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风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青绿萝裙
所以,宫里的安排是白天祭祀太庙,烧纸钱不吉利,晚上就放河灯_
殷渺渺觉得这波操作很迷,遂问:“宫里的东西就这样流出去不要紧吗”
“下游都有侍卫守着。”卓煜淡淡道,“你要放灯的话我带你去宫外。”
殷渺渺牵牵他的袖子:“你要去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我不去。”卓煜低头翻阅着奏折,“哪有皇帝一天到晚往宫外跑的。”
殷渺渺哑然失笑。
自从知晓了她离开的决定以后,卓煜既没有质问她“我给了你那么多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也不曾苦苦哀求“希望你留下来”,他一如既往地爱她,间或闹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别扭。
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她顺着他的意:“陛下说的是,那我们就在宫里放河灯,好不好”
“随你。”
等到了夜里,唯一流经宫里的河边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宫妃们坐在水阁亭间,一边吃茶说话,一边等待着放灯,而下游那些偏僻的水边也挤满了小宫女,她们彩灯虽然简陋,但寄托着宫人们对于天边亲人的无限思念。
殷渺渺倚在水阁栏杆旁看了会儿,问卓煜:“你选好了没有”
卓煜面前摆了满满当当的河灯,宝船、宫殿、花卉、走兽……没有见过的人难以想象河灯那么简单的东西居然能做成这般精致的模样,那宝船上柱子上盘绕的金龙都栩栩如生呢。
“你要哪个”他斟酌不定。
殷渺渺支着头,语笑盈盈:“陛下选哪个我都喜欢。”
德贵妃&纯淑妃&其他一干嫔妃:“……”
大庭广众之下,卓煜面皮紧绷,随意一指:“就那个吧。”他舍弃了壮丽雄伟的宝船,舍弃了雕栏画栋的宫殿,舍弃了龙凤呈祥的吉兆,独独选了一朵并蒂莲。
若得一个并头莲,胜过极乐与登仙。
殷渺渺不禁微笑起来:“好看,那我来替陛下放吧。”她伸出手腕,红线嗖一下窜出袖间,缠绕到了卓煜的手指上,乍看上去,就好像是月老牵的红线。
卓煜微微垂下眼,轻轻拨开了它。
红线在半空中旋了个圈,然后卷住那一朵莲花,小心翼翼地飞到了水边,慢慢地将它放了下去。
莲花落进水里,顺着河流飘远。
妃嫔们彼此交换着惊异的眼神,她们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神奇的法术,好奇之余,又添了几分敬畏。
还是德贵妃沉得住气:“淑妃妹妹,我们一块儿放灯吧。”
纯淑妃也反应过来了:“姐姐先请。”
由她们带头,其余妃嫔都在河里放了灯,一朵连一朵,烛火莹莹,远远看去,好像是倒映在凡间的璀璨星河。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讶然道:“那是什么月亮吗”
殷渺渺“咦”了一声,探头往外一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月光落下来了吗
十五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际,形如白玉盘,而此时此刻,以它为中心垂下了万道金光,似无形的光晕,又似有形的丝带。
有一滴金光不断往落到了水阁旁的树梢上,然后,这个树仿佛饮下了甘霖,苍翠欲滴,焕然一新。
“帝流浆……”殷渺渺心跳如雷,“这居然是帝流浆。”
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对于修士来说,这也是大补之物,一滴胜得上多年修为。但修士逆天而行,天道吝啬,从不在修真界降下帝流浆的,它只会出现在凡间,是独独给予人间的恩赐。
殷渺渺不及细想,纵身往天空一跃,第一步只是凌空,第二步已然踏在亭顶,第三步,她已经超过了树尖,浑身沐浴在了月华之下。
一滴,又一滴,她运转风月心法,竭尽全力将抛下的帝流浆吸纳入体内。它们变成一颗颗的金色果实,不断掉入丹田的池塘里,跟随赤色的灵力往全身而去。
草木受帝流浆即可成妖,并不仅仅是因为帝流浆中饱含灵气,最重要的是,帝流浆能够开启万物的灵智,修士即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做不到这一点。
唯有帝流浆,或言之,唯有天道才可以做到。
殷渺渺一遍又一遍运转着心法,从前沉痛的大脑前所未有的轻盈,受损的神识得到了最好的修复。
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
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她不知道卓煜在看着她,亦不知道宫人们惊慌跪拜,她贪婪地捕捉着每一滴流下来的帝流浆,恨不得天道能对她多一些恩宠。
但没有。很快,她就察觉到自己对帝流浆的吸收到了极限,再也吃不下了。
在她脚边,草木走兽凭借着本能争夺着漏网之鱼。躲藏在角落里的飞鸟虫鱼不顾安危,违背常态四处流窜,草木伸展枝丫与根系,拼命掠夺。它们不懂什么叫修道,只知道要吃了它,吃了它,命运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一场人间难得一见的盛宴。
殷渺渺思忖片刻,将门梭唤出握在手中,帝流浆经由她传递到了门梭的核内,澎湃的灵气很快注满了内核。
但帝流浆还在继续。
殷渺渺遗憾地看着纷纷扬扬流洒的帝流浆,作为天道的馈赠,它十分公平,无法被收集,无法被储藏,落地即散,得之有幸,不得算命,强求不来。
她凭借着人身,已经得到了天道最多的馈赠,是该到此为止了。
只是……她望向不远处池中跳跃的金色鲤鱼,心中一动,用灵气裹住一团帝流浆抛了过去。
鲤鱼仿佛察觉到了,猛地跃出水面,鳞片闪闪,一口吞掉了帝流浆。
殷渺渺又抛了几回,确定此法有用,便仰头含住了一滴帝流浆,以灵气包裹,随即飞快落回地面,奔到卓煜面前——
吻住了他的唇。
卓煜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滑落下去,不到胃里就消弭无踪,他顾不得自己:“你没事吧怎么了”
“遇到了非常好的事。”殷渺渺深深吸了口气,忽而一笑,“卓煜,你是被天道眷顾的帝王,你是名副其实的天子。”
卓煜似有所感:“我吃了什么”
“是灵丹妙药,虽不能长生不老,但从今往后,你会无病无痛,安然寿终。”她紧紧拥抱住他,几近哽咽,“我真是太高兴了。”
凡人不比草木走兽,出世后的第一声啼哭就散去了先天灵气,没有灵气,就无法服用帝流浆。但卓煜不同,或许是与她双修之故,他体内含有微薄的灵气,帝流浆入体,居然没有消散。
凡胎**,一滴饱含灵力的帝流浆就够了。
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再受病痛困扰,他会长命百岁,直到寿终正寝。
她真的是……真的是太高兴了!
这一夜,凡人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有多少懵懂的生灵开了灵智。
从今后,夜住古刹兴许会遇见艳丽的女鬼,路过深山会看见妖媚的狐精,救过的白蛇会来世报恩,院中的花妖生出了凡心。
只可惜,殷渺渺现在只是一个初初入门的筑基修士,不过刚刚踏上寻求天道的路途,要很久很久以后,她回过头来想起这次的机缘,才会懂得自己到底窥见了什么。
她此刻满心记挂的,是已然到来的别离。
她记起当初在白露宫里栽种木樨,他说要看花好月圆,便道:“等过完中秋吧。”
可卓煜不客气地斥责:“怎么,怕我一个人孤零零过中秋那你有的等了,过完中秋就是重阳,重阳之后还有冬至,冬至过完,不如留下过个年”
殷渺渺道:“我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你不会回来了。”卓煜冷冷道,“不必骗我,亦不该骗你自己。”
殷渺渺叹了口气,背对过他,没有否认。
卓煜自言自语似的:“我的寿命至多不过百年,可一百年对你来说算什么,不过弹指一挥间,等你想起我的时候,我就算还没有死,也垂垂老矣。”
殷渺渺蓦地鼻酸,开始懂得为什么仙凡之恋总是悲剧结尾,不是身份悬殊,不是力量之别,而是生和死之间的时光,漫长又短暂。
“渺渺,我不会等你的。”卓煜平静道,“我的时间太少,要做的事太多,不会等你的。你要走就走吧,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殷渺渺热泪盈睫,眉眼却弯起:“要不要这样无情啊,我人还没走呢。”
“本来就是这样,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等你想回来了,我还在等你。”卓煜的唇角挂着一丝似冷嘲似严肃的笑,“等你走了,我就让人筹备选秀,选个十七八个充盈后宫,等过个三五年,就该为太子的事操心了。”
他没有骗她,未来的日子,他既要为治理江山殚精竭虑,又要为培养继承人煞费苦心,哪里会为了她独守空房,最多、最多只是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不过,这不能让她知道,有退路就会软弱,有牵绊就难免踟蹰,不能回头的路才能走得远。
所以,就让他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替她断了尘缘,替她绝了后路,从今往后,一心求道去吧,莫要回头!
25.025
卓煜被她大胆的发言惊到,险些一口水呛进气管:“咳咳!”
殷渺渺忍俊不禁,没想到理该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会那么不经调戏,还真有点反差萌。
好在卓煜飞快冷静了下来:“姑娘可真爱说笑。”要说他不爱美色,那是自欺欺人,但美人易得,贤士难求,只要能平定叛乱,多少美人都有。不过,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值得辅佐的明君,自愿留下,那——
他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听殷渺渺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玩笑,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嫁人呢。”
卓煜:“……”幸好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掐灭了刚冒头的绮念,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殷渺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窘迫,不知为何,戏弄之心更浓:“不过,陛下贵为天子,要是真心诚意地求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卓煜不上当了,无奈道:“姑娘就别拿我取笑了。”想她是方外之人,许是不知世俗礼仪,便正了神色,肃声道,“婚姻乃终身大事,不是谈笑的话题,姑娘也不要拿自己玩笑,免得让旁人看轻了去。”
他态度慎重,殷渺渺不好再说笑:“那我说个正经的事”
“姑娘请说。”
“你会爬树吗”
卓煜不明所以:“可以一试。”
“一会儿得上树。”她道,“晚上说不定会有狼。”
卓煜环顾四周,火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一丈外,树叶沙沙作响,枝桠暗影憧憧,他头皮发麻,不由紧了紧衣襟。
殷渺渺往火堆里多丢了几根树枝,,将火堆拨得更旺些:“不用太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她还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怕顾及不到他。
卓煜苦笑,她那么一说,今天晚上他怕是连盹都不敢打了。
“好了,上去吧。”殷渺渺找了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提起一口气,试着往上一窜,那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人就站到了树枝上,神奇得不得了。
她跳下来又试了一次,屡试不爽,最后干脆一把抓住卓煜,直接带着他上了树。
大冬天的,树上就没剩几片叶子,风一吹,血液好像被冻成了寒冰。卓煜打了个寒战,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说冷——殷渺渺现在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但殷渺渺注意到了,佯装懊恼:“太高了,我有点怕摔,我们下去些可好”
卓煜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深受触动。她不是在谄媚讨好,更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体贴入微的善意与温柔。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
殷渺渺便带着他落到了下面一些的地方,火堆升高了周围空气的温度。卓煜一开始还想着要警醒些,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冷,越来越冷,想要睁开眼,大脑浑浑噩噩,想要叫人,但喉咙烧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殷渺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和昨夜一样尝试着打坐,没有再试图去捕捉什么,而是尝试用身体去感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入定时,她每吸进一口气,心脏就会微微发烫,热流自心脏而起,逐渐流遍全身,等到呼出气时,恰好归于丹田。
非常奇异,又非常有趣,她乐此不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闭着眼,却能“看见”周围的事物,躲在树枝间被冻僵的蛇,掉落的树叶,逐渐融化的雪水发出潺潺声响,还有……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
饥饿的狼群是最可怕的敌人,一发觉它们,殷渺渺就全神戒备起来。她人不动,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它们。
狼群似乎忌惮火焰,只是逐步靠近,不敢发起攻击。
殷渺渺对它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开始失去耐心,短暂地躁动过后,一匹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扑了过来。
殷渺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驱赶它们——滚开!
她不是呵斥出口,只是集中精神想了想,接着大脑中的某种力量被动用,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糟糕的时候,狼群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硬生生停下了攻击不说,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没影了。
殷渺渺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招有点像异能小说里的精神力,使用有副作用,但效果一级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揉了揉眉心,又打坐休息了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准备叫醒卓煜。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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