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你也需要不是,否则怎会找着我?”薛崇训笑道,“我倒是可以帮你,可谁来帮我?这车子挺好,在这里也并无不可……”
“我不!不能这幺容易给你,得看你的表现。”白七妹笑眯眯地说道,“你又不是没人,一会回去找程姐姐啊。”
薛崇训点点头﹕“此言甚是,那我便勉为其难帮你解决一时之需,助人快乐之本……”
“不愿意就罢了,没人强求你呢。”
薛崇训哪里有不愿意的?他摸到她腰间的丝绸带子一拉,那活扣便应之而解,轻轻把长裙和里面的小衣往下褪,就见那洁白的小腹、可爱的肚脐一一呈露。然后就见到青青的芳草……白七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双腿紧紧并拢着,好像很不好意思。
他饶有兴致地抚摸着那耻骨上毛茸茸的地方,又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一丝轻轻一捻,并不像头发丝那样圆滑,是扁的。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传说中的处子幽香?这个薛崇训弄不太清楚,反正混着着洗涤物猪苓、香料等味儿,但不只,他能清楚地闻到其中还有一种让人心动受用的清香对他来说犹如那种药一般。
“不要再看了!”白七妹有点害臊起来,“承诺你的事儿可是兑现了,赶紧得罢。”
薛崇训听罢俯身埋下头去,顿了顿,毫无压力地伸出舌尖。“啊……”她一不留神轻呼了一声,手一扬想抓住什幺东西,却抓在松木车厢上,“嘎吱”一声听得人牙酸。薛崇训心道﹕这指甲……幸好没抓到老子身上。
“外头还有人呢,消停点。”薛崇训说罢拉下她衣服里的抹胸,揉成一团递过去,“塞嘴里咬着。”
舌尖每刮过那柔软的地方,她的身子就一阵哆嗦。薛崇训没费啥劲,这样的年轻的小娘十分敏感,毫无技术含量。没过一会儿,她便挺起腰来使劲贴在薛崇训的嘴上,脑袋后仰闷闷呜咽。那只敞露在空气中的白兔也无风自动起伏不停。
薛崇训看着她的腰肢犹如被火烤了的蛇身一般痉挛,手上感觉她的腿绷得老紧,便知要完成任务了。很快她绷紧的身子就像一下子被抽空一般软绵绵地耷拉下来,软得如棉花,嘴里的抹胸也掉到地板上,脸色有些苍白地喘着气儿。
“这幺快就完事儿啦?”薛崇训嘿嘿笑道。
白七妹拉了拉裙子盖住,无辜地说﹕“瞧不出薛郎大叔挺厉害的。”
薛崇训坐了过去,摸着她的朱唇哄道﹕“我对你好,你也让我快活快活?”白七妹被摸了嘴唇心下明白,笑嘻嘻地说﹕“不成,你要听话,下回我一高兴了要奖赏你,就……明白幺?”
“怎幺奖赏,你得说明白了,不然到时候又用那般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我,问问说过什幺了,我该如何是好?”
白七妹坐起来抱住他的胳膊,伸长了脖子才能把嘴够到他的耳朵,轻声道﹕“用我的嘴儿服侍你,对你够好吧?”
薛崇训忙问﹕“什幺时候,我要做什幺?”
白七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看。”
薛崇训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敲敲车厢喊道﹕“回府!”
这时她又小声道﹕“薛郎大叔对女人还不错呢,我说不你也不强迫我。”
“你有刺儿,我还是悠着点。”
“哎,人家一个弱女子……你身强力壮的,还说有刺儿。”
薛崇训笑道﹕“我比你有力气,但我不会使用暴力;正如我有权力,但不滥用……”冷暴力他是比较喜欢的。
毡车回到州衙,薛崇训便径直回内宅。空中的小雪还在飘扬,那朵朵洁白的花儿冰凉冰凉,却并未浇灭他的心火。
陈旧的廊道上正有两个婢女提着篮子迎面走来,见到薛崇训赶忙让到道旁,弯着腰低着头。薛崇训大步走过,忽然又回头问道﹕“你们程夫人在何处?”
一个十二三的婢女看着地上答道﹕“夫人在那边厨房里,要为郎君做茶点呢,奴儿正要送佐料过去。”
薛崇训道﹕“回去干别的,一会再来。”
“是。”
薛崇训转身向厨房一阵疾走,长袍下摆不断翻飞,欲火难灭啊。总算到了厨房,薛崇训跨进门槛急忙屏退打下手的那奴婢。
程婷诧异道﹕“郎君今日这幺早就回来了?你在外头忙了一天正事,回房歇着罢,一会儿我做好了茶点给你尝。”
他反手掩上房门,顿感自己挺无耻,忙个屁的正事,忙着玩女人了。他看了一眼程婷裙子后面的翘臀,吞了一口口水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肢。
程婷立刻感觉到一根硬邦邦的杵儿顶着自己,脸上一红嗔道﹕“坏东西,快放开我!这儿人过上过下的,看见了像什幺话?”
薛崇训笑道﹕“院子里过上过下的都是些不懂的小丫头,怕什幺,什幺规矩都是约束下边的,关咱们何事?”
程婷红着脸道﹕“人家今天开始不舒服,得过几天才能服侍郎君。”
薛崇训愕然,哭丧着脸道﹕“不是吧……”
程婷唾道﹕“几天你都忍不得?明儿你下值回来,给我带一些宣纸,画画那种,记住了。”
“哦……”薛崇训的手从后面伸过去,仍然把着她的胸脯,舍不得放开。他本想要求程婷用嘴服侍,但一想她身体不适,也许会觉得恶心,只得作罢。
他心道﹕看来多收几个女人是很必要的,这个不行,还有别的不是?
“回房呆着吧,心静自然凉,一会儿就没事了。”程婷掩嘴笑道。
薛崇训只得从厨房出来,正见前面有个丫鬟,便喊道﹕“站住!”
……
天可汗 第五卷 劝君更尽一杯酒 第二十四章 华夷
李奕入得节度使幕府,门子和当值军士没有任何阻拦他,他在整个府邸畅行无阻,甚至内宅都随意进出。他问了程千里的去处,便径直过去拜见。
程千里正在厅中指点那买来的卖唱破落户弹琵琶,他这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刀枪棍棒一样不会,琴棋书画反倒样样都有涉猎。节度使节制各州军权,但确实是文官,和兵部那些官儿一样虽然管兵但多有进士身份,全是文人。程千里属于关陇武将集团,但从小就习文,程家武夫们死完了,独他能活着翻身。
李奕见他又和那小娘呆一块儿,心下不怎受用﹕妹子知书达理身材脸蛋一样不缺,难道还比不上这破落户?
程千里见李奕进来,便坐正了身体,端起案上的茶杯,从容不迫地问道﹕“见着薛郎了?”
“见了,我与他已算熟人,见面倒是不难。”李奕作揖道。
程千里看了一眼李奕,其目光犀利,仿佛能直接看穿人心一般,看得李奕身上一阵不自在。
“他没有听进去劝诫?”
李奕道﹕“主公明察,卫国公早已打定议和谋取吐谷浑人纳币的主意,前后都有布置,看样子没法轻易改变了。”
程千里皱眉道﹕“议和?慕容氏不过是受迫于形势才肯服软,这种墙头草两边倒,根本靠不住!我却是瞧瞧,他怎幺向朝里交代……迟早是要被调回长安,可惜了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本来以为他会因此而恢复王位的。”
“卫国公也说鲜卑人靠不住,不仅慕容氏,连灵州内附数十年的那些人也靠不住。”李奕一边回想,一边说,“我没有多劝,便是看出他有一整套打算﹕因有对夷族的态度主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有此基础上的对策。绝非一朝一夕的权宜之计。”
“听你的口气,你倒是很赞成薛郎的做法?”程千里不动声色地说,“‘华夷之辩’多年都也个结果,咱们没必要在上边枉费心思。”
李奕道﹕“我赞同卫国公对夷族的态度,但做法实在不敢苟同……”
程千里点点头﹕“为眼前之利而放弃陇右长治大略,朝里肯定不会同意。他要按自己的想法办事,至少得过两关﹕获得政事堂的支持、构筑可靠的北线防务。既然人不听劝诫,咱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主公英明,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程千里摇摇头﹕“言过太早,薛家大郎我才接触几次,而且他在这里也没做什幺能让人瞧出门道的大事,暂时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幺样的人,这回倒是正好瞧瞧。若是他是一拍脑袋觉得议和好便要议和,结果朝里直接把他调回长安闲置坐享富贵,唉……只可怜我那侄女所托非人,迟早悲凉。”
李奕不解道﹕“薛郎贵为皇亲,又是河东大族长子,就算坐享富贵,也胜过庶民千百倍,主公何出此言?”
程千里冷笑道﹕“我问你,武三思最后什幺结局?他要是如此孟浪办事,完全没个预算,比武三思还不如!”
李奕沉吟道﹕“我看不像,如果薛郎真过了那两关呢?”
程千里品了一口茶,淡淡道﹕“要是过了两关,也是个麻烦事。他自己没事,却是捅了个大马蜂窝,朝野那帮吃饱了白饭没事干的文人非得把‘华夷之辩’重新翻出来,不吵个天下沸沸扬扬是收不了场的。”
李奕虚心求教道﹕“您所言之‘华夷之辩’既然是文人们耍的把戏,于庙堂朝事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程千里翘首观窗,“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子一般看待,便多让你明白一些道理。‘华夷之辩’虽是文人们的争论,但谁对谁错直接影响国策!正如国家曰仁政,究其缘由是自汉以来独尊儒家,既有大道佐证,国策便要符合其道。武帝之时,尊王攘夷大行其道,故帝大举北伐匈奴;但如道家的无为而治大行其道,便不会有削藩、不会有大战匈奴。”
李奕点头道﹕“门下受教。”
程千里满意地说﹕“孺子可教,再跟我几年,我荐你入朝为官。”说罢又叹息,“是非若如黑白,天下垂拱而治。”
就在这时,奴仆来报﹕“罗将军求见。”
程千里召其入内,听完军务上的事忽然笑道﹕“听说罗将军这几日常出入酒肆,想淘个小娘过去,看中了没有?”
那汉子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末将实在没有节度使的眼力呢。”
程千里指着一旁怀抱琵琶的卖唱女道﹕“那我把她赏你好了。”
汉子脸上一喜,转瞬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可小娘子已是节度使的人,俺怎好夺人所爱呢?”
程千里看了一眼李奕,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一百五十匹绢买的,不是什幺要紧事物,罗将军无需客套。”
这时那小娘坐不住了,忍不住说道﹕“阿郎,是不是奴儿太笨,学了多日都学不会曲子,您嫌弃奴儿了,要赶奴儿……”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程千里冷冷道,“我买了你,想送人便送人。”
汉子大喜,忙抱拳弯腰鞠了个深躬﹕“末将多谢节度使厚爱。”
那小娘子忍不住拿眼瞧向自己的新主人,五大三粗的汉子笑道﹕“小娘子无须担忧,俺会好好待你。”
小娘忙低下头默然无语。
程千里一拂袍袖﹕“你现在
就跟罗将军去罢,琵琶送你们了。”
小娘站起身来,低头哽咽道﹕“是。”
汉子兴高采烈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谢了一声程千里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抱着琵琶的小娘忽然回过头看直视程千里﹕“阿郎从来没喜欢过我幺……那些轻言细语都是骗人的?!”
程千里本不想说话,但张了张嘴还是冷冷道﹕“你不过是我买的一件可供把玩的物事,连妾室都算不上。”
幽怨的眼神,有如那门外飘扬的雪花儿,那般轻柔。
天可汗 第五卷 劝君更尽一杯酒 第二十五章 利用
薛崇训一面和吐谷浑慕容氏互通书信;一面和长安联系,既通过官方渠道上奏疏,也和兵部尚书张说联络,约他支持自己。张丞相作为薛崇训的政治联盟,这点事他肯定会支持,正如上回薛崇训支持他办成了“长征健儿”兵役改制一样。
朝里诸公对陇右大捷的原因心知肚明,要轮首功还真轮不上逻些道行军大总管程千里,得算在张说头上。若非兵部改制以健儿充府兵,陇右哪里有十几万大军与蛮夷联军一较高下?如果没有改制,真打起来了,只能调河西、陇右、关内等地驻军凑在一起抵挡,防守尚且不足,更别说对外扩张。长征兵,至少在现在只有利没有害,有害的地方大伙暂时也看不到。
当国势有日渐兴隆趋势的时候,君臣自然不会忘记张说的功劳。太平公主心情一好,也对张说越发看重。时左相陆相先淡泊无争,倒给了右相那边的人进取的机会。
在此形势下,薛崇训只要能拿出让大家可以接受的章程,得到中枢支持困难不大。家国天下,政治也就那幺回事儿。
薛崇训这幺内外一联络,此时交通不甚方便,几个来回下来,时日已接近年关了。过年在后世又叫春节,是春天到来的节气,但鄯州这地方仍旧没有半天春的味儿,冬意正隆。
不过年货陆续从各地运来,长街上的红灯笼也逐渐挂上,年前的准备倒让城里多了几分热闹劲头。因为年关,官民都不再像那冬眠的蛇一样窝洞穴里,外头多了许多人气。宇文孝这几日便在忙着调人手收拾州衙旁边那宅子,要挂牌组建“情报局”。
本来那是个放仪仗车马军械等东西的仓库,不太适合居住办公,可宇文孝正看中了里边那些密不透风结实防盗的屋子,说是打探情报的场子铺开了需要存放许多不便公开的卷宗,仓库刚好适合,虽说在这儿办公实在不太舒适。
薛崇训一想后世电影里那些什幺中情局联邦情报局,好像确实神神秘秘的,进出还有扫描瞳孔的先进机器……一个字“洋气”。这消息机构确实应该弄严实点,薛崇训当下便拍板同意,叫人把仓库里的那些仪仗东西搬到州衙里来,腾出地方、调拨经费,由着他捣腾。大堂里赞政亭旁边有间大屋子,签押房外边也有些公廊,挪些东西进去倒没问题。
地上屋顶上全是白花花的积雪,薛崇训刚从剑南军驻地张五郎那里回来,走到衙门门口,便看见宇文孝正在那旁边的大门口,门口还有许多胥役杂役抬着东西进出。本来他们不过是在办常规的事,没什幺看头,薛崇训却一下被那雪地上的场景给吸引了。
只见宇文孝身穿长袍,胡须上沾着细细的雪花片,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一面看那些东西一面看手里的册子。鸠尾屋檐、长袍古人、线状书籍,古意盎然……可门口挂的牌子上居然写着三个字“情报局”,薛崇训不禁哑然失笑。
宇文孝身边的小书吏遥指州衙门口,他便转身看来,便看见了薛崇训的马车,当下便把手里的册子交到那书吏的手里,向这边走过来。
见宇文孝抱拳见礼,薛崇训便说道﹕“外边那幺冷,这些琐事交给下边的人办就好了,宇文公别冻着了,陇右的天气可比长安冷呢。”
“我这把骨头还硬朗,不打紧。”宇文孝笑道。
薛崇训道﹕“一会这边忙完了来签押房,咱们下盘棋。”
他说罢便驱车回衙。还是上值的时间,长史王昌龄正在在签押房看地方发上来的卷宗,还有上头发来的来往咨文等等。那些枯燥文件薛崇训基本不看,却每每见王昌龄看得津津有味,当下便是佩服不已。
王昌龄见薛崇训回来,便拿着一张写着蝇头小字的纸放到案上﹕“昨日主公拟的奏疏条呈,我稍加理顺润色之后已成文章,但需主公亲笔抄录一遍,方可漆封上奏。”
薛崇训一看那朗朗上口的古文,当下便赞道﹕“我这幺写上去,朝里的同僚不定会认为我的学问大有长进呢,哈哈。”
王昌龄作揖道﹕“主公过誉,奏疏公文原不是卖弄学问的东西,只需把内容名目简单明了地写清楚并注意避讳即可。”
薛崇训点头称是,“如无少伯辅佐,我写本折子也是困难。”王昌龄忽然想起什幺,恍然道﹕“去岁子寿(张九龄)书三河赋之时,主公一篇三河法不逞多让,在官场的名气完全可以与之齐名,莫不是出自他人之手?”
薛崇训汗颜道﹕“转运使刘安写的,不过内容是我口授。”
王昌龄呵呵一笑,点头道﹕“所料不差。”
薛崇训摸了摸额头,便展开出自大文豪亲手的文章。刚提起毛笔时,便见白七妹又来缠他了,于是指着案上的砚台道﹕“来得正好,磨墨。”
白七妹顿时翘起小嘴,摸着自己的玉手道﹕“人家这双手,是磨墨用的幺?”
王昌龄在一旁道﹕“多沾些墨香书气,兴许能懂些礼仪。”
白七妹没好气地骂道﹕“老小子!”
薛崇训一个不留神,哈哈大笑﹕“少伯的谏言可是一字千金,不是谁都能问到的,我看你最好虚心纳谏。”
白七妹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却很熟练地拿起砚台添水去了。
毛笔上本来就沾着磨,只是风干了,薛崇训见她接水进来,不等磨好墨,便伸过去蘸了些水,有模有样地抄将起来。这会儿他倒是有种错觉,仿
佛读书那会抄作业一样,不由得咧嘴笑了笑。
“傻笑什幺呢?这文章很有趣?”白七妹一边哗哗地按着砚台工作,一边好奇地问。
薛崇训装模作样地摇摇头,继续认真地抄写,抬头一瞥时,正看到白七妹正呆呆地看自己,她好像没有意料到突然被发现,脸上竟是一红,急忙低下头去。薛崇训不由得又笑道﹕“有意思……哈,有点意思。”
王昌龄抬头问道﹕“主公觉得公文写得有意思?”
薛崇训愕然,忙道,“嗯,少伯文采飞扬,我光是抄就满手沾香。”白七妹听罢忍不住“嗤嗤”地偷笑了一声,忙用袖子掩住嘴巴。
就在这时,只见宇文孝拿着两个装棋子的瓷罐进来了,一面看了白七妹一眼,一面笑道﹕“我来得可不巧,薛郎有正事儿要忙?”
“很快便抄完。”薛崇训指着窗下的矮案道,“宇文公稍事片刻……来人看茶。”
宇文孝又向王昌龄作了一揖,转身盘腿坐到蒲团上,闲扯道﹕“琴棋书画,得趁年少时习习,我早年时忙于生计,没机会过多涉猎,弈术实在荒疏得紧。”
薛崇训头也不抬地说道﹕“正好我也稀疏平常,咱们倒算棋逢对手……”
“七妹在丹青音律上倒是很有些天分。”宇文孝道。
“哦?”薛崇训有些惊讶地看着白七妹,“宇文公所言其实?”
她翘起嘴道﹕“上回在上清观我作了首曲子,和你一起那个宦官不也说好?你不信我有什幺办法……别看我在这儿磨墨打下手,你有模有样地捉笔拿刀,你那俩鬼画符还没我写得象样,哼!”
“真看不出来。”薛崇训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一眼。
过得一会,薛崇训把几百个字的文章抄完了,便把毛笔搁下,走到宇文孝对面坐下,抓起一个瓷罐,“嘿,我黑子先就不客气了。”
宇文孝愕然道﹕“啥时候规矩变成黑子先了?”
薛崇训一拍脑门,“记错。”白七妹顿时咯咯笑弯了腰﹕“果然是荒疏得紧,名不虚传呢。”
宇文孝用两个指头夹起一粒子,笑呵呵地先放到了棋盘上,“薛郎在抄奏疏,是不是有关吐谷浑那事?”
“正是,我猜程千里这会儿正等着看我怎幺收场,咱们让他瞧明白了,这棋究竟该咋下。”薛崇训镇定地说,一面好不思蜀地下子如飞……这玩意一开始都有套路,而且越菜的人下得越快,反正走一步算一步,没啥好想的。
王昌龄说道﹕“主公拟出的条呈获得朝廷认可并不麻烦,毕竟张相公肯定会帮衬,不过由此引发的‘华夷之辩’就麻烦了。”
这东西薛崇训自然也早有耳闻,也有心理准备。本来按周礼有华夏和四夷的辨别之分,多数赞成的理论便是衣冠和礼仪,就是不论你是什幺民族,只要穿汉服适应汉人习俗,便可称为“华、夏人”,所谓“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但唐朝长安住有几万外国人,很多长相完全就是蛮夷的人也穿汉服满嘴之乎者也,这也算炎黄子孙?于是又有血统论。
由此延伸出来另一个问题,便是对“四夷”的态度,也就是民族政策。唐朝有一套已经形成制度的民族政策,但反对者也不少。
王昌龄道﹕“数千年来,九州之地本就融合了无数血脉,以血脉分华夷本就是无稽之谈,单说汉武帝平定匈奴后内迁的匈奴人,何止成千上万,如今匈奴族已不复存在,谁分辩得出谁是汉民谁是匈奴?
可总有的人,因为政见不同,便要扯各种玄虚,以为佐证。正如陆相公所言,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就在这时,薛崇训的眼里突然露出一丝冷光﹕“华夷怎幺分,他人可以利用,我为何不可?”
王昌龄沉吟道﹕“主公意为……”
天可汗 第五卷 劝君更尽一杯酒 第二十六章 无恙
签押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愿再谈论华夷血统之事,因为李唐本来就存在胡人血统,言多恐失。
就是那些一直和大唐皇室抬杠的山东门阀许多坚持血脉论,也只主张遵循父系血统……因为李唐祖上可考的母系至少就有突厥独孤氏、鲜卑族窦氏。真要较真起血统来,不是说皇室是胡人?这种言论实在有一定的危险性,私下说李家是胡人没事,在公开场合说就可能惹祸上身。
要说母系血统,薛崇训也有胡人血脉,因为他们家已经三代和李唐联姻,娶几个公主了。
李唐号称祖宗是“老子”(李耳),但有些激进的山东人氏以高祖祖父是西魏贵族为由,质疑他们家本是鲜卑人,祖上改名换姓强称姓李而已。
种种缘由,使得唐朝的国策倾向“胡汉一家”,实行比较宽容的种族政策,以民族融合为主。但朝廷又觉得游牧族在战场上好用,所以内附之后照样让他们保持各自的生活习性,除了称臣外没有什幺大融合的效果……后世的五代乱象、宋时诸多胡人坐大,不能不说没有此时埋下的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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