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天揽月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锦城酒徒
这孽龙身形巨大,食道宽敞无比,内壁光滑布满粘液,陈醉身不由主随之下坠。只觉得四下里漆黑一片,酸臭的味道刺鼻难闻。先是悚然一惊,随即勃然大怒。老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白捡了二十四年性命,岂是为给你这孽畜填一口粪而来心念一动,从腰间解下风炮锤,挂上链子,抡动起来。
一千两百斤重的风炮锤抡将起来的力道何止万斤,这孽龙道行不浅,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哪里承受得住顿时腹痛如绞。这家伙疼的受不了,却也不肯浮出水面给上面高手袭杀的机会。硬是一头钻进数百步深的水底,狂吞几口水,打算生生将陈醉呛死。陈醉少年时期为求武道入门,常年搏浪于柳江上游,练就超凡的水性。孽龙这一口水将腹中灌满,非但没能将陈醉如何,反倒帮助小醉哥稳住了身形。
如鱼得水的陈醉轮着风炮锤在孽龙肚子里大肆破坏,目虽不能视,耳朵却能听,只需听到血脉奔涌,震动频繁的所在便料定是这东西的体内脏器。便毫不客气的游过去,一通乱砸。直把这孽龙砸的肝脾破裂,五脏不全。砸来砸去,忽然闻到一股甜香入鼻,虽只有一丝丝,却异常隽永倔强,钻进鼻子里久久不散,竟似压过了这孽畜腹中腥臭的味道。
陈醉料知有异,便循着味道游过去,只听通通声入耳,那香甜的味道正是从这里渗出。陈醉以道意四重境界,外放神识探查此物。判定此物必是这孽畜的心脏。当下奋力振臂跳过去,一把捏住了此物与身体连接的血管。猛然发力一把扯断。
孽龙遭受致命重创,再也承受不了剧痛,这才猛然从水中跃出。收缩肚腹将水从口中挤压而出。顺势也将陈醉吐了出来。只可惜它的动作稍慢了一步,陈醉出来前已经将这孽畜的心脏彻底扯下来。
出龙口,吞龙血,威风八面。一锤砸下来,那乙字第六号神为之夺,又自知纵然避过这一锤,也难逃过莫绍康的天音剑气,他有心求死,临空望孽龙,眼中闪过一抹悲色,竟不知躲避。被陈醉一锤砸在头顶上,登时了账,与那孽龙一起落入水中。到死都不能想象陈醉是怎样吸收的孽龙本命精血。
陈醉回到甲板上,霍明婵扬声赞道:“大哥果然好水性,龙腹做盆龙血洗澡,吹牛都没有这么吹的。”
船舱里,陈醉刚洗去一身血腥,只穿了条长裤,暴露出一身劲健的肌肉。一进门却出乎意料的看见数日来都在闭关的师容兰也在。光头小美女俏脸一红,随即面罩寒霜道:“无耻败类!”
陈醉嘻嘻一笑,道:“平日来我这房间的,不是我兄弟便是我媳妇,或者莫大舅舅,谁知道你今天这么有雅兴”
师容兰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并无反对之意的霍明婵,撇嘴道:“姓陈的,你别忘了这屋子里跟你有婚约的人是谁!”
霍明婵面带笑意瞥了陈醉一眼,又冲师容兰淡然说道:“我们有大事商量,你要听便留下,大哥一直都是这样子,你若看不惯就出去好了。”
师容兰这小妞脾气古怪之极,对往生这个小师叔祖从来是只用拳头和厄难剑说话。对陈醉一开始是只想刺三剑,后来发现勇猛机智的小醉哥太不好对付,便改为敬而远之看你怎么死,至于船上其他人,她向来态度倨傲不屑一顾。
唯有对霍明婵,是个例外。她在婵儿面前始终保持一种莫名其妙的敬意。也许是出于对更强者的尊敬,也许是对婵儿绝世风采的欣赏,总之,她就吃霍明婵的那一套。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让她收敛起古怪的脾气。
莫绍康看陈醉安然无恙,心下大感安慰,关切问道:“城主可有体内气血奔腾难以抑制的感觉”
陈醉摇头,干脆的:“放心,那奇兽的心血虽然精纯,但对我的补益算不得多大,连还天丹都被我消化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莫绍康感到惊奇,道:“你服下还天丹的时候正身受重伤,体内有云玄感百年精元肆虐,还天丹的药性与之相互抵消才被你吸收,而这孽龙精血其性爆烈,不同于得道奇兽的真元内丹可以补充丹元,故老相传,这龙心精血里蕴含的是最纯粹的血气精华,是巨龙之力的源头,人若吃了,顷刻间便会爆体而亡,城主纵然天赋异禀也断不可小觑啊。”
霍明婵插言道:“莫大先生不必忧心,大哥自有解决之道,这点孽龙精血吸收尽了都只怕不够他打个饱嗝呢。”
陈醉不想多谈自己掌握先天体魄提升秘法的事情,岔开话头问道:“你们谁知道那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往生道:“这人自称是来自天机楼的杀手,说有人悬红十万两黄金要取大哥人头。”
天机楼是大赵一统南北后诞生的一个秘密的江湖组织,总楼在东蜀五凤池,除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业务外,还会出卖江湖情报,号称只要价钱合适,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得不到的讯息。
第一百零七章 底气
师容兰没有什么高见。但陈醉知道她那个姐姐一定有。
九年前,裘剑心入西戎行刺师容兰,背后的雇主是谁到现在仍无公论。裘剑心失手被擒后,那件事便就此作罢。而当时以西戎汗国的实力想把这件事一究到底并非难事。西戎女王号称女中英主,向来杀伐果敢,极少做媾和求全之事。最心爱的女儿遭到天机楼刺客行刺,刺客被抓两年后,她却选择了息事宁人。这里头的原因太值得玩味。
陈醉的脑子转的飞快,把有可能对自己不利,并且会选择去天机楼发下悬红的人在脑子里过滤一遍。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人要除掉自己,不是为报仇便是为了利益。思来想去,三个人嫌疑最大:赵玉虎,奚无道和费寄穹。其中费寄穹的可能性最小。十万两黄金不算是小数目,费家高手如云,似乎没必要花这笔钱。
第二有嫌疑的则是奚无道。此人是北地巨商,与北路边军过从甚密,能拿到西戎和北赵之间的贸易牌子多半与赵俸侾有关。武威王因为赵致,对小醉哥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视而不见,但未必就表示他彻底放弃杀陈醉灭口的念头。主子有想法,对下面稍作提示,下头的人揣摩到了,便自作主张去办,也并非难以理解之事。更何况陈醉的抱天揽月楼与奚无道的铜德惠商队之间是直接竞争对手,这么算起来,这位大赵首富似乎更有理由做这件事。
在陈醉心中,嫌疑最大的却是非赵玉虎莫属。这位坐镇纳兰西京,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大姐头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前次便为了利益把小醉哥卖给了弋江城那边,后来陈醉安然无恙,离开纳兰西京开创炼锋城基业,这大妞在纳兰西京为开辟东线商道一事奔走,表面上与抱天揽月楼密切合作,暗地之中却一直为陈醉与师容兰的婚约关系,而对陈醉敌视之。背地里的绊子没少下。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大妞儿有过前科,跟天机楼的人有过眉来眼去的历史。
这些念头在陈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却并没有急着说出来。
师容兰面沉似水,这小妞慧剑通明,从陈醉龌龊的眼神中便猜到了这贱男人的话中所指。冷哼一声,起身恼道:“我的高见就一句话,拭目以待,看你怎么死洗耳恭听,听你死前的惨叫!”说着,气呼呼出门而去。
往生发表高见:“决计不是她做的。”
“谁做的”陈醉笑眯眯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往生却只是低头报以沉默。小和尚果然是聪明人。
陈醉却忽然道:“如果真是她做的,这件事倒简单多了。”
往生抬头看了陈醉一眼,眼神中充满期冀,“如何简单”
陈醉笑道:“丫不是第一回给咱们使绊子了,这事儿若真是她干的,醉哥就把你派回去看着她。”
霍明婵一本正经道:“这个主意好,回头西戎汗国境内所有抱天揽月楼的业务也都交给小贼秃,保管那母老虎会对小贼秃另眼相待。”
往生惊诧的看着陈醉,问:“大哥的意思,如果真是她做的,您肯原谅她”
“不原谅又能怎样”陈醉怪好笑的看着往生,道:“我最不能原谅的是陈师道,最渴望战胜的人是赵俸侾,那我就要去找这俩人死磕吗”又道:“咱们是好兄弟,你我是在咱们最难的时候走到一起的,这份感情在大哥眼中比什么仇怨都珍贵,大哥知道你对她的心思,这件事若真是她做的,接下来面对天机楼,咱们就权当磨刀了,若是连这么一个江湖组织都不能干翻它,大哥又有什么资格跟那俩人斗”
莫绍康想要提醒陈醉不可大意,却被陈醉摆手将话堵了回去。
“这趟北赵之行,有四个人咱们是必须要见一见的,头一个自然是岳恒,第二个是归址城叶斩,第三个帝江城的司文晓,第四个则是重光城里那位负三十年大名不肯奉召入京的怀古先生。”
陈醉掰着手指头说道:“这四个人,前面两个是我自己决定要见的,后面两个却是受了舒兰成那老货的指点,司文晓是当朝宰相司祭酒的孙子,擅做雄词奇丽诗篇;宁怀古则以风骨瘦硬享誉文坛,舒兰成说此人过目成诵,文思敏捷,精于内政实务,三十年宦海,在西路四州做了六地府尹,每到一地便兴修水利,扩办学堂,着实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莫绍康眉头紧锁,吞吞吐吐道:“城主要见这四人,除了岳大将军外,余者三人恐怕都不好见啊,那三人跟咱们……”
陈醉笑问道:“你是想问我要见他们所为何事吧”
莫绍康点头,肃然道:“这三个人非同小可,以咱们的身份与之接触,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大祸,城主若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还请实言相告。”
陈醉善解人意道:“知道你的难处,你就对外公据实相告我的所作所为,他自然猜得到其中缘由。”
莫绍康轻轻一叹,道:“其实城主的意图,我也能猜出几分来,只是那人在北赵如日中天,文成武德声望正隆,而且众所周知他杀性极重,我担心城主所为稍有不慎,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便会招来万劫不复的灾难。”
陈醉嘿嘿一笑,“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怕我就不走这一遭了。”
霍明婵似不喜欢这个话题,提醒道:“还是要当心天机楼的杀手,这一次若非你有宝铠护身,那孽龙便已经
第一百零八章 局气
今日之岳恒与一年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白马红弓,玄甲天骄,西南救驾,圣眷正隆。身为国朝最年轻的大将军,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当然,这只是外界人的看法,实际情况却绝非如此。
自从接替叶斩走马就任这个西路军大将军,岳恒就一直面临政令难出将军府的尴尬。作为大赵帝国武将体系中仅有的能隐隐与赵俸侾形成制衡局面的天刀叶斩,在落日城经营了二十余年,对西路军的掌控力已几乎达到极致。以岳恒的资历和能力,想要凭一张圣旨便取而代之,实非易事。
岳大将军的尴尬和惆怅无需过多倾述,只需看堂堂参事副将许笑然都要亲自带队干这抓捕江湖帮派小马仔的差事就能想象出一二来。陈醉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对许笑然说不必勉强的话。
许笑然会意的苦笑,道:“陈城主快莫要说笑了,还是先请到府中叙谈吧。”说着,引着一行四人赶奔将军府。
将军府位于落日城铁狮子大街尽头处,因为六百多年前留下的天子守国门的规矩在此沿袭了五百年,所以这座将军府的建筑格局有些违制。气势恢宏,甚至胜过了陈醉在纳兰西京亲眼见过的汗国王城。正如这座拥有悠久而辉煌历史的煌煌巨城,西路军也是最具历史底蕴的一支军队。自然也更讲究论资排辈。
大赵四路边军,各有千秋又各具特色。
陈师道恢复南陈江山后,南路军一直以水军为主,两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过后,南路军几乎名存实亡,赵俸侾力排众议,请出卢老将军重建南路水军,借老将那把彪炳春秋剑的威望,大赵雄厚实力,如今总算恢复昔日八成元气。勉力维持个自保有余,进取不足的局面。
四路大军,比较而言,以北路边军规模最是庞大,战力也最强,五十万大军常年据守在大陆极北之地,与那红毛白肤碧眼的罗刹巨人抗衡。大赵民间素有:西南陈家郎,通天彻地能,纵马东西南,唯望北兴叹的说法。说的便是陈师道西征草原,东征越州,南灭虎踞石城三十万水军,何等威风煞气,却险些被八千北军铁骑灭了国祚的事情。
二十万东路军面对的是举国上下八万雌兵的东蜀女儿国,镇守的东路边境又处在气候湿润温暖的沿海地区,因此最是轻松。自然成了朝廷勋贵后代最集中的一路大军。这帮无法无天的勋贵子弟们来到这样的地方镀金,没有几个会甘于寂寞的。而那东路大将军候裕彤长的白玉雕琢一般的俊美,出身世袭罔替的越国公府,本身更是个一等一的大纨绔,带头把个军营内外弄的夜夜笙歌风花雪月。堂堂东路大营硬是得了个美人窝的别号。
比较而言,西路军要对抗的是立国八百八的西戎汗国。这个由西戎草原上无数部落组成的庞大游牧帝国,从建成之日起便成为炎龙一族的心腹大患。无论是北赵还是南陈,都曾经饱受其威胁。甚至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堂堂北赵帝国还有过被西戎铁骑兵临炎都城下的黑暗历史。如果说西戎汗国对中原两大帝国的野心是一块磨刀石,那西路军便是大赵帝国手中的一柄屠龙宝刀。
北赵以武立国,八百年时光里,涌现将星无数。而这些璀璨的将星,十个当中却有九个半来自西路军,剩下半个也至少是在西路军中渡过金的。历史和底蕴便是西路军人最自傲的。而岳恒,一个北路边军出身的年轻将领,靠着在西南救驾的一点微功便想取代叶大将军的位置,他凭什么
将军府,正堂偏厅。陈醉独自坐在里头等着岳恒。
岳恒匆匆赶回,进门便抱拳,连道怠慢。陈醉安静的看着他,没做任何表示。岳恒微微迟愣,随即流露出汗颜之色。陈醉这才起身抱拳道:“岳大将军不必客气,陈某来的唐突,给大将军添乱了。”
岳恒请陈醉落座,又命人看茶。堂堂西线大将军一屁股坐下,看着陈醉只剩下苦笑连连。
陈醉不动声色问道:“怎么岳兄似有难言之隐可是因为屁股下面这把椅子坐的不舒服”
岳恒道:“陈城主又何必明知故问”随即长长叹了口气,道:“岳恒有负圣恩啊!”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之前那次和这次明显意义不同。前者代表的是踌躇满志,后者却只剩下颓唐丧气。陈醉不置可否,却岔开话题道:“说话就要到盂兰节了,岳将军身为西路军主帅,关于劳军可有什么计划”
岳恒明显情绪不高,道:“陈城主莫要再拿岳某耍笑了,将军令不出将军府,我拿什么去劳军又有哪支军队需要我去劳”
“盂兰节是西部最重要的节日,西线军以陇州西部人口为主要兵源,这儿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个节日,你劳军慰问一番未必会让每个士卒记住你,但你若不去做这件事,士卒们肯定会记住你这个无能的将军。”
陈醉目光犀利盯着岳恒的眼睛,言辞却比目光更犀利,直入岳恒心中,“不管岳兄当初是不是赶鸭子上架坐上这把椅子的,现在你已经是西路大将军,是皇帝陛下的人,你有责任为陛下把西路大军牢牢抓在手中。”
岳恒一开始还能与陈醉对视,随着陈醉的话越来越诛心,他终于有些扛不住,汗颜低头,道:“非是岳某不尽
第一百零九章 智气
盂兰节前的第三天,炼锋城的浮龙巨舟驶入落日城。岳大将军又从将军府中发出废纸一张,三日后,大将军会在盂兰节当天于北城外犒劳三军。
发出这一纸将令后,岳恒便有些后悔。尽管已经亲眼见到陈醉为他准备的堆积如山的劳军物资,但这位岳大将军仍旧是信心不足。一方面担心那四个人从中作梗,弄个什么集体染病之类的借口故意冷他的场。另一方面,又觉着陈醉的这个主意不靠谱,在他想来,人性有弱点不假,但收买军心也不是这么收买的。这么多物资,除了粮食和酒肉外,还有许多昂贵的日用品和绫罗绸缎,一旦分发下去,到了士卒手中还能剩下多少
他把心中的想法对陈醉说出,陈醉却对他说:“只要照着将令所讲发下去便是了,只是切记,发放物资的时候必须由许笑然带人发放,表面上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实际上却要分出个上下高低来。”
岳恒连忙详细询问,陈醉却不慌不忙说起故事来。说的是梦中人生听过的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只是套在了这个世界的十国时期。把齐景公改为齐王,晏婴的名字换成了齐国中兴名臣管子宁。说到最后时总结道:“不患贫而患不均,劳军的重点不在于发放物资,而在于通过发放物资勾起他们争桃子的,具体来说此计乃是一箭三雕。”
第一要让众军知道谁才是西路军大将军;第二发放下去的物资到了士卒手中肯定会所剩无几,但咱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这样士卒们才会对他们的将领心生不满;第三便是要让那四人因为分配不均而心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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