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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愤怒的香蕉

    距离雨水溪七里外的盘山道附近,一名又一名的士兵趴在湿透了的草木间,借助地形隐匿住自己的身影。

    陈恬越过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爬到最前方,抢过观察员手里的望远镜:怎么样?

    与之前看到的,没有变化,北面哨塔,那人在打盹

    陈恬静静地看着:虽是女真人,但看来身子虚弱哼哼,二世祖啊

    山麓间的雨,延绵而下,乍看起来只是树林与荒地的山坡间,人们静静地,等待着陈恬发出预想中的命令。

    某一刻,命令通过耳语的形式传开。

    准备。

    纷纷扬扬的细雨冷入骨髓,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运送伤员,因此只有少量伤员被送到了战场后方的伤兵总营地里。

    陆续送来的伤兵不多,但营地中的大夫赶赴战场,此时也少了大半。宁忌参与了上午的急救,眼见着有三名伤重的斥候在眼前死去了。

    这个数字在眼下不算多,但随着事情的告一段落,身上的血腥味似乎带着战士死去后的某些残留,令他的心情感到压抑。他没有立刻去巡视之前伤兵们聚集的帐篷,找了无人之处,处理了在先前治疗中沾血的各种用具,将钢制的小刀缝针等物放到热水里。

    东西还没洗完,有人匆匆过来,却是附近的俘虏营地那边发生了紧张的情况,安排在那边的军人已经做出了反应,这匆匆过来的大夫便来找宁忌,确认他的安全。

    我没有事。宁忌想了想,对了,昨日俘虏那边有没有人意外受伤或者吃错了东西,被送过来了的?

    在兄长与参谋团的设想当中,自己跑到靠近前线的地方,非常危险,不仅因为前线崩溃之后这里可能没法安全逃脱,而且若是女真人那边知道自己的所在,可能会派出一些人来进行攻击。

    例如安排一部分俘虏,在被俘之后装作伤病,被送到伤兵营这边来救治,到得某一刻,这些伤病员俘虏趁这边放松警惕集中发难。若是能够抓住宁毅的儿子,对方很有可能采取类似的做法。

    大夫摇了摇头:先前便有命令,俘虏那边的救治,我们暂时不管,总之不能将两边混起来。所以俘虏营那边,已派了几人常驻了。

    宁忌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头传来呼喊的声音,却是前方营地又送来了几位伤者,宁忌正在洗着道具,对身边的大夫道:你先去看看,我洗好东西就来。

    俘虏营地那边没人送过来,让宁忌的心情多少有些低落,若不然,他便能去碰碰运气看看其中有没有高手潜伏了。宁忌想着这些,从开水房的窗口朝外间望了望——之前兄长也说过,营地的防御,总有破绽,破绽最大的地方防御最薄的地方,最可能被人选做突破点,为了这个念头,他每天早上都要朝伤兵营周围观望一番,幻想自己若是坏人,该从哪里下手,进来捣乱。

    此时这一望,宁忌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来。

    也许是想错了——他放下了开水房窗户,转身走向一旁装器械的木盆,换了一锅开水,便端着往外走。

    营地各处都有人穿行,但此时整个伤兵营中,在雨中走来走去的人毕竟是不多。一个哨塔已经被替换,有人从附近崖壁上下来,换上了白色的衣服。宁忌端着那盆开水走过了两处营帐,一道身影从前方岔来。

    那人伸手。

    宁忌的眉头动了动,也伸手:大哥帮我端着。

    水盆一倾,开水哗的倒在了那人胸前。

    寒冷与滚烫在那人身上交替,那人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只是保持着巨大的紧张感没有叫唤出声,在那人身侧,两道身影都已经前冲而来。

    宁忌此时只是十三岁,他吃得比一般孩子好些,身材比同龄人稍高,但也不过十四五岁的面容。那两道身影呼啸着抓向前方,指掌间带出罡风来,宁忌的左手也是往前一伸,抓住最前方一人的两根手指,一拽一带,身体已经飞快后退。

    前方那刺客两根手指被抓住,身体在空中就已经被宁忌拖起来,微微旋转,宁忌的右手下垂,握着的是给人切肉削骨的钢制小刀,闪电般的往那人腰身上捅了一刀。

    这刹那间,被倒了开水的那人还在站着,前方两人进一人退,前方那刺客手指被抓住,拧得身体都旋转起来,一只手已经被眼前的孩子直接拧到背后,变成标准的手被按在背后的擒敌姿态。后方那刺客探手抓出,眼前已经成了同伴的胸膛。那少年手上握着短刃,从后方直接绕过来,贴上脖子,随着少年的退后一刀拉开。

    同伴的血喷出来,溅了步伐稍慢的那名刺客满头满脸。

    这个时候,宁忌已经轻轻地退后两步了,他一个转身直接走进后方无人的物资帐篷。前方的雨中,有身影倒下。

    刺客朝后方打出紧急的手势,有人从远处陡然发力,溅起泥水要狂奔而来,两名失败的刺客扑向帐篷,帐篷里刷的射出一支弩矢,刺客仓促一躲,弩矢前段带着的竹节带着锐利又刺耳的破风声响,飚向天空。

    操!

    先前被开水泼中的那人咬牙切齿地骂了出来,明白了这次面对的少年的心狠手辣。他的衣服毕竟被雨水浸湿,又隔了几层,开水虽然烫,但并不至于造成巨大的伤害。只是惊动了营地,他们能动手的时间,可能也就只是眼前的一瞬了。

    抓住了这孩子,他们还有逃跑的机会!

    他与同伴猛扑向前方的帐篷。

    来得好!

    前方的帐篷里,一道剑光如雷霆斩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整条手臂带着鲜血飞舞在了半空中。

    宁忌如幼虎一般,杀了出来!

    鹰嘴岩。

    攻守的两方在雨水之中如洪流般冲撞在一起。

    攀援的身影冒着风雨,从侧面一路爬到了鹰嘴岩的半山上,几名女真斥候也从下方疯狂地想要爬上来,一些人竖起弩矢,试图做出短距离的射击。

    点火的地方在鹰嘴岩上的一处石块裂缝中,引线埋了数日,由特制的纸张包裹,并未被雨水弄湿,点火之人攀在那风雨之中,反复尝试着吹亮火折子。

    一名特种兵将绳索挂在了原本就已嵌在暗处的铁钩上,身形荡起来,他籍着绳索在岩壁上行走,杀向利用铁爪等物爬上来的女真斥候。

    崖壁上的厮杀,在这一刻并不起眼。

    讹里里只是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又朝后方下来的谷口望了一眼,确定了此时撤退的麻烦程度,便再不多想。

    攻——

    他下着这样的命令。

    鹰嘴岩上似乎点燃了光点,两名特种兵试图顺着山壁攀援离开,女真斥候在后方追杀,要将他们逼下平地。讹里里朝那边挥了挥手:给我宰了他们。

    一个小队朝那边围了过去。

    鹰嘴岩静静地在雨中矗立。

    毛一山望着那边。讹里里望着交战的锋线。

    某一刻,第一声沉闷的爆炸在岩体中出现,随后是陆续的闷响之声,沉闷的火光伴随烟尘,像是在巨大的岩石上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此时华夏军的爆破技术还无法纯粹使用蛮力完全爆开那巨大的石块,他们利用了岩石上一道原本就有裂缝埋入火药,爆炸响完之后,谷底中尚未参战的大部分人都朝那边望了过去。讹里里没有扭头,他深吸了两口气,大喝道:进攻!前方的女真人士气如虹!

    算了!毛一山挥动长刀,沉下心神来,就在这时,巨大的鹰嘴岩中部,逐渐的裂开了一条石缝,片刻,巨岩朝着谷口滑落。它先是缓缓移动,随后化作轰然之势,坠落下去!

    大地在雨中震动,巨石携着无数的碎片,在谷口筑起一道丈余高的碎石墙壁,后方的人声还能听到,讹里里道:叫他们给我爬过来!

    葫芦形的谷底,讹里里的近千亲卫都已经聚集在这里。

    前方,是毛一山率领的八百黑旗。

    讹里里提起长刀,朝战线走去:此战没有花俏了。

    这许多年来,女真人从不畏战。

    毛一山抹了抹口鼻。

    杀光他们!




第八八八章 血雨
    火光在风雨之中颤抖跳跃,吞噬灰黑的引线,没入钢铁之中。

    寒风之中发出火焰喷薄的巨响,铁制的炮膛朝后方震动,铁球在灰暗的雨水中推开明显的纹路,越过了厮杀的战场。

    炮弹上燃烧的引线在半空中被雨水浸灭,但铁球依旧朝着人头之上落下去,碰的一声令得人影在雨中飞舞,带着飞溅的鲜血滚落人群,泥水轰然四溅。

    哗的声响之中,前冲的女真老兵没有眨眼,也没有理会同伴的倒下,他的身体正以最有力量的方式舒展开,举臂跨步挥手,他的臂膀同样划过灰暗的雨幕,将无数雨滴划开在天地间,比手臂长一些的铁矛,正朝着空中飞舞。

    伴随着一根铁矛之后的,是十数根同样的铁矛,它们呼啸着冲过战场上空,冲过对撞的锋线,掠过在雨里招展的黑旗,它们有的在举起的盾牌前砸飞,也有着带着沉重的惯性,穿过了华夏军士兵的胸膛,将染血的尸体扎穿在地面上。

    鲜血混合着山间的雨水冲刷而下,不远处两支军队前锋位置上铁盾的冲撞已经变得歪歪扭扭起来。

    开炮!换实心弹!毛一山在雨里大喝,二营二连跟上!

    又一轮投矛,从前方飞过来。那铁制的投枪扎在前方的地上,歪歪扭扭参差交杂,有华夏军士兵的身体被扎在那儿,口中鲜血翻涌兀自大喝,几名军中勇士举着盾牌护着医官过去,但不久之后,挣扎的身体便成了尸体,远远投来的铁矛扎在盾身上,发出渗人的巨响,但士兵举着铁盾纹丝不动。

    随后又有预备队上去,举盾而行,那渗人的巨响便不时的响起来。

    与此同时,几门大炮的基座扎在泥水里,不时的发出炮弹,轰入敌人阵型的后方。华夏军中已有开花弹,但原理上是以炮膛的轰击点燃炮弹外的引线,靠引线延迟点燃炮弹内的炸药,这样的弹药在雨里便没有太多的杀伤力。

    这一刻,前线的对峙退回到十余年前的方阵对冲。

    盾牌组成的墙壁在交战的锋线上推挤成一块,后方的同伴不断向前,试图推垮对方,长矛顺着盾牌间的空隙朝着敌人扎过去。华夏军人偶尔投出手榴弹,一些手榴弹爆炸了,但大部分还是落入泥水当中在这片谷地里,水已经淹没到了对峙双方的膝盖,一些推挤的士兵倒在水里,甚至因为没能爬起来被活活淹死。

    大雨吞噬了弓弩的威力,毛一山将还能用的炮弹与先前好不容易节约下来的手榴弹都投入了战斗,女真人一方选择的则是锐利而沉重的投枪,投枪越过盾阵后扎进人堆里,成为了收割生命的利器。

    这是女真宿将讹里里早已定下的攻坚方式。在技术力量还未拉开决定性差距的这一刻,他选取的战法也确确实实的拉近了双方的交换比。

    就在鹰嘴岩砸下之后,双方展开正式厮杀的短短片刻间,交战双方的伤亡数字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攀升着。锋线上的呐喊与嘶吼令人心神为之战栗,他们都是老兵,都有着悍不畏死的坚决意志。

    眨眼间,队伍中的同伴倒下,后方的预备队便已经压了上来,双方的反应都是同样的迅速。但首先打破僵局的还是华夏军一方的战士,女真人的投枪虽然能在华夏军的盾阵后方造成巨大的伤亡,但毕竟手榴弹才是真正的破阵利器,随着两颗幸运的手榴弹在前方持盾战士的背上爆炸,女真人的阵型陡然凹陷!

    盾阵前冲,锐利的刀枪沿着这破绽便杀了出去,这批女真战士是真正的精锐,一些战士的身上穿戴的甚至是鱼鳞铁甲,但转眼间也被劈翻在地。

    头上又是一轮投枪飞来,女真人的阵线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朝着两边分开,他们后方的援兵冲撞上来!

    士兵总数也不过两千的阵型充斥在山谷当中,每一次交战的锋线数十人,加上后方的同伴大概也只能形成一次一两百人的对冲,因此虽然后退者意味着失利,但也绝不会形成千人万人战场上那种阵型一溃就全面崩盘的局势。这一刻,讹里里一方付出二三十人的损失,将交战的前线拖入谷底。

    前冲的线与防御的线在这一刻都变得扭曲了,战阵前方的厮杀开始变得混乱起来。讹里里大声嘶吼,让人冲击前方战线的一侧。华夏军的战线由于中央前推,两侧的力量稍稍减弱,女真人的侧翼便开始推过去,这一刻,他们试图变成一个布口袋,将华夏军吞在中央。

    女真万胜

    轰了他们!

    还能射出的炮弹轰然击上山壁,带着石块往人群里砸下,有两门炮在这潮湿的环境之中哑火了,后勤兵跑过来通知手榴弹告罄的消息。华夏军的预备队自山坡而下,女真人的阵型自谷底压上来。投枪呼啸,炮弹轰鸣,双方的激战,在片刻间被直接推到白热化的程度。

    迎着山间的风雨,特制的箭头划过了天空,与空气擦出了锐利的鸣响。

    起起伏伏的山林间,小心奔走的女真斥候察觉了这样的动静,目光穿过树隙确定着方向。有爬到高处的斥候被惊动,四顾周围的山岭,一道声响消没之后,又一道声响从里许外的树林间飞出,片刻又是一道。这响箭的讯息在转眼间接力着去往雨水溪的方向。

    这个午后,渠正言接到了动手的讯息。

    目光之中,第五师看守的几个阵地还在经受人手占优的女真部队的不断冲击,渠正言放下望远镜:

    反攻的时候到了。

    雨水溪复杂的地貌环境下,一支支预备队正穿过雨中的小路,奔向战场的前方。

    雨水溪后方数里之外,伤兵营地里。

    响箭掠过了天空。

    在邹虎的眼前,名为任横冲的绿林大豪脚下陡然发力,身形犹如炮弹,撞开了洋洋洒洒的冷雨,泥水在他的脚下轰然四溅,在雨中开成一朵朵的莲花。转眼间延伸向那已绽开鲜血的营帐。

    伤兵营附近,士兵不会少,响箭飞出之后,留给他们的,就只是眼下这片刻的反应时间。但目标已纳入视野,任横冲的力量,转眼间催至巅峰。

    宗师高手的猝然发力,恐怖如斯。邹虎头皮发麻,为止咋舌,也为止振奋,在这一瞬间,他身体之中也是血脉贲张,力量狂飙。

    只要能在片刻间拿下那少年,伤兵营里,也不过是些老弱病残罢了。

    自己一行人,仍能逃走。

    脑中转过这个念头的一刻,他朝前方奔出了两丈,视野远端冲出帐篷的少年人将最先抵达的三人转眼间斩杀在地,任横冲犹如风暴般逼近,最后一丈的距离,他手臂抓出,罡风破开风雨,少年的身形一矮,剑风挥舞,竟与任横冲换了一招。

    挥出的拳掌砸上帐篷,整个营帐都晃了一晃,半面帐篷被哗的撕在空中。任横冲也是奔跑得太快,脚步蹬开地面,在帐篷前轰轰轰的蹬出一个半圆形的惯性轨迹来,手臂便要抓住那少年。

    这一刻,他们疏忽了伤兵也有轻伤与重伤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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