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九鱼
也许王太后正是察觉到了这点,才将宫廷的管理权从自己这里转换到路易手中,不过路易很快又把它交给了自己的王弟菲利普,王弟菲利普现在还和王太后住在一起,如果他有什么无法处理的事情,马上就可以向自己的母亲求援,而王太后也不至于因为突然的无所事事而情绪低沉,宫廷中的女人要打发时间往往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赌博,一种是做弥撒,两种都足以让王太后手中的钱财如同流水一般地倾泻出去,国王不会觊觎母亲的钱,但这些钱显然可以用在更好的地方。
譬如整修卢浮宫,整修杜勒里宫,整修黎塞留宅。
马扎然主教向路易推荐了一个建筑师,路易.勒沃,是的,又一个路易,不过之后我们都可以称他为勒沃先生,勒沃先生面色苍白,微微有些浮肿,黑色的卷发从头顶披向两侧,说实话吧,前额的刘海实在是有些稀疏,幸而他不是演员也不是歌唱家,对于外貌国王没什么要求,但他对国王提出的要求还是有些迟疑——国王要求他们改建宫殿中的住所并不奇怪,问题是他要求每个套房都要配备洗漱间——当然,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就是为从浴室到座便间的一系列清洁设备配备的房间,如果只是从房间与面积上计算,要做到这点并不是很难,顶多一部分贵族要搬出卢浮宫,这不是大问题,之前的孔代亲王与加斯东公爵的叛乱令得很多房间都空了下来,勒沃听说一些人急不可待地提交了申请,但国王迟迟没有批复,想来就是为了这个。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国王所要求的上水与下水,在十七世纪的巴黎,根本没有四通八达的水管或是类似于此的东西,人们对于水资源的认知也浅薄到了极点,贵人们要么用各种酒类来满足自己对水分的渴求,要么就从其他水质天然干净的地方买水;至于平民与更低贱的人,他们多半在河流与水渠里打水——要说塞纳河堪称包容万物,人们在里面取水,游泳,洗澡,洗衣服,清洗皮革,杀鱼,宰牲畜,还有倾倒粪便……都在里面,整条河水都是黑沉沉的,就算是这样,它也是无产业者的生命之水,每次看到它路易都怀疑这个城市确实被上帝眷顾着,这样肮脏的境况居然也没有瘟疫频发。
国王有意修建水渠,从巴黎北方的瓦兹河的支流泰兰河引水至巴黎,但这项工程既缺钱也缺时间,长达五年的预估时间让国王不得不另辟蹊径,他希望勒沃能够在塞纳河进入巴黎的地方修建一个小型水库,水库的水经过初步处理之后引入王宫,用作清洁用水,下水……路易也只能暂时将它通往塞纳河,虽然他也在寻找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此时的法国人还认为粪便是如同魔鬼一般污浊而又罪恶的东西,要想让他们把它处理妥当并抛洒在田地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鉴于就算是便桶与倾倒在路面上的粪便最后也还是被冲入塞纳河……国王也只得安慰自己说这只是权宜之计。
反正他是受够了为了处理污秽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这座宫殿搬到那座宫殿的事儿了。
勒沃详细地看了国王提供的简略图纸——坐便器的,他看到上面标志的主要材质是陶瓷,不禁微微咋舌,欧罗巴的人们崇尚瓷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最早可以追溯到罗马时期,而在重金从东方购买陶瓷的同时,他们也在努力仿造,此时路易的宫廷里也有了不少仿造的彩陶器具,但比起真正的瓷器来,它们不够光洁,也不够滑腻,而且用过一段时间后很容易产生裂纹,容易渗水,即便如此,纳维尔、里昂与鲁昂等地出产的陶器依然是被许多中下阶层视作珍宝的重要家产。
事实上,座便器的雏形也已经被奉到了国王面前,只是测试之后,发现它要比瓷盘,罐子等还要容易碎裂,尤其是管道弯曲的地方,那里很容易做薄,最后被湍急的水流冲破,随后还是一个金匠设法打造了一个黄铜的弯道才能勉强投付使用,而且在使用之前,还要为它做一个木制的座椅框架,既是为了美观,也是为了保证使用者的安全。
但这样的东西除了重臣贵胄们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用的起,路易也只在几个重要的套房里配备了这样的陶具,其他人只能使用同一个房间或是便桶。
就算是这样,所需的下水工程也相当浩大,幸而路易可以搬来搬去,他重新修缮了杜勒里宫与卢浮宫之间的花廊,然后将黎塞留宅正式命名为皇室行宫,正式纳入波旁家族的宫殿群组。
当然,对于国王来说,个人的需求永远低于国家的需要,虽然他还没能正式执政,但马扎然主教已经让他参加了一些重要会议,国王坐在首座,不过多半还只是旁听,毕竟他还只是一个还在学习阶段的新手,大多数人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一些让他比较关心的事情有:孔代亲王一直就在为西班牙打仗,只是在面对蒂雷纳子爵的时候,他的胜绩并不如以往那么多,可能是蒂雷纳子爵深谙他的用兵风格或是他也不想直面过去的同僚下属……财政总监尼古拉斯.富凯利用国库的资金放贷,获得了多少可观的收益……加斯东公爵在流放地布卢瓦生了重病,奄奄一息——要确定他是真的快死了还是另有图谋……往那不勒斯王国的使者回来了,情况不如主教预期,那不勒斯人厌恶西班牙人,但也对法国人不感兴趣……英格兰的护国公克伦威尔统一了苏格兰与爱尔兰,现在已经被他的下属称之为殿下,也有人建议他登上王座,他的军队不久前占领了牙买加,虽然国王有言在先,但还是有大臣建议与克伦威尔保持良好的关系……瑞典国王卡尔十世对于克里斯蒂娜.亚历山德拉夫人的要求还在拖延与推搪……1632年圣日耳曼昂莱条约中,美洲的法殖民地魁北克已经被英国归还给法国,现在那里需要一位管理者,以及应该将它划分为一个城市还是一个省……
参加完会议后国王就要回去翻书,翻记录,翻主教先生给他的资料,他现在还未正式执政,但也已经感觉到了十二万分的压力。
所以今晚他难得地没有继续待在书房里消磨掉就寝之前的些许闲暇,而是去到王太后那里。
国王还只在门外,就听到了欢快响亮的叫喊声。
第七十七章 玛利.曼奇尼的追求
侍从们高声通报国王驾到,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起身屈膝行礼,路易略一扫过,发现这里几乎全都是女性。
这个宽敞的房间里约有三张圆桌,但所有人都几乎围绕着王太后所在的桌子而坐,就像是向日葵的花瓣围绕着籽盘,路易走过去,吻了吻王太后的手,安茹公爵菲利普立即给他让出了最靠近王太后的位置,然后从王弟开始,每个人按照顺序挪出自己原本的位置——国王看了一眼,克里斯蒂娜.亚历山德拉夫人在场,与第一晚不同,按照现在的身份,她被排在英格兰的王太后玛丽与亨利埃塔公主身边,倒是蒙庞西埃女公爵,有幸坐在王太后的左手一侧,玛利.曼奇尼则侍立在王太后身后,与其他女官站成一列,见到国王,她忍不住心中的思念——他们有好几个星期没能在一起玩耍了,就向国王眨了眨眼睛。
王太后或许看见了,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去,蒙庞西埃女公爵则有些微微地不愉,虽然她之前的鲁莽举动让她彻底地失去了成为法国王后的可能,但看到另一个出身寒微的女性对国王如此放纵,她还是很不高兴:“曼奇尼小姐,”她说:“给我拿一杯托卡伊来。”
按照礼仪与身份,这种事情不应当让王太后的侍女来做,蒙庞西埃女公爵如此大胆,也不过是因为凭借着丰厚的财力,她不但得以重归宫廷,也再一次得到了王太后的宠爱,国王的看重——玛利.曼奇尼的心思全都在国王身上,竟然想也不想地就去做了——若是玛利拒绝,或是生气地叫嚷起来,王太后与国王倒也做到了从中斡旋的准备,但玛利的反应却大出他们的意外,这又让他们哭笑不得,国王一伸手,就接过了玛利送来的托卡伊酒,“谢谢,玛利。”他亲昵地说。
若是为国王斟酒,就玛利的身份来说十分恰当,也不会有人就此小觑她,王太后又让另一个侍女为她和其他人倒酒,他们齐声高呼,为国王的健康干杯,这件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掩了过去。
亨利埃塔公主现在也有十二岁了,按照公主们的年龄,这个年纪做妻子甚至做母亲都够了,但可怜的她现在还只能在巴黎做一个流亡公主,她的兄长查理二世还在低地国家奔波挣扎,复位的希望一日比一日渺茫,法国的大臣们看他们的眼光相当不善,其中不乏建议把他们交给逆贼克伦威尔的人,若不是路易一力坚持,他们或许真的会被驱逐出巴黎,然后呢,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相比起查理二世,他们的价值更低,低到很难有人愿意保护他们,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对路易十四充满了感激。
她还是个幼童时,她的母亲和兄长就想方设法地想要让她成为路易十四的妻子,只是无论是王太后,或是马扎然主教都不同意,亨利埃塔承认,在那个时候,她确实按照母亲的授意去尽力接近路易,毕竟她出身显赫,若是路易爱上了她,那么王太后与主教或许也会考虑他们的婚事——但一直等到现在,她也知道这个希望实在是过于渺茫,于是她的兄长来信说,她可以考虑嫁给安茹公爵菲利普,因为就加斯东公爵来说,他唯一的儿子已经在数年前夭折,只有一个私生子,他不可能继承公爵的爵位与领地,那么公爵的领地与封号必然会转给安茹公爵菲利普,加上公爵从母亲那里得来的财产,王弟菲利普的身家已经极其庞大。
没人问过她是否愿意,也没人为她做过考虑——她之前所竭力争取的东西,到现在都几乎都变成了一个笑话,要说安茹公爵对此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到现在亨利埃塔还清楚地记得菲利普是怎么凶狠地把她推倒在地上,只因为她坐了距离国王最近的一个位置——她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在法国宫廷里,蒙庞西埃女公爵的位置都要比她靠前,虽然说,亨利埃塔知道就算是她的兄长,在路易面前也要行礼,但还是不由得耿耿于怀,同时还带着一份不甘的恐惧。
她现在甚至不敢与安茹公爵菲利普单独相处,虽然宫廷贵女们都说他就像是一位仕女一般的温柔可爱,亨利埃塔却能够窥见——虽然主教先生与王太后为了避免同室操戈而有意把他往女性化方向培养,但有路易的庇护,这位王弟的心脏依然如同钢铁一般的冷酷坚硬,所有的柔软与温柔都只在表皮,而非内在。、
值得讽刺的是,现在她甚至可能连这份婚约都拿不到了,因为自从蒙庞西埃女公爵回到宫廷之后,王太后与主教有意撮合他与蒙庞西埃女公爵,很显然,除了加斯东公爵的领地与爵位,就连他女儿的资产这两位也一样想为安茹公爵拿到手,而国王也只是默认——他不愿意让玛利.曼奇尼小姐受到羞辱,却也不愿意让蒙庞西埃女公爵感到不快,所以在之后的牌局里,他和善可亲地与蒙庞西埃女公爵做了桌面上的盟友,两个人合力将牌桌上的主教先生与王太后打了个落花流水,掏空了他们的钱囊。
女公爵赢了约有五百个里弗尔,对她来说,这并不算什么,最后一局结束,她抓起金路易,抛向众人,在一片金雨中,她的笑声响亮如雷霆。
对于蒙庞西埃女公爵来说,这晚堪称尽兴而归,国王又吩咐了邦唐,让他给亨利埃塔公主送去了一个钱囊,里面装着一百个金路易,因为他发现,今天在牌桌上,亨利埃塔公主表现的非常紧张,每一次牌面不佳的时候她都像是要昏厥过去——因为查理二世迟迟无法复位,玛丽王太后迫不得已还向她的仇敌克伦威尔祈求将她丈夫的遗产与收入转给她一部分,但无论是来信还是使者都是徒劳无功,想必这位公主的手头一定相当窘迫。
而就在国王专心与邦唐吩咐此事的时候,长廊上的一个房间突然打开了门,然后一支柔软的手臂将国王一把拉了进去,这让国王的侍从吓了一大跳,他正要高喊的时候,邦唐阻止了他,“那是曼奇尼小姐。”他说,于是侍从就露出会意的笑容来。
“玛利!?”
“是我!陛下!是我!”
国王十分清楚玛利对自己的感情,确切地说,他也堪称卑劣地利用了这种情感,从一开始,玛利就只是以马扎然主教外甥女的身份踏入宫廷的,而非里世界的女巫,但国王需要的是女巫,或是说,对里世界有了解的人,在维萨里没能出现之前,他能够抓住的只有玛利,后来玛利成了王太后的侍女,他也需要借着她来取得王太后的动向,他纵容了玛利对他的爱,虽然他知道这绝无结果。
“我爱你,路易!”
路易握住了她的手,玛利的手很小,手指很细,每天都要上武技课与极其注重自身发育的路易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全都握在一只手里。
“你呢,你爱我吗?路易?”
“……”
“路易?”
“玛利,”路易在黑暗中说:“你知道,主教先生与王太后都在筹备我的婚事。”
“路易!”
“你知道了对吧,”路易说:“你是王太后身边的侍女。”
“路易,求你……”
“我不能爱你,玛利。”
“但我爱你啊,路易,你就爱我一点不行吗?只要一点就行。”
“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吗?你会丧失名声,无法得到一桩合意的婚姻,因为别人只会把你视作我的爱人。”
“我不在乎,路易,只要你愿意爱我。”
“好好想想,玛利,你的父亲,你的家族,他们只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位贵人的合法妻子,而不是国王的爱人,所谓的王室夫人。”
“让他们都见鬼去吧!路易……”
路易按住了玛利——她确实有着一双有魔力的手:“别做让我和你后悔的事情,玛利,回你的房间去吧,没人会知道我们曾在一起。”
“路易!”
“去吧,别做不听话的孩子。”
“我会说服你的。”
“你要说服的不是我。”国王说。
——————
国王不得不先让玛利.曼奇尼离开,所有人都知道玛利爱慕着他,如果他们同时走在一起,准有流言蜚语出来,玛利走了,一路上生气地跺着,“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国王说,然后回到房间,关上门。
这个房间也是经过一番折磨的——床幔和窗帘都被拉走了,明净的月光从窗外投入室内,房间里除了一张床架外没有别的家具,国王坐到床架上,看着玻璃窗上的黑影流入房间,然后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站起来——梵卓亲王提奥德里克向国王鞠了一躬:“你发现我啦?陛下。”
“嗯,挺清晰的。”国王说——一群趴在玻璃上的小蝙蝠。
“我是为了之前的约定而来的。”提奥德里克亲王说。
第七十八章 猫和臭鼬(三江推荐加更)
国王认真地看着梵卓的亲王,只见他将那根从不离身的手杖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伸到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团软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放到路易面前,张开手指,于是路易看到了一只酣睡着的小猫仔。
梵卓亲王看到国王抬起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
“咳,请拿着,陛下。”梵卓亲王说:“这是我……我的一部分。”
“您的一部分?”国王重复道,他的确知道并亲眼见到过吸血鬼变成一群蝙蝠飞走,但他从未想到过着一群蝙蝠居然还能分出一只猫仔来——他难以控制地上下打量梵卓亲王,想要看看他缺少了哪一部分——提奥德里克被这种微妙的眼神看的浑身不适,就抬起手来,让路易看他的左手,那里缺了一根无名指,想必就是化身为那只猫仔的部位了。
“虽然它应该是只蝙蝠,但显然猫仔要比蝙蝠更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关于猫仔和蝙蝠的问题,要从十一世纪或是更早的时候说起,比起古罗马时期猫所拥有的崇高位置,在整个欧罗巴被天主统治之后,猫就和蜥蜴、蝙蝠和蟾蜍一起被视作女巫才会豢养的动物,也许是因为它们过于敏捷,难以琢磨的关系,人们把它们和邪恶的征兆联系在了一起,他们说:猫会和女巫一起骑在扫把上飞过天空来寻找有毒的药草,又说女巫会化身成猫进入家中袭击婴儿,或是猫跳过死者,会将死者变成僵尸。
但比起始终无法被人们认可的蝙蝠,猫在十三世纪的大浩劫(对于猫来说)——教皇命令人们烧死所有的猫——之后,从1347年黑死病卷土重来之后,人们也逐渐意识到猫能够遏制老鼠的泛滥,而老鼠的泛滥得到遏制,也就意味着瘟疫能够被消弭,但那时候猫还是会被人们警惕与忌惮——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猫再次被人们真正地接受,大概就是欧罗巴的人们进入了大航海时期,为了消灭鼠害,每只船上都有一只或是更多只猫,它们也慢慢地变成了吉利的象征,尤其是那些经过海难却侥幸生还的猫。
现在在一些乡村和城镇里也能看到有人养猫,人们见了猫也不再大惊小怪,除了纯黑色的猫。
“这样难道不会妨碍您的行动吗?”路易问:“我以为您会给我一个后裔。”
“我没有后裔。”提奥德里克说。
“你的臣子呢?”
提奥德里克摇了摇头,路易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就算是在里世界里,吸血鬼也是最为诡秘与自我的种族,而且作为一个凡人,路易并不能确定提奥德里克的想法是否能够被自己理解,所以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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