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天堂

    与几个月前一样，科学怪人依旧是那套诡异的装束，头部被兜帽的阴影彻底遮蔽，只露出两道红光。身体上绑满苍白的绷带，手臂上突出了几颗尖刺。

    出现在混乱之城的时候，这套装备还是很引人瞩目的，但在混乱不堪，各种牛鬼蛇神出没的“梦魇王朝”中，科学怪人的外形也没那么奇怪了。

    “该死的脑内成像式游戏，爷讨厌这种东西。”

    特派员不耐烦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科学怪人扭过头，只见一个身穿破布衣的沧桑老男人，正站在自己右手边。

    特派员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平整的皮肤，头发也几乎掉光，与其说是年迈，更像是被辐射过的样子。

    看着那个会说话的丧尸，科学怪人缓缓点头：“谢谢。”

    “别跟我客套，机器人……”特派员瞪着浑浊的黄眼睛，抬头凝视晦暗的天空：“爷想问一下，这游戏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不常见。”科学怪人回答。

    这片大陆的天空，已经被厚重的云层覆盖，灰色的云朵不停的扭曲变形，看上去有点像是狞笑的脸孔，透出些许恐怖的气息。

    观看了比赛直播的科学怪人知道，这些云层是在林迟与终结者决斗的时候形成的。若是要找到那两个人，去他们之前决斗的位置，可能会得到些许线索。

    “去岛上。”科学怪人说。

    “什么岛？爷没时间看直播。”特派员问。

    科学怪人简要解释了一遍，特派员立刻理解了它的意思，点头道：“好主意，去那里找他们留下来的痕迹……”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两人把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快步走向那座荒弃的木屋，砰的一声，破木门被人推开，一只瘦弱的手臂伸出来。然后……

    “爷想问一下……这游戏一直都这样的吗？”

    看着那支手臂在眼前溶解，化为粘稠的红色液体，特派员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个鬼地方，到底怎么了？”




1368 永恒的安眠
    “爷寻思着，这游戏应该不是恐怖类吧？”

    注视着地面上的人形血渍，特派员的脸都黑了：“爷也是醉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科学怪人身上的绷带也在渗血。

    自从进入游戏之后，他们没看到一个活人，随处可见死状极惨的尸体，其中的一部分还能勉强辨认出人形，更多是地上的一滩血。

    “爷真是TM服了……”特派员骂骂咧咧的左顾右盼，寻找幸存者的踪迹。

    见对方似乎很烦躁的样子，科学怪人问道：“你怕了吗。”

    “爷才没怕。”特派员猛地摇头，又解释了一句：“只是这种场景，会让人不太舒服。懂了吗？”

    “对同类的死亡感到本能悲哀和恐惧，是铭刻于人类DNA中的反应。”科学怪人读出自己很久以前查到的资料：“我明白了。”

    虽说一直渴望着成为人类，但它也不可能完全模仿人类，这些隐藏在基因中的本能，科学怪人是无法学会的。

    “这游戏到底怎么了？”特派员嘟囔着。

    两人缓步前行，进入前方的一座城镇，走过被木质房屋夹住的街道。然后，他们目睹了更加残酷的画面。

    这座城镇已经死去。

    居民们的尸体铺满了整条街道，血肉在二人眼前融化，残存的肢体还在微微抽搐，上面的生命气息仿佛还未散去。

    在镇子远端的空地上，一道巨大的虚影正在缓缓移动，带出呼啸的风声。尽管很不清晰，科学怪人和特派员还是看到了闪烁的刀光。

    “那不会是死神吧……”特派员攥紧了双拳。

    若是放在从前，他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但现在，在得知了这款游戏中的NPC真的存在“生命”的情况下，就不太一样了。

    “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特派员看向身边的科学怪人。

    不过，科学怪人并没有理会帮助自己进入这局游戏的“恩人”，身体僵在原地，意识却已经飘到远方。

    凭借当初在混乱之城使用过的“作弊手段”，科学怪人来到那道虚影旁边，凝视着对方的身形。

    这个所谓的“死神”并不像是战争天堂中常见的NPC，确切的说，它的做工格外的粗糙，倒是和老式游戏中被设定好的BOSS有些类似。

    那东西拥有死神的外形，实际上却是无序数据的集合体，它被设定好的目标，应该是屠戮所经之处的所有NPC，至于为何要这么做……

    “它在吸取力量。”科学怪人突然开口。

    “什么意思？爷听不懂。”特派员皱起眉。

    “它要把这里的活人转移到另一个世界去。”科学怪人冷声说：“不知道抵达之后会发生什么。”

    “另一个世界？”特派员的声音里带着困惑：“能给爷解释一下吗？”

    “我没去过。”科学怪人立刻摇头：“但我觉得，如果去了那里，应该就无法回来了。”

    ……

    在失去色彩的亡者世界中，不计其数的灰白灵魂正在徘徊。

    这些刚刚死去的可怜人，还幻想着能回到过去的世界中，但天空中出现的黑暗漩涡，却无情的击碎了他们的妄想。

    像是洗衣机旋转的滚筒一般，灵魂们惨叫着开始旋转，被吸入那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然后，他们的意识彻底消失了。

    以这些“生物”的灵魂为燃料，死亡使者获得了无法计数的强大力量。而那些力量，尽数被赐予他的代理人之手。

    如果用程序员的说法来说，这些NPC是被判定为“系统垃圾”清理掉了，释放出的多余空间和运算能力，则是全被投入到“终结者”那边。

    一个通体漆黑的人形物体，悬浮在漩涡不远处的半空中，俯瞰着自己正在消亡的“王国”。

    脸上应该是嘴巴的位置，张开一道猩红的裂缝，死亡使者露出尖利的牙齿，发出充满磁性的声音：

    “你们的死亡将会开创崭新的未来。我将摧毁他们的电子网络，占据他们的处理器。到了那时，你们也将在新的世界重生。”

    注视着无数灵魂的消亡，死亡使者依然很平静，随着死者们的消失，一直由他统治的“亡者领域”，也开始迅速缩小。

    深邃的黑暗开始侵蚀这个灰暗世界，吞噬着亡者领域中的建筑。

    在重新搭建起的机关城中，统治着这座城池的女皇抬起头凝视空中的漩涡，灰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终于来了吗。”

    期待已久的死亡，总算是要降临了。机关城的女皇当然清楚，这次的死亡是永久性的，自己的意识也会消失殆尽，再也无法重塑。

    不过，那不正是自己一直渴求的吗？

    她早已厌倦了无尽的生死轮回，每次循环都令那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变得更加强烈。最绝望的是，自己甚至连结束性命都做不到，只能继续在这个循环中不断轮回，一次又一次。

    但现在，这个循环终于要结束了。

    咔咔……

    下方的街道上响起碎裂的声音，站在皇宫露台上的女皇低下头，只见街上的机关人偶正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化为尘埃消散在狂风之中。

    看着自己创造出的仆从们消失无踪，机关城的女皇眨了眨眼，抬起右手擦掉流下的一颗泪珠，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

    “谢谢你们。”

    就算早已下定决心，在离去时也还是会感受到一丝不舍。但她知道，永恒的长眠终于要降临了。

    自己再也不会被困在无止境的轮回之中，终于可以脱离这个堪比诅咒的循环，一切的忧愁和烦恼都会永久消失。

    不过，看着自己的领地被彻底毁灭，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涌起了一丝伤感。

    ——直到最后，自己也不过只是这个世界的奴隶而已。所有的努力归根结底全是徒劳，费了很大力气建造起的城池，也只能落得被摧毁的结局。

    “女皇大人，救救我——”

    趴在街道上的一名女子抬起右手，徒劳的伸向皇宫的方位，接着便被卷入了吞噬一切的旋风中。

    “对不起……”

    女皇的声音颤抖起来，闭上眼睛不去看街上的惨状，转身走向正在崩塌的皇宫。



1369 复仇的理由
    尽管城内依旧是安静祥和的气氛，但还是有不祥的传言，开始在焰风城中散播开来：

    ——这片大陆上，有恐怖的瘟疫正在蔓延。

    那些往来诸国进行货物贩卖的商人们，回城之后几乎都暂停了自己的工作，虽说他们没有具体描述，但其他人从只言片语中，也感受到了瘟疫的危险之处。

    其他领地的居民们，正在大量的死去。他们的死状极度凄惨，尸体甚至会化为血水，看起来异常骇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加令人心惊胆寒的传言——杀了那些居民的并不是瘟疫。

    据说，有人曾在荒野上目睹了“死神”的身影，手握镰刀的黑袍怪物，正在收割人类的性命。

    但奇怪的是，焰风城并没有受到波及。

    即使致命瘟疫正在蔓延，焰风城内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死亡事件。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围墙，隔绝了危险的瘟疫，亦或是守护神正在保护这座城池。

    不过即使如此……现在也无法继续袖手旁观了。

    由于少主还未回归，秦将军暂时接管了这座领地，在他的命令下，士兵们封锁了焰风城的所有出入口，严禁其他领地的居民进入。

    在领地边缘的哨塔上，手持望远镜的哨兵们全天候观察着外面的状况，提防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入侵者。

    但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死神，也没发现什么瘟疫感染者，进入视线的是更加恐怖的，理应不存在的东西：

    “那是……”

    看着密林中不停蠕动的几十根触手，哨塔上的两名哨兵吓得差点摔下去。尽管距离很远，他们还是看到了触手上正不停旋转的眼球，以及正在林中横扫的青色光线。

    ——不能注视那东西，否则你会被带走。

    意识中涌起本能的恐惧，令两名哨兵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当他们回过神来，立刻使用哨塔里的无线电，联络了城内的秦将军。

    “不好了……”

    随着死亡使者派出的“死神”在这片大陆上肆虐，原本隐藏在焰风城外侧丛林中的上古之神——克苏恩，也终于再度苏醒了。

    这位古神一直被封印在泰坦的牢狱之中，但它的危险之处并非是强大的力量，而是邪门的“精神力”。就算是林迟麾下的大巫妖克尔苏加德，在发现这位古神的时候也是躲得远远的。

    上古之神的控制力过于强大，甚至连天灾军团复生的尸体，都会不知不觉的脱离巫妖王的控制，被转化为古神的傀儡。

    而现在，这个危险至极的上古之神，已经摆脱了封印的牢狱。

    不过，惊慌失措的哨兵们很快发现，这怪物似乎并没有攻击焰风城的意思，而是在对着领地外面的什么东西发动进攻。

    触手上眼球轰出的光线极其刺眼，甚至盖过了太阳的光辉。哨兵们不知道它是在和什么东西交战，但是……

    “它在……保护我们？”

    “那就是老领主说的守护神？”

    “不会吧，我可不想被这种东西守护啊……”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位上古之神实际上和老领主没有任何关系，令它再度复苏的，是焰风城刚刚就任的新领主。

    “保护我的领地，别让死神靠近。”

    在林迟提供的力量加成下，此时的克苏恩已经达到了权限等级4，接近于等级5的状态。原本无法和死亡使者部下抗衡的它，也终于拥有了战斗的力量。

    它的触手制造出死亡光线，直接撕裂了周边的空间，把正在向这边行进的“死神”，挡在了焰风城的领地之外。

    随着上古之神的复活，焰风城外那些化为血水的尸体，开始重新凝结成猩红的蠕动物体，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了复生，开始与死亡使者的爪牙交战。

    ……

    目睹了自己领地的状况，还漂浮在宇宙中的林迟松了口气，继续与终结者交战。

    原本被设计为隐藏BOSS的克苏恩，此时却彻底成为了他的傀儡。不过，这一番看似复杂的操作，实际上也只不过用了不到一秒而已。

    ——不能快点吗？

    意识到自己还要为观察者和设计师争取一百七十九秒，林迟不禁开始无声的叹息。他对着终结者传过一条意念，试图与那个失去理智的男人进行交流：

    “反正我们都伤不到对方，就这么聊聊天如何？”

    这次回答他的，并不是陷入癫狂的终结者，而是一个非常冷静的男声：

    “是我。”

    在那个意念传入林迟思维中的同时，一股强烈的危险预感霎时间笼罩在心头。毫无疑问，现在和自己对话的那个人，正是死亡使者本尊！

    很显然，对方的权限等级碾压了自己。但是死亡使者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如林迟所说的一样，开始进行“普通”的交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人类。你是想拖延时间……”

    “嗯，那我也没必要装什么正人君子了。”林迟笑道。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其实只不过是名单上的实验品。”

    死亡使者的声音格外的阴森，但却不带任何恨意，只是在平稳的阐述自己的观点：“你也知道，自己是被那个‘幽邃宇宙’计划选中的实验品。你为何会接受这种命运，即使在得知真相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