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默默猴
七名鬼卒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兼且没有发号施令的领袖,拖到应风色等赶至都没能回神,岂是奇宫诸人的对手?片刻便即团灭。众人还没喘过气来,储之沁已提着膝裙冲入白雾,尖亢的嗓音透雾而出:“磨坊就在前头……快跟上!”
“储、储姑娘!你别——”龙大方目瞪口呆,本想回头征询师兄的意见,见少女背影迅速消淡,心里堵得慌,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赫见周身白濛濛一片,如坠五里雾中,眼前一抹苗条丽影,腰如约素,被白雾遮去小半截,细得难以言喻,却不是储之沁是谁?“储”字尚未滑出嗓眼,少女照面便是一剑!
他本能一格,“铿”的一声脆响,储之沁的长剑仅余半截,剁飞的半截断剑掠过龙大方的面颊,热辣辣地一疼,温血飞溅。
“是我!储姑娘——”储之沁美眸微眯,巴掌大的俏脸上杀气未减,
冷不防又是一剑刺来,正中龙大方身后的鬼牙众。那人捂着喉剑踉跄后退,格格有声,倒落雾中,死不瞑目。
“怎地是你?”储之沁目光转到他身上,蹙着柳眉,说不清是鄙夷抑或失望。“其他人呢,怎么没跟上来?”
你没头没脑的乱冲一气,白痴才跟——龙大方本想这么说,但骂到自己毕竟挺难受,终究没出口,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道:“储姑娘,降界之中极是危险,不宜脱队行动。咱们还是先回去——”啪的一声,手背吃痛,却是储之沁一把挥开,俏脸沉落:
“谁让你动手动脚了?奇宫教下,如此无礼!叫‘师叔’!”
龙大方才意识到自己伸手去挽她,绝无轻薄之意,是怕在术法阵中走失,后果不堪设想。她不领情就罢了,还将自己想得如此不堪,委实令人气结。这人除了长得漂亮些,根本就是女运古色,目中无人,镇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全不顾他人死活……我竟追着她闯入雾阵,江师妹该会怎生看我?
龙大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恨不得狠抽自己几耳光,忽想起江露橙的种种好处来:江师妹开朗大方温柔貌美,雪肌柔腻之外,还胸脯高耸……我是撞邪了还是怎的,来招惹这凶巴巴没几两肉的瘦婆娘做甚?
“拿来。”储之沁可没忒轻易地放过他,冲龙大方伸出小手,理直气壮。“你毁了我的剑,拿你手上那柄来抵。”
胖采臣回过神来,抱着赤霞剑不放。“不……不行!这剑是师兄给我的——”
“关你师兄什么事?你毁了我的剑,赔我一柄,岂非天公地道?”储之沁斜乜着他,冷哼:“你搬出师兄也没用,他若有意见,教他来向我讨回。拿来!我惯使双刃,少了一柄,若有什么闪失,你要如何担待?”眸光一锐,拽着龙大方避过一柄穿出雾丝的兵器,将他扯到身后遮护,左手的长剑盘旋飞舞,叮叮咚咚一阵金铁交鸣,也不知挡下多少击,但见刃上缺口如剪纸,百忙中不忘低喝:
“剑给我!要不两人一块死!”铿的一声长剑断折,龙大方及时将赤霞剑塞给她,只觉少女软滑的小手中攒着冰冷湿凉,暗忖:“原来她也不是不害怕。”
储之沁神兵在手,精神大振,赤霞剑舞开连片剑花,娇叱道:“瞧我的!”一把推开龙大方,仿佛嫌他碍事。距离拉远,龙大方这才看清对手一剑七刃,如挥剑扇,难怪储之沁那柄青钢剑抵挡不住,眨眼即毁,扯开喉咙大叫:“师兄,是我!自家人。”羽刃急收,应风色挥雾跃出,周围的鬼牙众接连倒地,鹿希色等人也跟了上来。
“你们跑哪儿去了?”运古色亦在队伍中,约莫是羽箭射完之后,也跑来凑热闹。“找了你们大半个时辰。是说这儿有这么大么?走了忒久还没见那捞什子磨坊木塔的,太也邪门。”
大、大半个时辰?龙大方吓了一跳。他追着储之沁冲进雾团,不过盏茶工夫,应师兄等却找了近半个时辰……看来此处的阵法除了迷惑五感,使人辨不清方位,也混淆了阵里阵外的时间感。由两拨人终究相遇来看,此阵并非牢不可破的障壁,徒然拖延时间而已。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而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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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能瞧向应风兄,却见师兄所目,从储之沁手里的赤霞剑移回自己身上,神情有些阴沉,只未开口。龙大方心底“突”的一跳,心虚地垂眸躲避,忽听鹿希色叫道:“……你们瞧!”
白雾散去,储之沁口中的“磨坊”终于在月下现身,仅在前方十丈处。
那是座三层楼高的木塔,建于河道的上下段差之间。河的对岸也有一座高度相同,但更为简略的木制高台,两两对称,坐实了储之沁“木塔是由原有的磨坊所改建”的推测。
木塔旁,有一道高约两丈的拦河堰,乃投入粗木和大石简略构成,高度差不多略矮于木塔;木塔和对岸的高台顶端,伸出数不清的横枝木杆,分别插入堰坝中,将两者连缀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结构。
就算不懂土木建筑,也能看出塔堰一体,枝杆支撑着简陋的堤堰,将积蓄河水的巨大压力,透过木塔高台分散至地面的机关。一旦连动结构的任一部份崩溃,堰中所蓄便化作洪流,立时将下游吞没;损害程度视蓄水的多寡而定,但无论如何,相隔仅数十丈的舟桥肯定是没跑的。
堤坝边缘,突出一整排的船首,全是小型舢舨,装满削尖的粗木,木尖凸出船首,一看即知是作冲角之用;居间那艘较左右大上许多,甲板足够容纳一座小小的舱室,此际却连桅杆等一并拆除,搭起两人多高的木台,一名全身赤裸的女子双手大开、两腿紧并,以“十”字形缚于台架上,粉颈低垂,披散的浓发随风飘扬,似是昏迷不醒。
不住溢出坝缘的河水,咿呀声频传的台塔木构,恁谁也知形势危殆,速速离开方为上策,起码不该待在如此之近的地方……然而谁也没有动。有那么一瞬间,在场众人甚至忘了呼吸,只能怔怔仰头,望着上下轻晃的船中木台——严格说来,是缚于台架的裸裎娇躯。
那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最美丽的物事之一。
女子身段修长,双腿比例更是长得不可思议,既细且直,偏又充满少女独有的浑圆腴润,丝毫不显骨感,膝盖、足踝乃至脚趾,所有细节挑不出半点瑕疵,光是这份完美就令人感动莫名,舍不得移目。
少女——这样的秾纤合度,无法与“年长”二字联想在一块,只能于女子最珍贵的二八年华显现,才能教人忍住骇异,说服自己世上真有此物——的肌肤异常白腻,既非玉白,也非乳白,更加不是百合或象牙那样青白或润白,而是从中透出红晕、充满盎然生机,带着动人酥红的白。
就连在寒风中微微泛起的肌肤娇悚,都美得超乎想像,却又再自然不过。这令她整个人从头到脚,仿佛是一蕊无比彤艳的带露白花,焕发异采,分外夺目。
她的腰肢纤细,双乳浑圆,饱满的耻丘上覆盖着纤细的卷茸,蜜缝在紧并的双腿间仅只一线;忒远的距离无法窥见私密细节,然而,从茸底腿隙的暗影中透出的酥腻娇红,已充分表露雪肌的迷人触感,甚至能想像那一抹带着体温的幽幽香泽是何等销魂,怎么也嗅不腻。
“世上……竟有……”龙大方喃喃低道,虽没能说完,但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胴体?它的主人该有张什么样的容颜,方能与之匹配?
应风色只觉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久久无法平复。
这轮降界里,每个新加入的女子都很美,似经精挑细选,就没有相貌平庸的。
江露橙的美貌与诱人身段无庸置疑,满霜样貌虽幼,却有着难以言喻的艳丽之感,也是无可挑剔的美人;储之沁的脸蛋更不消说,是能让龙大方拱手让出赤霞剑的程度,苗条的身材不知怎的,颇令人兴起“换换口味也不错”的新奇与刺激——意识到这点时,应风色裆里简直硬到不行,好在身陷雾阵,谁也没留心到他腿间高高支了顶帐棚,免去不少尴尬。
储之沁与他交手时恰迎着光,瞧不见男儿形容,应风色可是借着月华约隐,将她蹙眉咬唇、柳腰绞拧的美姿一点不漏地看在眼里,连她这么个扁薄身形,小巧的屁股居然异常的浑圆挺翘、十分肉感这点也没放过;打断长剑的那一瞬间,掠过少女面庞的不甘与愤怒,更是美味得难以形容,堪称此行最动人的收获之一。
但说到肉体魅惑,在他心中谁也比不上鹿希色。
对任一名女子的遐思,应风色无不想以需索女郎的胴体作结。他疯狂迷恋着在她身上恣意冲撞流汗,挥霍每分精力,仿佛燃尽生命的痛快之感。让鹿希色怀上子嗣,于他永远是最最有效的催情剂,可比什么春药都要厉害百倍。
架上这具赤裸女体带来的冲击,说是色欲,更像出于对“完美”二字的惊叹。就算生出“占为己有”的冲动,那也是为了灯前月下,赏玩她身上每一寸、每一分妙至毫巅的细节,而非置于胯下,弄得少女婉转娇啼,恣逞兽欲——虽然那样似也不坏,然而世上女子多如繁星,泄欲尽可有万千门径,何苦冒险毁损一具巧致如斯的绝美妙物?
瞥见少女左臂上的破魂甲,应风色很快便从怔愕中清醒过来。
美一向不是他所关注,就像他始终不明白,聪明的韦太师叔为何沉迷评书,那简直是虚掷辰光、以智就愚的极致。但这短暂的失神并非毫无助益,散乱的诸多线索,如电光石火般掠过青年的脑海,倏忽串接而起,找到各自的位置,谜底于焉浮现。
被鬼牙众抬走的,并非是一顶花轿,而是官轿,此际被随意扔在磨坊门外。若非储之沁误指是迎娶用的花轿,应风色也许能更早发现,第三关用的是哪个传说典故。
“诸位,没时间了!”他提运内力一声断喝,猛将众人唤回神,不假思索,随口指挥。“请诸位立即攻下磨坊,千万不可耽搁。我料塔中鬼兵无多,但见有执斧锤之类、欲破坏塔中结构者,须得抢先阻止,否则磨坊梁椽里的枢构一毁,坝堤立时溃决,没有人来得及逃生——”
“等一下!”运古色举手打断。“既如此,咱们何不先逃往高处,总比来不及阻止,被一家伙冲往九渊见祖宗好。还是这群鬼兵真是虾兵蟹将投胎,在洪水里淹不死,才能毫不犹豫毁掉堤坝枢构,洗他妈个冷水澡?”
他一下点出两个矛盾之处,连龙大方都难以反驳。
洪流无眼,鬼牙众若无保命之法,岂能毁去堤坝?既无毁坝之忧,急攻磨坊殊为不智,不如像先前那样,将它们一一引出,分批围杀,方为上策。以此观之,应风色的指令简直本末倒置,莫不是看漂亮女人看花了眼?
“鬼牙众不是降界内异化的妖魔,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身负任务,须得完成使命才能求生。”
事急从权,应风色只能和盘托出。乍听此事,众人的反应皆不相同,有人诧异得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以何潮色和平无碧为代表;也有人眉目微动,却不甚意外,如与应风色同闯首关的运古色与江露橙。龙大方的表情则有些尴尬,毕竟为替师兄缓颊,他曾跳出来对众人喊话,万没料到最后打了他脸的,也还是他一心回护的应师兄。
而另一批人也可能是并不在乎。
顾春色仍是面带轻笑,温煦如春风,高轩色则神色漠然,毕竟奇宫弟子多受过“血杀之教”,剥夺有生对他们来说,是行走江湖早有的觉悟。与鬼牙众的性命相比,他们更关心自己能不能生出此地。
“我们和鬼牙众被分成两边对抗,就像小时候玩的骑马打仗那样,哪边先被对手摘掉了头上所绑的布巾,就算是输。”应风色环视众人,一边留意塔顶的动静,飞快解释道:
“对九渊使者来说,这关并无守关的头目,我等要对抗的,就是洪水;只要堤坝被毁,堰中蓄水淹没下游,便算是我们输了。于鬼牙众一方,他们的任务应是阻止我们过河,把所有人杀掉是一法,万一不成——”
“横竖是死,不如毁掉堤坝,来个同归于尽?”顾春色抱臂抚颔,沉声接口。
“也可能羽羊神给他们承诺,‘死于降界不算真死’、‘完成任务即可复活’之类。”鹿希色此话一出,连运古色也不禁变了脸色,急忙转头去瞧木塔那厢有无动静。
应风色并未向众人透露的实情,如鬼牙众对银色鬼面的憎恨,以及他和龙大方在马车箱底发现的银屑等,这些事或与降界的真相有关,却无助于突破眼前的关卡。解析鬼牙众的行动也是——
双方投入战场之初,悬殊的人数差距,令鬼牙众掉以轻心,占据磨坊后,不但没有积极扫荡剩余的九渊使者,巩固防御,只抢回官轿了事,显是被缚于船顶的绝色女子所惑,试图从相连的横木爬上堤坝、解下少女,却始终没能成功。
至于鬼牙众为何执着于俘虏女性的九渊使者,应风色自有一套猜想,虽无有力的论据相佐,对照舟桥畔众家鬼卒轮战储之沁时,那种猫戏老鼠似的散漫轻佻,应风色的揣想似非无的放矢,但此亦不能对众人说。
无论如何,鬼牙众浪费在试图掳获绝色少女上的时间与气力,耗光了先期所获得的巨大优势,拖到应风色等人进入战场,救下储之沁与何汐色,胜负的天秤自此迅速倾斜。被一举突破的步卒锋线,怕是塔顶妄想吃天鹅肉的鬼牙众见敌人增援,欲以优势兵力对抗,岂料稍触即溃,根本就不是对手。
此际犹在横木间鬼祟攀爬、上窜下跳的几点乌影,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应风色唯恐他们狗急跳墙,破坏构枢同归于尽——以羽羊神的混帐程度,肯定留了像“断龙石”一类的机关,让居于劣势的鬼牙众得以逆转,坑杀九渊使者于解令的最终一步前。故分秒必争,须以最快的速度攻克塔顶,杀光所有能破坏构枢的鬼牙众,破解本关使令。
“高轩色、顾春色、运古色随我来!其余人等听鹿希色号令,扫荡磨坊!”
运、顾是仅次于应鹿二人的硬点子,高轩色的武功稀松平常,但魁梧的体型与两膀气力勉强也算一员猛将。他一口气抽调三名精锐,反叫老弱妇孺去攻塔,怎么都说不过去。储之沁虽与众人不熟,眼底却揉不进这点沙,板起俏脸寒声道:
“岂有此理!既要攻塔,自是全力以赴,兵分两路是什么道理?按我说,你、你留在这儿,莫拖累了众人;你箭术不错,待在这儿保护她们俩,见有鬼卒逃出,或高处有人探头,便以弓箭招呼。那边的大个子负责开路。众人听我号令,合力破塔,以解使令!”分指江言二姝、运古色以及高轩色。
应、鹿交换眼色,理都没想理她,分往两头动身。
二人一动,余人也没法杵在原地,顾春色淡淡一笑,冲目瞪口呆的“小师叔”微微欠身,施展轻功,俯身曳袖,飞也似的追赶应风色;何氏兄弟与龙大方也没什么犹豫,跟随鹿希色行动,只何汐色掠过储之沁身畔时,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仿佛深感抱歉似的,旋即冲入塔中。
江、言二姝本算不上战力,留在塔外,也没甚影响。应风色是无暇分派,并没有硬要压上她俩的意思。
不知为何,自见得那缚于船顶的女子,江露橙便有些神思不属,连储之沁说了什么也没细听;长考多时,下定决心,对言满霜道:
“你在外头找个地方躲着,姊姊去去就来。有个人,我得瞧了才能放心。”闷着头奔过储之沁身畔,不小心撞了她肩膀一下,回头灿笑:“储姑娘,对不住。你没怎么样罢?”足下不停,一溜烟钻进了塔门,便是虚应故事也未免太过敷衍,可比扇储之沁一巴掌更令她难受。
平无碧就不是明断的性子,见众人一霎星散,顿时手足无措,眼巴巴望
着高轩色。“这……咱们听谁的?”魁梧男子踌躇片刻,哼道:“你也是师叔,就不能自个儿想?”霍然转身,追着应风色与顾春色去了。
储之沁自觉分派有理有据,要比那风云峡的麒麟儿靠谱得多,岂料众人不识好歹,帮亲不帮理,与翠山百花镜庐那厢也没什么分别,最后居然只有运古色留在原地。
运古色“啧”的一声,不耐挥手。“你别露出那种小狗似的可怜兮兮的眼神。我虽瞧麒麟儿不顺眼,但他与你之间,我的选择只凭一句话,若是他说得出而你说不出,你便脱光了衣裳也别想我偏帮。”不理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少女,扬声道:
“麒麟儿,这到底是哪个故事话本?你倒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要不,老子如何信你?”
“……你瞧那官轿左右悬挂的灯笼,写着什么?”应风色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带着一丝很难说是得意抑或笑意的微扬。他与顾春色刚奔过系着铁索的石梁,信手一指,不知说了什么,高轩色突然停步,驻足于石梁边,铿啷啷地拨弄沉入水中的铁链。
“写着……我瞧瞧……是‘邺’。两边都是个‘邺’字!”运古色扭头一瞥,旋即回首叫道:“妈你个哌哌鸡!邺是什么鬼?瞧不明白啊。”
“……是邺县县令的‘邺’!”
应风色偕顾春色奔过了舟桥,冲向对岸的石梁,穿透水风的声音又比适才更近些。运古色发现他并非得意而笑,而是绷紧了嗓子眼,难掩焦急,不由得撇下储之沁,径往高轩色处奔去——白痴也能猜到四人是要分成两组的——口中兀自抬杠不休:
“然后呢?邺县县令怎么了?没事找人分两边,玩他妈骑马打仗?”
“当然不是。金貔朝初年,邺县父母官西门豹走马上任,为止地方上活人祭神的恶习,连投乡绅、巫觋等于漳水,名曰问河神。土人畏惧,从此不敢再提投处子入水之事。”应风色与顾春色终于就位,运古色也来到高轩色身畔,四人运劲,匡当当一阵水出浪涌,合力拉起拦河铁索。
“你没听过么?是‘河伯娶亲’啊!”
鱼龙舞 【鱼龙舞】第七卷 四鬼成羊 52
第五二折·三击而止·极目畅情
2020年1月1日
储之沁一个人站在塔外,以废弃的磨坊为基、增建至三层半高的木造建筑难掩赶工的畸零克难,斜长的屋影吞没了苗条的少女,凸显出两者间悬殊的量体。
她不会再为这种事负气流泪了。被排挤孤立,又算得了什么?在这世上,谁不是孤伶伶地来,最终又孤伶伶地去?前呼后拥,花簇锦攒,全是骗人的;要不是别人骗你,就是你骗自己,何苦来哉?
木塔中,间或传出铿击叱喊声,乍现倏隐,盘旋上行的速度异常迅疾。那个叫龙什么的胖子决计没有这样的身手,她不得不重新修正对奇宫婢子的评价。低三下四的嬖妾出身,有此本领殊为不易,也难怪风云峡的麒麟儿另眼相看。
少女对应风色抱持的一丝好感,从察觉他对鹿希色格外不同的那一刻起,便即烟消云散。出身自然是要紧的,但应风色的选择不啻自污其身,枉费了陶夷应氏的雪亮招牌,世家大族的菁英,可不能犯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
储之沁懒得去分辨对他是失望或惋惜居多,放下心思之后,反而更能欣赏起鹿希色的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直到塔顶传来连绵的金铁交鸣声。
(还在打?都老半天了……怎还拾夺不下?)
“……啧,没用的东西!”
苗条少女一跺脚,提着赤霞剑掠进木塔中,沿阶绕转、点足登梯,倏地穿出塔顶,见全无护栏的平台上,双胞胎与平无碧各对一名鬼卒,斗得难分难解;鹿、龙合战一名双持兵刃的鬼牙众,两人手中之剑均剩半截,盖因对手的九节钢鞭似非凡品,使将开来简直难以近身,这才相持不下。
突出塔身的错落横木之前,一名披创沥血、额发汗湿的鬼牙众正拄着大斧,背对悬台堰坝,与双手握着长剑的江露橙对峙着。
鬼牙众的眼瞳布满血丝,几乎看不见眼白,带着亡命之徒的狠厉,似是自知无幸,锁着半面的口鼻间呜呜有声,不知吐着何等秽语污咒,一双红眼兀自在江露橙饱满的胸脯间盘旋不去,宛若盯上美肉的饿鹰。
储之沁不懂江露橙一个武艺平平的姑娘家,明明是倒数第二进的塔,怎就冲到最前头,万一阻不了鬼物挥斧,致使横木连锁而断,众人岂非死得冤枉?奇宫婢女是怎么指挥的,简直莫名其妙!
怒上心头,瞧谁都扎眼的苗条少女剑随身走,纱袂旋搅之间,裹着的一点剑芒倏然飚出,抢着接过了那柄乌沉沉的镔铁九节鞭,赤霞剑绕鞭削抹,吞吐如蛇,对方退都来不及退,肩、臂、腰胁接连绽出血花;闷呜一声正欲扫开,储之沁剑势忽变,挟风斜斩,既沉且重,居然全是刚力。
鬼牙众正愁磕不断这柄蛇信也似的该死金剑,见猎心喜,未及调息,急咻咻地反手一抡,抢着与她硬碰硬。“嚓”的一声剑鞭交击,储之沁竟于短兵相接的瞬间轻抖皓腕,剑身一转,吹毛可断的剑刃贴着钢鞭曳出大片火星,如以铁片取豆腐脑儿似,削下整片鞭棱;差堪盈握的细薄柳腰一拧,以分许的微小差距闪过鞭头,足尖一点,于两人身形交错的刹那间倏然转回,往对手的左肩胛扎了一剑!
钢鞭旋扫,这一刺毕竟入肉未深,无法令其倒地,却已教鬼牙众既惊且怒,而惊骇还远在恚怒之上:这么个水灵水灵、搪瓷娃娃也似的标致人儿,怎地使剑竟如此辣手?
“去帮那尼姑庵的丫头!”余光见龙大方瞠目结舌,少女咬牙怒叱:“都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刻意让对手流了一会儿血,没等他喘过气来,金剑带风,猱身又缠上去,果然鬼牙众招架渐比攻击要多,偏生挡不住又避不开,尽显支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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