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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愤怒的香蕉

    自听说气功内功的神奇之后宁毅便一直想要见识一下,半年多了,这才见到一个看起来有真材实料的,他是绝对不肯放过的。接下来能怎么样还很难说,但只要有机会,办法总能想到,随机应变就是了。只是他未曾想到的是,待到从一楼去往二楼的途中,自诩黄雀的他倒是被两名完全不在计算的猎人给堵住了。

    宁贤弟,小婵,真是巧遇。从楼梯上下来,首先在转角处跟两人打招呼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乌启豪,随后,另一名年轻男子也是拱手打招呼:立恒贤弟,久仰,在下濮阳逸。这人是第一次见,但名字倒是听过了,濮阳家的接班人。

    当下又由乌启豪一番介绍寒暄,宁毅这才知道上方正有另一场濮园诗会在举行。他自是不打算去的:抱歉抱歉,在下尚有要事,诗会倒是不便去了,两位盛情客套话没说完,乌启豪已经亲热地挽起了他的手,摆出了几分热络且豪迈的态度:既然来了,怎能不上去坐坐,看贤弟也正要上楼,莫非楼上也有邀约?哈哈,此事倒是不妨的,耽误些许时间,让濮阳兄着人上去知会一声便是,何况此时诗会当中苏山长,李频李德新等人都在,大家仰慕贤弟才学,贤弟若过门不入,可不是交友之道贤弟且去露露脸便是,若真有急事要先走,大家自会体谅,哈哈,说起来,濮阳兄也是念叨此事好久了呢

    乌启豪亲热地拉了宁毅上楼,那濮阳逸则是温文尔雅,说话得体。那诗会便在二楼一侧,宁毅既然上了楼,一时间还真是推不过了,回头看看,小婵也是蹦蹦跳跳的有些高兴,被他目光一扫,顿时抿着嘴让表情变得含蓄了一些,眼睛纯真地眨啊眨的。

    这丫头

    小婵的心思一看便知。偏过头往往那厅堂内瞧瞧,薛进的那张笑脸赫然在其中,他这半年来与秦老等人来往,自己也看了许多东西,若是小场面倒也无妨了。只是眼下却真不是时候,回头看看几名蓝衫武烈军人的位置,又环顾一下楼中那帮小厮的情况,微微皱了皱眉。

    随后,便又是各种各样的寒暄打招呼,座中才子数十,有印象的少没印象的多,真认识的也就是李频薛进苏崇华等人。待到濮阳逸介绍一番,那久闻其名的名妓绮兰也站起来与他行礼,道久仰公子大名之类之类,这女子十**岁的年纪,长得倒是漂亮,宁毅也只是拱手:幸会。

    在下真有要事在身,今日不便久留,诸位

    机会稍纵即逝虽然说这也未必能称得上是机会,但对宁毅来说,跟这样一帮书生聊天论诗甚至还参与这些低段数的勾心斗角哪里比得上武功有趣。宁毅倒也不是什么想要突破人类极限的浪漫主义者,若真是纯粹追求力量什么的,他以前就多少了解过一些军队特种兵的训练方法,要豁出去练出一身硬气功什么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太多的东西他都已经见识过,这古代有的,千年之后都有,但唯一没见过的,便是这所谓的内功。当下便直接地开口告辞,话没说完,便有人说了起来。

    宁公子一身才学,当日濮园诗会,一首水调歌头惊艳四座。今日上元佳节,亦是濮阳家举行诗会,宁公子何不再留下一首大作,也让我等日后说起,与有荣焉哪。

    没错,宁公子若再留一大作,日后必成佳话。

    这便算是**裸地挑战了,宁毅微微皱眉:改日,在下今日确实有事在身。

    有什么急事,可以说出来,我等或可帮上宁兄。

    没错,君子坦荡荡,宁兄若真有急事,但说无妨。

    随后便有人小声地说出来:这人莫非是看不起我等

    太过狂妄

    怕传言是真

    语声不高,但恰恰也能传入众人耳中,前方坐席上,绮兰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她是知道濮阳家求才若渴的心理的,这宁毅的名声从一开始便是模棱两可,但濮阳逸仍然对其抱有希望,毕竟沽名钓誉之徒这帮二世祖中太多了,若对方真是有才,那拉拢过来便是大收获,不过依现在的情形看来,怕是没有这等好事了。看看宁毅的模样,亦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有些叹息。

    宁毅偏过头望了望窗外,两名蓝衫男子正从对面走廊经过,还没转回来,薛进陡然跳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宁兄,让小弟来说句公道话,这样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薛进笑得开心,中秋夜那首水调歌头,足以证明宁兄你有大才,今日聚会,大家方才才说起你的名字,都是真心仰慕,赞口不绝。外间也有人说宁兄你沽名钓誉,水调歌头只是剽窃,小弟是从来不信的。今日我等说起你你便到了,这边是上天注定的事情,是缘分!小弟也知好诗词绝非随口能成,宁兄也可在此稍待片刻,待到有些灵感,随便作一首,也不一定要水调歌头那样的绝妙好辞嘛。只要有一首,下次小弟在街上若再遇上有人拿此事非议宁兄,小弟绝对大耳瓜子抽他!叫上十几二十个家丁,打他!把他抓进衙门,以毁谤他人声名告他,叫知府大人折腾他!哈哈,如此岂不快哉!

    薛进说得手舞足蹈,宁毅看着他表演,却也是笑了出来。

    总之,我等正是及时行乐的年纪,今日诸位兄长高贤在座,绮兰大家作陪,如此盛意拳拳,能有什么急事?若真有急事,一切损失我背了!若要道歉,小弟陪你去,负荆请罪嘛,是不是?

    他这话说完,另一侧,满堂的窃窃私语中,也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立恒,既然大家都是这样说,你便不要推辞了。年轻人懂得韬光养晦是好,偶尔也得露露锋芒,今日便稍稍放开些,表现一番,如何?

    宁毅回过头去。

    慢条斯理的话语,正是来自苏崇华此时一脸和煦笑容的苏崇华,仿佛是为着豫山书院出了这样一个小辈而高兴的样子。宁毅目光扫过,脸色陡然冷了冷,随后,嘴角拉出一个笑弧来,那笑容看在苏崇华眼中,竟似有几分如同苏太公发怒时的威严,又有着丝丝的诡异。苏崇华竟完全看不出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苏崇华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好在那边薛进也继续说了起来。

    宁兄,你这种反应到底是何意思?老实说,近日小弟听说有一传言传得沸沸扬扬,传是你亲口对苏家长辈所言,说你那水调歌头乃是幼时听一游方道士吟唱。小弟本是不信的,宁兄品性高洁,岂会如此!只是抵不住众声涛涛。宁兄,若真有此事,便是小弟看错了你,你今日若真要走,便从小弟身边过去!小弟绝不阻拦!只当认错了你这个人!

    他这话在逻辑倒是没什么可取的,只是说得义正辞严的模样,宁毅真要走,第二天就要把剽窃之名给坐实了。话音落下,厅堂内有些安静,旁人等待着宁毅的反应,濮阳逸想要解围一番,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随后,只见宁毅一转身,便从薛进身边走了过去,口中说的却是淡淡一句:也好。

    薛进回头正要说话,却见宁毅直接走到旁边一张矮几前,拿起了毛笔。这聚会本就是诗会,笔墨纸砚随处都有,矮几那边原本还有一个人坐着,一副幸灾乐祸的笑脸,这时候微微僵住,宁毅将毛笔笔锋浸入墨汁当中,停顿了一秒。

    目光穿过众人,朝苏崇华那边投过去,就在苏崇华身侧不远的桌旁,一名青衣侍女正在为空了的酒杯斟酒,天气冷,这等侍女穿得也比较厚,但那道身影轮廓,宁毅却隐约认出了一点。

    想不到还真没跟丢

    小婵原本听了薛进等人的说话就有些生气,但这时候却是有些惊喜,跟了过来。李频等人此时也跟了来,毛笔在墨汁中浸了两秒钟,朝宣纸落下:也好,今日上元佳节,诸位既然如此盛意,小弟也不敢藏拙,献丑!

    目光跟随着那侍女的背影,毛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起来,但毕竟不是钢笔字,即便以狂草挥毫,宁毅写得也不算快,李频在旁边看着,片刻后,帮忙将写了的字念出来。

    青玉案元夕

    他的语气清朗,整个厅堂内都听得清清楚楚,又过得片刻,观看的容色与站姿都变得正式起来,复读道:东风夜放花千树——

    这青玉案的第一句,大气铺开!

    薛进苏崇华,瞬间变了脸色




第三十九章 一夜鱼龙舞(五)
    第三十九章 一夜鱼龙舞(五)

    东风夜放花千树。

    旧雨楼二层厅堂,李频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旁边的案几上,宁毅刷刷刷的举笔疾书,只这第一句年出,便有许多人脸色变了些,有的凝神肃容,仔细等待下句,有的则皱起了眉头,心头泛起不好的感觉来。

    在座众人之中,对于苏崇华来说,他是更倾向于宁毅这人仅有小才的说法的。什么水调歌头是由一道士所作的**他自然不信,但他人在豫山书院,对于宁毅每日里的做法却有着相当的了解,他那教书方法简直白话到儿戏,基本经史子集或许是读过,要说才学什么的,实在令他难以相信。就算那日宋茂亲口说过宁毅在教书上有一套,在苏崇华看来,这也不过是取巧小道,一时或可建功,时间一长便不成体统。

    其实说起来,他对宁毅怎样混日子过其实毫无意见,苏老太公的打算他从一开始便清清楚楚。作为经历过官场的人,对于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承受能力强得很,买一首诗词成个才子之名而已嘛,自己当年若能这样也不会客气,所以对宁毅的教学,他从来不发表意见。可是到了宋茂的夸奖就不同了,到了大年初一老太公找对方谈教书,他所感觉到的,就是浓浓的威胁。

    宁毅以往行事低调,不与太多人来往,无懈可击。作为苏家一员,苏老太公发话之后,想要在家中拆掉他的台,那几乎也是完全不可能。但今晚这下确实是个好机会,他无意间逛到这里来,真是推也推不掉。他只是想了想,立刻便做了决定,开口让濮阳逸叫他上来,只要他上来了,自己作为长辈,开口让他作一首诗,他便根本推不过去,更何况还有薛进在这里推波助澜,再加上周围这么多的文人。俗话说文人相轻,你中秋一首词就盖过所有人风头,此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谁会真的服你?

    他的这种算计其实与宋茂抵达苏府那日苏文兴等人的想法类似,都是让旁人来揭穿他的底细。苏崇华已经做好了今晚就让宁毅身败名裂的准备,随后的一切,也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众人的窃窃私语当中,确实是不肯放他走,薛进的表演夸张,但在这里的确恰到好处,而他的那一句话,就等若是压垮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落得恰到好处。

    然而如果说宁毅随之而来的那个眼神让他觉得意外,随后对方那样干脆的动笔,就顿时让苏崇华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了这个算计有误,而这第一句词句的出现,他已然明白,在他布局到最得意的时候,被反将一军了。

    太干脆了。

    纵然着眼点或许不同,但他与薛进都一样感受到了这一点,宁毅这样从容的态度,只能证明他在这方面不会有问题。第一句词的出现,旁人都还来不及真正揣摩它,当然,单句顶多能说无可挑剔,也不能说好或不好,然而当片刻之后李频念出更吹落,星如雨时,这词句的最初轮廓,就已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大气而瑰丽的气象,随着这词句的成型,铺展开去。

    刷刷刷。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上阕即成,苏崇华坐在那儿,微微叹了口气,举起前方的酒杯喝了一口,闭上了眼睛,知道今天晚上的想法皆成了泡影,这感觉就像是在官场上算计别人不成一样,计算完全失误,绝不好受。他现在实在是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子了。而另一边,薛进微微张着嘴,表情讶然,眨眨眼睛说不出话来。整个大厅都是一片静寂的,有人在复读这首词,外面的喧闹声传了进来。

    如果说中秋那首水调歌头的是循序渐进,从平淡起手,以毫不令人感到突兀的高超手法拓开整个清逸隽永的大气象,那么眼前这首,便从起手就是毫不含糊的大开大阖,如同泼墨山水,狂草疾书,从一开始就用最瑰丽的笔调展开气象。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仅此一阙,不断提起的比喻便已将整个上元夜景描写得淋漓尽致,仿佛将这热闹浓缩了数十倍,再重放在众人眼前。

    这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肃然,宁毅停了停,回头看看,表面上像是在打量众人反应,实际上,却依然在注意那名走动的青衣侍女。方才一边写词,他也一边撇上几眼这女子的行动,她仅仅是朝这边疑惑地看了一眼,又是专心地走动,倒酒之类的,这时候微微侧身站在一根柱子旁边,目光斜斜地朝窗外的走廊望过去。整个大厅内,除了宁毅,大概也不会有人去注意她。

    宁毅转回来,毛笔在砚台内转了转,低喃了一句:蛾儿雪柳黄金缕那边李频没听清:嗯?见宁毅毛笔落下,随后才明白过来。

    蛾儿雪柳黄金缕

    字仍然在写,宁毅的视线一侧,那青衣侍女再度转过身,为一个人倒酒,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到另一边,走廊之上,两名蓝衫男子也已经转了过来,正往里面瞧着。濮阳逸似是发现了这事,一名大概有些地位的与会者过去询问交涉,在门口小声地说起话来,旁人正专心听词,自是无人理会。

    宁毅举笔写下下一句笑语盈盈暗香去。

    两名蓝衫短打的军汉终是不敢搅这么多文人的聚会,那边声音压得也低,随后终于转身朝走廊那头过去,路上还从窗户望进来,宁毅写完这句停了停,两人消失在了那边的窗口,青衣女子也沿着圆形的道路,端着酒壶往门口去了,在门口附近的桌子又给人倒酒,稍微等了等,应该是在计算着那两人上去三楼的时间。

    众里寻他千百度

    李频的声音中,宁毅从眼角注意着那女子的动静,此时终于不动声色地走出门外,她朝走廊那端瞧了瞧,许是蓝衫汉子已经不在了,举步将行,随后的一句蓦然回首刚刚响起来。那女子似是注意到了什么,身形一停,目光朝这边望来一眼,仿佛微微蹙着眉。惊鸿一瞥,宁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专心写下这首词的最后一句。

    最后一笔落下之后,旁边的李频也叹了口气,目光扫视周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话完,安静中有人叹息出来:好啊,厅堂那边的绮兰大家早已听得眼中异彩涟涟,听完这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却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想要说点什么或是举步朝这边过来,随即才发现这样有些不妥,轻轻咬了咬下唇,双手揪着手帕,扭头朝旁边看了看。更多的人还在咀嚼着这下阕的意境,宁毅搁下了笔,李频将那宣纸小心地拿起来晃了晃,再仔细看了一遍方才递给旁边的濮阳逸,看着宁毅,目光难言地叹了口气,随后退了一步,做了个揖。

    这词句上阕极尽繁华,以令人佩服的笔锋刻画上元盛况,即便只是这半阙,也已经是让人惊叹的好词句。然而到得下阕,竟又将一份意境自这最为繁华的刻画中抽离出来,前阙入世,后阙脱俗,两相对应之下,巨大的冲击力难以言喻。在座的众人中有人还在揣摩,有人明白过来,也只是隐隐叹息,目光复杂。这份意境放在眼下,毕竟还是有所指的。

    当然也有几人第一时间注意着旁人的动静,例如薛进,便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边绮兰大家的起身。他方才说了那些话,这时候被一首词直接打成笑柄,当然眼下没什么人有心思理会他,但一时间也有些愤懑难言,毕竟方才说起来是他与宁毅在对峙。片刻之后,忍不住说道:那那你为何要对家中长辈说什么水调歌头乃一道士所作?

    宁毅搁了笔,心中计算着那青衣侍女消失在窗外的时间。他对薛进这等人原就是什么感想都没有,这时候听他出声,笑着看他一眼:薛兄此事从何人处听来?

    薛进愣了愣:虽是道听途说,但却是绘声绘色,你你到底有否说过?

    宁毅看他几秒钟,眨了眨眼睛,笑起来:说过,不过谣言止于智者,薛兄或许少听了半句。

    两人对话,薛进语调稍高,但宁毅却是淡然开口,声音怕是传得没李频那样远,不过这句话一出,那边的苏崇华也瞪了瞪眼睛,显然想不到他竟会这样说。薛进一脸错愕,还没说话,宁毅朝周围拱了拱手:在下确实尚有要事在身,绝非欺瞒,这就告辞了,再会。

    这下子已经没人敢阻拦了,有人还拱手行礼,道:宁兄有事速去便是。或者无妨无妨。

    这边薛进瞪了瞪眼睛:你话音才出,宁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要说点什么的样子,周围李频乌启豪濮阳逸等人都凝起神来听着,两秒钟后,那道士当日只听得宁毅说道:吟了两首。

    这话没有真的压低声音。宁毅一本正经地说完,点点头转身离去,薛进脸上一时间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小婵原本在旁人身后默记那词句,这时候连忙笑着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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