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高危职业之师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丛音
奚孤行:“……”
没出息的东西。
沈顾容这才想起来:“牧谪现在在哪儿?他修为有人为他巩固吗?”
结婴后的元婴气势根本无法放自如,往往需要闭关或是修为比他高的人为他梳理经脉,助他将元婴灵力随意放。
奚孤行一愣,才偏头,不情不愿地说:“我可没罚他……”
沈顾容没听清:“什么?”
他想要凑上前听清楚奚孤行的话,却没想到一手撑空,半个身子倒了下来,险些跌到地上。
奚孤行一把扶住他,沈顾容茫然地伸出手,放到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他喃喃道:“我的灵力呢?”
奚孤行道:“最后一道雷罚将你的经脉给封住了,不归已经为你诊治,说是用鲛人泪便能恢复如初,他已经在找了。”
沈顾容脸都白了,感觉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一直都是灾祸不断,先是重伤,后是变鸟、变小,元丹没了半个,现在又来了个能封他经脉的雷罚。
沈顾容又开始拾起了最开始的念头,面无表情地心想:“就这还是三界第一人?我看是倒霉第一人吧?天道莫不是在玩他?”
奚孤行将他扶着坐好,拿起一旁的大氅披在他肩上。
沈顾容这才回过神来,大概是太倒霉了,他已经学会了开导自己随波逐流。
楼不归说能恢复那就是能恢复,不必他去多操心。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罚?”
奚孤行一怔,视线几乎是凶狠地从窗棂扫过去,落在院中不知跪了多久的人身上。
“从结婴后,牧谪就一直跪在外面,谁劝都不听。”奚孤行不知为何,对牧谪的怨恨平地而起,他冷淡道,“事先说好,可不是我罚的他,是他自愿的。”
沈顾容吓了一跳:“跪在外面?”
奚孤行道:“嗯。”
沈顾容闻言就要起身下床,却被奚孤行不耐烦地按住:“他分了你的元丹连累你受苦,跪上几日又怎么了?你别总这么心软。”
沈顾容:“可是……”
可是那半个元丹是沈奉雪强行给他的了,牧谪什么都不知情。
但这话却不能给奚孤行说,沈顾容讷讷道:“那师兄帮我把他叫进来吧,我当面责罚他。”
奚孤行嗤笑:“就你?还责罚他?你舍得吗?”
沈顾容正色道:“我是个严师,我很严厉,请尊重我。”
奚孤行一见他又开始插科打诨就知道他想把这事给混过去,当即怒道:“去死吧!鬼才管你!”
说罢,怒气冲冲地冲出了门。
在路过院子中跪了两日的牧谪旁边时,他看也不看,冷冷道:“进去。”
一直垂着头的牧谪眸子微微一动,只是两日他仿佛消瘦了一圈,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和绝望。
听到沈顾容要见他,牧谪无神的眼睛才微微有了光亮,声音嘶哑地道了声:“是。”
他起身,肩上衣摆上的残花混着水珠缓缓落下来,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地走向泛绛居正舍。
踩在地上的脚印不知何时和牧谪那记忆中冰原积雪上的脚印缓缓重合了,牧谪恍惚中想起记忆中的自己也是这样,浑身仿佛带着巨大的枷锁镣铐,一步一步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行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又因何会徒劳的行走时,一道萤光出现在他面前。
牧谪举目望去,闪着萤光之处,是一身白衣似雪的沈奉雪。
——已经失去呼吸的沈奉雪。
“牧谪?”
牧谪的瞳孔一缩,怔然抬头看去,那虚幻记忆中闭眸的沈奉雪一点点和坐在榻上脸色苍白的沈顾容陡然交叠。
沈顾容听到脚步声,便知晓是牧谪来了,但是他唤了几声,牧谪一声都未应,他刚想要掀开大氅下床去看看他怎么了,就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顾容被那寒意冻得微微一抖。
“牧谪?”
牧谪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双眸失神的沈顾容,眼中的心如死灰仿佛枯木逢春,无数萤光汇聚,终于让他绝望的眸瞳点燃了亮光。
牧谪直接跪了下来,噗通一声闷响,把沈顾容吓了一跳。
牧谪声音嘶哑地道:“师尊。”
沈顾容眉头蹙起,摸索着去拉牧谪,牧谪看到那双熟悉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把抓住,将脸埋在瘦弱的掌心中。
沈顾容道:“听说你在外面跪了许久?怎么这般作践自己?”
牧谪哑声道:“牧谪……连累了师尊。”
若不是因为他,沈奉雪不会无缘无故丢失一半元丹,三水师兄也不会死,师尊也不会被魔修掳去虐杀至死。
至始至终,全都是他的错。
沈顾容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不知晓那一半元丹的事,他抬手轻轻摸了摸牧谪的脸,淡淡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开口,牧谪隐忍了两日的悲恸彻底爆发出来,他猛地抱住沈顾容的腰身,不受控制地哽咽出声。
“师尊……”
沈顾容:“……”
沈顾容险些被勒吐血,正要挣扎却感觉到牧谪环着他的双臂正在微微发抖,他像是在奋力地抓住一直求而不得的珍宝似的,哪怕打碎也只能碎在自己怀里。
沈顾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腰腹好受些,他努力做出一副长辈的慈爱模样,轻轻抚了抚牧谪的发顶,温声道:“别哭了,你还是个孩子吗?”
牧谪脸上的泪水簌簌落下,这是他这一生哭得最凶的一次,沈顾容越安慰他,他便越觉得记忆中的自己根本就不配师尊这般对待,以至于让本该风光无限的沈奉雪落得那般下场。
他何德何能,让这样光风霁月的仙人为他蹉跎受苦一生?
见牧谪哭成这副鬼样子,沈顾容没办法,只好摸索着扶着牧谪的手臂,一边安抚他一边把他拉了起来。
牧谪浑身都软了,但手臂依然有力,任由沈顾容将他拉着坐到床沿,环着沈顾容腰腹的双手也在一点点上前移,从后背一路往上,到最后直接挂在了沈顾容的脖子上。
那双温热的手几乎把沈顾容从腰腹到脖颈的地方全都摸了个遍——而且还是沈顾容扶着他的手让他摸的,哪怕脸皮厚如沈顾容,也被摸得浑身发软,老脸红了一片。
沈顾容一边脸红一边又觉得生无可恋,觉得当年照料自家妹妹都没这么受苦过。
但是感觉到脖颈直接渗透衣服的眼泪,沈顾容一颗心就硬不起来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抱着比他还要高大的少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孩子似的。
“哭吧哭吧,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沈顾容说话轻柔,像是在哼小曲,“你就仗着我心软,不能把你摔出去。”
他想了想,抬手点着牧谪的眉心——眼瞎的他第一下没点对地方,险些戳到牧谪的眼睛里去。
沈顾容放着狠话:“要是搁我年轻的时候,你早就趴地上了。”
牧谪努力崩住眼泪,死死咬着唇,只有哽咽的哭音在沈顾容耳畔来回环绕:“师尊,弟子错了。”
沈顾容:“……”
沈顾容一颗心再次软了,忙哄他:“好,好,不摔你,继续哭吧。”
穿成高危职业之师尊 第87节
牧谪得到了准许,松开唇,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沈顾容满脸呆滞地任由牧谪伏在他肩上哭,心情也随之变化。
从刚开始的:“孩子撒撒娇又怎么了”。
到“孩子哭一哭又怎么了,你去年还因为抄不完书在祠堂里哭成那副熊样呢。”
再到“他怎么还没哭完?我衣服都湿了,等会又要再换。”
最后,沈顾容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牧谪,男人哭一回虽然很招人疼,但是你这样水漫金山的哭法,就有点招人烦了。”
牧谪听话地从他肩上起来,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哽咽着道:“是。”
沈顾容的心软软硬硬,几乎不受他控制了,特别是他一贯很会脑补,此时看不见只能听到牧谪那沙哑的呜咽声,脑海中浮现出了幼时牧谪那张可怜可爱的团子脸上委委屈屈掉眼泪的模样。
沈顾容:“啊——”
心都化了。
听到牧谪已经止住了哭,暴风雨终于停歇了,沈顾容才尝试着问:“你……你还哭吗?”
牧谪眼尾发红,脸上的胎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不见了,露出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庞。
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彻底消化完元丹中的所有记忆,那几乎是一个人一辈子的情感太深太沉,牧谪一时间还无法将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如,只能靠沈顾容的话强行绷着。
他死死咬着唇,双眸中的泪水依然在打转,但还是温声说:“师尊让我不哭,我便不会哭了。”
沈顾容歪头,什么叫“不会哭了”?这还是能操控的吗?
他好奇心很强,咬了一下指尖,又尝试着说:“那你……再哭一个?”
这句话就像是什么开关似的,下一瞬,牧谪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下来了,他再次扑到沈顾容身上,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沈顾容被撞了一趔趄:“……”
我这张贱嘴!
第59章 败者吃土果然还是牧谪靠谱些啊。……
等到牧谪彻底安分下来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沈顾容抱着直接软在他身上的牧谪,晃了晃他的肩:“牧谪?”
牧谪没有反应,沈顾容仔细听了一会,又上手摸索了一下他满是泪痕的小脸,才发现他呼吸均匀,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熟睡了。
沈顾容愣了一下, 才抬手在他眉心轻轻拍了一下,小声嘀咕:“讨债鬼。”
他这几日也睡得够多了,索性将床让出来, 轻手轻脚地将牧谪放置在床榻上。
沈顾容起身正要出去院子里坐一会, 原本困倦得直接睡过去的牧谪突然呜咽一声,抬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师尊……”牧谪眉头紧皱,仿佛在经历什么令人绝望的噩梦,他喃喃道,“不走。”
沈顾容蹙眉, 仗着他听不见, 满嘴胡话:“你霸占了我的床, 还想让师尊陪睡吗?小崽子, 想得美。”
他挣了挣手想要离开,但那小崽子的手仿佛黏在他手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没办法, 沈顾容只好冷着脸坐回了床上。
他心想:“这小子头铁地在外面跪了两日,身体肯定早就遭不住了,算了, 就放任他睡一……”
沈顾容突然浑身一僵,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指尖缓缓爬遍全身,他骇然地张大了眼睛,摸索着扶住牧谪的肩膀,疯狂地晃动起来。
因为两日的膝跪和脑海中磅礴的记忆和情感,牧谪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在一个温暖的怀中睡着没多久,就被人强行吵醒。
周围的气息十分熟悉,牧谪醒来时也没睁眼,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他师尊一把把他从榻上揪了起来,沉声道:“牧谪!”
沈顾容的声音太过肃然,牧谪茫然地张开眼睛,对上他涣散失焦的眸子。
“师尊?”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在外面跪了两日?”
牧谪又倦又困,脑子都不太灵光,他微微歪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句话。
他眼眸微微一垂,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旁人看着他极其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是,牧谪害师尊受伤,罪该万……”
牧谪还没卖完惨,就听到他师尊冷冷道:“也就是说,你两日没沐浴,连衣裳都没换?”
牧谪:“……”
牧谪完全跟不上沈顾容的思路,呆呆地“是”了一声。
下一瞬,沈顾容面如沉水,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牧谪:“……”
牧谪挣扎着扶着床沿爬起来,就看到他师尊随手将肩上被他哭得全是泪痕的外袍解下来扔到一旁,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眸子冷淡,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冷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旁的……床柱。
沈顾容冷冷道:“给我去沐浴。”
牧谪:“……”
牧谪讷讷道:“师尊,我在这里。”
沈顾容浑身一僵。
沈顾容缓缓转身,在他的视线中,周围所有东西全是一团水墨似的色块,让他根本分不清楚哪是哪。
他耳根浮现一抹薄红,几乎是恼羞成怒地道:“去、沐、浴!”
牧谪连忙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灰,道:“是。”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沈顾容叫住。
“站住。”
牧谪回头,小声道:“师尊有何吩咐?”
沈顾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微弱移动的地方看,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提醒他:“你要沐浴,难道被你弄脏的师尊就不用沐浴了吗?”
有没有眼力劲啊这小崽子?!
沈顾容要被气死了。
牧谪:“……”
牧谪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抬起手:“我扶着师尊。”
沈顾容这才微抬下巴,神色冷傲地摸索着将手搭在牧谪的掌心,哪怕瞎也要瞎出最后的风度,被牧谪扶着去了后院。
后院温泉中,沈顾容下脱了衣衫将整个身子浸进去,牧谪拖着疲累的身体忙前忙后,将两人替换的干净衣衫找出来放在岸边,这才下到了冰泉那边去。
沈顾容随手将长发挽了挽,撩着水在颈窝洗了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在不远处的冰泉,牧谪将整个人埋在水中,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漆黑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顾容。
沈顾容眼睛瞎得彻底,牧谪也逐渐大着胆子,视线从刚开始的用余光盯,后来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看。
沈顾容撩起水时,那晶莹的水珠缓缓顺着如玉的脖颈往下滑,因为他微微仰头的姿势,水积在锁骨窝,微微一晃,险些闪了牧谪的眼睛。
牧谪浑身一抖,连忙将自己埋得更深,不敢再看了。
沈顾容将自己清洗了一番后,对着不远处的牧谪道:“你怎么还在那待着?不冷吗?”
牧谪开口:“咕噜噜……”
沈顾容:“……”
牧谪连忙从水里站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水,小声道:“不冷。”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极其能获得同情的话:“我习惯了。”
果不其然,沈顾容什么都不吃,就吃他这套,闻言心都要软了。
他朝着牧谪招招手,道:“来这里。现在又不是修行,不必这般苛刻自己。”
牧谪迟疑了一下,才起身涉水而过,很快就来到了沈顾容身边。
沈顾容随手招了招,示意他坐下。
牧谪看着他的举止,眸子微微动了动。
自从沈顾容醒来后,牧谪无论怎样操控灵力,他的识海中都听不到沈顾容的声音了,原本以为是元婴境界还未稳固的原因,现在看到沈顾容这副样子,牧谪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但凡有些修为的,也能用神识灵力探到周围人的踪迹,哪怕是个真正的瞎子都不会像他师尊这般状态,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完全陌生,做什么都像是凡人似的摸索着来。
牧谪乖顺地坐在沈顾容三步外,犹豫了半天,才问道:“师尊,您的灵力……”
沈顾容心满意足地靠在岸边,闻言循着声音望去,淡淡道:“这和你无关,只是雷罚的后症,很快便好。”
“雷罚?”牧谪现在有千百个疑问想要问沈顾容,但是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轻声问,“师尊为何会被降下雷罚?”
沈顾容轻声道:“八成是做了太多坏事,遭了天道的报应吧。”
牧谪浑身一僵,愕然看他。
沈顾容只是在自嘲,还带着点挖苦沈奉雪的意思,但在牧谪听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的师尊自始至终都是霁月清风的君子,是尘世的污浊习染上他。
就算天道降下责罚,也是天道错了。
牧谪回想起回忆中沈奉雪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和离人峰这么近的冰原,眼圈又是一红。
“不是这样。”牧谪声音沙哑地反驳,“师尊是世间最好的人。”
沈顾容一愣,突然就笑了,他偏头淡淡道:“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每回见我都恨不得跑得跟兔子,唯恐我活吞了你似的。”
牧谪一噎,大概是回想起自己当年那极其不成熟的行为举止,脸也跟着红了。
他额角上有些汗水,缓缓顺着他的脸颊垂到下巴上,啪的一声滴落到水中,发出一声微弱的水声。
“师尊,对不起。”牧谪喃喃道,“小时候是我不懂事,错付了师尊一腔好意。”
沈顾容耳尖地听到一滴水声,他愕然地看向牧谪,几乎怕了他:“你……该不会又哭了吧?”
牧谪:“……”
他这辈子就这么痛哭过一回,竟然留给了沈顾容一个他动不动就爱哭的印象。
穿成高危职业之师尊 第88节
牧谪有预感,这个污点八成会跟随他一辈子。
他正要否认,就感觉周围水波轻轻一晃,接着沈顾容摸索着温泉壁来到他身边,他大概是害怕又被牧谪糊一脸眼泪,也没贴得太近,尝试着伸出手轻轻摸索了一下牧谪湿哒哒的发。
沈顾容无奈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没听过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吗?”
虽然是责怪的话,但沈顾容的手太过温柔,一时间让牧谪呆了呆。
有那么一瞬,牧谪想要反抓住他的手,问出他心中一直疑惑的一连串的话。
我体内的元丹,是您分过来的吗?
那些记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只是虚幻的假象呢?
如果是真实存在过的,那您……到底记不记得那些记忆呢?
但是话到嘴边,牧谪却惊觉自己竟然恐惧得不敢去问,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期望的到底是什么答案。
是不记得吗?
那若是师尊不记得,那为什么在幼时要将元丹分给他让其强行入道,避被疫鬼夺舍,乃至后来的一系列悲惨结局呢?
若是记得……
明明身处温泉中,牧谪却浑身上下全是彻骨的冷意。
若是他的师尊也都记得那些记忆,那便是天道机缘,重活一世。
那沈奉雪对造成上一世那悲惨结局的罪魁祸首,心中有没有对他……哪怕一丝的怨恨?
如果没有牧谪,沈奉雪依然会是那个受三界无数人敬仰的玉树芒寒沈圣君,他不会孤身闯入火架,将一个浑身脏污人人喊打的孩子拥在怀里脏了华美的衣摆,不必因偏爱他到虞星河嫉恨,更不会手无寸铁地被魔修拽下神坛灵力枯竭而亡。
牧谪甚至心狠地想,如果他师尊真的有那些记忆,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任由他在火架上烧死,好了了这悲惨结局的源头?
牧谪死死咬着牙,才没有将已经到嘴边的话问出来。
就算问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牧谪换了个角度去想。
不管那些记忆是真是假,他所身处的现在才是最真实的,他的师尊还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没有变成那具冰冷的尸身。
这便足够了。
牧谪的眸瞳中倏地浮现一抹幽沉的墨色,他几乎是阴鸷地盯着自己浸在水中的修长五指。
这一世,什么都变了,而变化最大的便是这双已经能拿得动剑的手。
记忆中的此刻,他应该还是在埋骨冢中,日复一日地练着那可笑的剑招,身体中毫无灵力,只是一个寿命只有百岁的凡人,无论什么全都要师尊护着的孩子罢了。
而现在,他已学了十年可斩杀妖邪的剑,而修为也到了常人望尘莫及的元婴期,但凡他有点脑子,就不可能让事情再像记忆中那般发展。
牧谪眸色沉沉,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沈顾容还在担心他徒儿又哭了,疑惑道:“牧谪?”
牧谪微微偏头,整个心思都在思考要如何为师尊排除上一世的危险,因为沈顾容也看不见,也没有像寻常那样伪装出温柔的笑容。
他面无表情地将脑袋在沈顾容温热的掌心贴着蹭了蹭,温声说:“师尊,我没有再哭了。”
沈顾容这才抬手将他的脑袋一打,淡笑道:“没哭有什么可卖乖的,你找谁讨赏呢?”
牧谪抿了抿唇,没说话。
天色彻底黑下来后,沈顾容才伸了个懒腰,披上衣服从温泉里出来。
牧谪默不作声地为他穿衣系带,仿佛是伺候惯了人似的,十分熟稔。
两人一身清爽地回到了泛绛居前院时,虞星河正坐在木阶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上一下地勾着,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
牧谪用发带将墨发高高束起,微微蹙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那记忆的影响,牧谪现在对虞星河的情感十分复杂,他明明怨恨得恨不得杀了他,却很清醒地知道这一世虞星河什么都没做,且这么大了还和一个傻子一样,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对沈顾容毫无威胁可言。
虞星河看到他们过来,眼睛一亮,拍拍屁股爬起来行了个礼,眼睛亮晶晶地说:“师尊!”
沈顾容微微点头:“嗯。”
虞星河看了看浑身水雾的沈顾容,歪头疑惑道:“师尊去沐浴啦?”
他说着,又鼓着嘴瞪了牧谪一眼,小声嘀咕:“你竟然又和师尊一起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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