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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49卷)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默默猴
备什么神佛圣质,能济世救民,普渡众生。伊黄梁是随先生往啸扬堡抢夺何家密
藏之时——当时他戴的是「下鸿鹄」的面具——才亲身体会那物事的厉害,知晓
传说绝非无的放矢。李蔓狂划破袋子的瞬间,那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体衰力竭,
直似硬生生自体内抽去生命精元,连一刻也无法多待。
先生示意他速速退去,其后再没提过佛血,直至今日。
伊黄梁只有在医道上,自信是经得先生谘询的,此问自是着眼于此。啸扬堡
之后,他翻遍医典,大胆做出几种假设,还抽空试验一二,欲推断出那恐怖的魔
渗何来、有无解法等,以备先生问起。正因有这份心,伊黄梁才能绕过那「不使
一人」的誓言,始终为老人所用。
他对只能摇头的自己感到懊恼,笑容飞快自面上褪去,肃然道:「没有
的线报了。既不是病邪,也非是药毒,我查遍医书,未见相类的描述,这天佛血
此前只怕是从未现世过,简直无从下手。」
殷横野也不意外,澹然道:「就算是有,怕是杀光了所遇之人,以致无有记
录留下,亦是合情合理。」
伊黄梁见老人不欲多说,终究按捺不住,追问道:「先生,莫非那李……有
动静了?」殷横野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忽然想到,顺口一问罢了。此际事
繁,还怕少这一桩?」伊黄梁失笑道:「先生所言极是。」
行至出谷的大道边上,殷横野示意他留步,突然问道:「那鹿别驾的义子,
你打算何时施救?」伊黄梁知他问的是苏彦升事,虽觉有异,仍是恭敬回答:
「我本想待古木鸢事毕,再来动手,以免天门众人在谷中进出,耽误了正事。」
殷横野道:「你一边养伤,正好以天门众人为掩护,谷外诸事,牵扯不到你
身上来。观海天门中伏得有人,不日便能用上,可再斟酌一二。」
「我理会得,多谢先生指点。」
目送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身后的草丛里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响,阿傻
手按刀柄,现出身形。「白痴!」伊黄梁冷笑:「连我都能察觉你的存在,以先
生的修为,你这跟大街上光着屁股敲锣打鼓有甚两样?」眸中却无责备之意,反
露出一丝宽慰。
阿傻毕竟听懂了他的暗示。
雪贞乃大夫私人所有,享有谷中至高的私隐,她平素在阿傻面前连脚都不露,
岂能教少年扶去更衣?而伊黄梁日常骂人的习癖,「风寒非症,专杀愚夫」云云
出现的频次极高,一天没听十回也有八九回了;两相对照,可知大夫说的是反话。
他明着让阿傻退下,其实真意是「切莫走远」。
以先生之能,随时能毙阿傻于不可见处,但他既已说过饶了少年,自不能再
当着伊黄梁的面杀。医者整肃形容,以确定少年能清楚看见的速度开歙嘴唇,无
声地说着:「从今儿起,无论做什么你都跟着我,睡在我房里,上茅厕我同你去,
雪贞与我双修疗伤之际,你也无须避忌。决计不能离开我的眼皮子下,听明白不?」
阿傻静静点头,彷彿大夫只是同他道了声晚安。
即以殷横野的能为,沉沙谷当日的折腾也够瞧了,一名高龄七十六岁的老人,
不可能毫发无伤。伊黄梁并非头一回为老人的身子把关调养,他很确定先生此行
应是为此而来,但殷横野始终没开口,连让他把一把脉的意思也无。
还有天佛血。
李蔓狂那厢必有什么动静……说不定,他已离开了藏身之处,甚至来到越浦
左近,但先生什么也没对他说,更别提天门之事。一旦伊黄梁动手「治疗」鹿彦
清,短则数月,长则大半年间,鹿别驾势必率众于谷中盘桓,如此祭血魔君形同
闭关,行动将极其受限,乃至无从出现也未可知。
虽说古木鸢阵营一败涂地,只余收尾,但鸟尽弓藏毕竟不是先生的作风。合
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阿傻,先生他……」背对少年踽踽独行,神情落寞的医者像在对随从发着
牢骚,实则是说给自己听。「……已不信我了啊。」





妖刀记(49卷)全 妖刀记(49卷)281
第二八一折
使民放铸圣断皇图
——你要的,是高还是低?
耿照一下被问懵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人说了,三日之内每天予少年一问,视回答决定教什么。既如此,这话里
的「高」或「低」,指的该是武学罢?
不对。耿照转念又迟疑起来:前辈人称「刀皇」,乃当世刀界巅顶,何谓
「刀中至高」,没谁比老人更清楚。贻此良机,何人能为他指出天下无敌的刀,
究竟是什么模样?
况且,比起内功掌法,耿照于刀道一途,怕是高低俱缺,无论选哪个,难免
都有遗憾。自入武林,他所习碧火功即是绝学,明姑娘取天罗香双修法门速成,
更是天才般的手眼,既不失原初根柢,又添青霄进路,面子里子一应俱全,造就
了少年一身深湛内力,练什么都是事半功倍,堪称耿照立身之根本。
便数拳脚一门,也有得自娑婆阁木像的「薜荔鬼手」,招式理路毫不含煳,
有所依凭,方能补益精进。乃至后来能够无师自通,解出三奇谷古卷内的「摧破
义」重手法,亦是根源于此。
但刀,就不一样了。
初遇风篁,名门出身、得刀侯亲炙的初老浪人一口咬定,耿照「身上有刀」,
却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刀法,少年岂止所知有限?根本谈不上登堂入室。老胡传
授的无双快斩,蚕娘前辈的一式蚕马刀,与红儿共谱的霞照刀法,还有妖刀绝学
寂灭刀……这些并未为耿照构筑出清晰的刀法理路,反弄得一片混沌,若能使出
无敌刀境,尚且能扛隐圣一击;若使不出,遇鬼先生或豺狗围攻,不免险象环生,
胜负难料。
至于刀境是什么,耿照更是毫无头绪,仅有一丝微妙感应,却非百试百灵;
而柳见残又是如何能金刀大马闯进他的识海,少年也非常渴望得到解答——
耿照甩甩头,驱散脑中纷乱的杂识,叹了口气。
这真不是贪,是两头都难啊。
「我选『低』。」斟酌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
「不怕入宝山空手而回么?」武登庸饶富兴致。
「万丈高楼平地起。」既做出决定,便毋须纠结,耿照抬头微笑,大有松了
口气的潇洒从容。「晚辈于刀法所知,简直空空如也,怕前辈示以高峰,我也听
不明白。前辈若不嫌此问太蠢,晚辈想先从低处听起。」
「答——对了!聪明的聪明的。」老人搓着手满脸谄笑,一身市井无良买卖
开张的架势,哪还有丝毫绝顶高人的仙气?殷勤得教人浑身发毛,不惟荷包钱囊
隐隐震动,连肝肾胆囊都有些发疼。「难得客倌半点儿不贪,谁家买菜不要把葱
呢你说是吧?这题送分多年没人答对,今儿到时辰啦!来来来,买一送一、买高
送低,掌柜不在随便卖,通通送给你!」
「前辈,可我选的是低。那个……买一送一,买高送低……」合着陶实当叫
头那会儿,老人也一并实习过,少年非但笑不出来,简直想哭。
「一样的一样的。买低送高,又红又骚!咱们就从低讲到高,步步高升,大
吉大利!这优惠只有今天有啊,明儿就没这种好事了。」武登庸脸不红气不喘,
大手一挥,转头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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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中庭的设置分明是演武之用,两侧廊檐下还搁着石锁和兵器架子,可惜
架上空空如也,并未摆放枪棒单刀一类。老人瞧了半天,终于放弃找把实刀的念
头,右手五指虚握着,左掌横里一抹,怡然道:
「剑长三尺,举世皆然。而刀无常制,须与身臂合:直臂垂肘抱刀,刀尖不
低于耳,即为最合适的刀长;以寻常男子论,约莫是两尺五寸三分。此乃金貔、
碧蟾乃至本朝军伍所定,三代因袭,沿用至今。
「单刀的份量视个人膂力,约落在两斤半到六斤之间。两斤以下,为快刀或
演武之用,杀伤力难免受限;九斤以上,运使的法门近于鞭锏等重兵器,不能纯
以刀法论之。」
耿照打铁出身,长年随七叔按图造兵,对于尺寸、份量异常敏感,边听着老
人言语,也学他虚握五指,想像手里有一柄长两尺五寸三分、刃如柳叶,线条滑
润如水的银灿钢刀,再为它添上三斤七两半的份量,令重心落于刀身前端,果然
应势一沉,格外称手。
少年一旋腕,幻想中的刀尖「唰!」一声昂起,沿霜刃直至尖端,彷彿能见
它蛇信般昂然吞吐、颤动不休,胜似活物;钢质兼具坚、韧二长,正是七叔的拿
手好戏。
想像手里有把刀——这种事怎么想怎么羞耻,四下无人偶一为之,事后仍不
免臊得面红耳热,遑论在刀皇面前为之!这简直是亵渎。
但武登庸并无一丝异色,彷彿少年所为理所当然。不及惊赧,见老人也转了
转手腕,不知怎的,耿照似能听见刀刃扫风的锐利声响,察觉老人手里的虚幻之
刀,应有三尺五寸长,份量嘛……差不多是五斤上下。以前辈的魁伟身量,这般
配置毋宁是十分理想的。
老人信手挽了个刀花,斜斜指地,臂直身挺,说不出的轻松,却又说不出的
森严,宛若在洁净无瑕的白砂之上,凭空竖起一块纯黑的峰岩,一方天地的威势
与气魄俱都凝于这小丬角的枯山水间,似拙实巧,小中见大,令人难以移目。
「武学中有云:『剑走青,刀走黑。』刀背厚刃薄,运使之际势头刚勐,世
人以为杀器。殊不知,那是门外汉的愚见。「武登庸续道:
「剑两面开锋,尖端奇锐,周身皆可杀人,主攻,古之帝王以为权柄;刀单
边开刃,使刀之人藏于刀后,以守为主,是为君子之器。
「今人论剑,或以武儒为源始,但昔年武儒一脉宰制东海时,门下刀大于剑,
乃以刀器为宗。后来发生内斗,使刀这派被使剑的斗倒了,高手殒落,绝学封藏。
得势的一方大笔一挥,索性将剑订为宗器,抹去故史旧迹,好教失败的一方永世
不得翻身。
「得势的剑,遂成兵器之主流,钻研的人越多,成就斐然,地位便越见崇高;
失势的刀,高手、经藏……就连传承都被彻底断去,沦落江湖底层,贩夫走卒俯
拾可得,与锄头棍棒一般,常见于乡里斗殴,人皆以为俗鄙。所以说庙堂也好,
江湖也罢,这些个读书人争权夺利的手段,永远是最黑最毒的,奸淫掳掠最多就
拿你一条命,落在他们手里,不止刨你祖坟改你族谱,还教你断子绝孙、传你万
世骂名,再没人能替你说几句。」
耿照没料到听老人讲述刀道,会听到一段残酷无情的斗争,更万万想不到是
发生在儒门之内。按武登庸所说,若非经此巨变,当今之世,恐怕仍以刀器为宗,
视刀为「君子之器」,武儒宗脉的那些隐逸高人孜孜矻矻,钻研的是刀而不是剑;
绿林好汉打家劫舍,镖师衙差日常所携,也不能是地位崇高的刀器了,可能得是
短棍匕首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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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一想,这可是不得了的变故啊!可说是整个武林都变了样。
武登庸将少年的诧异看在眼里,却无意于此间盘桓,更不稍停,徐徐道:
「明白历史之变,便不会犯『刀如勐虎』的毛病,一味追求勇勐剽悍、刚劲有力,
终身摸不着上乘刀法的边。你仔细想想,运使刀械,是不是防守比攻击更得心应
手,同样是缺乏招式理路,立于刀背之后,要比和身扑向敌人,要来得更理所当
然?」
还真是。无双快斩不重招式,讲究出手连续、水泼不进,耿照以三易九诀析
出十七式刀法,经阿兰山两战去芜存菁,并成十二;及至「落羽天式」弃绝原形,
合四式于一招,最后只余九式,却与无双快斩奋力抢攻的精神颇见扞格,几看不
出两者的渊源。
耿照甚感疑惑,在冷鑪谷时曾向老胡讨教。胡彦之见他试演九式霞照刀后,
默然良久,忽放声大笑,摇头喟然:「我没东西教你啦,你小子真箇是奇才!」
才老实承认:当初说什么猎王所授,纯是胡扯,是他灵机一动,将鬼先生传授的
天狐刀刀意,加上天门剑脉的双剑运使法门,融合成一门速成的快刀法,供耿照
仓促间防身用。
狐异门嫡传的天狐刀,据说脱胎自「天下三刀」之一的《稽神刀法》,算得
上是一门上乘刀艺。鹤着衣昔年与胤丹书情同手足,曾联袂闯荡江湖,屡经患难,
武学上得胤丹书点拨甚多,对狐异门的刀法、轻功,乃至内家功法均有涉猎,在
培养胡彦之时,刻意在爱徒身上留了理路相承的根苗;鬼先生与老胡兄弟相认后,
欲授以正宗的天狐刀,但胡彦之并无回归狐异门之意,明快拒绝。
鬼先生心念不死,假意偷袭胡彦之,交手之际反覆施展天狐刀法,使胡彦之
入局——武林中各门各派均有对练之法,狐异门于此特走偏锋,有一门反向镜射
的手法,用以自限限人,令敌对者与己同囚一槛,曰「鸽悬网」、「蛇入笼」;
一旦成局,双方除以相同的刀路争先,别无解法,慢者落败身死,如捕狐人与狐
群生死相搏,胜负瞬变,无有和局,又称「狐锯树」。
鬼先生于取胜的刹那间收势,自受胡彦之一刀,幸未及要害,终使胡彦之信
了兄长的诚意。
老胡的天狐刀法起自牛鼻子师傅所埋根脚,复于「狐锯树」中生死相搏,远
非本门真传;能悟出刀意已是天纵英才,哪来的招式教耿照?见义弟淬出的九式
霞照刀法,隐现兄长之刀的张弛有度,除了鼓掌赞叹,已难置一词。
被武登庸一说,耿照终于明白何以霞照刀法不似无双快斩,反与蚕娘前辈那
一式蚕马刀遥遥呼应,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武登庸又道:「你格挡见三秋的刀气时,摒除杂念,一心保护旭儿,正合以
守为本的刀法极意,身子本能而动,无入而不自得,你的刀若以十分为限,那一
阵便是十二分的发挥,引出了见三秋的好奇之心,想探探你的底。若非如此,他
要杀你也就是一眨眼间。」
耿照面露惭色,低声道:「晚辈理会得。」
武登庸微微一怔,不由失笑。「喂喂,能教『苦海迷觉』见三秋放下杀心,
好奇到想瞧瞧你还能变出什么把戏,这能让你吹嘘大半辈子了,快收起那副窝囊
的德性。昔年他杀翻北关那些个『刀法名家』,没谁能让他停下来多看两眼的。」
耿照也笑起来。
「刀法之中,但凡缠、噼、砍、截,撩、挂、扎、斩等,皆有攻守两面,守
为体攻为用,守为君攻为臣;进取为标,存容为本,方圆周天,皆在刀后。钻研
到了这个地步,你的刀才能称作上乘。」老人一挑刀痕破相的灰白眉毛,又露出
那种市贾的奸相,搓手道:
「说好了买一送一,低的说得差不多啦,咱们便来讲讲高的罢?」
耿照还有满腹的疑问未出,但前辈这么说了,也吐不出个「不」字,按下飢
渴的求知欲望,恭敬道:「请前辈赐教。」
武登庸满以为他会小小抗议一下,扬了扬眉毛,却未多说什么,怡然接口道:
「在三宗共治的古纪时代,乃至更早以前,普天之下以刀为尊,料想应是刀
途灿烂、绝学甚多的,可惜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多说无益。当今之世,首推
『天下三刀』,《稽神刀法》失传既久,西山金刀门的《不周风》也没听说有什
么横空出世的厉害传人,能为你讲一讲的,只有我公孙家的《皇图圣断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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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氏可是硬生生整出「不败帝心」和「同命术」这等要命玩意的奇葩家族,
耿照忽然觉得,这《皇图圣断刀》的名儿听着如此霸气,里头要没有几处坑死自
己人的神奇脑洞,简直就不是公孙家的家风。
「喂喂喂,你这充满戒备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就讲一讲而已,没说教你啊,
听听都能有事?」武登庸又气又好笑,本欲屈指敲他脑门一个爆栗,想想毕竟不
是自家徒儿,咳咳两声端肃形容,正色道:
「刀剑两道,本以儒门为宗,也只有这些读书人吃饱了没事干,像钻研学问
一样的钻研武学。儒门罢刀尊剑后,对内开枝散叶,除了剑法,掌、指、内功,
乃至奇门术数、各式异械等,也都立了科门研究,以显示有司不是故意罢黜你们
这些个使刀的啊,是大伙儿都长进了,你们自己不成,这才完蛋大吉……差不多
就是这种掩耳盗铃的作派。
「门内容不下刀了,残存下来的刀法刀客,只好往外逃,免得被大笔一抹,
消失在历史的暗影中。这些上乘的刀传散入江湖,为防儒门追迫,只好解裂原本
完整精致的结构、庞大精微的论述,只保存各自绝不能失的精华部分,与底层那
些新起的粗鄙刀派相结合,赌上形神俱失的风险,以求不绝,就这么倏忽过了几
百年。」
即使是沧海儒宗全盛之际,也不能一手遮天。有人知道这场残酷的夺权斗争
牺牲了什么,有人深自惋惜,有人选择静默,也有如金貔王朝公孙氏这样,试图
从余烬里掘出宝藏,赋予新生。
「公孙一族的武库收藏号称古今,而最初搜集的就是刀谱。」老人笑道:
「我祖不分精华糟粕,只要是与刀有关的,必定要入手才甘心——抱持着这
般执念,在金貔朝肇建之前,公孙氏的列祖列宗已经默默进行了三百多年。头一
个一百年,武库便号称搜罗了天下刀谱的近八成,以我公孙氏大胆设想、务实求
解的优良家风,谅必非是夸夸其谈。」
耿照本以为武库的建立,是挟帝皇家的威势而为,料不到公孙氏以草莽之身,
竟能得手全武林近八成刀藏,其中的心计、心血乃至血雨腥风,直是不敢多想。
武登庸说起这段,面上笑意澹蔑,语多讽刺,想来亦无夸耀之意。
「缺德事干了也就干了,却不能白干。第二个一百年,我祖除了持续搜罗刀
法之外,更开始整理武库所藏,分门别类,一一比对拆解、钻研琢磨,靠的全是
真功夫和死功夫。我自问干不了,不敢腹诽,只有尊敬而已。」
分门别类不难想像,但「比对拆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就是你想的那样。」老人澹澹一笑。「他们把这些刀谱里的一招一式,无
论精粗,全当成小学训诂般来研究,看看它们有什么共通处、能不能拆解成更基
本的元素,背后有无一以贯之的道理……大抵如是。
「起初,我猜测他们是想从这些刀谱之中,整理、还原出昔日儒门那个华美
湛然、广袤精微的刀法体系来——『既然儒门不要,那就归咱们罢!』约莫是这
般心思。然而,消亡了几百年的东西,就算残留着些许痕迹,早被揉捏混杂成了
全然不同的物事,如打破的青瓷花瓶再碾碎掺入土里重新烧制,要如何令它恢复
原形?就算花上十几二十年,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自己追求的,连空中楼阁都
算不上,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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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破灭的公孙氏先祖,并没有因此而自暴自弃。
既然儒门刀学的体系难以复现,那我们……就来重新打造一个全新的体系!
「他们拿出修史治学、钻研术数的那一套,将武库所纳,整理成了一座包罗
万有的刀藏。」老人笑道:
「你可按总纲目录,找到某门某派某部刀法,有经公孙族内的刀法高手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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