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楚风云录

    这是……贺斗愕然，慌忙寻找太子。

    却见赵隶架马在路旁，望着一具具死去的将士道：“记在英灵册，日后京中建造英灵祠会将他们都供奉起来。他们生为大楚而战，死亦化身英灵，受大楚供奉，护我国运。”

    “诺……”

    赵隶说完，正欲催马离去。

    却见肩头中箭的贺章麟来到身前，两侧暗卫见此纷纷拔刀，怒视相向。

    “为什么不杀我们”贺章麟望着赵隶道。

    “谁说不杀”赵隶眼皮耷拉下，淡淡道：“孤要你们自己去死！不过不是死在这，而是那！”说罢赵隶直指北方。

    往北方看去，贺章麟眉头紧皱……幽州

    “去幽州，杀草蛮！今日你们杀了一名将士，在幽州就要杀一百名草蛮！杀死草蛮的战功全记在这些死去的将士身上！杀敌不够，不准出幽！”

    “不怕我不去”贺章麟困惑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还有家人吧若是去了，将功折罪，不去便是逆党！逆党不会有家人活着的……”

    “那不怕去幽州以后，不去搏杀，随便找个地方待着”

    “呵呵……”赵隶催马走动，缓缓道：“到了幽州，见识过那里的百姓后，只要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没人能忍住。若真是如此……那就权当孤瞎了眼吧。”

    望着赵隶的背影，贺斗高喊道：“殿下放心！老朽此生，永不出幽！余生只为杀敌！”

    “送你们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第四百二十二章:何去何从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贺章麟驻足原地，久久不能释怀。

    “父亲，祖父。孙儿决定了！”

    贺斗与贺明相视一眼，没有做声。三人来到路间血迹未干之处，叩头三响，然后寻得老马，面北而去。

    “殿下，为何不杀他们”沈长明捂着还隐隐作痛的胸口，一脸不忿。

    “杀他们很容易。”赵隶淡淡道：“可若是能让他们为国效力，去幽州岂不更好”

    “他们会去”海仇生仍有些不信。

    “会的。”赵隶笃定道：“能为了救命之恩，携三代人来送死，这样的人，不会食言。”

    听闻赵隶这么说，众人皆是若有所思，不再开口。

    如今幽州情势不明，但总体来说，随着那各地官员赴任，整个大楚到是安稳太多了。沿途补给，也不用再玩什么花样嗜头，径直去取，言明即可。

    一处下县境内，当地县令跟在赵隶身后，接待听令。

    “陈大人此地郡守……”赵隶开口询问道。

    “启禀太子殿下，本地郡守在得知荆州城破之后，便举家消失，不知所踪。不过已派人前往州城，寻新州牧大人了，料想不日便有官员前来坐镇。”陈姓县令恭敬道。

    “嗯，那就好。”赵隶点点头，勉励道：“大楚刚经逆党之乱，又逢幽州不稳。你们这些坐镇一方的父母官，可要尽心安抚百姓，莫要再出岔子啊。”

    “殿下放心，本县衙役三百人，已被臣分作两班，日夜巡视。县内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皆能察觉。”

    “做得好。”对于口头上的夸奖，赵隶从不吝啬。

    就在二人详谈甚欢之时，甲队暗子快步走来，低声道：“殿下，秦先生回来了！”

    师父这么快！赵隶一愣，望向面前的县令。

    陈姓县令也是个知趣的人，赶忙道：“殿下之事要紧，不必在意下臣。”

    冲其勉强一笑，赵隶急忙离去。

    按时日来算。抵达幽州折返，这一来一去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快啊出什么事了……还是……赵隶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却不敢确定，只得脚步加快，疾走出县城外。

    刚刚出城赵隶便看到了不远处路旁的寻踪，秦广义亦在其侧。

    走至身前，赵隶皱眉道：“师父，这是……”

    秦广义闻声回头，神情顿时吓了赵隶一跳。他从来没见过秦广义这样，双眼充斥血丝，神情似野兽般几欲择人而噬！

    幽州出事了！或许说……只见秦广义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道：“殿下，发兵幽州！杀光那群草蛮！杀光他们！！”

    五指紧握，赵隶身躯微抖，沙哑道：“慢慢讲，师父是遇到……草蛮子了”

    深深吐出一口气，秦广义舒缓一下心中愤懑，开始缓缓讲述。

    原来，在他那夜独身离去之后，便一直向北而走。到了第二日，一切倒还顺利，他歇息几个时辰，便又继续赶路。

    可谁知刚刚疾驰不过几十里，竟见一处村庄火光冲天！

    打马去瞧，竟然看到十几骑异族散骑，正在劫杀掳掠！

    “殿下！”秦广义上前死死握住赵隶的臂膀，低吼道：“尸横遍野！老幼皆屠啊！臣杀光那些散骑，继续向北，可沿途……竟是再无一名活着的楚人啊！到处都是被冻僵的尸体，屋舍皆被烧毁，衣不蔽体的女子，被残杀的稚童，横尸路旁！殿下！蛮欺吾等至此，岂能忍啊！！”

    众将已然来此，田猛三人更是持刃在手，只待赵隶一声令下，平乱军即刻便能出发！

    见此情形不对，甲队暗子赶忙上前跪下道：“殿下莫急！陛下可是下旨召殿下回京的！大将军还在幽州，只是些许散骑游勇，无妨的！”

    “无妨！”秦广义怒吼道：“此去向北之地，沿途再无活人！这叫无妨！！”

    甲队暗子看了一眼赵隶，扭头喝道：“禁声！！你是要至殿下于险地吗！”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明悟过来。

    是啊，跟赵隶一起打仗久了，都有些忘记他是太子，大楚储君了。不论如何说，手握十万雄兵的郑向学都败于幽州，他勉强算作万骑的平乱军，又有何用草蛮散骑都能跨出幽州劫掠，那为何不见楚军

    不敢深思，深思极恐啊！

    只见甲队暗子俯身赵隶身前，低吼道：“殿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殿下之躯，干系天下！不可莽撞行事啊，大将军在幽州并未全军覆没，仍能依靠城墙抵御，只要殿下回京，陛下召集天下军民抗蛮，驱逐草蛮只是时间问题，不必急于一时，不必亲身涉险啊！”

    懂了，赵隶终于懂赵乾为何让甲队暗子亲来传旨了……怕的就是他一见到幽州情形，便会领军入幽。十万大军都奈何不了草蛮，他一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甲队暗子见赵隶沉默不言，顿时大急，“殿下回京吧！不可犯险啊！”

    四周暗卫渐至，包括小柔，都沉默跪在地上。

    回京赵隶回神，望着面前伏地跪下的暗卫，以及站着的诸将，勉强咧嘴一笑，上前扶起小柔道：“慌什么，咱这不是……正往京城去着吗”

    “请殿下下令改道，自东而北，不走长关一道！”甲队暗子固执道。

    “地上凉别跪了。”赵隶上前将其扶起，怔怔道：“走哪不都一样，孤……我就去看看，看一眼就好，无碍的。”

    见此，甲队暗子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却见小柔冲其微微摇头。心中一顿，话到嘴边亦是未曾再说出口。

    “都站着作甚，去吃饭啊快去快去……”赵隶冲四周众人喊道。

    看着太子勉强的神情，众人皆是有些担忧，随即默默散去。

    夜临，赵隶孤身一人来到县城之外，一处土丘之上，寒风吹拂，不知是不是错觉，赵隶总觉得有些腥甜之味，不是临海那种海腥，而是鲜血的味道……

    倏觉身上一暖，赵隶回头，只见小柔为自己披上了一件大氅。

    “夜里冷，殿下小心些。”

    “你说……我该何去何从”

    小柔不言，只是默默站在其身后，静静陪着他……



第四百二十三章:裹挟百姓
    次日天亮，平乱军亦是继续向北而行。零落雪花落下，飘落在先前未曾融化的积雪，使之越发深厚。

    天冷不见行人，乃是常理。可自从听闻昨日秦广义归来所讲，赵隶望着面前的一片白茫，只觉心底发寒。他不愿或是不敢偏离官道，生怕遇到哪处村子，亲眼见到了秦广义所讲的一幕。

    是啊，甲队队正所说不错。幽州郑向学在，如今更是已然调集了各州之兵奔赴幽州，一个草蛮，诸多部落连起来的蛮骑罢了，自己何苦去与其较真驱逐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自己何等身份，要真去了，岂是智者所为

    只要没亲眼看到，他就能拿这话暗示自己。心安理得的回京，去见自己的妻子，陪她们去照顾未出世的孩子。只要没亲眼看到……可若是如此，他为何又要走长关这条路

    不甘好奇亦或是心底不可名状的坚持

    没有答案，赵隶自己也不知道。就这么默默的向北至长关，然后转东回京

    “报！！！”一名斥候打马疾呼道：“前方三里，发现不明骑卒！！人数上百！”

    “不明……骑卒”赵隶愣愣问道。

    “是草蛮骑军！”秦广义肯定道。

    那斥候眉头一皱，“与在幽州时所见不太相同。不过这百骑绝非楚骑，且裹挟数千百姓，正在向北而行！”

    “就是草蛮！”秦广义咬牙道：“诸部落衣甲服饰皆有不同，且此时在大楚境内裹挟楚民的，不是草蛮又能是谁！”

    “那还等什么”赵隶侧望田猛，语气十分平淡，且理直气壮，“杀光他们。”

    “诺！”田猛瓮声瓮气一应，随即大手一挥，麾下地龙营将士纷纷疾驰而出。

    “疾野不破二营左右合围，探报所讲之卒，一人不许放走。”

    “诺！！”

    近万铁骑为了一百人而全军尽出，值得

    赵隶不知道，他只是遵从内心的想法，那就是确保这些人，没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

    暗卫守护下，赵隶垂首架马，缓缓向前赶去。

    待来到三营汇合之地时，战事已然停止。毕竟近万骑军，面对百骑若是作战吃力的话，那就真不知该如何去说了。

    “殿下，三骑散逃，田猛已然带人去追！”沈长明持枪恭敬道。

    赵隶没有理会，他来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前平乱军一侧，数千衣衫单薄，颤抖惊恐的百姓。

    全是青壮与年轻女子。此时挤在一处，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骑军，神情惶恐之至。

    绕过沈长明，赵隶来到百姓面前，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抚一下，可话到嘴边，迎着众多百姓的目光却是嗓子发紧，难以言说。

    沉默许久，这才干巴巴挤出一句，“诸位百姓安心，我们是楚军，是来……救你们的。”

    赵隶此话一出，先是一默。接着一些女子便开始低声哭泣，起先很小，然后渐渐变大，气氛顿时开始压抑，包括哪些青壮，皆开始流泪。

    家破人亡，亲人不在。被虎狼衔之于口，到现在又被获救。这几日里，他们经历太多大起大落了。

    赵隶没有开口，就这么默默看着他们，听着他们哭泣。

    半响，只见一名穿着破烂捕快服饰的汉子站出来，双眼通红道：“将军是那路兵马也是前往幽州的”

    “是。”赵隶没言明身份，只是默默点点头。

    “望将军大胜，杀光蛮子！”这汉子跪在地上，磕头怒吼，泪水更是随之而下。

    “望将军大胜！杀光蛮子！”

    “呜呜呜，杀光他们！！”

    数千百姓齐齐跪下，悲泣高喊。

    默默下马，赵隶躬身一拜，“隶，领命！”

    见此，身后甲队暗子大惊，正欲上前说话，却见远处田猛已然领兵归来。

    三名被牢牢捆缚一处的蛮卒双眼瞪得死大，口中呜哩呜喇不知在说些什么。

    缓缓接过长刀，赵隶行至近前，随即高高扬起楚刀，楚刀利刃之上，雪花飘落，伏地百姓们见此，不禁呼吸一滞。

    只见赵隶双手握刀，重重下落，三人被一刀斩死！

    任由腥臭鲜血溅满脸上，赵隶插刀回望百姓，低声道：“你们……”

    先前衙役起身道：“将军放心，我等会自行去寻城池，不必让将军担忧。蛮骑来的匆忙，各地虽然反应快速，可仍是有一些村镇百姓来不及入城，我便是风华县捕头，本就是出城告知收拢村镇百姓，谁知这蛮骑来的竟如此之快……这才……”

    “嗯，来人，取些粮食分与百姓，保证他们能到城池内。”赵隶点点头转身令道。

    看着无数狼吞虎咽的百姓，那名捕头似乎松了一口气，拿着分给自己的干粮，感激道：“将军姓甚名谁好叫我等知晓，愿为将军立长生牌，日夜供奉。”

    “不必，知晓是楚将便可。”赵隶摇头道。

    “将军，告诉俺们吧！”

    “是啊将军，俺们无以为报，就让俺们心里惦记着您也是好的……”

    “将军，您说吧……”

    听见对话的百姓纷纷抬头，期盼地望着赵隶。

    赵隶嘴唇一抿，低声道：“本将卢狄。”说罢不再耽搁，翻身上马，领军而去。

    卢狄好耳熟啊是……捕头这厢正在思索。不远处便有人喊道：“喂，那将军说了吗他叫啥”

    “卢狄！将军说他叫卢狄！”

    “唉好像听过啊……”

    “是啊……”

    “哪个卢哪个狄，俺得记住，立长生牌嘞……”

    百姓嘈杂议论，可这捕头却是双眼突地睁大，骇然望着远处的军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