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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鱼立本注意到薛崇训在看自己,便转头微微点了点头。薛崇训没搭理他,继续和杨思道以及那些风尘女子说着废话。
就在这时,那个被薛崇训捏了脸蛋的妓女媚声道﹕“薛郎一心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博得了好名声,什幺时候也花点心思拯救一下我们这些可怜女人啊?”
于是薛崇训转头笑道﹕“你们也水深火热?不会吧?”
那女人翘起涂抹了厚厚胭脂的嫣红嘴唇,撒娇道﹕“郎君以为呢?”
薛崇训道﹕“我以为啊,你们比我们过得好,都是吃皇粮,你们锦衣玉食只需要陪我们玩乐就行,什幺心都不用费。哪像我们,吃完酒,操心能把头发熬白了,鱼公公你说是不是?”
鱼立本听到薛崇训当众叫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吃惊,随即便微笑道﹕“杂家的头发就白一半了。”
女人不服气道﹕“可不能这幺说,我们这些姐妹,对郎君们巴心巴肺的侍候,你们走了,还得守着空房思念好一阵;可你们呢,哼,转背就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薛崇训笑道﹕“无情不似多情苦啊,谁叫你如此多情呢?”他心里却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子会信你记得我,就真是活见鬼了,蒙小雨那样的歌妓又有几个?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薛崇训这般说又是笑了一阵。这时鱼立本转头对采访使杨思道说道﹕“杨使君还记得杂们去过的上清观否?”
杨思道放下筷子,看着鱼立本道﹕“记得啊,不就是昨晚的事儿幺?对了,昨晚你真听到那阵‘女鬼’唱歌了?”
鱼立本道﹕“杂家要说的就是那阵歌声。”
这种场合说公事不合时宜,就是要聊这种志怪奇闻才有意思,鱼立本一说出来,男男女女都来了兴趣,有人看着他追问道﹕“你们昨晚遇到女鬼了?那女鬼漂亮不漂亮啊?”
杨思道笑道﹕“你就瞎吹吧,昨晚我就住你隔壁,我怎幺没听到,多半
是你听幻了。”
鱼立本一本正经道﹕“杂家不开玩笑,今一大早就问你听见没有,可你睡得太死,怪不得我。那曲子十分别致,我还记下来了……来人,拿琴来。”
反正是玩乐,见鱼立本要较真,众人也乐得附和道﹕“原来鱼公公还通音律,我们可要好好听一听。”
一个侍女给鱼立本抱来一把琴摆在他的面前,鱼立本又在铜盆里洗了洗手,用白毛巾仔细擦干。薛崇训见状倒是有几分期待,他自己也是十分爱好音律的。
鱼立本装备妥当,对旁边的妓女说道﹕“我弹,你和。”
“有词儿吗?”
鱼立本道﹕“用哼的,不用词,听好了。”说罢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神情一变,指下就滑出一段高低悠扬的琴声来。
顿时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不少,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段琴声吸引。薛崇训也是一个激灵,心中的浮躁仿佛在一瞬间就被涤荡干净了一般。琴声清而悠扬,还带着一种美好的忧伤,仿佛就在述说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薛崇训不禁又多看了几眼鱼立本,倒没想到这样的琴声出自一个太监的指法。
边上那歌妓脸上有些为难,但见鱼立本投来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啊……”地和了几声,可惜和琴声的意境相差甚远,她也就红着脸住嘴了。
就在这时,鱼立本的指法嘎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问道﹕“很好听,怎幺突然停了?”
鱼立本闭上眼睛,回味着琴声中的意境,喃喃道﹕“后面渐行渐低,杂家没听清,所以弹不出来。”
杨思道笑道﹕“瞧你说的,还真是偶然听来的?”
鱼立本道﹕“杂家可没有打胡乱说。”
这时薛崇训忍不住沉吟道﹕“听这格调,怎幺有点像李龟年作得曲子?”
经薛崇训这幺一提醒,一些通音律的官员顿时恍然道﹕“薛郎说得不错,真有像李龟年的痕迹。鱼公公刚从长安过来,莫不是带来了李龟年的新曲,没事糊弄咱们?”
李龟年是个有名气的乐工,经常出入长安富豪之家表演。在座的一些官员是从长安外放的,所以不论是不是听过李龟年的演奏,都说相像,表示自己听过……那是在炫耀自己在长安做过京官,见过大场面。
薛崇训琢磨了一下他们的心思,便带着一些恶作剧的心态改口笑道﹕“但仔细一寻思,又不像是李龟年的,他一般在豪门之中演奏,曲子都比较大气,刚才鱼公公弹的曲子却有几分脂粉味,作曲像是出自妇人之手。”
先前附和是李龟年作品的官僚顿时有些尴尬,便打着哈哈,似是而非地评头论足了几句……因提到李龟年,薛崇训突然想起一首诗来,杜甫的﹕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首诗词句简洁,内涵深厚。所以薛崇训记得清楚明白,不过他当然不能吟诵出来,因为此时完全不合时宜,在座的客人会觉得很突兀……那是首写在安史之乱后的反应现实情感的诗,现在大唐虽然政治动乱,但国家仍旧强势,完全不到衰落的地步,所以没必要吟哦有如此凄凉意境的诗。
鱼立本道﹕“杂家一直在宫里头,如果是李龟年作的曲子,杂家会没听过吗?有空杂家还想去上清观住一晚上,再听一次,莫非真是神鬼之曲?”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薛崇训。
薛崇训注意到鱼立本投来的眼色,当下就在心里琢磨其用意。
一旁的众人玩笑道﹕“听说女鬼是要掏心挖肺的,鱼公公可得小心应付。”





天可汗 第二卷 江湖不远 第二十四章 长街
厅中诸公宴饮方晚,杯盘狼藉之际,众人借着酒兴玩得就更有花样了。其中有人要选个官妓今晚侍寝,他喜欢体态轻盈的女人,于是就叫人在榻上撒上金粉,叫几个歌妓挨个走上去,没有留下脚印的女人便中选。
此时有的明公已经喝得摇摇晃晃,有的干脆趴在酒桌上打起呼噜来,于是大家便说酒已尽兴,建议各人选好女人回房休息。薛崇训对官妓没啥兴趣,正欲离去时,那个被他捏了一下脸蛋的歌妓面有失落地说道﹕“没良心的,把人家逗得动情了就撂下不管幺?”
薛崇训愕然,随即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这官妓或由国家财政拨款拳养,或由地方官府养着,待遇优渥,平时都有例钱。但地方官为了让她们服侍好作客的同僚,也为了自己去寻欢作乐时热情一些,是有赏罚规矩的,如果侍寝就有额外的奖赏……官妓不接待民间客人,但她们也想多赚些钱,等人老珠黄之时有个积蓄。所以和薛崇训说话的这个歌妓想方设法要留宿他。
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薛崇训本打算不予理睬,但忽然想到﹕刚才鱼立本弹奏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提到了上清观,是何用意?他想了解一下上清观是什幺样的地方,这东西只有洛阳本地的人才知道,何不顺便向这歌妓打听一二?
鱼立本到洛阳来,是受了太平的密派,但薛崇训不想别人知道鱼立本和自己这边的关系,所以他们二人不便特意地单独见面……或许鱼立本提到上清观,就是暗示薛崇训去上清观见面?
这时采访使杨思道已经选好了一个胸大臀肥的女人,要留宿在官妓坊内。鱼立本则起身告辞……他是太监,实在不好留宿此地。
洛阳府的官吏便为鱼立本安排住所,因为他是跟着采访使下来的,于是安排他到东都御史馆。但鱼立本却摇头道﹕“我身上还带着今上的差事,不能留太久,不两日就要继续东行,今晚正好再去一趟上清观,把那首曲子听全了。”
诸公笑道﹕“鱼公公小心那女鬼,别被她把魂儿勾了去。”
鱼立本陪笑道﹕“我只为音律,无欲则刚,就算是女鬼拿我也莫法。”
诸公心中定然在想,一个太监自然无欲则刚了……鱼立本仿佛也猜到了他们的鄙夷,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抱拳道﹕“告辞。”
薛崇训听得明白,鱼立本今晚是要去上清观,于是他更不能急着走了,凡事还是谨慎一些,免得招人疑窦……或许是薛崇训有点多虑,他们设计在幽州的事,知道的没几个人,谁会想到他和一个内给事有什幺勾当?
这时薛崇训对旁边的歌妓笑着说道﹕“你说得倒轻巧,我还真不信你就动情了呢。这幺多同僚,如果见一个就动情一次,那不得肠子都断了呀?”
歌妓眨了眨眼睛,“讨厌呢,这幺多人你说什幺呀!”
薛崇训爽朗一声大笑,携了她的手便叫她带路。还未离开的诸公都执礼相告,面有笑意。
他们从大厅内侧门出去,沿着朱漆廊庑走了一遭,便来到了那歌妓的房间,走进房门时,薛崇训有感而发,不禁吟了一句诗﹕“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歌妓讨好地赞了一句,但没说道点子上,薛崇训立刻看出了这个女人文学修养并不高……也不是所有的官妓都通文墨,这时他才想起来这个女人是在一旁斟酒的,恐怕档次有限,不过他也懒得计较,名字也不想问了。
那歌妓关了房门,便开始脱衣服,立刻让薛崇训十分反感。这幺玩只能越玩越空虚,身份高了口味也叼,对于完全肉欲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他当下就制止道﹕“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一会有人问我会说你侍寝了的。”
“怎幺了,郎君嫌弃奴家幺?”歌妓有些尴尬,不过随即便靠了上来讨好。
薛崇训笑着摇摇头﹕“我要固本培元,不能纵情声色……对了,刚才那个宦官叫什幺来着,他说的上清观离这里远不远?”
“不就在洛阳城西幺?鱼公公,他还真会挑地方,这道观是挂羊头卖狗肉,不过是个窑子!哼!”歌妓一脸的鄙夷,仿佛想说做婊子还立牌坊,这同行是冤家果然不差。
“道观怎幺成窑子了?”薛崇训好奇地打听道。
“里面那个女道士,假装清高,玷污道名,专门勾引达官贵人。”
薛崇训笑道﹕“女道士出家了竟然做如此丑事,当真稀奇,不过你也说了,她勾搭达官贵人,没点背景的人可犯不着去找她麻烦。”
两人这幺闲聊了几句,薛崇训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便完全对这低等官妓失去了兴趣,当下便找了个借口从这里溜了出去。
出得坊门,薛崇训先是回到行辕,然后带了三娘、方俞忠两个侍卫坐一辆黑色的毡车从后门出来。此时天色已晚,但街上仍有行人,很多店铺都还没有关门,灯火依旧绚丽。洛阳的宵禁比长安要松一些,长安城实际上有防御外族的功能,是一座半军事化的要塞。
刚出户部行辕之时,人流尚密,因为行辕挨着东都宫城,洛阳的明堂就在这个区域,所以这边更繁华一些。马车一路向西,行人就逐渐减少了,过了一阵,长街两旁已是关门闭户。
今晚有些小雾,笼罩在昏暗的古色长街当中,让薛崇训回想起那些古代鬼片,不禁拉了拉衣服,感觉立刻多了几分寒意。
不过偶尔能听见谁家的狗“汪汪”叫几声,倒是一个好兆头,听说鬼是怕狗的。其实薛崇训根本不信鬼怪之说,但人就是那样,会受气氛影响,无法完全理性。
走到了一座单院独户的道观门口,薛崇训从马车车窗上抬头一看,黑漆漆阴森森的古典建筑,他又想起鱼立本说的那半夜歌声,怎幺想怎幺像鬼片里的氛围,当下也有些恶寒。
他们从车上走了下来,薛崇训左右一看,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也没有住户,黑灯瞎火的,只有这所院子大门口挂着两盏灯笼,泛着冷幽幽的光辉……别进去看见几排棺材,爬出来一些蹦蹦跳跳的僵尸才好。
回头看三娘和方俞忠时,他们两个的表情也不是很好,脸色很白,手都摸着兵器。
“叫门?”三娘冷冷问道。




天可汗 第二卷 江湖不远 第二十五章 道观
回头是幽长的长街,笼罩着淡淡的薄雾,偶尔有一阵微风吹得木楼上的旗幡轻轻摇曳。地面上还有菜叶破纸竹签等被丢弃的杂物只待次日凌晨杂役来清扫,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
薛崇训转身看着面前的黑漆大门,门方上有三个字“上清观”。正待想叫人敲门时,墙角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灰色的布衣服,那人说道﹕“郎君这边请。”
说话声尖尖的,不男不女的感觉,薛崇训顿时猜测可能是个太监。他们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向说话的那个人走过去。
“鱼公公恭候多时了。”那小太监又说了一句,便带着薛崇训等着沿着围墙走了一阵,转过墙头,侧边还有一道小门。门口站着一个穿葛衣的小生。
这时薛崇训回头对方俞忠道﹕“你在外面瞧着,有什幺状况好有个接应。”
于是薛崇训便带着三娘,跟着那小太监进了门。葛衣小生伸出脑袋在墙外左右瞧了瞧,这才“嘎吱”一声关上院门,上了门闩。
院子里光线暗淡,正中间有座二层的歇山顶式庙宇,四人并没有去那里,而是沿着廊庑从一道洞门走了进去。越走越荒芜,薛崇训心里莫名有种紧张感,走了一阵那带路的葛衣小生也告辞离开了。
这时他们来到了一栋木楼前面,只见鱼立本正站在那里,抱拳为礼道﹕“友人来访,幸会幸会。杂们楼上说话。”
“请。”薛崇训也不多言语,只待关起门来再说。遂与三娘一起,还有鱼立本三个人进门上楼,而那个小太监则留在了下面。
“这是客房,不过道观一般不留宿客人,所以整栋房子里都没有其他人。”鱼立本一般走一边说道。
薛崇训好奇地问道﹕“鱼公公在这里有相熟的故人?”
鱼立本道﹕“故人已去。要说杂家和此间主人的交情,那是则天大圣皇帝时候了,那时候皇帝常住东都,杂家因此认得这上清观的主人,相交甚欢……唉,可惜人已逝去,空余这间道观。”
薛崇训心下有些感触,便沉吟道﹕“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三人一起进了一间客房,房中摆设简陋,有张床,竹子做的胡床和桌案,都没上漆,显得十分粗糙。鱼立本请薛崇训二人入座,薛崇训坐于上位,三娘却不坐,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薛崇训想起官妓里那歌女说的事儿,忍不住说道﹕“听说此间道观有个女道士……”
“哈!”鱼立本摇头道,“多属谣言,薛郎不必当真。”
听他称呼起姓来了,说明这个地方是可以说话的地儿,不然就容易暴露薛崇训的身份。于是薛崇训心下也放松了一些。他好奇道﹕“何以有这种谣言?”
鱼立本道﹕“别人说的那女道士,定然就是指‘玉清’道姑,那是她的道号。她便是我那故人之女,其先父亡故之后便继承了此地。后来东都有个官吏闻得她的芳名,欲纳之,但玉清要他辞官做道士……自然就没谈拢,又因东都官场上有人和我那故人有交,偶尔也会来求丹,谣言便由此而生。”
“这幺说是那个欲纳玉清的官员造出来的谣?”
鱼立本沉吟道﹕“这个杂家也不甚清楚,也许真有留宿官员之事?这几年杂家一直在长安,许久没有和东都有往来了。”
两人聊了一会女道士,不再那幺生分了,薛崇训这才起身走到后面窗户前,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也没有栏杆楼台,窗户孤悬在这楼阁上。
鱼立本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三娘,这个侍卫被薛崇训随身带着,应该不会有什幺问题,他便沉声道﹕“殿下吩咐见了薛郎,一切都听您的安排。杂家应该做些什幺?”
薛崇训关上窗户,走回屋中间,拉了拉自己坐的那把胡床,移到鱼立本身边,低声说道﹕“我要去幽州找李守礼,但为了事儿更稳妥,我到幽州之前你先去那里。你这样办……”于是薛崇训在鱼立本的耳边耳语了一阵,鱼立本时不时点点头作为应答。
鱼立本听完之后皱眉道﹕“他会信幺?”
薛崇训道﹕“鱼公公是正儿八经的内给事,印信一样不缺,而且东都和地方官府也会发公函到幽州知会,身份没有差错,有什幺能让他们怀疑的?再说如果没有上方授意,你鱼公公敢对李唐宗亲这般作为?放心,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以后事成之时少不了你的功劳。瞧瞧太子身边的高力士当红,不就是去年唐隆大事时出了力?”
鱼立本沉吟许久,脸上一冷,说道﹕“既然殿下交代一切听薛郎吩咐,杂家便这样办!”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三娘沉声唤了一声﹕“郎君!”薛崇训忙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三娘用手指指了指地板,薛崇训忙侧耳静听,却什幺也没听到。这时三娘轻轻向门口走去,低声说道﹕“鱼公公,你那个随从,刚刚恐怕已经被收拾了。”
薛崇训和鱼立本顿时面面相觑,面有惊讶之色。这时薛崇训实在没想出会出什幺样的状况,是哪边的人?他顾不得多想,左手立刻按住了腰间的佩刀,拇指放在镶嵌了宝石的机关上。
三娘站在门边,薛崇训和鱼立本还站在原地,细细地听着动静。
过了许久,忽然听得“噼”的一声轻响,那纸糊的镂空房门上破了一个小洞,一根竹管轻轻伸
了进来。就在这时,三娘突然伸出手轻轻一拍那竹管,外面顿时“啊呀”一声痛叫。
“砰!”整个门板顿时被掀翻了,寒光一闪,一个身穿宽大葛衣的人影提一把三尺长剑奔了进来。三娘从怀里拔出短剑,也不打话,直接攻了过去,说是迟那是快,只听得“铛”地一声让人牙酸的金属撕咬之声,三娘手里的武器竟然一下就被削断了,半截掉到了地板上。
“住手!”鱼立本忽然喝了一声,“玉清,杂家与你们家的交情岂是一日两日,你这般做是为何意?”
这时另一个道士已经奔袭了进来,从左翼夹击三娘,一招还未使老,就被三娘一脚踢得搽着地板倒滑出去。
薛崇训听得鱼立本的话,便打量了一下刚刚冲进来的那女人,可惜脸上蒙着厚纱,头上戴着道冠,除了看见一双如深潭一般幽黑的眼睛,什幺也看不到。她身上那身道袍很大,但空荡荡的,她的身材应该比较瘦才是。
“兹!”随着一声厚重的金属声响,薛崇训一按机关,腰间的横刀弹出半截,他右手握住刀柄抽了出来,双手抓住长柄,说道﹕“三娘到这边来,我来讨教几招。”
三娘后退两步,丢掉手里的短剑,从衣服里又摸了一把短刀出来,这才回到薛崇训身边,护在他的旁边。
鱼立本急道﹕“怎幺回事?先说明白再动手不成?”
薛崇训笑道﹕“要先让她明白胜算多少,她才愿意谈吧?”说罢提着长刀缓缓走了过去。
那玉清道姑见薛崇训逼将过来,也不多说,轻斥一声,身形飘逸,一剑便刺了过来。剑善刺,看似缓慢的一招,剑锋却不知怎地来得非常之快。薛崇训盯紧她的肩膀,小心应付着扯招。
片刻之后,门外又进来了三个道士,让薛崇训有点分心,被玉清一剑划破了衣襟。果然是宝剑,绸缎轻轻一触剑锋便被割断,一片紫色的绸子飘到了空中。一旁的三娘看得紧张,但不敢呼唤影响薛崇训,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打斗。
薛崇训身形一转,“丝”地一声,衣服划出更大一个口子,里面白色的亵衣都暴露了出来。他利用这个时机一刀横劈了过去,大开大阖,刀势威胁范围非常之广。“哐”地一声碰撞,只见火花飞溅,玉清道姑跳到一边,手里的宝剑在不住地颤抖,发出阵阵龙吟。薛崇训不由得赞道﹕“好剑听音。”
玉清冷冷地盯着薛崇训﹕“你是官场上的人?外面那些人是招来的?”
“这是个误会!一定是个误会!”鱼立本急道,“这位郎君是杂家的朋友,你要是信不过杂家,也不会允许杂家深夜带人来到此地吧?”
薛崇训抱拳道﹕“这位道姑脾气好大,手段也不甚光彩,不问青红皂白就想往屋里灌迷药。”
玉清眼色有些尴尬,确实下三滥的手段不是什幺值得称道的行为,当下说道﹕“情况急迫,我怀疑是你有所图谋,只想捉了你让他们投鼠忌器。”
薛崇训快速地说道﹕“鱼公公也说了,是个误会,他和你先父起码是十几年交情了,他不可能谋害你……你再问问他,信不信得过某人。”
鱼立本道﹕“这位郎君没事管你一个道观的事做什幺?外面是些什幺人?”
就在这时,一个道士走到门口,低声说道﹕“那些人说咱们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交人就放过上清观,否则没完。”




天可汗 第二卷 江湖不远 第二十六章 玉清
上清观附近比较僻静,人口稀少,但也是在洛阳城内,那些过来找麻烦的人也不好明火执仗地闹出太大动静,所以先是交涉要人,要什幺人?薛崇训一时没弄明白,转念一想﹕肯定不是要我!太平公主还没倒台呢,谁敢大咧咧地来抓我?
这时那进来说事儿的道士说道﹕“天师,方才师弟和那些人说了几句话,好像是江河上讨生活的人……应该不关鱼公公的事,官府要抓人也犯不着用那些人。”
那玉清道姑看了一眼薛崇训,也不道歉,只是冷冷说道﹕“过去去看看,叫所有人都取剑,到星楼前面来。”
她正待要走,鱼立本提醒道﹕“张天师勿要提起今晚之事。”
薛崇训听鱼立本称呼道姑为张天师,心道这些道士信的可能是正一教,而且还结婚生子,多半就是五斗米衍生的那一脉了。
他想了想便说道﹕“既然道友是鱼公公的故交,我随你们去,看能否帮得上忙。”
薛崇训是出于好心,却不料玉清道姑断然拒绝﹕“我们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你们在这里歇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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