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浪流浪就好
京师富户压低田庄价格王景范是不知道的,但能够整个吞下一个庄园在他看来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尽管他心里清楚质库楼的老板所说的价钱绝对有水分——经营实业所获利润固然惊人但也容易遭人嫉妒,相反坐收田产房产租金风险则要小得多。能够买下一个田庄则可以让王氏的地产重心从渭州转移到京师附近,这样经营起来也轻松的多,稳定的收入自然可以对书院提供可靠的支持。
“先生,那个柳飘香应该是潘楼街碧月轩的人,在京师也是非常有名的,擅唱晏词……”宋端说道。
于文传有些惊讶的问道:“可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晏殊晏同叔?”
宋端点点头:“正是晏殊的词,柳飘香十四岁出道就是以唱晏词而闻名,去年晏同叔去世时她还休业一个月以示哀悼……”
“这个柳飘香倒是一个有心人……”于文传叹了口气说道,他最推崇的便是晏殊,可惜晏殊是有名的宰相词人虽是平易近人,但也不是于文传想见就能够见到的,更何况晏殊已经在他们来京师开封之前便去世了,于文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非常伤感的。
王景范点点头问道:“城外的那个案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开封府忙活了几天也没有什么结果,现在已经没人提起了,过段时间后就是不了了之。”宋端微微笑着答道。
“日后若是见到这个柳飘香,切记不可多言,这些歌妓声伶最善听音,若是被辨别出来虽无大碍但终究是个麻烦……”王景范对宋端叮嘱了一句。
这也是王景范刚才想到,当时因为天黑只要稍微遮掩一下面孔神仙也认不出来,不要说柳飘香三女,就是王景范自己对柳飘香的容貌只能辨出个大概来,只是觉得此女声音婉转清脆非常好听。不过当他真正确定柳飘香的身份后,他心头不觉得有些后悔,像柳飘香这样的人都是自小被人贩子层层选拔悉心培养而来,如果不防备哪天站在对面,估计自己一张嘴对方就很可能把自己认出来。
“当时解救她们的时候,实在是不应该开口说话啊!”王景范心中多少有些懊悔,不过事已至此懊悔也没有多大用处,只能日后多小心一些,莫要碰到这个柳飘香。
王景范在摸柳飘香的底,而柳飘香也想知道那天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可惜对方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事后更是没有一丝联系。不过从开封府传来的消息,那天救自己的两个人身手着实了得,用短剑杀人的就不提了,先前在柳飘香面前大逞淫威的两个泼皮只是被那人用手一捏,两人的脖颈骨头居然全部碎了。好在这是救人,开封府从泼皮的尸体上也看出来对方不好招惹,最后还是希望此事无声无息的拖过去最好——开封府马上就要换人了,这个当口谁会给自己找麻烦?
开封府想要平息这件事也是出于无奈,有道是“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邻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这开封府看起来荣耀但也是一座大火炉,因为大宋的勋贵富贾几乎都集中在这里,上百年来姻亲联络更是盘根错节,虽经过晚唐五代十国战乱,世家势力已经远不及汉晋,但开封府拿这些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柳飘香十四岁出道,虽是歌妓身份低贱,但因其颇有才名和这几年的经营也有不少恩客,若是查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自是不难,不过若是在这百万人口的京师开封查找一个只听过声音的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起先她还放在心上想要找寻王景范,不过实在是没有头绪最终也是如同开封府一般不了了之。
从质库楼手中购入李成庄之后,王景范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没有这方面的人去经营这个庄园。李成庄方圆十里,就算有足够的耕牛相对于五百多顷田地这一百多佃农也是不够的,显然还要增添人手——不仅仅是耕种田地的佃农,还要有会管理农庄的人才。在这个时候便可以看出一个家族根基深浅来了,王景范孤身一人,其父虽有心经营但一直没有太大的成果,到了这个时候王景范也只得另想其他办法。
收购李成庄虽然是个意外,但王景范对这个农庄却起了别样的心思。这个农庄距离京师非常近,交通也是非常方便,若是悉心经营可以为后代留条后路,尽管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只是父亲留下的遗训便是如此——一代接一代,从后人中发掘人才培养,于国抵御外辱,于己成为一个兴旺的大家族。老家渭州实在是太过偏远,也甚是荒凉,土地贫瘠除非黑心搜刮否则谈不上以此累积家财,而这个李成庄却一步到位的满足了几乎所有王景范所想到的条件,如何经营先放到一边,这一百多佃农他是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还他们自由身的。
“先生既然已购下李成庄,不如给凤翰去封信,看看渭州那里有谁愿意过来,这些人虽然不通农庄经营,至少也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他日农庄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不至于被蒙在鼓里……”俞樾看出王景范心中的犹豫。
“渭州留守可堪造就之才也只有高凤翰、张汉和钱琦三人,只是这三人中除高凤翰十一岁之外,张汉和钱琦两人才九岁,是不是有些……”于文传说道。
王景范思虑一番说道:“文传,明天你就出发回渭州一趟,渭州那边的田地提前都分出去,多余的可以贱价卖出,至于属于你们的田地也一并卖出,到时候我会从京畿路附近给予你们相同的补偿……最后把高凤翰三人都带到李成庄安顿下来,他们年龄固然还小不过留在渭州对他们的学问长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郑州虽比不上京师但也是人文荟萃之地……”
“先生,学生不需要这份田产,可将这些田产让文传一并卖掉吧,先生这里正是用钱之际,多少也算是添补一些……”俞樾说道。
王景范笑着摆摆手说道:“我的家底你们还不清楚么?多你们那一分不多,少你们那一分也不少,况且除了书院之外也不过多添了几张吃饭的嘴而已,尚不足以让我到街上摆摊贩卖字画的地步……”
“不如学生从渭州回来之后便留在李成庄代先生打点农庄事务,学生虽然不长于此事不过总胜于无……”
“不用了,你和俞樾与凤翰他们不同,凤翰他们年龄尚幼且看不出有晏殊那样参加神童试的才能,一步步的增长学问才是正道。而你们学问见识已经小有可观,过两个月大宋的学子们都会云集京师,正是你们结交的时机,增广见闻才能够为以后打好基础……”王景范拒绝了于文传的要求。
与农庄相比于文传的前途显然更重要,“一个好汉三个帮”,这是父亲收留并且大力培养他们的初衷,若是王景范没有出人头地的才能,这不过是一步闲棋而已。事实上平心而论,于文传和俞樾也算是佼佼者了,但是在王景范的眼中却还很不够,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他们进可以走科举之路以后可以多一个牢靠的政治同盟,退可以做自己的幕僚和心腹以后身边也可以有个有力的执行者。
俞樾和于文传想要通过科举步入仕途,这中间的难度很大,不过王景范会努力给他们最好的条件,至于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两人的造化了——欧阳修会通过科举考试强行将西昆体的文风扭转过来,而未来的十来年中不仅俞樾和于文传,连带高凤翰等人都有机会去考科举考试,王景范对于以后的科举考试虽然不知试题但至少也知道一个风向大概,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机会。
进入五月刚刚变得有些燥热的京师开封毫无征兆的便迎来了一场豪雨,起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不过两三天之后便成了泼天大雨,京师的居民和朝廷的官员们看着如同泼下来的大雨后,心中渐渐的变得阴霾起来。尽管京师的水位尚不足以到达倒灌京师的地步,不过此时王景范已经前往白沙书院所建的房舍中去居住了,书院房舍自然没有京师的宅院好,但是却没有被水淹的忧虑,他当初为书院选址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白沙书院有王景范充足的财力支持加上蔡氏的协助,建设的速度自然很快,并且按照王景范的要求这书院更像是一个大型客店。为了达到他的要求,他自己可没少往里面添冤枉钱,虽然显得有些浪费不过马上就可以看到它的效果——朝廷虽然已经严阵以待但在不断上涨的水位面前,一切都显得很无力,最终十八日水位涨到安上门冲断门关,几乎将整个京师开封都泡在了水里,仅冲毁的官私庐舍就不下万间,上街都需要划着木筏才行。
暴雨引发的大水倒灌开封让所有人都损失惨重,在这个时候无论贫贱就算皇帝老子都没办法——皇宫也同样被泡在了水里。与王景范从容的将自己的居所从京师迁到郊外高地不同,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富贵人家只能尽可能的在城内寻找地势相对比较高没有被水淹的地方做临时居所,至于汴河两岸延绵十数里的亭台楼阁损失更为惨重。
“四哥,相国寺并未受水患冲淹,我予那僧人两千钱,他知爹爹之名便诚邀我们全家到相国寺暂避一时,现在赶快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去吧!”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趟着及膝深的积水快步走来说道。
院中一文士模样的男子正指挥家丁将一些怕水浸的物事搬到高处,可是这府邸哪里找得出一间没进水的屋子?他把家丁指挥的团团转却没有任何效果,这大水一来整个家不说乱成一团糟,就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
文士回头忙说道:“那还犹豫什么,快向父亲禀明,咱们这就搬到相国寺去!”此时文士哪里还有什么温文儒雅的形象?看起来更像是穿着文士服的武夫,言语间不禁多了三分威严。
“嗨!嗨!你是谁啊?”一个家丁追上来问道。
黑衣少年递上拜帖笑呵呵的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可是狄大人的家么?”
家丁一边接过拜帖一边答道:“正是,不知有何贵干?”家丁显然很有眼色,眼前这个少年年岁虽不大却别有一番气度,经常看几个公子在庭院中习武读书,这个少年身上隐约让他感觉到家中几个公子身上的气质,而能够驱使这样的人可想而知,必然不是凡俗之辈,家丁言语中多了三分客气。
“我家先生欲寻狄大人有要事相商,还请小哥行个方便,尽快的去禀报一下……”说完黑衣少年从袖口中掏出一小袋暗中递给家丁。
家丁毫不犹豫的接过钱袋塞进袖口,还顺便掂量了一下差不多有个一两多散碎福珠的样子,若是放在其他两府大臣看门人眼中也不算少了,可惜他家老爷是狄大人。狄青虽贵为枢密使但并非文官出身,一武官凭累积军功进阶到枢密使他也是头一个,朝中士大夫对他可是提防的很,不说老死不相往来但上门拜访是很少的,寻常高官门丁的油水对狄府下人而言是少之又少。
家丁虽然很少收到拜访者的小恩小惠,但作为一个合格的门丁最起码的“技能”还是非常熟稔的。袖子里面两根手指一捏便知道是散碎福珠,一两多二两不到的样子,放在外面换成制钱便是三千钱——这是他在狄府干三个月也未必会有这么多!
家丁从手上到心上掂量过对方的分量之后,笑呵呵的说道:“小哥客气了,我说话不管用只能跑个腿,刚才五公子正说要全家去大相国寺避水,这上下有些忙乱,这狄大人愿不愿意见贵主还要看狄大人自己的心意了……”
黑衣少年一看钱财通了神也就不在意家丁这话是不是客气,正要催促两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狄大人要出门么?”
一名青衣书生掀开牛车门帘站在车辕上,正是王景范而那黑衣少年则是宋端了。家丁一愣心知这便是正主了,看在刚才那袋铜钱的份上,依旧非常客气的答道:“刚才五公子和四公子正商量这事,您也瞧见了这里根本没法住了,狄大人多半是要避水相国寺的……”
“先生,可有什么不妥么?”宋端恭敬的问道。
王景范皱着眉头摆摆手对家丁说道:“你快快进去,莫要让你家狄大人出门,否则必有大祸,如若不信让他看看自己所穿的衣物可有什么不妥,到时他必会见我……”
帝国 第七章 武人悲途
第七章武人悲途
王景范的自然要比宋端更多了一份气度,至少外表上看来就如同一般的贵公子,他的话家丁更是重视,听完便一溜烟的不顾及膝深的积水跑进内院去通传了。(小说手打小说)宋端则是向门内探头探脑,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一般,王景范轻轻的用手一拍他的肩膀问道:“找什么呢?”
宋端立刻站好笑着小声说道:“先生,我还想看看这狄家的狗是不是真的就那么神奇长了两个角……”
“世上哪里有头上长角的狗?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要陷害狄大人的前奏而已,没什么稀奇的,所谓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狄大人为国立下汗马功劳,若是被谗言所杀未免太过可惜……宋端,你虽然读书也算不错,可是比文传等人还是差的很多,恐怕科举这条路你是走不通的,狄大人这边或许就是你的机缘所在,不管如何我总是要试上一试的,进可为你谋个出身,退也可让狄大人有所警醒兴许能够保大宋一栋梁……”
王景范之父所收养的孩子当中虽然真正能够成才的有三四个之多,可是能够为将者却只有宋端一个。孩子们的才能各有偏重,王景范记得父亲尚在世之时对于于文传等人并不十分满意,反倒是更加看重宋端一些,至于能够继承父亲格物之学的孩子更是一个没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于文传等人的出路或出仕为官或为幕僚这都要看其机缘,唯独宋端一人出路实在是不好找,按照父亲的说法狄青可能是宋端唯一的希望。只是狄青贵为枢密使地位甚高不好接近,王景范那时还小未来也不可预测,恐怕到时连见到狄青的机会都没有,王景范的父亲也就绝了这方面的心思。
宋端一听原来王景范来拜访狄青是为了给他寻一出路,心中不禁感激万分。要说几个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宋端还比于文传大两岁与王景范同岁,看着于文传等人都准备科举考试了心中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自己考一辈子也休想得个举子遂就熄了这方面的心思。
“先生……”
王景范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宋端,这事不成也就罢了,若是成了也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看看狄大人昔年伐西夏平侬智高位是何等的大功,凭此功劳位居枢密使公允而言实不为过,可是看看今日狄大人畏首畏尾的境况可见朝廷对于武将防范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境地……说实话把你推上这条路,就是我也不知道这是对你好还是在害你……”
宋端感激的说道:“先生大恩,端无以回报唯有舍命辅佐先生!”
王景范看看宋端说道:“宋端,你今年也快十八了,今日就在这狄青府邸门口我给你取个字,唐人孟浩然有‘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之句,以后你就表字耻夫,他日未必没有留名青史的机会……”
父亲去世的时候王景范才不过十四五岁,尚未来得及取表字,这“见复”还是自己取的以纪念双亲,至于宋端几人更是没有表字。今天在这狄青府邸门前,突然想到宋端几人也逐渐到了该取表字的年龄,于文传等人年龄还要小些,不过要与其他士子接触,回去之后还要思量几分为他们取个表字方便日后行走。
狄家五公子狄说将大相国寺可以收留狄家的消息禀报给狄青,身体有些不适的狄青当即决定全家前往相国寺暂避水患,先让家中女眷准备先行。正当所有人忙着收拾的时候,那名拦住宋端的家丁或许是在宋端的那一两多散碎福珠的作用,或许是王景范的“大祸临头”所恐吓,这个家丁在听到狄府女眷先行的消息之后,更是卖力的在积水中行进,所幸碰到了站在高处指挥的四公子狄惠。
与传统的将门之家不同,狄家的狄惠和狄说都是弃武从文而不是像他们的哥哥一样从军,只是狄家也是从狄青这一代上凭借军功开始显贵的并非是书香世家,狄惠兄弟在读书方面的天分也并不高,随着年龄的增长可以预见的是这两兄弟想要走科举考试这条路是不会有什么成就的。读书不成这并不代表狄惠就是愚笨之人,从家丁凌乱的话语中他预感到门外要拜访父亲的“渭州王景范”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而对方那句“如若不信让他看看自己所穿的衣物可有什么不妥,到时他必会见我”,更显得对方高深莫测。
狄惠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了一阵不安,自从皇帝病重之后他就感觉原本处境艰难父亲的叹息声更多了,这除了君臣之间的恩遇之外,更多的却是整个狄家上下的安危——狄青从一步卒凭借军功一步步升到枢密使,战场的腥风血雨他见得多了早就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但他不能不将自己家人的性命不放在心上!
“快去将门外的那位先生请到中厅来!”狄惠略微思量了一下便吩咐道:“要注意礼数不可自大得罪了人家!”
家丁用力点点头答道:“小人明白了!”说完便趟着水往回走。
狄惠则从石桌上跳进水里前往后院请示父亲狄青,一路上碰到正收拾物事的府中丫鬟叫她们停下来静候吩咐。等走到后院的时候正碰到准备前往相国寺的狄青,狄青在屋里就听到狄惠在院子里面冲府中下人喊到让他们停止收拾东西前往相国寺,心中还纳闷的很便走到门口见到狄惠问道:“五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惠站在水里答道:“父亲,外面有位自称是渭州王景范的人求见,孩儿觉得此人有些来头……”
狄青见狄惠本来说的好好的,突然停下来神色惊恐的望着自己,好像自己变成妖怪一样喝道:“四郎,怎么不说了!”
狄惠抬起手指着父亲狄青说道:“父亲,你,你的外袍……”
狄青看看自己所穿的外袍,有些疑惑的说道:“这袍子怎么了?只是旧了些而已……”开封的五月天气已经变得温暖起来,只是这段时间连降暴雨天气转凉加上狄青最近身体不适才临时翻出一件旧袍子凑合穿,不过这件原本浅绿色的袍子可能是因为先前浆洗加上暴晒的缘故,变成黄绿色……
“父亲快脱下来吧,看来父亲真的要见见那个王景范,先前孩儿还不明白其语有何用意,现在看来此人确实高深莫测,竟能够料到父亲衣物有所违禁,若是落入小人之眼或是被市井好事之徒以讹传讹,那我们狄家可就要大难临头了!”狄惠走到父亲身旁悄声说道。
狄青听后脸色一变,立刻回屋关好门将披在身上的外袍脱去,让狄惠用黑布裹严实一会找个没人的时机烧掉。待将外袍交给狄惠后,狄青还有些犹疑的自言自语道:“这个世上还真有能够掐算今后之事的奇人么?否则他怎么能够算到某家今天要穿这样一件袍子?!”
狄惠宽慰道:“不管他能否能掐会算,至少他对我们狄家没有什么恶意,父亲还是见见他的好,估计这会他已经到中厅了。”
“中厅人多嘴杂,你亲自去把他请到为父的书房里,那里说话方便一些!”狄青把弄着狄惠递过来王景范的名刺,毫不犹豫的将会面的地点改成了自己的书房。
看门的家丁得到狄惠的授意立刻返回大门将王景范和宋端两人带往中厅,等狄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中厅等了一会了。狄惠看到坐在中厅里面的两人裤脚都已经湿透,非常歉意的说道:“真是惭愧怠慢两位了!在下狄惠字鸿江……”
王景范站起来笑着说道:“在下渭州王景范字见复,这是在下的义弟宋端字耻夫,久闻狄枢使大名今日冒昧拜访实在是叨扰了。”
“王兄,家父请王兄前往书房一叙!”狄惠也没有过多的寒暄,眼前这人谈论的事关狄家兴衰,在这里说半个字都不适合的。
“耻夫,你先在这里等一下!”王景范对宋端嘱咐了一句后笑着对狄惠拱手说道:“狄兄请!”
虽然整个狄府都被泡在水里,但这并不妨碍大宋枢密使府邸的气派,只是狄府的地势比外面的街道还要低,外面的高门能够挡住雨水可狄府内的河塘都是引自外面的活水,使得狄府内部看起来被水淹的更严重,甚至有好几幢房舍倒塌——倒塌的房舍在京师开封城内四处可见,就连王景范自己的房舍也塌了两座。在狄惠的带领下,王景范很快顺着廊道走进内院,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里面坐着一个二十**的青年正在读书,狄惠扭头对王景范说道:“这是家兄狄谘,在我们兄弟六人中排行老二……”
王景范点点头,狄青名头甚大连带狄家六子也是皆为人知,他也有所了解,除了老大狄谅在老家耕读之外,次子狄谘和三子狄咏均为阁门使,说起来他更熟悉狄咏——那本《全宋文》中还有一篇介绍后世宋皇的,里面就提到“人样子”的典故。不过这狄家六郎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们习文不成更没有继承父亲狄青的勇武成为留名青史的武将,可见狄青忧惧而亡对这个武将之家打击甚大。
两人路过小亭的时候,狄谘抬起头来和狄惠打了个招呼,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王景范一眼,而狄惠也没有介绍两人认识的意思。王景范对此也不以为意,在他看来狄谘在这里可不是读书的,更像是一个放哨的,只要有任何人接近书房都落在狄谘的眼中,而王景范也相信书房后面的庭院中也一定有狄青的一个儿子在做什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样子”狄咏。
狄惠带着王景范走到书房门口对他说道:“家父正在书房内等候先生,先生请进!”
王景范点点头说道:“有劳了!”便自顾自的推开书房门走进去,狄惠却没有跟着走进去,而是关好书房门走向狄谘所在的小亭。
可能是水淹开封的次数多了,类似于书房这样的重要场所一般都建在府邸中地势较高的地方,狄青的书房没有遭水淹。王景范一进书房便见到了狄青,不过眼前的狄青却令他失望的很——狄咏能够被称为“人样子”,而狄青出行也被人经常争相围观,按常理所想年近五十的狄青就算青春不在也自有一番将军威武,可是王景范眼前的狄青却是一个精神萎靡不振的老人,若不是他的额头上有黥文,王景范还以为狄青是不是在见他之前开演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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