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赘婿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愤怒的香蕉

    听起来很厉害,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对他们如此重视。檀儿想了想,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在北方大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战争会打垮人,也会磨砺人。他们会打垮武朝这样的人,却会磨砺金国这样的人。碑林往前延伸,宁毅牵着檀儿,也在灯笼的光芒中一路前行,攻占辽国占领中原之后,金国老一批的人死得也多。阿骨打宗望娄室这些人去后,年轻一辈上台,已经开始有享乐的思维,那些老将军苦了一辈子,也不在乎小孩子的挥霍跋扈。穷人乍富,总是这个样子的,然而外敌仍在,总会吊住他们的一口气,黑旗蒙古都是这样的外敌。

    檀儿笑起来:这样说来,我们弱一点倒还好了。

    宁毅也笑了笑:为了让他们腐化,我们也弱,那胜者就永远不会是我们了蒙古人与女真人又不同,女真人穷困,敢拼命,但说白了,是为了一个好生活。蒙古人尚武,认为苍天之下,皆为长生天的猎场,自铁木真带领他们聚为一股后,这样的思想就更加激烈了,他们战斗根本就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那为什么?

    战斗就是更好的生活。宁毅语气平静而缓慢,男儿在世,要追逐更凶猛的猎物,要打败更强大的敌人,要掠夺最好的珍宝,要看见弱者哭泣,要女能够驰骋于这片猎场的,才是最强大的人。他们视战斗为生活的本质,所以啊,他们不会轻易停下来的。

    檀儿沉默下来。

    西夏银川破后,举国胆气已失,蒙古人屠了银川,赶着俘虏破其它城,只要稍有抵抗,满城杀光,他们陶醉于这样的过程。与女真人的摩擦,都是轻骑游击,打不过立刻就走,女真人也追不上。西夏消化完后,这些人或者是西进,或者入中原我希望不是后者。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来到一处墓碑前时,檀儿才拉了拉宁毅的手,宁毅停下来,看了墓碑上的字,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一边。

    这是苏愈的墓。

    老人是两年多以前过世的。

    作为檀儿的爷爷,苏家多年以来的主心骨,这位老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学识。他年轻时,苏家尚是个经营布行的小族,苏家的基础自他父辈而始,其实是在苏愈手中崛起光大的。老人曾有五个孩子,两个早夭,剩下的三个孩子,却都才能平庸,至苏愈年迈时,便只好选了年幼聪慧的苏檀儿,作为预备的接班人来培养。

    这是宁毅敬佩的老人,虽然并非秦嗣源康贤那般惊采绝艳之辈,但确实以他的威严与敦厚,撑起了一个大家族。回想十余年前,最初在这副身体里醒来时,虽然自己并不在乎入赘的身份,但若真是苏家人刁难无数,自己恐怕也会过得艰难,但最初的那段时间,虽然知道这个孙婿只是个学识浅薄的穷书生,老人对自己,其实真是颇为照顾的。

    老人自幼读书不多,对于儿孙辈的学识,反而颇为关心,他花大力气建起私塾书院,甚至于让家中第三代第四代的女孩子都入内启蒙,虽然书院从上到下都显得平庸至极,但这样的努力,确实是一个家族积累的正确途径。

    后来宁毅与苏檀儿撑起苏家,老人已不再过多管事,梁山灭门案后,苏愈情绪低落,将所有的事情都交托出来。宁毅与苏檀儿都明白,老人虽然不再管事,却依旧期待着苏家的振兴与飞跃,后来的发展或许如他所愿,直到弑君造反。

    很难直到老人是如何去看待这些事情的。一个贩布的商贾家族,老人的眼光纵然出了江宁,恐怕也到不了天下,没有多少人直到他如何看待女婿的弑君造反,其时老人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檀儿考虑到这些事后,还曾向宁毅哭过:爷爷会死在路上的但老人顽强地到了吕梁山。

    此后几年,老人静静看着这一切,从沉默逐渐竟变得认同起来。其时宁毅工作繁忙,能够去看苏愈的时间不多,但每次见面,两人必有交谈,对于女真之祸小苍河的抵抗,他渐渐觉得自豪起来,对宁毅所做的许多事情,他每每提出些自己的问题,又静静地听着,但能够看出来,他自然无法全部理解他读的书,毕竟不多。

    五年前要开始大战,老人便随着众人南下,辗转何止千里,但在这过程中,他也未曾抱怨,甚至于随行的苏家人若有什么不好的言行,他会将人叫过来,拿着拐杖便打。他以往觉得苏家有人样的无非苏檀儿一个,如今则自豪于苏文定苏文方苏文昱苏雁平等人追随宁毅后的成材。

    但老人的年纪毕竟是太大了,抵达和登之后便失去了行动能力,人也变得时而迷糊时而清醒。建朔五年,宁毅抵达和登,老人正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与宁毅未再有交流,那是他们所见的最后一面。到得建朔六年初春,老人的身体状况终于开始恶化,有一天上午,他清醒过来,向众人询问小苍河的战况,宁毅等人是否凯旋而归,此时西北大战正值最为惨烈的时间段,众人不知该说哪些,檀儿文方赶来后,方才将整个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人。

    老人是在这一天过世的,最后的清醒时,他与身边成材的年轻人苏家的孩子都说了几句话,以做勉励,最后要檀儿给宁毅带话时,思绪却已经模糊了,苏檀儿后来也将这些写在了信里捎给了宁毅。

    我与你父亲给你们定下婚约,是在一个林子里你还小,走路,摔一跤很多人都来了,苏家的宁家的那时候素云还在,病了很久,打扮了,才出来林子里葡萄架,很多人老人的记忆,似乎长久地停留在三十余年前的那座林子了,那是苏家的林子,那时候江宁还平静,还有檀儿的奶奶康素云也在世,人们都年轻,老人回忆了很久,眼中光芒渐消,只在最后握了握檀儿的手,檀儿靠过去时,听见老人低声说:天下的脊梁

    那大概是要宁毅做天下的脊梁。

    檀儿也写在信里给他捎了过去。

    爷爷走时,应该是很满足的。他以前心里惦记的,大概是家里人不能成材,如今文定文方成家又成材,孩子念书也懂事,最后这几年,爷爷其实很高兴。和登的两年,他身体不好,总是叮嘱我,不要跟你说,拼命的人不必惦记家里。有几次他跟文方他们说,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他才算是见过了天下,以往带着货走来走去,那都是假的,所以,倒也不用为爷爷伤心。

    他们将几样象征性的祭品摆在坟前,夜风轻轻地吹过去,两人在坟墓前坐下,看着下方墓碑蔓延的景象。十余年来,老人们相继的去了,何止是苏愈。秦嗣源钱希文康贤逐渐苍老的离去了,不该离去的年轻人也大批大批地离去。宁毅牵着檀儿的手,抬了抬又放下。

    五六年前,还没打起来的时候,我去青木寨,跟爷爷聊天。爷爷说,他其实不怎么会教人,以为办个书院,人就会学好,他花钱请先生,对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孩子顽劣不堪,他以为孩子都是苏文季那样的人了,后来觉得,家中只有檀儿你一人可担大任

    可他后来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只是他不会教,宝剑锋从磨砺出,原来只要经过了打磨,文定文方他们,一样可以让苏家人骄傲,只是可惜了文季我想,对文季的事,老人家想起来,终究是觉得伤心的

    他们说起的,是十余年前梁山灭门案时的事了,其时被屠杀吓破胆的苏文季嚷着要交出躲在人群里的檀儿,老人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一刀捅死了这个孙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场血案里苏家被屠杀近半,但后来想起,对于亲手杀死孙子的这种事,老人终究是难以释怀的

    那时候我在小苍河开班授课,教了一帮能做事的人出来,我跟老人家说,天塌了,区区的几个人哪里扛得住,事情终究是大家抗,我也好,文定文方也好,我们做的,是自己的本分天下人是天下的脊梁爷爷最后可能想起了这个

    嗯。檀儿轻声答了一句。时光逝去,老人终究只是活在记忆中了,仔细的追问并无太多的意义,人们的相遇相聚基于缘分,缘分也终有尽头,因为这样的遗憾,彼此的手,才能够紧紧地牵在一起。

    远远的亮起火焰的升腾,有打斗声隐隐传来。白日里的搜捕只是开始,宁毅等人确实抵达后,必会有漏网之鱼得到消息,想要传出去,第二轮的查漏补缺,也早已在红提西瓜等人的带领下展开。

    先回去吧。两人牵着手,绕过山道,朝远处那灯火通明的院落走过去,在那边,有许多人,早已在等待着了。

    武建朔八年的深秋,宁毅回到和登,此时的黑旗军,在走过最初的泥泞后,终于也开始膨胀成了一片庞然巨物。这一段时间,天下在紧张里沉默,宁毅一家人,也终于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难得的悠闲时光。

    临安,天牢。

    天蒙蒙亮时,公主府的仆人与侍卫们走过了大牢中的长廊,管事指挥着狱卒打扫天牢中的道路,前方的人走进里面的牢房里,他们带来了热水毛巾须刨衣裤等物,给天牢中的一位囚犯做了悉数和换装。

    囚犯叫做渠宗慧,他被这样的做派吓得瑟瑟发抖,他反抗了一下,后来便问:干什么要杀我了要杀我了我是驸马,我是渠家人,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他的大喊大叫不久之后在管事严肃的目光中被制止,他在微微的颤抖中任由下人为他稀疏剃须,整理长发,完毕之后,便也变成了样貌俊美的翩翩公子形象这是他原本就有的好样貌不久后下人离开,再过得一阵,公主来了。

    她容貌端庄,衣着宽大华美,看来竟有几分像是成亲时的样子,无论如何,十分正式。但渠宗慧仍旧被那平静的目光吓到了,他站在那里,强自镇静,心中却不知该不该跪下去:这些年来,他在外头招摇,看起来有恃无恐,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非常害怕这位长公主,他只是明白,对方根本不会管他而已。

    但这一次,他知道事情并不一样。

    周佩在牢房里坐下了,牢房外下人都已走开,只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有一名沉默的侍卫,火焰在油灯里摇晃,附近安静而阴森。过得许久,他才听到周佩道:驸马,坐吧。语气柔和。

    渠宗慧在对面缓缓坐下来。周佩就跟他这样相对,目光平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这么多年来,除了成亲后的那一次长谈,这次或许是周佩看他时间最长的一次。

    我对你是有责任的。不知什么时候,周佩才轻声地开了口,渠宗慧双唇颤了颤:我他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周佩也并不在意他的说话,只是看了片刻,在回忆中说话。

    我尚在少女时,有一位师父,他才华盖世,无人能及

    天牢幽静,犹如鬼蜮,渠宗慧听着那幽幽的话语,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长公主的师父是谁,他心中其实是知道的,他并不害怕这个,然而成亲这么多年,当对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这许多话时,聪明的他知道事情要闹大了他已经猜不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

    我当时年幼,虽然被他才华所折服,口头上却从不承认,他所做的许多事我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许多话,我也根本不懂,然而不知不觉间,我很在意他幼时的钦慕,算不得情爱,当然不能算的驸马,后来我与你成亲,心中已没有他了,然而我很羡慕他与师娘之间的情感。他是入赘之人,恰与驸马你一样,成亲之时,他与师娘也无情感,只是两人后来互相接触,互相了解,慢慢的成了相濡以沫的一家人。我很羡慕这样的情感,我想与驸马你也能有这样的情感

    这是我的大错

    我带着这样幼稚的想法,与你成亲,与你长谈,我跟你说,想要慢慢了解,慢慢的能与你在一起,长相厮守十余岁的女孩子啊,真是天真,驸马你听了,或许觉得是我对你无意的托辞吧不管是不是,这终究是我想错了,我未曾想过,你在外头,竟未有见过这般的相处感情相濡以沫,与你来往的那些书生,皆是胸怀抱负顶天立地之辈,我辱了你,你表面上应承了我,可终究不到一月,你便去了青楼狎妓

    我的幼稚,毁了我的良人,毁了你的一生

    平静的声音一路述说,这声音飘荡在牢房里。渠宗慧的目光时而恐惧,时而愤怒:你你他心中有怨,想要发作,却终究不敢发作出来,对面,周佩也只是静静望着他,目光中,有一滴眼泪滴过脸颊。

    此后的十年,武朝遭了大祸,我们颠沛流离,跑来跑去,我肩上有事情,你也终究是放任自流了。你去青楼狎妓留宿,与一帮朋友喝酒闹事,没有钱了,回来向管事要,一笔又一笔,甚至砸了管事的头,我未曾理会,三百两五百两的,你便拿去吧,即便你在外头说我苛待你,我也

    她顿了顿,低下了头:我以为是我自己心胸宽阔,如今想来,是我心中有愧。

    你你你你总算知道了!你总算说出来了!你可知道你是我妻子,你对不起我牢房那头,渠宗慧终于喊了出来。

    周佩的目光望向一旁,静静地等他说完,又过得一阵:是啊,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杀掉的那一家人回想起来,十年的时间,我的心里总是期待,我的良人,有一天变成一个成熟的人,他会与我尽释前嫌,与我修复关系这些年,朝廷失了半壁江山,朝堂南撤,北面的难民一直来,我是长公主,有时候,我也会觉得累有一些时候,我看见你在家里跟人闹,我或许可以过去跟你开口,可我开不了口。我二十七岁了,十年前的错,说是幼稚,十年后就只能受。而你二十九了吧

    这十年,你在外头狎妓花钱,欺侮他人,我闭上眼睛。十年了,我越来越累,你也越来越疯,青楼狎妓尚算你情我愿,在外头养瘦马,我也无所谓了,我不跟你同房,你身边总得有女人,该花的时候就花点,挺好的可你不该杀人,活生生的人

    她的双手交握在身前,手指绞在一起,目光已经冰冷地望了过去,渠宗慧摇了摇头:我我错了公主,我改,我们我们以后好好的在一起,我,我不做那些事了

    他说着,还伸出手来,向前走了几步,看起来想要抱周佩,然而感受到周佩的目光,终究没敢下手,周佩看着他,冷冷道:退回去!

    渠宗慧退了回去。

    周佩的目光才又平静下来,她张了张嘴,闭上,又张了张嘴,才说出话来。

    我的师父,他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他杀匪寇杀贪官杀怨军杀女真人,他他的妻子最初对他并无情感,他也不气不恼,他从未曾用毁了自己的方式来对待他的妻子。驸马,你最初与他是有些像的,你聪明善良,又风流有文采,我最初以为,你们是有些像的

    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有时愤怒,有时内疚,有时又反省,我的要求是否是太多了女人是等不起的,有些时候我想,即便你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错事,你若是幡然悔悟了,到我的面前来说你不再这样了,然后你伸手来抱我,那该多好啊,我我或许也是会原谅你的。可是一次也没有

    我幼稚了十年,你也幼稚了十年二十九岁的男人,在外面玩女人,弄死了她,再弄死了她一家人,你不再是小孩子了啊。我钦慕的师父,他最后连皇帝都亲手杀了,我固然与他不同戴天,可是他真厉害我嫁的良人,他因为一个女孩儿的幼稚,就毁了自己的一生,毁了别人的全家,他真是猪狗不如。

    周佩双拳在腿上紧握,咬紧牙关:禽兽!

    渠宗慧哭着跪了下来,口中说着求饶的话,周佩的眼泪已经流满了脸颊,摇了摇头。

    我不能杀你。她说道,我想杀了你,可我不能杀你,父皇和渠家人,都让我不能杀你,可我不杀你,便对不起那冤死的一家人,他们也是武朝的子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你这样的人杀掉。我本想对你施以宫刑

    她说出这句话来,连正在哭泣的渠宗慧都骇然地梗了一下。

    我本想对你施以宫刑。她摇头道,让你没有办法再去祸害人,然而我知道这不行,到时候你心怀怨气只会更加心理扭曲地去害人。如今三司已证明你无罪,我只能将你的罪孽背到底

    我错了我错了渠宗慧哭着,跪着连连磕头,我不再做这些事了,公主,我敬你爱你,我做这些都是因为爱你我们重新来

    我们不会重新来,也永远断不了了。周佩脸上露出一个凄然的笑,站了起来,我在公主府给你整理了一个院子,你以后就住在那里,不能见外人,寸步不得出,我不能杀你,那你就活着,可对于外头,就当你死了,你再也害不了人。我们一生一世,比邻而居吧。

    她举步朝牢房外走去,渠宗慧嚎叫了一声,扑过来拖住她的裙子,口中说着求饶和爱她的话,周佩用力挣脱出去,裙摆被哗的撕下了一条,她也并不在意。

    我们缘分尽了

    她看了看他片刻,走过了昏暗的牢房长廊,逐渐消失在渠宗慧的视野中。

    这一天,渠宗慧被带回了公主府,关在了那院子里,周佩未曾杀他,渠家也变不再多闹了,只是渠宗慧再也无法见外人。他在院中呼喊忏悔,与周佩说着道歉的话,与死者说着道歉的话,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个月,他终于开始绝望地骂起来,骂周佩,骂侍卫,骂外头的人,到后来竟然连皇家也骂起来,这个过程又持续了很久很久
1...576577578579580...90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