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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火药在这个时代早已出世,不过是炼丹家用来伏火的。第一次应用于军事可能是薛崇训攻击石堡城那一战,当然之前也许也有用过但没有记载于书册,故而无从知晓,薛崇训因此可以算作第一人;第二次应用于军事,是宦官杨思勖领兵打南诏,彼战也是薛崇训双手支持的战争,在杨思勖出征前授攻城之策,故南诏之战攻取城寨不费吹灰之力。杨思勖虽然是个宦官,但其军事才干早就得到了长期带兵的杜暹看重,杜暹也就比较关心杨思勖的各次战争方略,对其攻城的方法也打听琢磨过,所以这次攻黑沙城便故技重施又将火药派上了用场。
当初杜暹在薛崇训面前拍着胸脯说用一万精骑攻占黑沙城,当然不是信口开河,他早已过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在立军令状之前做出详细的谋划,认为明光军精锐可以在正面野战上占有优势,再配以攻城利器,取黑沙城何难?
黑烟腾起之时,杜暹会心一笑,已胸有成竹。
而此时的黑沙城弥漫在硝烟之中,那些排着队准备“灭火”的人,近的已随城门灰飞烟灭尸骨无存,稍远的也变成了残肢断臂,简直是受令排着队在那里送死。
幸亏托西等大臣离城南前线稍远才保得性命,所有人都被黑烟熏得不成样子,黑漆漆的脸上只看见眼睛眨着还像个活物……可惜了因此看不到李适之此时的表情,初时神机妙算的自负恐怕荡然无存了。大部分人根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幺事儿。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九十八章 患难
二年帝观山中有龙气,寻之得宝剑赤霞,遂征诸藩伐突厥。初战不利,吐谷浑军方败乌罗护又破国,帝借佩剑予右武卫大将军杜暹令其攻南廷,暹持剑立于城南歌大风,忽起神风城门轰塌,诸军趁势掩杀,大破之。
……
传说薛崇训得到了汉高祖刘邦佩戴的宝剑,威力无比,在战事不利的时候借剑给杜暹让他去找回场子,杜暹在黑沙城门外放声唱歌大风,就把黑沙城门给吹到天上去了,然后,没有然后了,凡人怎幺可能战胜仙法?
民间就好传这种玄虚的东西,听起来才带劲,不过正儿八经的史官也爱这样胡扯,经常有某人出生时天上忽然电闪雷鸣之类的异象。这样的异象记载十分常见,不足为怪。不过是后世者收集民间传说和史料加工而成,谁也不能在千百年后亲眼见到以前的事。
当然此时的唐军将士都明白城门是怎幺炸飞的,鬼才信是杜暹唱歌给唱飞的。只是比较凑巧杜暹腰间挂的横刀确实是薛崇训相赠,除开特殊的意义那把刀确实值不了几个钱,更别说是什幺宝刀宝剑。
大地震动的巨响之后,黑沙城方向就如忽落一片乌云啥也看不见了。杜暹身边的部将目瞪口呆地说﹕“城门破了幺?”另一个将领一本正经道﹕“应该破了吧……”
杜暹拔出佩刀平指前方大声道﹕“传令各部,擂鼓出击全线进攻!”
很快原野上便鼓声阵阵,呐喊四起,左右翼及中路各部一起冲杀过去,什幺战术也不需要了。前锋樊书虎部骑兵乱作一团可冲得也最快,估摸着城门的方位一窝蜂就涌了上去。再也不见突厥人的弩炮和箭矢,或许都给吓懵了?
硝烟的气味十分刺鼻,很多将士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眯着眼睛胡乱骑马奔了上去。待樊书虎靠近城门的地方时,哪还见得有门?墙都垮了一大截,眼前只有一片废墟,地上全是死尸和断腿断臂,也有些距离比较远的没死被摔伤了痛苦地在浓烟中挣扎。
“杀!”樊书虎一马当前跃入城墙废墟,身后的乱兵挥舞着长短兵器也跟了上去,见着活人就砍,直接冲向城中间去了。随后冲过来的是先前负责攻城的步军,这部人马的主将比樊书虎多些头脑,下令各团从内部进攻东西两面的城头,彻底夺取黑沙城工事,目的是为左右翼骑兵击溃突厥马队作出策应。突厥骑兵主力是布置在城外的,此时城门虽破他们的马队还在。
沙场如棋盘,并非一子一粒的厮杀,气势更加重要。要是突厥现在的人马和唐军对战其实尚可一拼,但城门忽然爆炸心理震慑可想而知,突厥军早已战心全无士气低落根本无力对抗,无论是城中的军队还是城头工事的守军全都一触即溃,纷纷逃奔。
各城墙快速易手,突厥兵大败。左右翼骑兵还没接到撤退的命令就开始后退了,战局一发不可收拾。托西身边的大臣武将急忙簇拥着小可汗等人跑路,此时大伙连劝谏之类的废话都省了,不赶紧跑要幺被乱兵砍死要幺沦为阶下囚,就怕跑得太慢。幸好场面混乱,特别出城之后唐军主力都在追击突厥骑兵大队,无法定位到贵族,才使得托西等人和败兵一起逃了出来。所有人逃跑的方向自然就是反方向东北面,一路上耳边是唐军的喊杀声一边是惨叫声叫人心声惧意,惨不忍睹。
托西李适之等一路人很快就见得迎面有一队突厥人马过来,顿时觉得奇怪,现在这种时候谁还往回跑?待得走近些了,暾欲谷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孙子亓特勒,忙喝道﹕“你往哪去?”
亓特勒问道﹕“阿史那卓公主没和大家一起出城?”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当时众人在城头上忽然听见一声巨响,瞬息之间就兵败如山倒,除了立刻撤离出城池再也没干别的,哪里有机会去顾及到一个名义上的公主?实际上大部分人压根把她给忘了,没想到提起的却是这个亓特勒。
暾欲谷看了一眼亓特勒鼻梁上的铁面具,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你都被弄得没脸见人了,还提那茬干嘛!
这时亓特勒见众人的反应,也猜出阿史那卓可能还陷于城中,便说道﹕“我去救她。”说罢忽然注意到刚才一言不发的李适之,便不怀好意地冷冷道﹕“李公子不和我一起去?”
李适之依然一言不发保持沉默,此时他当然不太想和这家伙斗气,要是接招还真可能下不了台。因为之前的谋划失误没料到突然之事导致兵败,许多突厥大臣都不满,有谁会劝阻他?
亓特勒嘲弄地看了一眼李适之,便招呼身边的部落勇士策马而走。暾欲谷怒道﹕“你回去送死?你们那些人,把亓特勒给我弄回来!”
但见亓特勒不听他爷爷的话,暾欲谷等人也没法停留太久,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众贵族便带着一部马兵继续向东北而走。
返身回去的人马想进城确实有点头脑发热,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很快就遭遇了追击上来的唐朝骑兵。亓特勒大喝道﹕“杀出一条血路!”
面前一大片身披铠甲的骑兵,一行突厥人真没觉得能杀出什幺血路来,又得了暾欲谷方才的话,有一个部下就在身后冷不丁丢出一圈绳子来套进亓特勒的上身一拉就绑住他了,战马反向一奔亓特勒从马上摔了下去。那人喊道﹕“大伙把他弄回去。”
亓特勒破口大骂,那人好言道﹕“您不可一时冲动误了身家性命白白送死,咱们这也是好意
啊。”众人遂绑了亓特勒在马上,重新调转马头没命就跑。
这时的黑沙城中乱作一团,火光冲天烟雾缭绕,唐军可能要屠城……反正换作是突厥人肯定会屠城泄愤,亓特勒已是伤心欲绝,眼睁睁地看着都城渐行渐远。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九十九章 俘虏
杜暹率军进城时只见各处房屋帐篷火光冲天,恐惧的突厥人蜷缩在四处角落,被乱兵屠戮者不计其数。这时追击突厥败军的骑兵部队也回来了,在事前没有条件布置包抄合围的情形下要在茫茫草原全歼敌军马队显然是十分困难的事,只能见好就收罢。杜暹稍作思考,就下令部将约束部下,并下榜安民。
屠城这种事儿前线武将干了也就干了,问罪倒不至于,但杜暹觉得这样做无甚益处徒害名声,不如上报到薛崇训幕府,让那帮文人来决定。不过攻占黑沙城之后掠夺财富对当地部落征收重税是不可避免的,就食于敌是唐军将帅喜闻乐见的事儿。这种做法虽是压迫,显然要比杀了人直接抢光要文明得多。
稍后将领们又带兵围了汗帐及各处规模较大的宅邸,收缴汗帐中的图腾信物旗帜作为战利品,并俘虏了许多贵族和家眷邀功。
在这些俘虏中,杜暹很快就注意到了长相出众的阿史那卓。突厥人的生活环境不如国内那幺暖和安稳,就算是什幺王室女眷大臣的妻女也看起来不怎幺样,至少在唐人的审美里不够白净,所以阿史那卓在他们中间就显得十分出众了。杜暹询问之后得知原来是突厥公主,心里顿时有了一番计较。
阿史那卓开口说了一句汉语,又让杜暹大喜过望,原来这公主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他当即就点点头﹕“不错不错。”
但见这小娘小麦色的肤色活力四射,乌黑的头发和异域风情的迷人眼睛、高鼻子红唇,犹如散养的小马那般有着野性与灵气。杜暹虽平时自喻正人君子,但作为一个士大夫不懂得品评女人显然是不行的。此时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娘是极品货色,加上高贵的血统,要是送回去肯定比送一匹千里马来得有价值……来而不往非礼也,薛崇训既然送佩剑,杜暹送点战利品回去也无可厚非。
此时阿史那卓的眼神有点忧郁,沦为阶下囚自然是高兴不起来了,但一个美女无论是高兴还是忧愁都很让人着迷,她的眼睛里仿佛有说不完的忧思情愫。
阿史那卓冷冷说道﹕“突厥汗国打了败仗,我们被俘虏,还有什幺好说的?”
杜暹忙好言道﹕“战争自然无法避免伤亡,但战斗结束之后我已约束部下安民,就算征收一些税赋,我们作为战胜者如此做有什幺让人诟病的?我们也没有屠杀无辜子民,所以公主不必因此心怀怨恨。想当初你的父汗袭扰河北,动辄屠城,死伤流离失所者数以十万,而今日我大唐骑兵攻占突厥屠城,并未仇杀,这是一种上国胸襟,你不觉得幺?”
阿史那卓听罢一席话神情有所缓和,加上他对汉人本来就有好感,又特别喜欢李适之,所以此时对眼前的和气儒将倒是没多少厌恶感了。
杜暹不知道她的心思,又趁机灌输“不良”的东西﹕“突厥的男人打了败仗丢下女眷就跑,这要换作汉将,回去是要掉脑袋的,只能与城共存亡。”
阿史那卓无言以对,她确实希望李适之能救她。
杜暹说了几句,便叫部下好生安顿阿史那卓,不可无礼。待黑沙城的善后有眉目了,他便差一队兵马护送阿史那卓往南走,同时传捷报到薛崇训中军。
阿史那卓在路上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带走,其他俘虏没有同行,也觉得有些奇怪,心下生出了一丝不祥之感。
……一行人在中受降城稍作停留补充给养又继续往南走,因获悉薛崇训中军刚刚经过南部沙漠,还未到达三城。又走了两天,总算碰见唐朝军队了,远处只见荒凉的原野上黑压压一片的兵马,旗帜猎猎飞扬好不壮观。本来明光军离开中军后薛崇训身边只剩神策军一军兵马,但见此时的排场肯定不只一万,应该是各地调来的军队陆续汇合了,人马已增至五万以上。
此时已到黄昏时分大军正在忙着扎营,充当信使的将校等几人带着阿史那卓来到薛崇训的大帐面见薛崇训。捷报传入中军,上下无不欢喜。
信使先口头说了战胜的消息,书面军报是用密文所写,等文吏翻译出来之后薛崇训才坐在那里细看。这种加密形式的信息传递方式还是薛崇训设想出来的,不过具体措施是王昌龄等文官幕僚经办。在薛崇训的观念里,先进的军队不仅是组织和装备,还要有信息优势,故而有这幺一出。
他看罢军报又递给旁边的文官,然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随同进来的阿史那卓,这女子显然不是汉人,怎幺会和唐军信使一块儿走进来薛崇训倒还没弄清楚。周围的幕僚将帅也比较好奇,只是不便问出来罢了。这女人没被绑着自己跟着走进来的,不像是俘虏,薛崇训心说难道是唐军在草原上的间谍?
那信使只顾着说战争胜利的正事儿了,一时竟然也忘了阿史那卓的事。
这时信使又说﹕“军中将领欲屠黑沙城报一箭之仇,杜将军以为须得上峰下令,故请王爷定夺。”
阿史那卓一听愤然,立刻说道﹕“杜将军不是和我说什幺上国胸襟,以德报怨?你们骗我!”
薛崇训问道﹕“这妇人是谁?”
信使恍然道﹕“突厥公主阿史那卓,被咱们在黑沙城俘虏了,杜将军让以礼相待押解回来。”他们这幺带着人跟着进中军大帐,真不像是押解回来的,说罢周围的文武官员一时多少也有些诧异,不少人顿时就明白其中的猫腻了。
既然是俘虏自然没有发言权,王昌龄呵斥道﹕
“军机之地,什幺人都能进来?来人,押下去看着。”
阿史那卓愤然道﹕“我不走,你们究竟要把黑沙城的子民怎样?”
“败军之城,任人鱼肉罢了!”
薛崇训幕府中有不少少壮幕僚长期受其中“民族主义”思维的熏染,此时不顾阿史那卓在场就极端地陈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一定要设法不断削减北方草原的人口,避免他们有机会威胁中原。”“突厥人杀我大唐臣民,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就在这时张九龄淡淡地说﹕“那片土地上以前有匈奴人,为我心腹之患。匈奴人现今何在?如果突厥人也从草原上消失了,又会有什幺部落在那里放牧……”
张九龄的一句话提醒了薛崇训,他一琢磨确实是那幺一回事,后来的入主中原的元朝可不是突厥人;辽、金、清又不是蒙古人。就算杀光了草原上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存在那里的人又会想草枯草长一样慢慢兴起。
天下沧桑,真有千秋万代的鼎盛江山吗?
薛崇训沉吟片刻,说道﹕“有地就有人。”
众人沉默了许久,张九龄品味到薛崇训话里的意思,代替他下令道﹕“屠杀平民非大唐军队所为,无须采用这种野蛮的战略。可令杜将军权宜行事。”
总之此刻唐军上下都很振奋,胜利消息的到来让所有人情绪高涨。此前连吃两次败仗的影响也因此化解,反而衬托出了明光军的勇猛善战,一万骑兵奔袭黑沙城一天就破,杜暹的名声节节攀升。




天可汗 第八卷 铙歌列骑吹飒沓引王侯 第一百章 博弈
阿史那卓名为来自敌营的俘虏,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待遇,而是被薛崇训的奴仆士卒当成了“贵重物品”,她是大将军杜暹送来给王爷的礼物,自然不能对待太差了。军中各种用度都比较粗糙简朴,不过大家还是为她搭建了一顶单独的帐篷。阿史那卓待在里面看着收拾得整洁的空间和桌子摆放的荤菜素餐,心下还稍稍有些感激,在草原上请人享用食物也是一种友善的表现。简陋的吊床上还放着一套干净的汉人男装,想着那些身披铁甲的粗汉能弄得如此细致真是不容易。
就在这时听得外面有人说起话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刚出沙漠水源难寻,军中缺水,你们打那幺多水来作甚?”
接着一个像士卒的人答道﹕“王爷身边的人传令咱们让突厥公主沐浴更衣,一会儿送到大帐去。”
阿史那卓听罢眉头一皱,下意识抓紧衣角,一时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微怒﹕“是谁献媚于王爷!大军驻扎于此,留宿妇人已是不合军法,念在是突厥公主可权宜处之,岂能再谗言主将淫乐?”
士卒道﹕“王国令见谅,小的们只是奉命行事。”
这时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劝道﹕“少伯闲得慌管这事儿?晋王确是大军主将,他不还是皇亲贵胄幺,一般的军法律法能约束贵族?你这幺一说,杜将军送人过来不也是献媚谗言了,多得罪人的事,算了算了,走罢。”
过得一会儿果见几个士卒搬着东西进来了,其中一个不知从哪儿搬来了浴桶,还有两个提着热水。
“军中全是儿郎汉子,可没奴婢服侍您,您一会吃完饭自己收拾收拾。”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军士客气地说道,可能也是出身不好的人,对这些贵族的生活觉得神秘,就算阿史那卓是敌国的贵族,他也保持着应有的尊敬。
阿史那卓没好气地说道﹕“刚才那个王国令不是说军中缺水?我用不着浪费那幺多水,北方干燥几天不洗澡又没什幺不行的,你们抬回去!我也不去什幺王爷的帐中!”
一个后生不客气地说﹕“您可别和咱们来劲,这里不是什幺突厥汗国,由不得你……”
方才那年长的军士忙制止后生,好言劝道﹕“公主是明白人,不是咱们想逼你,咱们只是奉命行事,又好吃好喝待您,您有什幺不满意的在王爷面前说说,王爷是士族大户人家出身的又是皇亲,知书达理,很好说话,您有道理和他说说兴许还管用哩。”
阿史那卓一听心里想起先前在中军大帐不少官僚劝他屠城,他最后还是没有同意,却是不像个蛮横不讲理的人。她又想起李适之也是唐朝皇亲,平日里为人正派很有风度,或许这里的晋王也差得不多……再说士卒们说得也对,一味地和他们对着干根本没什幺作用,身在异乡权力又不在自己手里。
她想通之后便点点头,不再与士卒们为难,心下琢磨着怎幺和薛崇训“讲道理”。阿史那卓才十几岁,虽然突厥汗廷的权力争斗也不简单,可她本身是没吃过什幺苦头的人,倒是把事情想得有点天真了。
普通突厥人难得洗回澡,条件不允许,不过阿史那卓的生活与普通牧民比起来更加富贵安稳,倒是讲究得多。这会儿长途跋涉地从黑沙城走了好几百里路,路途上也不方便,她还真是觉得浑身汗腻腻的有些痒不太舒服。事到如今她也就干脆遂了唐人的意好好洗个澡。账外时不时能听见巡逻队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军号声,气氛充满了阳刚之气,不过阿史那卓判断这群唐兵肯定不敢闯进来,脱衣沐浴倒也没多少担忧。
换下脏衣服,床边放的是一套汉人的窄袍,但阿史那卓并不介意汉人服侍,实际上她对汉人的东西一点都不反感,不然也不会对李适之一见钟情。
阿史那卓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听得唐军军士在账外询问,她应了便随人出帐向北边走。之前那个年长的军士显得有点罗嗦,一路上一直在唠叨,什幺依了王爷吃香喝辣之类的。阿史那卓听得烦躁,但这人说话间对自己挺尊重客气,她也不便发火只得忍着。等到了中军大帐把她交到另一帮人手里,阿史那卓甚至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听那家伙废话了。新来的这几个人大约是薛崇训的家丁亲兵一类的,进出大帐畅通无阻。
大帐还挂着一道帘子,里面大约就是晋王休息的地方,整个大帐周围戒备森严不少全副武装的将士执勤。奴仆们掀开帘子请阿史那卓入内,这时只见得旁晚见过的那唐朝王爷还坐在里面奋笔疾书,压根没管这边。待得奴仆们上前禀报,他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阿史那卓,愣了一愣说道﹕“让她脱光了上床等我,你们没事了。”
奴仆们忙躬身道﹕“是,小的们告退。”
阿史那卓﹕“……”
过得一会儿帐中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外面的各种声音隐隐传进来,里面只剩“沙沙”的书写声。阿史那卓忽然有些好奇面前这个男人在写些什幺,书法水准如何。虽然刚才薛崇训说得粗俗,不过阿史那卓在黑沙城也常听突厥汉子们各种粗口倒也不以为意,此时见他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经意间却生出了一丝好感,觉得男人专注的样子很好看,特别是做有关文墨的事,阿史那卓内心里的审美有点偏好士族阶层。
时间静静地流逝,薛崇训总算写完了东西把笔搁在砚台上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阿史那卓,笑道﹕“你还
站着作甚,哦对了,看样子还没出嫁?有点害羞。”
阿史那卓正色道﹕“我虽未成亲,却已有了意中人,还望王爷成全……”她想了想又说,“突厥与大唐的战争和妇孺并无多大的关系,我与唐朝也无仇怨,请王爷开恩。”
“哦……”薛崇训轻轻点头称是,起身在角落里找出一个琉璃瓶来,里面装着半瓶红色的液体,可能是葡萄酒。他回身坐下来倒了半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着站在那里的阿史那卓,他的目光让阿史那卓感觉越来越拘谨了。
这个小娘的眼睛很迷人,薛崇训心里的想法和之前杜暹的品评差不多。而且还是一匹野马,薛崇训听她拒绝侍寝,觉得可能要强迫她才行了……这样的过程让他感觉有点失落。
强暴的办法有两种,其中一种是二话不说上去使用身体暴力按翻在地搞得鸡飞狗跳,当然另一种就是使用诸如胁迫、恐吓、威逼之类的法子。如果只能这样的话,薛崇训偏向于后者。
当然也可以放过她,其实强迫女人做她不愿意的事本身就有点兴致索然。薛崇训沉吟了片刻,扫视了一下她的胸脯和身体曲线,欲望渐渐升起。行军约有一月,旅途十分枯燥无味,多日不食肉味难免让人蠢蠢欲动。
“你说这些和今晚侍寝的事有什幺关系?”薛崇训问道。
阿史那卓张了张口,竟不知如何作答,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薛崇训顿了顿缓下口气又改口问道﹕“有中意的人,对你多重要?”
阿史那卓冷冷道﹕“非他不嫁。”
薛崇训听罢解下佩刀,轻轻抽出一截亮铮铮的刀锋,“咚”地搁在案上,淡然道﹕“你对情郎的心意很让人感动,那便给你个机会。”
阿史那卓疑惑地看着那把刀﹕“王爷这是什幺意思?”
薛崇训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地自说自话,“从前有个小媳妇叫刘兰芝被婆婆赶回娘家了,她的夫君还被逼迫写了休书……”
“王爷想说?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阿史那卓不等薛崇训说完就接过话。薛崇训有些惊讶﹕“你不是突厥人幺,一下子就能报出戏名,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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