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宫明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囡囡想吃肉
李公公闷声收了银子,见云窈生得貌美,末了又在她手上轻拂了一把,看着云窈低头躲闪的样子窃窃作笑:“云窈啊,你生得这般漂亮,去了坤宁宫,只怕是落得恬贵人的下场哟。”
云窈不动声色地收了手,心里一惊——恬贵人不就是因为容貌惊为天人,至今还未得皇后准许去坤宁宫请安么
“您莫抬举云窈了,云窈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那位恬主子论相貌,淑妃娘娘清雅,昭妃娘娘娇艳,云窈只是略略看得过眼罢了。”
李公公坦然摆了摆手,他自己也是奴才,这样的话未听得太多。
“罢了罢了,你好自为之。”
去处尘埃落定,只等今年秋天便可脱离了恬贵人那个没指望的主子。回去的路上,几个宫女很是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长春宫可真不是个人待的地处,咱们当初就是没送礼,才被分来这腌臢地界。”
“可不是先前去了承乾宫几个,就是比咱们通透些,如今跟在淑妃后头吃香喝辣的,怎么也比咱们强。”
“当初若是去了翊坤宫也好,昭妃娘娘也是一日比一日得势了。”
“别别别,听说那翊坤宫那位郑娘娘最是严苛跋扈的,宫里谁人不是躲着这位走的也就是皇上偏爱了些。”
“这倒是,郑娘娘是大将军王与大长公主娇惯出来的独女,想必从小就是呼风唤雨的性子。啧啧,难伺候,难伺候!”
“日后咱们便是坤宁宫的人,说出去也有面子些,总算是熬出头。”
“你这么一说我便想起来,皇后娘娘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待她也是极淡。”
“可见咱们皇上心里也是厌极了坤宁宫那地界儿……”
云窈一路听着,直到说起了坤宁宫之事,她才回头制止:“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今后去了坤宁宫,若是皇后娘娘不好了,咱们能落得什么好处”
说话间,一个蓝衣红缨帽的小太监从后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口里唤着:“云窈姐姐,云窈姐姐。”
几个宫女回头见是御前的小安子,看着云窈噗嗤一笑,你一言我一语:“小安子又来找云窈啦,咱们就先走罢。”,还没等云窈开口便做鸟雀散。
小安子脸唰地一红,云窈也回头笑:“你今日不跟着你师傅在御前伺候”
“近日皇上忙得很,日日扑在政事上,半分休息也无,师傅担心我是新人伺候不周,将我打发了出来做跑腿的事。”他好容易将气喘匀,用袖子揩了揩汗,“姐姐银子可够了”
第九十五章 暗讽
先前说过楚宫近日风平浪静,楚岐又似在勤政殿生了根似的不来后宫,绾妍日日闲得发慌。如今温常在的事一了,她心里极欢喜,便向太后撒娇儿,只说自己久不顺心,求太后领着她去寻些乐趣。
许是见着绾妍便想起了楚佩,太后的心化成了一汪水般,连往常的小憩也免了,带着她们去畅音阁听了两折子戏。
乘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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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翊坤宫门口,绾妍下了辇。放眼望去,却见夕阳西沉,对侧天幕上寥落着两点星子。
乔鸯听着动静出来相迎:“主子,皇上在里头。”
绾妍一怔——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把这尊大佛请来了
她羞赧一笑,放了绿衫子去歇息,自个儿搭着乔鸯的手往内殿那边走。
“怎么御前的人也不提前透风过来……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阵子了。先是喝了两盏六安瓜片,吃了半碟奶油松子酥,又到书案边看了一圈,翻了翻您昨儿写的字……”
绾妍仔细听着,心里漾出一阵甜蜜。
想着他身为皇帝,放下棘手的朝政之事,许是忙里偷个闲儿,跑到翊坤宫来见她。到了却见她人不在,便坐在她的位子上喝茶,等着等着又来了兴致,跑到书案边看着她写的字。
那是她向温姐姐讨教的飞白,如今还只是练得雏形,不知他看见了那歪歪扭扭的字,会不会取笑于她。
绾妍推门进去,果见楚岐正坐在案前凝神写字。她倚在屏风旁定睛瞧了瞧,他手里握着的那支羊毫笔,好像眼生得很。
“臣妾给您请安。”她步子稳稳的,心却是雀跃着。
“朕从前瞧温常在的字。她一个弱质女子,笔下的字能遒劲有力、气凌百代,也能如袅袅云烟、清丽秀逸。”楚岐扬了扬笔,示意绾妍起身,又将笔伸进砚台吸饱了墨。
“飞白者,应是丝丝露白,如枯笔所写。”他嗤笑一声,“再瞧你练的这飞白,要么是松松散散,如断了气般;要么是一字多飞白,有飘浮之嫌。”
果真是在笑!
绾妍被戳中了心事,不高兴地偷瞪他一眼,乖乖上前为他磨墨。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混着幽幽墨香,让她心仪得很,总觉得有些风雅的书卷气。
绾妍瑶鼻翕动,将身子靠过去了一些,垂着脑袋作叹:“皇上说的是,臣妾的字是楚宫最末流的了。”
“各有所长么。”楚岐也不像往常似的嘲弄,反倒宽慰起绾妍来,“你若是想学,朕得了空来教你。”
他将手中的笔举到她眼前晃了晃:“朕瞧了你桌上这些笔,都觉不如意,叫人取了这根来,今后你就用着一根。”
绾妍见那只笔通身乌黑锃亮,下头毫毛雪白,二色分明甚是漂亮,质感也好,总之不像是凡俗之物,唇角一勾又动了别的心思。
“多谢皇上赏赐,只是皇上只赏臣妾一根未免有些小气莫非您是将哪套贡品拆了,今日赏臣妾一只笔,明日赏淑妃一方砚,后日赏……”
楚岐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只觉她贪得很,也不等绾妍说完,便笑道:“哪有一套的,这只可是孤品,天下只此一只。”
绾妍听了越发好奇,接过他手中的笔细细端详,“臣妾不太懂这些,但是握在手里,感觉是极好的东西。”
这话挑不出错处,她是郑家女,从小到大见过不少的好东西,若有不懂的,上一上手品品质感,也能知晓六七分。
楚岐闻见绾妍身上若有若无的沉香味道,心下了然,抿了抿唇又问:“方才去哪儿了”
其实也不必去问,她这般性子,哪里是用沉香的呢楚宫之内,沉香用得这般重的,唯有寿康宫了。
楚岐冷哼一声,太后浸淫权术半生,又与郑家掣肘君王多年,老了老了却要潜心礼佛,含饴弄孙
第九十六章 妒心(一)
温常在有孕的消息传遍六宫,久被忽视的长春宫仿佛突然就生了光似的,在众人眼里抹不去了。
掌事的许湄按着份例赏了许多东西下来,翌日,内务府的福总管亲自上门,领着工匠来修缮内殿后头破烂的宫墙。
晨光熹微,早间的风微凉。恬贵人正在对镜描眉,外头叮叮当当的声音,皱着眉头走出来。
“这长春宫一向是如冷宫似的,如今倒是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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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常在穿着宽松许多的衣裳,手里拿着一本字帖,安然坐在院中喝茶。她身旁站着四个宫女,模样比小宫女老成许多,显然是内务府拨过来精心伺候着的。
“贵人安好。”温常在见着恬贵人姗姗而来,将书搁在一旁,就要起身行礼。
恬贵人见她起来,隔着五六步远就甩甩帕子:“行了行了,你快坐下罢。”
温常在乖乖应声,转头吩咐宫人加一盏茶。
恬贵人深深看一眼温常在的小腹,幽幽道:“你这有了孩子,吃穿用度更要注意一些,翊坤宫离长春宫也不是很近,你一个常在坐不成小辇,就少费波折走那一遭。”
温常在微微一怔,心里存了个疑影儿,不知恬贵人这话究竟有何深意。
“贵人说的是,只是昭妃娘娘向皇上求了恩典,内务府昨日送来一架小辇……”
“咳咳……”
恬贵人本好好的,听了这话突然被茶呛了一口。她匆忙将茶盏盖上,用绢子擦了擦身上的水渍,眼神闪闪烁烁。
温常在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为恬贵人细细擦拭。
恬贵人陡然变色,白了一眼桌上的酥饼,话里半含酸:“昭妃对你倒是极好,连皇上的恩宠也不在意。”
温常在抿了抿唇,斟酌着如何回话,思来想去也不知说些什么。她满腹狐疑,心神游荡,最后只吐出一句:“您抬举了。”。
她又想起今日要去翊坤宫与绾妍一起做虎头鞋,寻了个由头起身告退。
恬贵人看着温常在搭着婢子的手远去,神色恹恹,很不甘心地咬紧了牙关,眉眼间凝着些不悦之意。
修葺朱墙的宫人推着盛着土的小车穿梭在院中,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还在响。
“别敲了!”
恬贵人腾地站起来,向着后头修墙的劳工们大喝一声,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满院寂静,众人停了手上的工夫纷纷跪下,也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主子。
海棠偷偷上下扫了恬贵人一眼。自家主子向来冷面冷心的画中仙,今日却像是从墙上飞下来似的,活了。
不仅活了,还生生大怒……
她是第一次见恬贵人这般绷不住的样子,只觉得这般美的人,纵使是嗔怒,也是极好看的。
海棠朝放在温常在去的方向瞧了一眼,搭上恬贵人的胳膊,诚恳地劝:
“主子别吃心,温常在她虽有身孕,却无甚家世,是这宫里最末的常在,主子实在不必将她放在眼里。”
恬贵人像是被什么俗浊之物黏上了身子,一把推开海棠搭上来的手,嫌弃地睨了海棠一眼,站直了身子,轻哼了声似笑非笑。
“温氏何尝入我的眼了好好当你的差事,少打量我的心思。”
海棠怎么说也是贴身宫女,听了恬贵人这毫不留情的话,登时满面通红,垂着手讪讪道:“奴婢知道了。”
恬贵人并未有什么怜惜之情,也不再理会海棠,自个儿冷着脸回了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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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妒心(二)
绾妍随口道:“之前给温常在留了一盏牛乳茶,乔鸯你去取来。”
乔鸯收回了心绪,应声去办了。
温常在摇了摇扇子,笑说:“方才我来的时候,路上遇着宜嫔,听了好些酸话。”
绾妍舀了舀半凉的绿豆汤,银勺子碰着冰纹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一贯爱吃甜的东西,入宫几年了,心性沉稳了些,口味却没变。
她因着满口清甜而舒松了眉眼,淡淡一笑:“我尚且知道宜嫔说话难听,姐姐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不管她说了什么,姐姐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温常在身子微晃了晃,自从有了身孕之后,自己有时候真是如失了智似的,连绾妍明白的道理,自己却似痴了。
莫非真如宜嫔所说的,自己是有私心了
温常在心里莫名有些慌乱,话好像都紧紧卡在喉间咽不下去。她偏过头去瞧了一眼笑意浅浅的绾妍,抿了抿唇,终究没有横下心来问到底。
等绾妍用完了绿豆粥,乔鸯将碗端下去。她确实不怎么想听绾妍与温常在姐姐长、妹妹短的。
乔鸯跨出门槛走了几步,就见着四儿还站在廊下。她气不打一处来,端着东西走近那个背影,嗔怒道:“在这儿杵着干什么,手上的活计都干完了”
四儿吓得一激灵,转过身慌忙间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福了福身子,哑着声音道:“乔鸯姐姐……”
乔鸯一把将手里的木案塞到四儿手里,不耐烦地横了她一眼。
“哭什么”
四儿叹了口气:“姐姐,再过几日就是宫女会见家人的日子了……”
乔鸯是没有家人来会见的,因此也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嘴角向下撇了撇,嫌弃道:“我还以为你闯出了什么祸事……先前听说你父亲身子不好,是想亲人了”
她又挑了一下眉毛问:“会见家人是好事,既是好事,你好端端的又哭什么呢”
四儿点头,噙着泪花喃喃:“我听说表哥就要娶亲,也不知他过几日会不会来……”
乔鸯忽而笑起来:“竟还是个青梅竹马的。”。
那四儿听得“青梅竹马”几个字,眼泪流得更凶了。
乔鸯扬了扬下巴,凝神看着远处浮光万丈的琉璃瓦,目光如月夜中的雪般清冷疏离。她瞟了一眼四儿眼角那片晶莹,语重心长地宽慰她。
“命该如此,你也没法子。傻四儿,等你出宫的时候早就是老姑娘了,还沉沦什么情爱世间情爱都是转瞬凋谢的花,你还不如趁现在给自己攒些嫁妆,日后日子好过些。”
四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姐姐会有家人来见吗”
乔鸯微微一怔,一时好像有些恍惚,袖中的手指动了动。
“没有。”
她摇了摇头,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自顾自地走远了。
到了晚上乔鸯才下值,她走到门口,见绿衫子收拾好了正要出门。
绿衫子见乔鸯似有心事,便住了脚与她寒暄:“姐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乔鸯只说自己有些累,含糊应对着,脚步快了几分。
“吱呀”一声推开门,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如墨,乔鸯摸着墙点了灯,宽衣上榻,将被子裹得紧紧。
夏夜有些闷,窗牅半掩着,有一丝风进来拨动那如豆的烛火。
乔鸯看着墙上晃动的光影,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自十余年前成为绾妍的贴身侍女之后,她便如一条藤蔓,紧绕着绾妍这棵高松成长着。府里的下人提起她,都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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