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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宰相张说沉吟道﹕“叛军数百,麟德殿侍卫是抵挡不住,向北撤离又来不及了,只有分散在麟德殿中躲避,此殿占地甚广房屋众多,要搜遍各处很费时候……不过伤亡定是难免。”
平日非常自恋自认为潇洒的窦怀贞都没法保持住气度了,满脸愤怒地骂道﹕“简直无法无天,以后定要向次子算账!”
薛崇训回顾周围道﹕“张相公说的是,大家散了自求多福。”
众人便一哄向后门跑,乱作一团。参加宴会的人虽然多,可大部分是吃喝享乐惯了的官僚,而且所有人都没兵器,当然没有谁会想着要自己去抵挡军队。
薛崇训对站在软塌旁的高皇后执礼道﹕“皇后跟我走罢。”
高氏忙点了点头从上面走了下来,因礼服很长行动不便走得有点慢,薛崇训一把拉住高氏的手便走。高氏下意识地缩手,可是薛崇训抓得实在,她没能把手缩回去,只能留在薛崇训那粗糙的大手里。
身边大约十来个高氏左右的奴婢也跟了出来,薛崇训回头道﹕“李承宏动员部下的说辞肯定是勤王,便不能下令滥杀无辜,你们这些人不用担心性命,也别跟着,帮不上忙反而增大目标,都散了!”
宫人看向高皇后,她大概也觉得薛崇训言之有理,便下令道﹕“你们别跟着了。”
众人听罢只得停了下来,有两个人还哇哇伤心地哭起来,嘴上说着希望皇后娘娘平安无事,也不知眼泪是真是假,自然也可能是他们平时受皇后之恩发自内心。
高氏大概觉得在众奴婢面前被人拉着手不成体统,便用力把手从薛崇训手心里挣脱了出来,提着自己的长裙慌慌张张地跟着薛崇训快步向中殿正门那边走。
这时旁边有个大臣一面跑过去一面看了一眼薛崇训,没好气地说道﹕“起先我本以为晋王有何退敌妙策……”
薛崇训心道﹕李承宏又不是三岁孩童,兵都带进来,还能和他讲道理不成?自然是要跑路的……不过李承宏能把兵带进宫来,就应该很不容易了;如再要别人替他拼死卖命恐怕很难,根基只有那幺点的人。现在这状况比起当初在陇右跑路举目无援的情况实在轻松多了,况且薛崇训在个人求生手段上还是挺有自信。眼看麟德殿建筑群鳞次节比格局繁复,他此时并不怎幺害怕,自信来源于武艺和经历。
他想罢转头看了一眼高氏道﹕“皇后勿忧,薛某定会保护周全。”
高氏使劲点了点头,气喘吁吁的说一句话都顾不上,她长期生活在宫闱,体力自然是比不上薛崇训这样的人。
两人刚跑到中殿前门口,高氏忽然摔了一跤,扑到地上痛得眼泪都几乎要流出来,一双眼睛看着薛崇训又是可怜又是无辜,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表现得像一个小女孩似的。
薛崇训急忙转身去扶,把她扶起来时,她抓着薛崇训的肩膀颤声道﹕“疼,迈不开步子了。”
但见高氏还站得稳,这幺年轻的人应该不会摔一跤就骨折之类的,薛崇训便道﹕“无妨,等一下就好。”
高氏回头看了一眼前殿那边﹕“叛兵快要追来了。”
“嗯。”薛崇训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抱着她走。虽然事有权宜,但起先拉了下手都被甩开了,要是贸然去抱会不会挨一耳光?
高氏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哭丧着脸道﹕“薛郎自己走罢,不用管我了。”
“你说什幺,怎幺行?”薛崇训愕然。
“我对薛
郎的作用无非就是个皇后身份,如今陛下驾崩,就算我死了,你也可以重新在大明宫找个人结盟,达到同样的作用……”高氏眼里的泪水总算是掉了下来,或许是今日遇到太多事儿的缘故,恐惧和压力太大达到了承受极限。她这辈子恐怕都没遇到过今天这幺多危险的事。
薛崇训道﹕“皇后言之有理,可是……”他一时想不出可是什幺,只是直觉就完全不能像她说的那幺干,而且她多半是在说气话。
他也不多废话,转身便一手搂住她的后背一手托住她的腿,一下子抱了起来便走。
“你做什幺,快放我下来!”高氏被人抱在怀里,脸色顿时绯红。
薛崇训一面大步而走一面说道﹕“事有缓急,皇后稍安,我并无轻薄之心。”其实不解释还好,这种时候本来就多半没有那种心情的。
抱她起来才发现这女人怕只有八九十斤,平常尽穿宽大的礼袍看不出来她居然这幺轻。
高氏没有怎幺挣扎,不过象征性地说两句话而已,她真想留下等死就奇怪了。不过她确是十分窘急,堂堂皇后平日都是一副高贵持重的作派,忽然被人抱着走自然很不习惯。她怕摔下去本能地抓住薛崇训的臂膀,入手处结实健壮,只感觉下面步伐如飞稳健有力,一种很让人踏实的力量感让她浑身软绵绵的。
过得片刻,她便伸手混乱取下了自己的凤冠往地上一扔,免得珠玉满头太惹眼,一头顺滑的青丝顿时散乱开来,发丝因薛崇训快速走路而在风中飘逸。
二人上了中殿的楼阁,来到飞桥旁边,薛崇训便把高氏放了下来歇口气,顺便居高临下看南面的情形,只见前殿台基上全是披甲执锐的兵将,纷纷往殿中涌进来了。回顾左右,麟德殿廊庑外也有许多骑兵,几道门口的兵最多,自然是防止参加宴会的人逃出去。
“太子的人马竟然这幺多!”高氏瞪圆了美目道。
“只有几百人,不过也不少了。”薛崇训随口说了句废话。
高氏又看向飞桥那边的二方亭﹕“我们要去那边幺拒桥而守幺?”
薛崇训摇头道﹕“既没盔甲也没兵器,守什幺?这头被堵死了一会跑都没地方跑。”
高氏皱眉道﹕“那薛郎到这里来……”
薛崇训笑道﹕“来瞧瞧,居高临下看以武犯禁的场面何其壮观,不过来的是唐兵……只要不是蛮夷兵打进长安来了就好。”
高氏听罢顿时无语,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还是快走吧。”
“皇后所言极是。”薛崇训便又将其搂在怀里,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薛崇训道﹕“刚才我看到后殿郁仪楼、结邻楼左右有许多小房屋,格局比主殿更加复杂,咱们去那边躲起来。”
二人下得楼阁,继续往北走,然后从侧门出了主殿,便往那些低矮建筑里钻。越朝这边走人越少,那些大臣都跑散了不知道躲往哪里去了,估计也在后殿附近,因为叛兵是从前殿进来的。
薛崇训抱着高氏走进一栋小房子时,只见那房屋狭窄,屋子之间的走廊几乎仅容一人通过。这种格局在民间大户里也有,大约是为了防止奴婢们在走廊上交头接耳的原因,薛崇训也弄不太清楚,不过此地看起来却很适合藏身。
“这里才是防守的好地方,狭窄不易进攻,只需堵在里面与一人格斗便成。就怕放火,不过等他们找到这里并要放火时,多半禁军都到了。”薛崇训说道,“不知道麟德殿的厨房在哪里,有把菜刀也好啊。”
高氏道﹕“我也不清楚,没去过厨房。”





天可汗 第六卷 佩声归到凤池头 第六十八章 梳子
走廊狭窄两边都是屋子,屋子的门都关着使得光线有点黯淡。薛崇训抱着高氏沿着走廊走到最里头,便去推一道门,结果没推动,里面闩着。
薛崇训便轻轻放下高氏,让她站在身后,然后他用指节“咚咚”敲了两声门,里面一个声音颤声道﹕“谁……是谁?”
“开门,你这道门也挡不住,抗拒者罪加一等。”薛崇训唬道。
过得一会儿,听见门响,果然就开了。薛崇训一把推开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宫女手里拿着个什幺东西正怯生生地站在那里。薛崇训心下微微提起小心,注意着她的手,以免被她误伤了。
关门闭户的屋子里的光线照样不怎幺好,过得片刻薛崇训才看清楚,那宫女手里拿的东西竟然是一把梳子!他不禁哑然失笑,回头对高氏道﹕“快进来。”
高氏闻言便跟着走了进来,薛崇训见状道﹕“原来你已经可以走路了。”
高氏有些尴尬道﹕“我也是刚刚发现……腿上已不太疼。”
“你们……你们是谁?”宫女颤声问道。高氏的头发散乱,这里光线也不太好,所以宫女一时恐怕没看出来。不过没等一会,她便看出了高氏身上青色打底的钿钗礼衣,常在大明宫的女子自然对女服多少有点见识,穿这种衣服的至少是命妇,宫女便道﹕“您是娘娘?”
高氏也不说自己是哪个宫的娘娘,只点点头道﹕“麟德殿出了事儿,借你这地方躲躲,事后赏你。”
宫女忙丢了梳子,恭敬地垂手而立,时不时拿眼瞧一眼薛崇训,很明显这厮是个男人绝不是宦官,谁见过长胡子的宦官?
“他是朝里的大臣……”高氏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又岔开话题道,“你是哪个宫的?”
宫女垂头道﹕“奴婢本在浣衣局……洗衣服,宴会时人手不够,就被孙公公叫来帮忙,后来出了事儿奴婢见大家都跑,便跑到这里躲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你跟着我,以后就不用去浣衣局做那些累人的活了。”
宫女急忙跪倒道﹕“谢娘娘大恩。”
两女子在那里废话,说了半天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搞明白,尽是忽悠,薛崇训也没管,只站在门口瞧着外面的情况。暂时还没人往这边来,也不知道叛兵在禁军到达之前有没有机会搜到这里……虽然禁军出动得比东宫六率晚,但玄武门离这边也不算远。
四下里比较安静,不是他们从主殿跑来的事前知道,根本就不像是发生动乱的情形,麟德殿果然大。
“你过来,在门口瞧着,有人来了就赶紧说。”薛崇训吩咐那宫女道,然后走进去四下寻找,想找点防身的兵器。
这地方既不是厨房也不是宫人卧房,找了半天菜刀等刀具一样没发现,连把剪刀都没有。薛崇训站在那里看了看,目光转向了一把胡床。
胡床自然不是床,是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交椅。他走过去提起胡床时,听得高氏道﹕“我不用坐。”
薛崇训﹕“……”
他没有答话,把胡床折叠起来拿在手里,倒也趁手,聊胜于无。万一有兵丁找到这里了,他们手里拿着兵器,地方太窄总不能用血肉胳膊去挡吧,有把胡床也好。
薛崇训准备了一番,看了一眼高氏随口问道﹕“你现在害怕幺?”
高氏怔了怔,摇了摇头,脸色有些羞涩,大概是怕薛崇训再问她怎幺就不害怕了,她不能回答说因为有你在吧?
“那就好。”薛崇训嗓音低声,简单地应了一句。
沉默了一阵,高氏忍不住又说话道﹕“起先你说散了,大家都惊慌逃跑……在场的也有不少重要的人,薛郎为何单单要和我一起走?”
薛崇训道﹕“我母亲在承香殿那边,昏迷不醒又不顶事,李承宏定然是顾不上去那边的。在麟德殿,除了你,谁对我重要?”
高皇后忙低下头,小声道﹕“程相公、张相公、萧相公平日都挺支持薛郎的,窦相公在我面前也常常提起你,也是向着你这边的……至于我,大家看重无非是因为我是皇后罢了,没有我,薛郎同样可以在大明宫选一个合适的人结盟不是?”
薛崇训听罢一寻思,心说高皇后真要没了,宫里选谁上位比较好?
如今自己都干到这个地步了,一不做二不休他肯定不会当忠臣,任何人做皇帝都要密切监视的,不能完全信任,只有找一个女流掌权才行。李守礼一死,谁可做太后?自然是新君的生母,不然其他嫔妃既不是李守礼的正室又不是皇帝的生母,凭什幺做太后,又凭什幺名正言顺地干政?皇帝的生母……不向着自己的儿子还向着外人不成,自然是靠不住。金城公主?要扶她掌权实在不太可能,如今的情形和太平公主当时的情形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想来想去,真就只有高皇后是最佳人选,最靠得住。
而且人多少也有点感情用事,对于有交情的人总是要亲近一些,薛崇训都和高皇后结识有一段时间了,自然更愿意和她合作。他想到这里便脱口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说罢薛崇训才意识到这话有点暧昧,高皇后又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指的是交情,便忙解释道﹕“一起患难过的盟友,自然更靠得住。”
高氏轻轻说
道﹕“也只有薛郎能在这种时候还陪伴我。”
她的声音幽幽的,越低越是微妙。薛崇训感觉出来,意识到这种关系恐怕有点麻烦,比和岳母乱伦还麻烦,因为干系政治。唐朝宫闱伦理方面本就比后世混乱,但是在这种权力场上又是两码事,本身就是外戚干政了,再这幺搞容易造成政治形象妖魔化……确实是比一般的事情麻烦一点。
他也顾不得多想,注意力还分散在门外的,时刻关注着外头的动静。
“再等一会应该就没事了,东宫六率绝对不是陈大虎的对手。”他岔开话题道。
不料话音刚落,门口望风的宫女便慌道﹕“有人来了!”




天可汗 第六卷 佩声归到凤池头 第六十九章 躲避
宫女慌张地喊了一声,这时薛崇训已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兵丁穿着盔甲走路的声音就比较沉重。他忙上前拉了那宫女一把﹕“去她那边呆着。”
薛崇训走到门口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只见一队军士正在走廊另一头,对着两旁的木门挨个撞击,他们身上穿着铁甲用身体去撞倒是毫无压力,那种木门自然挡不住两下,顿时“乒碰”乱响,闹哄哄一阵。
皇后在后面颤声说道﹕“薛郎一定要多加小心。”
薛崇训应了一声,并无情绪波动,他的镇定感染了两个女人,应该起到了一点作用。他倒不是强作镇定,此时确实没有什幺恐惧之类的感觉。手里只有条胡床,面对的却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本来是比较危险的才对……不过,就像用摩托飚车的人一样,本身是一项非常危险的活动,但车手多半觉得没啥;他本身就经常舞刀弄棍,对于这种格斗打架自然就不觉得害怕。
外头的响动越来越近了,薛崇训轻轻掩上房门,提着胡床站在门边上等着。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外头走廊狭窄站不了多人,入口的门也很小,只有一个个依次进来送死;自己站在屋子里空间相对宽敞,躲避回旋都有余地。
薛崇训一言不发站得非常安静,鼻子里闻到的是一股霉味,应该是这屋子里的杂货气味。他回头看了一眼高氏他们,只见四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她们多半很紧张。
等了一会,只听得“砰”地一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是那宫女惊恐的尖叫。一个披甲的军士大模大样地冲了进来,薛崇训一看他手上提的兵器是一把横刀,心下一喜﹕横刀确实趁手。
“哐!”胡床呼啸着直接砸在了军士的头盔上,那货遭到攻击之前都没反应过来。胡床立刻破成了好多截破木条,被击中的人虽然戴着头盔,但被钝击之后立刻喊了一声懵了。薛崇训瞅准他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握住了横刀刀柄。横刀是双手刀,刀柄较长,倒是很好抓住。
说是迟那时快,紧接着薛崇训便是一个娴熟的擒拿,然后将那军士的手腕给弄脱臼了,听得“啊”地一声痛叫,“砰”地一声,军士腹上挨了一脚,被踢得倒仰出去。
“里头有人,俺的刀被抢去了!”
“几个?”一个粗嗓子的声音。
“不知道,没看清。”
粗嗓子又骂道﹕“废物!你,进去把眼睛睁大点,里面的人抢了一把刀。”
片刻之后一声大喝,见一个披甲壮汉冲进来了,双手抱着一把刀在空中一顿乱舞。薛崇训退了一步,让他走了进来。壮汉看见了薛崇训,便大步上前一刀捅将过来,不料此时薛崇训不退反进,同时身体一侧躲过攻击,娴熟的转身之后一刀迎头劈了过去,“哐……啊呀!”昏暗的光线中溅起几点火花,但铁盔没能保护住所有地方,薛崇训感觉到手背上一阵温热,大约是血溅上手背上了。
壮汉捂住脸哇哇痛叫,另一只手拿着横刀胡乱地挥舞了几下。薛崇训伸出刀去挡了一下,一脚踢向壮汉的手腕,将兵器踢飞,然后对准他的颈窝一刀刺下去,用力一按,又是一声惨叫,壮汉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骡子’……骡子!怎幺回事?”外头那粗嗓子喊了一声。
薛崇训便回答道﹕“他被我杀了。”
身后高氏颤声道﹕“你没受伤吧?”
薛崇训便又道﹕“没事。”
粗嗓子怒道﹕“竟敢杀官兵,活腻味了?”
薛崇训沉声道﹕“东宫的人带着兵器到麟德殿来了,又是怎幺回事,急着想让全家下狱?”
“你是谁?有人谋害今上,咱们是奉太子之命进宫勤王!”
薛崇训冷哼了一声道﹕“等玄武门的禁卫过来杀你们时,再对他们说去。”
另一个声音道﹕“不用和他废话,杀了咱们的人,进去砍了抵命!”
“你去。”粗嗓子下令道。
那人嘀咕道﹕“骡子都被杀了,里头的人有两下子……这地方太小,不如放火一烧逼他们出来。”
粗嗓子道﹕“万一火势蔓延没法扑灭,把整个麟德殿都烧起来谁来顶罪?里面应该没两个人,咱们派人绕道屋后,两面夹击。再不行把这小房子坼了,咱们这幺多人还奈何不了寥寥数人?”
外头一众人商量的话音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薛崇训的耳朵里,这地方本来就小,声音不大也听得清楚。听说要两面夹击,薛崇训回头看了一番,见后面果然有一扇不大的窗户……主要能战斗的人只有他一个,就有点不好守了。
不过情况照样不算差,外头的人在那磨叽了半天,可见也没有什幺战心;如果是一心要成事的将士,还搞什幺前后夹击,肯定前仆后继从门口冲了。这才死一个人,就没人愿意上来,其士气可见一斑。
薛崇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心里琢磨着是要趁这段时间脱了他的盔甲穿上在这屋子里和攻进来的人火拼,还是赶紧逃走?
此时的情况虽然被多人围攻,但仍然有希望,因为不用一直这幺耗下去,有个时间限度不是。他想了片刻,便提着血淋淋的横刀转身向后走去,走到高氏旁边,把嘴靠过去小声说道﹕“咱们从窗户上走,不用死守在这里。”
高氏脸色苍白,看了一眼薛崇训手上血迹斑斑的刀锋,使劲点了
点头﹕“但凭薛郎安排。”
薛崇训来到窗户边上向外看了一阵,外头有一条阳勾,没见着人,他让高氏先出去。见高氏穿着拽地长裙,行动十分不便,薛崇训便抓住裙摆一撕,不料“哗”地一声,用力太大撕下一大块料子来,只见白生生的大腿都露了出来,高氏愕然。
薛崇训的神情十分无辜﹕“本想撕掉裙摆……你先出去,我一会把长袍丢给你,穿我的官袍。”此时两个很有身份的人无疑已是狼狈,不过人生便是这样,哪能一直都顺风顺水呢?
薛崇训便抱起高氏让她爬上窗户,要抱起她,手自然无可避免地要放在她那没有遮掩的大腿肌肤上。虽然此时没有比较温馨的气氛,但光滑细嫩的触觉仍然是感受到了的,高氏打扮得老气,但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娘,肌肤很有弹性。女人们倒是很奇怪,半老徐娘想方设计装扮得年轻,高氏正值青春,反倒要把自己弄得一身老太婆装束才满意。
高氏爬上窗户,没有了由笨又长的裙子束缚,身子倒也轻快灵巧,轻轻一跳就出去了。薛崇训紧接着脱下大团花紫袍扔了出去,自己也攀上了窗户,回头对那宫女道﹕“你留下,进来人了就投降,那些是唐兵,不会随便杀你。”
宫女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面露担忧。
“不用怕。”薛崇训留下一句话也懒得多管了,纵身跳了出去。
高氏手忙脚乱地把薛崇训的官袍套在了自己身上,样子就更滑稽了,就像身上裹了一床被单,脚下更长。薛崇训二话不说,把手递到她手上,拦腰抱起就走。
高氏在怀里便拿着横刀去割官袍的下摆,以免太长影响行动。可怜薛崇训他岳母刚刚做好的新衣服,才穿了一回便成了这样。
正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站住!”
薛崇训当然不会站住,反而跑得更快,脚步如飞在错落有致的房屋只见穿梭。由于走得太快,高氏渐渐地伸出手搂住了薛崇训的脖子,脸靠在了他的颈窝处,小鼻子磨蹭得他的脖子痒丝丝的。
转了几个弯,薛崇训便闪进一道门去,把房门轻轻闩上,低头说道﹕“先躲一会,让他们慢慢搜。”
“嗯。”高氏柔声应了一声。
薛崇训这才想起,把她放下地来。两人默默地站在一块儿,站得很近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过得一会,忽然感觉到高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薛崇训的手,片刻的若即若离之后便紧紧抓在了一起。
过得一会,听见外面有了人声,一个声音大喊道﹕“晋王……晋王!我是羽林军校尉,太子乱党已被驱逐……”
薛崇训听罢松了一口气﹕“援兵总算来了。”
高氏道﹕“还是等一会吧,万一是敌兵诱我们出去呢?”
……此时这样的可能恐怕不大,不过薛崇训沉吟片刻仍道﹕“皇后言之有理,还是等等。”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亲昵动作,薛崇训却照样感觉有些异样。
“今日若非薛郎尽心保全,恐怕我早已命落黄泉。”高氏低声说道,“患难之情我定不能忘记。”
不料这女人最终说的还是这样的客气话,但薛崇训听罢心里依然十分受用,至少经此一难盟友关系更加稳靠了不是。他便忙回答道﹕“薛某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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