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惊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泠泠清
云楚面上露出愧疚的神情“小幺当初是为了我才被魔物占据了身体,他从小就性情温和,可这段时间却越发偏激,性情大变,说到底还是受了魔气的侵蚀。”
“小幺是自愿的,我相信,如果他现在神智正常,一定不会怪你!何况现在再怎么自责也没有用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助小幺驱逐他体内的魔。”
夜色深重。
纵然有了中间意外的插曲,可清水居外婚礼仍然正常有序的进行。屋内的血渍被悄然拭去,红烛摇曳,照亮满堂温暖。
楚离央抿着唇,手里端着喜秤,难得的居然有了丝紧张感。生平第一次婚礼,纵然只是家族联姻,可这般盛大的婚礼,让她有些恍惚。
“夫君。”
柳云安依旧盖着红布低头,看着楚离央黑金色皂靴停在眼前手里却迟迟没有动静,轻轻唤道。
楚离央回神,捏紧了喜秤,在红烛的燃烧里挑起了盖头。即便已经见过了她大红嫁衣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为柳云安感到惊艳。
红衣一袭怜娇软,梨靥双涡惜嫩香。
若说柳云安样貌生的有多美,那倒不然,可堪中上之姿。难得的却是一身的气质难寻,既有稳重端庄的大家气派,又能兼具妙龄女子的清新靓丽,灿若春华,皎如秋月,让人看一眼只觉得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她能作为朋友欣赏她,却不知如何做丈夫,担起‘夫君’二字。
“你唤我离央便好。”楚离央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柳云安含羞带笑“喝交杯酒吧。”
“哦。”楚离央端起酒杯,倒上两杯清酒,递与柳云安。
酒尽。却有一滴酒从唇角顺淌而下,柳云安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拭去。
楚离央身体僵住。
柳云安自然是感受到楚离央的不自然,轻笑出声“你不必这样,我们都是女人,我有的你也有,不用这么紧张拘束的。若是你做不到把我当妻子,把我当作朋友也好的。”
不得不说,柳云安这番话极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不适。
“谢谢你,云安。”
之后两人都坐在床沿上,寂静无言。
柳云安率先打破了这份太过平静的气氛。
“其实,我没想到能真的和你成亲。”
楚离央侧过头“为什么”
“你也知道,柳家虽然还有我父母在,可真正的权力却早已转到了我的手上。也就是说,我掌握了我选择未来夫婿的绝对权力。这场亲事,是楚相亲自来和我商谈的,而我,也一开始便知道景都城里大名鼎鼎的小王爷其实也是一个女娇娥。”
“那你为何还要同意不怕耽误了你的幸福吗”
“谁规定,一个女人的幸福就一定是嫁给那些臭男人。”柳云安说这句话时,眼里有星光在闪烁,“离央,你知道吗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不愿做困守闺阁的娇弱小姐,除了琴棋书画,除了诗词歌赋,除了相夫教子,再没了存活于世的意义。我想要的,是最广阔的天空,纵然没有雄鹰般可以翱翔天际的羽翅,也一定要有敢想敢为愿坠崖不悔的决心与勇气。所以,我学习了所有男儿所学的书籍,专研治家治国之道,我把柳家所有的好儿郎比了下去,便再没有比我更优秀更合适的家主人选!”
“你很勇敢!”楚离央由心地赞赏眼前这个女子。
她能从柳云安的身上看见自己,却又不一样的自己。如果没有前世作为楚家家主的杀伐果断和不愿我命天控的数十年磨砺,作为一个女人,生活在这男尊女卑的异世,长于腐朽溃烂的豪门贵族,她承认,她可能做不到柳云安这般。
她突然想到了她曾经对楚墨言说过的那一番话。
她不需要体验那咿咿呀呀锦绣闺阁中看不见世态炎凉悲苦的虚假的温暖,不需要整日呆在府楼四尺天地戏玩琴棋书画摆弄笔墨纸砚这些无用之物,不需要学习京城名门贵妇小姐些如何玩闺阁计弄后院谋一年到头坐守空房等那薄情男子偶尔想起恩德般的宠幸。
她要,最广大的天地,可遨游八荒四海,做振翅展飞的雄鹰大鹏,生而自由,不畏险境,能够在海阔天空中的自由搏击下以最想要的姿态成长。
她要,拿的是最利的刀,喝最烈的酒,挥的是杀人最利落的招,学登龙术、行灭龙事,玩权谋朝论,举止言谈间含笑挥刀斩尽天下一切路障。
她要,有足够的能力与权力,守护娘亲、守护爹,守护这个给了她温暖又给了她爱的家。
她们,何等相似!
像是冥冥之中的牵引,才能让灵魂如此相似的两人在这里相逢。
“离央,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自己。所以,我同意了这门亲事。我不想嫁给一个满肚肥肠的皇室贵胄,与其那样,不如一个知我懂我的知己好友!女人又如何若我喜欢,便是个太监,只要他敢娶,我也敢嫁!”
柳云安含笑看着楚离央“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修书与楚相同意这门亲事后不久,楚相竟然又要解除婚约。”
楚离央知道,那是她刚明确心意喜欢上了轩辕霁,向楚墨言请求让她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
“那后来呢”
“后来呀说实话,我挺生气的当时,不过楚相也允了我诸多好处,我便当自己明珠暗投了呗!”柳云安会想起当时的情景,如今倒也有几分闲心思调侃,“可是,楚相的再次心意改变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在我的印象里,楚相并非优柔寡断之辈,却一而再再而三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自然不是。
楚墨言从不优柔寡断,可是她的父亲会。
与柳家契结婚约,是为她。
契而毁之,是为她
毁而又立,还是为了她。
楚离央觉得心里酸酸的,她知道楚墨言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一定是以她的利益为制高点,可是在他骗她进宫将婚约公而堂之在景皇面前揭开再无转圜余地时,她还是忍不住去怨恨气愤了楚墨言。
她什么都知道,却做不到什么都接受。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在无人能让她心安理得地放纵自己。
“离央,我很羡慕你,你有一个好父亲。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人,都有这样的好福气。”
“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不然,当时为什么要退婚呢”
“当然,你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没有了。”楚离央淡淡地回复。
“这个‘了’用的很深奥啊。”柳云安一边说着,一边去掉了头上累赘的凤冠,“是现在没有了,还是一直没有呢”
不等楚离央回答,柳云安就自言自语地答了“我觉得应该是前者。离央,虽然我们成亲了,我是你们楚家三媒六聘娶,十里红妆嫁过来的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也会是未来的楚家家主夫人。只要你一日男装,我便一日执掌中馈。”
柳云安突然握住楚离央的手“可是,离央,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谁也不能剥夺。我要的,是两大世家永结同好,相扶相助,却不是来剥夺你的幸福。所以,答应我,有一天遇到你真心喜欢的人,想要携手一生时,千万不要做一个懦夫!”
楚离央回握住她的手“我会的。云安,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做自由翱翔的鸟,永远不受拘束,如果遇到了你心爱的人,无论是谁,你都要勇敢地追!”
“好!”柳云安笑道。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楚离央伸出手,以现代的礼仪方式,“你好!我是楚离央。”
柳云安打量着她的这个奇怪动作,应该是要握手的意思对吧
五指纤纤温柔地覆上“你好,我是柳云安。余生,请多多指教!”
楚离央将清水居的正卧让给了柳云安,而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偏殿。
月色渐渐加深,将点点光辉拂向清水居的偏殿,透过薄纱窗,映在楚离央熟睡的脸庞。
楚离央不是一个深睡的人,不过今夜格外睡得沉。黑雾笼罩在梦中,团团包围,隐盖了所有出路。
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滴落而下,浸湿了衣襟领。印堂有若隐若现的黑气缠绕,从丹田处缓缓而升的乳白色灵力涌去与黑雾萦绕在一起。
楚离央陷入了梦魇。
这里是哪里
楚离央的头很疼,像要撕裂成两半,扯拉着她的神经,梦里的一切混混沌沌,让她感到极不真切,无法集中精神力思考。
乳白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地夹杂着几丝黑气,透着一股邪气。
楚离央目光游移地向前走着,迷雾背后好像有一些人在争斗,她径直走上去,刚刚拨开云雾见月明。
一把剑横空而刺,插在了楚墨言的胸膛,令心云双手满是鲜血地举着剑,剑尖的一端在楚墨言的心脏上。
楚离央的大脑停止了思考的能力,想要尖叫阻止,却发现如论如何都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双脚被死死地定住在原地,移动不了半分。
不要啊!不要!
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泪腺这么发达,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啦啦留下,滴在她脚下的大地里。
泥土像有了生命一般,贪婪地吃着楚离央的眼泪,吸取里面的灵力。
昏睡中的楚离央印堂之上的黑雾愈发浓厚,将与之对抗的灵力渐渐压制,呈现出上风。
楚离央的双眼已经发红,她拼尽所有的力气,也无法摆脱禁锢,楚墨言的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即便是玄色的衣衫,楚离央仿佛能清晰地看见那股血色越来越深。
站在对面的令心云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紧紧地抓住手里的剑。楚离央认识这把剑,它是楚墨言一直贴身的宝剑,也是楚墨言担任楚家家主前从剑冢带回来的。
剑冢中的剑有剑灵,认主之后自会护主。可就是这把护主的宝剑,此刻被握在了令心云的手里,刺进了它认可守护的主的胸膛里。
何其可笑!何其荒唐!
楚离央的心里有一万个理由否定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却不能消除半分她心中的恐惧。
面色越发苍白的楚墨言似乎能看见被梦魔禁锢中的楚离央,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温熙,比阳光更炙热,比寒冰更刺骨。
然后直直地倒去。
爹!
恐惧无限地放大,可是她却丝毫都不能挣脱开来,她僵硬地侧过头看向令心云。
却见她将刺入楚墨言身体内的剑抽出,神情痛苦地擦拭着上面的血液,红得刺目,红到仿佛天地都被鲜血淹埋。
令心云一边擦,一边笑了起来,嘴里呢喃着却听不见声音。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剑,踉跄着步伐走到楚墨言的身旁,身体还保留着余温,神情安详,还维持着最后一刻的笑容,像是很安详满足地离去了。
“墨言。”令心云温柔地唤他,就像生前的每一次一样。
“墨言,喝汤了。”
“墨言,穿衣了。”
第二一五章
“墨言。”令心云温柔地唤他,就像生前的每一次一样。
“墨言,喝汤了。”
“墨言,穿衣了。”
“墨言,该睡了。”
“墨言啊!”
墨言,我来了。
令心云自刎在了楚墨言的身边,颈脉上的血泼在了楚离央的眼睛上。
娘!不要啊!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黑雾愈发的中,就连这梦境之中也染上层层黑气,将原本乳白色的灵力逐渐侵染,逼退,然后露出奸笑得意的利齿。
就在那股黑雾占据上风即将要侵占楚离央的大脑之时,楚离央身体不知从何处钻出一点蓝紫色的幽光,以雷厉之势飞速地转动到印堂之上,和黑雾再一次展开交织。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成长庞大的黑雾,一点一点壮大自己,直至最初地那一丁点黑气瑟瑟地盘索在一个角落不敢妄动。
蓝紫色的幽光并不急于将剩下的微弱魔气吞噬干净,仿佛是在储备粮食一般随它继续隐匿在楚离央的身体内。然后,慢吞吞慵懒地从楚离央的印堂处缩回,所经之处,体内乳白色的灵力也畏惧它,悄悄地让路,任由它窜动,最后消失在不知名的某处。
楚离央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住床榻上方,久久不能回神。
鬓角碎发被浸湿,楚离央的双手不知在何时紧握成拳,留了些许的圆润指尖硬生生插入了掌心的肉中,染上了红色的血丝。
楚离央举起手,血色仿佛如梦境一般再次扑满她的双眼,瞳孔受到惊吓急剧地紧缩,心脏也再一次恢复跳动。
梦魇。
她竟然陷入了梦魇中去。
又为何会梦到她娘杀了爹,这个梦究竟是她的胡思乱想,还是在向她预示着什么
如果楚离央这是能照一照镜子,她会看见,她的眼瞳已经变成了蓝紫色,和原本的黑棕色不断地变换交替。
月光照拂,也照亮另一片天地。
庭院深深,孤旷的殿堂只留一个人的独饮。
轩辕霁重重地放下酒杯,殿堂四周灯火通明,唯独他的廊檐下没有一盏灯笼,只余月色朦胧。
月光忽地被乌云遮掩,似乎也感受到他低沉的心情,上挑的眉峰隐在鬓角的青丝中,眸光邃邃,有长河万里迢迢星河。
“轩辕霁!”有人从光明处走来,进这暗夜深处。
诸葛堇毫不客气坐下,端起轩辕霁的酒樽直接饮下。
“好酒!”
“你来干什么”轩辕霁嫌弃地将酒樽拂开,单手倚着下颌看向景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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