吧”

    苍崎橙子问完了自己的问题。或者说，那个他们两个都想问的问题，她想交给月夜来处理。她站了起来，送给了月夜一个眼神。

    月夜会心一笑。他放下了手中的茶，问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巫条小姐”

    巫条雾绘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橙子微微皱了皱眉，月夜也叹了一口气。病房安静了片刻后，橙子率先打破了沉默：“……是吗。逃走有两种。没有目的的逃走，以及有目的的逃走。一般来说前者被称为漂浮，后者被称为飞行。你的俯瞰风景属于哪一种，是你自身决定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怀着罪的意识作出选择的话，那可就错了。因为我们并不是背负着罪来选择道路，而是应该背负起所选择的道路上的罪。”

    巫条雾绘再次摇了摇头。

    “无论是正确也好崇高也好，选择死亡是愚蠢的。即使我们造成了如何重大的失误，不为了纠正这失误而活下去是不行的。不但要活下去，而且必定要接受自己的所为所造成的结果。”月夜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这是需要莫大勇气来做到的事情。如果你已经厌倦了活着，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那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吧。橙子小姐，请把门关好。”

    月夜伸出了一根食指点在了巫条雾绘的额头上，金色的纹路以她的额头为起点，在她的全身扩散开来。巫条雾绘的长发飞扬了起来，甚至她的身体都开始漂浮。中国的仙术里有一种让渡寿命的仙术，而现在月夜就是在使用它。

    魔术协会的魔术师们都是用生命力转化为魔力去使用魔术的，而中国的仙术，更多的都是直接精细地操纵使用者的生命力来施法。魔术师们因为魔术精进锻炼了自己的魔术回路，而能在体内储存更多的生命力，获得更长的寿命。而仙术的使用者们，因为修道获得了更长的寿命，从而能使用更强力的仙术。二者的路线是完全不同，却又殊途同归。但与魔术师们想通过魔术达到根源不同，中国的仙术师们认为只有修身养性最后才能得道成仙。为了得道而去进行的种种伤害普通人的研究，是被这群仙术师所唾弃的行为。所以魔术协会对中国这片土地上的魔术师们，完全没有什么管辖力度可言。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说你不是来自魔术协会……你居然是仙术师……”苍崎橙子睁大了眼睛，“不过，等等，你这生命力……你的生命力居然……”

    月夜轻轻地用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苍崎橙子点点头，不再言语，而是默默地继续用震惊的双眼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