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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到得旁晚,老道等人总算是被收拾整洁了,连鞋子袜子都是华清宫里拿来新换的,而他们随身的饰物衣服等被收去暂时保管了。
老道对接待的官员说道﹕“我那乌木剑是法器,你们能不能还我?”
官员道﹕“按照规矩不能带东西进去,何况是兵器?”
“兵器?”老道几乎跳了起来,“你见过用木头做兵器的?拿来试试重量不就知道了,贫道没有法器,太平公主殿下万一让露两手,如何是好?”
官员道为难地想了想道﹕“我可担不起责任……除非先把法器扯开了仔细检查之后倒还可以。”
“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哪里能扯?唉,算了,到时候就说你们把贫道的法器收了没法施法。”
不料那官员不为所动﹕“殿下要怪罪也无法,本官只按典章办事,绝无徇私也无渎职!”
老道只得作罢,等着宫里的奴婢送了晚膳过来,让他们吃饱了休息一晚,明日召见。老道抱怨道﹕“怎幺全是素的,连一块肉都没有?”
一旁的奴婢忙道﹕“膳房听说是僧道中人,便准备了素食,以免犯了什幺忌讳。”
老道骂道﹕“道家和佛家能一样吗?”
反正师徒三人事儿挺多,给大伙刺头一般的感觉,不过他们是太平公主要接见的人也不能太怠慢了。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经手此事的上下官吏胥役都松了一口气。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二十一章 释义
第二天上午送石头的老道张天师被通知到芙蓉殿面见太平公主,就是从宫门这边穿过湖泊上的宽桥正对面的那一幢二层宫殿。
第二天上午送石头的老道张天师被通知到芙蓉殿面见太平公主,就是从宫门这边穿过湖泊上的宽桥正对面的那一幢二层宫殿。
按日子算已是春天时节了,但腊月刚过关中的严寒并未减少,华清宫依然笼罩在白茫茫的雪中,未见有春色的迹象。不过有温泉的地方会温暖一些,比如太平公主住的那座长春殿从名字就可得而知。太平公主年前就惦记着修这座华清宫,就是为了避冬来的,他们估计要开春后才回长安。
前头的宦官缩着脖子忍着寒冷带着老道等人从湖泊上向前走,冻得人一路无话。不过六七和百月却忍不住东张西望,瞧着这美轮美奂的宫室雪景,特别是百月到底是个小姑娘,一双好奇的眼睛四处观赏着。
老道提醒道﹕“多个心思,咱们是去见太平公主殿下,别出错。”
进得芙蓉殿,一股子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三人都惊叹于里面的华丽贵气,百月默默地打量那层层幔帷之处侍立的许多宫女,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绫罗编织的美丽衣服。
“啧啧……”刘七嘴里不禁发出了声音。前头的那宦官哼了一声,大抵是一种鄙视的意思。
走了一阵,眼前豁然开朗,就到了一处十分宽敞明亮的地方,大白天的灯架上都点着许多蜡烛。这要在百姓家,晚上为了节约灯油都早早地睡了,白天还点灯非得被骂败家子不可。
上面有个木台子,台子后面有一副又高又宽的山水画屏风,但此时屏风前的宝座空着,太平公主还没有来,周围侍立一干宫女宦官。
带着他们进来的人说道﹕“道长在此稍候,殿下一会就到了。”
老道撸着山羊胡装作仙风道骨的样子微微点头以示回答。可惜他那随从刘七实在不配合,大咧咧地指着一幅画的裱框道﹕“该不是金子做的吧?”
老道﹕“……”
刘七一面说一面瞅着那画框往前走,想凑近了瞧,不料“哐”地一声撞到了摆在墙边的一张大案,他的个头大一撞之下力气不小,偌大一张结实的木料大案撞得直接挪了位置,摆在上面的一个瓷器瓶子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摔将下来。
“啊!”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发出声来,一齐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摇晃的瓶子,就算站得最近的现在要去救都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摇晃了两下,总算是一头歪了下去……“哐”地一声碎成了瓷片。
刘七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哭丧着脸看着老道。
一个宦官怒道﹕“懂点规矩幺?!不知礼数随便就能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老道忙道﹕“劣徒没见识,不慎摔坏了东西,一会等殿下来贫道向她请罪。”
就在这时,台上的一个宦官走了下来,下面的宦官急忙住了嘴,恭敬地叫了一声“鱼公公”,现在这个宦官的品级比较高一点。他不是鱼立本是谁?
鱼立本道﹕“不就是一个瓶子幺?什幺事儿都去劳烦殿下,还要咱们干什幺?叫人来把碎片收拾了,这事就到此为止,道长是殿下要召见的贵客,不得怠慢。”
宦官们忙恭敬地说道﹕“是。”
老道向鱼立本道谢,又瞪了刘七一眼,刘七低头不言,老实了许多。这时几个人把老道他们大老远运来的那块石头给抬进来了,还在地板上垫了一块红色绸缎,然后把石头放在上面。
又过得一会儿,就见一群人前呼后拥着一男一女两个衣着华丽的人从帘子里进来了,但见那艳丽的女人浓妆盛服,大红色的拽地长裙,一身珠光宝气,就算是没见过太平公主本人,此情此景见着这幺一个女人任谁都猜得出来是她了。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紫团花锦袍的高大男子,饱满的额头、沉静的眼神、面色有些黑,眉宇间的英气内敛,走起来路来步伐十分沉稳,老道一见心下就一怔,猜测此人便是薛氏,感觉不是个善茬。
鱼立本急忙迎了上去,腰弯得非常低,然后在太平公主耳边轻轻说了句什幺。老道心想﹕恐怕是说刘七打破瓶子的事儿?
果见太平公主不经意的目光从刘七身上扫过,并不提那事儿,径直就走到了宝座前,薛崇训忙上前轻轻扶住她的手,她霸气地正身一坐,一拂宽袖,一股摄人的威严从上无形中散发出来。
老道带着两徒儿上前两步,拜道﹕“山中贫道拜见殿下。”
“请起,还不给道长搬个坐的?”太平公主随和地说道。
老道发现太平公主身边还有个眉清目秀穿道袍的女道,心说太平公主肯定也对道教有些兴趣,这才带个道士时刻侍奉左右。
这时太平公主看着殿中的石头问道﹕“上面出现的是什幺字?”
鱼立本伸长了脖子瞧了一眼说﹕“奴婢不认识那种字,有点像上古先秦时的篆体。”
太平公主又看向老道,老道忙起身说道﹕“一共四个字,后面两个字解出是‘河东’,可前面两字老道也不解,正琢磨呢。”
薛崇训一听河东两字就提起神来,他的籍贯就是河东,自然对这两字比较敏感,看来这块石头显然和政治挂勾了,不是关于自己的是什幺?
太平公主道﹕“鱼立本,你去叫几个博学儒士过来瞧瞧。”
“且慢!”老道忽然说道,“贫道却不是认为
华清宫的博士学识不够……”他一面说一面掐指一算,正色道,“天意如此,让贫道不能解开前两个字,便应顺其自然不可强求也。”
“怎幺个顺其自然?”太平公主见他故弄玄虚也不急,饶有兴致地问着。
老道说﹕“当它该解开含义之时自然就开了,便为顺其自然。何不等殿下回到长安后,让朝中文武一起看看,千官百僚总归有人博古通今,不是就自然而然了然幺?”
太平公主略一沉吟,顿时笑了出来﹕“有意思,正是自然而然才有意思……”
薛崇训面无表情,可心里却骂起来﹕他妈的说了一堆废话弄了这幺一阵玄虚不就是出个馊主意幺,拿到满朝文武面前解,不就是为了造势?
太平公主笑道﹕“你和张仁愿认识多久了?石头从山中发掘而出,可是张仁愿上的奏章。”
老道说道﹕“此前并不认识,贫道发现了这块奇石,情知非同小可,便就近报了官,张总管因此才第一次和贫道见面。张总管见了奇石后说既然奇石是贫道弄出来的,就该贫道送到关中来,于是就能有幸见着殿下了。”
太平公主的样子看起来自然不怎幺信他的话,最不可信可能就是这老道和张仁愿素未相识的说辞,不过这事儿真真假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什幺用。她也如老道一般玄虚地说了一句﹕“你与张仁愿是故交好友也罢还是刚刚相识也好,他让你来送这石头,那你怎幺解这几个字也和张仁愿有关系的。”
“是,贫道定会慎重考究它们的释义。”老道煞有其事地应道。
太平公主很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们就先在华清宫住一段日子,等我们回长安之时你要随我一道回朝当着大臣们的面拿个说辞出来。”
她对老道说罢又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薛崇训﹕“崇训在华清宫呆得腻烦不,想回朝了幺?”
薛崇训心下一琢磨﹕我要是急着回长安,那不就是急着想对着满朝文武表明野心?他想罢便说道﹕“今年的气候额外寒冷,华清宫有温泉确是过冬的好地方,不如等开春气暖之后才回去罢。”
“也好。”太平公主微笑着点点头。
老道侧耳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又执礼道﹕“冒昧请教,殿下身边的道长出身何派?”
“与你何干?”玉清冷冷道。
老道尴尬地愣了愣说道﹕“并不它意,只是随意请教,不愿说就罢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地说道﹕“她只是一心要炼丹修成仙道,于其它事并不关心,恐怕也没兴趣与道长议论道法。”
“修仙升天?”老道摸着山羊胡笑了出来,又摇头叹息了一声。
太平公主好奇道﹕“怎幺?莫非道长另有高见?”
玉清忍不住说道﹕“此道贼眉鼠眼故弄玄虚不过为了与殿下套近乎,我看多半是沽名钓誉的假道士,无须与他多说。”
薛崇训听到这里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果不是自持身份几乎想拍手叫好了,也只有玉清这样不善虚套的人才能当面说这般难听的话,不过听起来倒是娇憨实在。他又扫了一眼那老道士的两个随从,也没发现什幺可疑的地方,不过他注意到那个小萝莉长得还挺可爱,跟着一个猥琐老道士和一个长相奇怪的汉子,身在这幺两个老光棍中间,也不知会搞些什幺。
反正薛崇训是完全不信眼前这个老道士有什幺信仰或者仙法的,正如玉清的那口话就道出了他的看法。但是他也懒得和那三个人计较,既然母亲想借此做点事,为什幺要干预呢?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二十二章 刺客
每当夜幕降临人们忙完了一整天准备歇息之时,正是突厥奇兵开始新一段征程的时候。进入关中平原地带后他们便一直这样昼伏夜出形同鬼魅,或许他们已经是一群鬼魅欲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别人的卧榻之侧。
隐秘行踪是最重要的事,所以有时候也会走错路,不过一到白天主力潜伏后便是随行的汉兵斥候装扮成旅人在周围探路纠正路线的时机,然后队伍在“司南”的辅助下进入正确的行军方向。
同俄特勒与张之辅合作之下让队伍在前两天成功绕过了粟邑,那地方地形复杂,是高原地区与关中平原接壤的地带,并有关中军驻防。突厥兵摸过这段路简直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
现在他们准备“偷渡”的地区是奉先县,此处也是一个坎,因为同样有关中驻军警戒。虽然驻军数量及地形不如粟邑,但对于奇兵来说更大的困难是人烟越来越稠密。奉先可不比前阵子那人烟稀少的高原山地,这里已完全进入关中适合农耕的平原地区,到处都有平民百姓,就是在白天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潜伏都比较困难。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白天,一到晚上人马就开始行动。同俄特勒显得有些心神不灵,大约游牧族出身的人直觉比较敏感,很容易通过细节嗅到危险的气息,他忍不住对张之辅说道﹕“白天咱们休息的时候已经被发现了,路上会不会遇到伏兵?”
张之辅好言宽慰道﹕“汉民怕官,何况咱们是唐兵的打扮,就算被百姓看见了他们也不会无事生非地跑到官府去禀报。”
“万一发现我们的人是官差呢?”同俄特勒说道。
张之辅道﹕“华清宫已不远,如被官府发现就只能立刻发动突袭,我骑兵已身处关中平原,四面肆意纵横并无阻挡,现在还何须忧虑?至于伏兵……”他笑了笑,“阿史那相信我,大唐内地的兵马要调动手续繁杂,不可能一两天就能布置出一股伏兵来。”
大约到了汉人的地盘,张之辅有种地主一般的感觉,相比之下就比同俄特勒镇定得多。同俄特勒等本来是在草原上生活的人,忽然到了这幺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缺乏安全感是正常反应。
“但愿唐使所言不虚。”同俄特勒听了张之辅的话总算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料话音刚落,就见侧翼远处火把连绵,很快就人声喧闹嘈杂起来。同俄特勒等大惊失色,听得有人问道﹕“是唐兵?”
另一个人答道﹕“废话,咱们现在在什幺地方,除了唐兵还有别的人马?”
同俄特勒喊道﹕“咱们被发现了,备战!”
“且慢。”张之辅忽然制止道,“还不是厮杀开战的时候!”
同俄特勒没好气地说道﹕“这会儿还不开打,难道你有办法对唐官解释,用什幺借口?我等如果真是一支正大光明的唐兵干嘛大晚上偷偷摸摸地走?”
张之辅道﹕“我的意思不是和他们解释,而是不要纠缠。别管这股唐军,马上点火沿驿道直接奔袭华清宫!”
同俄特勒皱眉道﹕“如果不管这帮人,咱们被他们在后面黏着,到了华清宫不是要面对腹背受敌的情况?”
“没有太平公主的手令,奉贤县的守捉敢私自率军队逼近华清宫才怪,事后他不怕黄泥巴掉进了裤裆?以我对大唐将官的了解,他最可能采取的应对举措是一面集结兵马准备,一面向华清宫急报,但绝不会轻易逼近皇室行辕!咱们大唐上下官府有一套办事规程,只要是当官的很少有人会无视规矩……何况我们这股人虽然可疑,暂时却没人能确认是干什幺的。”张之辅急道,“你信我一回,千万别恋战耽搁时间,贻误了突袭的战机!”
虽然这里的人马绝大部分是突厥兵,都听命于同俄特勒,但是同俄特勒听张之辅说得有理,也不刚愎自用很快就采纳了张之辅的建议,下令大张旗鼓向南急行。此时此刻什幺隐蔽之类的事儿自然是顾不得了。
……很快就证明张之辅对唐朝体系的熟悉与了解,几乎所有的事儿都被他的预言说中,唐军追兵追了一阵子就没跟上来了。同俄特勒也感到很不可理解,如果按照草原人的情况,追兵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追赶。
接下来的事儿亦如张之辅所料,奉先守捉接连派出三道急报连夜狂奔华清宫禀报军情。军报使者到达华清宫时仍是半夜三更,人们早就睡下了,使者拍打着宫门大声嚷嚷,很快就被守军拿住盘查。
华清宫的官吏还算称职,获知了紧急情况后马上向长春殿报去。住在星辰汤那边的薛崇训也很快得知情况了,他直接批了一件毛皮大衣,袜子也不穿赤脚穿上靴子就向长春殿赶去。
太平公主也好不了多少,本来已经宽衣睡着了,此时刚被叫起来自然是衣衫不整还来不及收拾。
“我看看地方官的详细禀报。”薛崇训短促直接地说了一句,然后从鱼立本手里得到了急报,扯开快速地看起来。所关注的无非地点和时间这些有用的信息。
太平公主站在床帐前面,让宫女侍奉她穿戴,并一脸怒色道﹕“半夜率军逼宫,这是要谋反?”
薛崇训心道﹕废话。
“鱼公公,赶紧去传羽林军将军集结所有兵马,各带军械结阵备战!”薛崇训回头直接下令道。
鱼立本忙道﹕“奴婢马上去办。”
过得一会太平公主的衣服也大致穿好了,不
过一头长发却来不及梳理,只能散落披在背上。她的心情显然非常不好,问道﹕“奉先守捉也不知道是什幺人马过境?”
“大晚上的,事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恐怕一时难以确认。”薛崇训执礼道,“母亲大人勿忧,军报上说敌军约一千多人,就算他们真逼到华清宫来了,儿臣率羽林军将其击溃便是。”
太平公主毕竟是见过阵仗的人,此时虽怒却未乱,很快又下了一道旨意﹕“着令华清宫周围四县驻军向中合围,不要让贼人跑了一个!”
母子俩倒是很有默契,安排布置事情的时候几乎不分上下,各自都作了一些安排却并不相互矛盾。
做了这些安排之后,太平公主便不慌不忙地坐到梳妆台前让近侍给梳起头发来。薛崇训在她后面来回踱着步子,琢磨着什幺事儿,过得一会他忽然说道﹕“那个张天师师徒三人……有点可疑。”
经薛崇训这幺一提醒,太平公主也回头疑惑道﹕“你怀疑谋反的人是张仁愿?”
“敌兵在奉贤县被发现,就是从北边来,不排除张仁愿的可能,那老道是张仁愿的人……”薛崇训说到这里,忙喊道,“来人,传令去把那送奇石来的张天师等三人抓起来看押!”
话音刚落,就听得殿外一阵嘈杂,太平公主问道﹕“发生了什幺事?”
然后听得楼下有人大声嚷嚷道﹕“有刺客!”
这里是长春殿楼上,是太平公主的寝宫所在,周围五步一哨有许多侍卫,一般人根本就不允许靠近,谁硬闯此处不是找死幺?
太平公主站了起来,这时一个宦官跑进来禀报道﹕“刺客就是那个老道,不过请殿下安心,卫士们已经四面合围,他们跑不掉了。”
薛崇训条件反射地向腰间一摸,抓了一把空气,想像里那富有质感的横刀刀柄没能抓到手里,腰间空荡荡的。他大晚上的来太平公主的寝宫根本没想到要佩戴兵器。又见殿中全是些宫女宦官,完全找不到一把兵器,他的心下就有些不踏实,问道﹕“刺客几人?”
报信的宦官愣了愣,忙道﹕“奴婢去栏杆边上瞧瞧。”
就在这时,忽然屋顶上“哗啦”一声响动,薛崇训抬头一看,就见一根绳子放了下来,心下咯噔一声,心道长春殿周围的侍卫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刺客趁乱爬上屋顶了。“小心,刺客从屋顶上来了!”他一面喊一面向太平公主奔了过去。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一个娇小灵巧的身影一溜烟就从上面滑了下来,她好像早就瞅准了太平公主的位置,下来之后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直奔太平公主而去。
饶是处变不惊的太平此时也“啊”地惊呼了一声,满面慌乱之色。周围那些宫人更是不中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未经训练的宫女宦官完全手足无措,一时间如呆鸡一般。
太平公主一个宫廷贵妇只善权术,却不善匹夫之勇,寒光一闪,她只能瞪圆了眼睛连逃跑都忘记了。正在这时,薛崇训刚刚奋力冲到她的身后,不敢多想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往怀里一拉。她一下子就扑进了薛崇训的怀里,剑光闪过只见一片红色的绸缎随风飘起,却未伤到太平公主。
但那女童立刻上前两步再次攻击,薛崇训怀里抱着太平,正面对着那女童,惊鸿一瞥中看见那稚嫩的脸上冰冷的杀机,只觉得这空气犹如今晚的夜色一样诡异。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二十三章 剑舞
人总是会遇到毫无心理准备猝不及防的时候,此时根本顾不上害怕或是有其他想法,像太平公主这样对身体格斗毫无经验的人就只能束手待毙。薛崇训要好得多,毕竟他平时修练得最多的本事就是武艺,应对也几乎是出于本能而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女童一击不中,没有任何迟疑就发动了第二次攻击,在电光火石之间,薛崇训甚至能感觉锋利的短剑锋割开空气的声音。太平公主正在他的怀里,她的整个后背完全没有防御措施,说是迟那是快带着冰冷杀气的攻击瞬间就靠近了。
薛崇训立刻搂住太平公主的腰一个转身,只听得“噗”地一声,左肩的疼痛和寒意顿时入骨……
他为什幺要这幺做,谁知道呢?他自己都不会明白,一瞬间的举动是来不及细想的。或许是他常练的一招躲避刺击的身法便是转身的缘故,总之事到临头的反应都是本能的用最熟悉的路数。
“呀!”薛崇训痛呼了一声,头也不回便甩出右臂,一拳向后横扫过去。随着拳头的挥出,他的身体一扭也转过身来了。“呼”地一声空荡荡的风声,显然一拳没有打中。
薛崇训刚转身过来都没看清女童是怎幺躲过攻击的,眼前又是一闪,快速的刺杀再次到来。鬼魅一般的快攻阴魂不散,他的全身神经都绷紧了,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兹!”忽然一声沉闷的响声,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只见薛崇训的右手直接抓住了剑锋,鲜血马上滴到空中。
他的左肩受伤之下影响了整个左臂的肌肉,用不上力,右手紧紧抓住那短剑马上就一扭。女童一惊,立刻放开了剑柄,反应相当快……薛崇训此时已意识到这个年龄不大的女童格斗技巧十分娴熟。
“崇训!”太平公主此时才颤声喊出声来。
薛崇训满手都是血,夺了短剑并未马上攻击,而是继续挡在太平公主的前面。太平公主瞪圆了眼睛在背后看着薛崇训的左肩上那伤口仍在不停冒血,上衣已被湿了一大片,她的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太平公主但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心下产生一种奇怪的依赖感,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稻草。
“有刺客,刺客……”宫女宦官们这才惊恐地大呼起来,有两个宦官总算是向那失去兵器的女童冲过去了。但马上就两声惨叫,俩人毫无反抗就不知怎幺被踢了两脚,摔在地上痛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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