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龙魔时代

    普通的礼节，他在电视剧里学来，侠客、江湖同道之间的拱手礼，他没教过他们，只是随口提过，平时没人向他使用，今天他们自发聚集，尤为特殊。

    学生们拱手沉默，目光肃穆，又隐有悲伤。

    高中生没受过这种大礼，有些脑壳疼，连忙拱手给他们回礼。

    “我本来不想搞那么大阵势的，没想到大家都感觉的到。”他意识为基础的梦境已经走到终结之处。

    “既然如此，我就再给大家上最后一课。”

    哗的衣物划动声，众人放下行礼的双手，盘膝就地而坐，拿出书本笔记，静静听老师慢讲，这是他们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最早我讲过，你们是这个世界的特殊种子，独一无二却人人平等，而今日，轮到你们结果播种，我希望你们对待外面未被选上的种子，同样抱着平等互相的心态。”老师谆谆重复自身的治学理念，想牢牢刻在每位学生的心上。

    这是他创造这片天地的初衷。

    “还有，我平时唠叨多次的‘儒家’、‘仁侠’等思想，有几位同学很向往喜欢，但如实告诉你们，老师只懂点皮毛，少部分还是瞎诌胡说，所以某几次同学指出，被我罚抄书，其实他们都没错‘儒’与‘侠’是老师故乡北边大国传来的东西，老师一知半解，只能给你们开头，深层的内涵真谛还要你们今后自己去挖掘研究，对此，老师是欣慰的，就是切记，万事不要走极端，留有余地，不能入魔”补充日常讲课絮叨漏掉的嘱咐，一边思忆过去生意活力的美好时光。

    “老师欣慰你们能真正把我的话听进去，打心底高兴你们愿意消除隔阂，共同发展之间的珍贵情谊，但外面暂时是梦境教会的天下，作为老师给你们最后的保护，只能抹去你们相互之间的记忆。”成贤心酸，必定会失去众多美好。

    “没所谓的，回到现实，大家是同道就是同道，无所谓是否曾同做一个大梦！”

    人群中不少人持笔记着记着，泪珠把纸张沾湿，哪里有心思记老师这些唠叨的婆妈话。

    有人挥袖尽力抹去脸上的波澜痕迹，有人忍不住离别悲伤，放声大哭。

    “老师，承蒙照顾了！”仰头歪嘴丝毫不顾礼仪的奔流怪喊。

    呜呜哇哇一片，泣不成声，完全没有前些日子据理力争的斗士模样。

    成贤也滑稽地鼻孔冒泡，龇牙道：“我很荣幸可以跟你们一同学习，与你们成为同道！”

    “你们的路还很长，休整行装，慢慢出发，而我先去跟那条老狗炫耀一声”

    “老子才不是孤家寡人！”




第七十四章 轮回迷雾
    “老子才不是孤家寡人！”成贤坐地上嚣张大喊。

    生命富有意义燃尽，自然比虚头巴脑的神明硬气。

    一刻两刻，成贤借用力量制造的梦境消失后，常人难察，神明易见的变化正在进行。

    近乎整个尸光地区可感的神光暗淡，意思着短短时间内，有一大批人吸收神光灵气，成为进化者。

    堕江对岸，有年轻神父望向河尾大厦方向，只不过他此时心中所想，再不是从前的信仰，而是祭奠一位师长、前辈、引路人，他在前哨站信徒慌张收取教会动乱信息的时候，收拾好行囊物资，向北而去。

    他打算想办法闯过尸藤峰，去北边更大的聚落历练，同时躲避教会的探查。

    老师并没有规定他们离开梦境后该做什么，他们出师，也该自由选择想从事的事业。

    尸光地区有一大批人外走，或者潜伏更深，各自有各自想法，但无一例外，朝着拖拽世道而上的方向。

    老师描绘过的世界，他们很向往。

    老师也明说过，未来不一定会朝向他家乡模样发展，你们的家乡，该由你们双手描绘它的模样。

    “你是把这个世界的开关交到一群残缺简陋的虚假造物手中！”这是梦主了解成贤所作所为后的评价。

    这个世界被拖向失去掌控的未知。

    “哟，这不是梦主吗，还搁这气急败坏呢”成贤好笑，“你觉得懂得外面知识的穿越者是‘真’，我亲手帮你制造千百个，怎么还不感谢我”

    “什么这个世界脱离你掌控，你就束手无策，那你废物就是废物，别找这个世界的借口了。”高中生一坨烂肉没有脸，但他笑嘻嘻。

    思想种子发芽，破开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壁垒，死水沉寂的废墟，产生一个个流动的变量，翻转耕耘，一步步尝试形成希望的沃土。

    高中生阴阳怪气，还想要刺激面前的梦主，发现他似乎陷入算力超过限制的宕机状态。

    银瀑一般散落的长发，光芒流动，传输外界的信息，进入老者体内演算运转，他双眼木楞失去焦距，浑身像是机械木偶一眼僵硬。

    成贤知道他有反应意识，想起他也是一个被困在外乡的可怜人。

    嘲讽语气转为正式，说道：“我们出身还是有些相差的。”

    克里斯托弗双眼回神转过。

    “在我的家乡，充满前赴后继的人，豪杰好汉，英雄大侠，伟人志士，很多时候他们顶在前面，而弱小之人，也能星星点点，聚成大火给他们助势，所以历史遇到几次骇人听闻的灭世灾难，都有人挺身而出力挽将倾，驱逐带来痛苦绝望的黑暗。”

    成贤说这话的语气，很像是童话听多的孩童。

    事实是他天真，永不放弃希望，用自己办法成功拯救这个世界。

    他心始终向阳，“你不要觉得我糊弄你，我始终坚信不疑，因我曾亲身经历过昏不见手的黑暗。”

    高中生伸出双手，血肉模糊，大概与他孩童时期的经历一样。

    “有一位横空出世的大侠出手把我拯救！”属于孩童的兴高采烈与自豪，“我的第一偶像是他，我想成为他那样的大侠，再不济也要成为能站在他背后为他助势的星火！”

    透过破烂皮囊，真实面目永远是一位朝气蓬勃的少年郎，老者克里斯托弗终于明白，为什么无法把他屈服。

    “我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资质成为盖世的英雄豪侠，但最底限是人人都可以拥有良善，成为英雄豪侠背后的燎原大火。”少年郎正坐道，“只能容一人绽放的世界始终是向下跌落的废墟，百舸争流、滔滔不绝的世界才是充满希望的沃土花园。”

    “你与黑熔神皇就失败的根本原因在此处。”

    老者扩张豪放的毛发停顿，数据中止传输，他放弃了挣扎。

    收起枪械刀鞭，巨兽船楼、枭凉高炮、森山深甲褪去，抚平鲜艳红袍，他坐在成贤对面，不再想他的野心计划，剩下时间，他只想好好休息。

    “在充满希望的世界生活过，你真是幸运啊。”两人静坐良久，老者叹出来这句话。

    成贤没眼珠，也想白眼，这会儿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么个幸运法，就算老者不动手杀他，他也命不久矣。

    一瞬十年对魂魄本源的压榨伤害，无法挽留，超出不灭特性限度的消磨，本身就自绝意识，不给梦主得逞的手段，他如今就是风烛残魂，等油尽魂飞魄散。

    不过克里斯托弗似乎相同结局。

    “我出生家乡，在一个叫‘阔特’的村庄，应该与你家乡在相反的地方，它临近一座大城市，每天来往巨大的飞空船，矿机深井日夜发出噪声，河流染上诡丽色彩的黑色，漫天酸臭的毒云，糟糕透顶的地方，与这里其实相差不大。”

    “但是我就是想回去看一眼，哪怕亲自听人说它早已经被人毁灭。”他话语拥有浓烈的情绪，而神色愈发接近死寂，“可惜这方天地似乎不认可我”

    河尾大厦中枢在运算，此地天外同有不可知之物在运算，坚持时长更久，在梦主放弃后，仍在计算，超出范围，运行出错，重载运行，再超出范围，最后还是宕机的结果。

    同一时刻，梦主站起，神色再有起伏，大笑道：“我们是失败了，但我们是对的，这里就是一个虚假运行的世界。”

    “呵，小子，你还嫩得很！”此时此刻老者脱离河尾大厦中枢，重新落回人类状态与成贤对话。

    他有所预感，发出讥讽取笑，“大梦千秋被折腾到死去活来，一副鬼样子倒回原处，你要吃的苦头比我们多更多！”

    透过已经崩溃破解的梦境空间，仰头向上，穿过此方天地真正主宰仁慈放开的缝隙，他重新看到千百年未见的现实世界。

    “这次你运气好，误打误撞找到困阵的破解之法，我希望你下次同样可以如此幸运。”克里斯托弗没有再取笑成贤，这是对后辈的由衷祝愿。

    成贤惊觉此地变化，毁坏血肉神奇般重塑再生，他残缺的魂魄恢复完好，而周围一切景象却崩塌解散，一脸迷茫。

    “相信我，现实世界有更多死地困阵，历史的组成就是一个个作茧自缚的轮回迷雾，既然你受到认可，破解此处史上最深重隐蔽的迷雾，就要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接下来的一个个轮回。”

    “我们输给你就输了，但你作为现实世界照进来的光芒，可不要让我们失望了。”在成贤面前对话的，不仅是梦主，还有圣皇圣者，桑拉，英可，众多学生。

    虚假世界里，他们竟然产生真正的“灵”。

    第一卷完



第七十五章 归来3
    虚假的人，真实的灵，在天地绝对规则之下，灰飞烟灭，全部化成可笑的灰烬。

    梦主与黑熔神皇输了，解开迷局获得此方大道认可，飞升离开此地的是高中生成贤，可是他真的赢了

    心血付出造就的学生同道，面对他们的老师，或心甘，早有预感，平静接受命运，或不甘，痛苦挣扎，向老师慌张求助，他们以及他们代表的光明未来，统统化作泡影破灭。

    寥寥天地只剩下他一个，这种胜利有意义吗

    龙魔大陆的真实柔和的光芒落入末世，灵气盎然温顺，高中生沐浴其中，心若绞裂，恨不得与周遭事物一同分崩毁灭。

    这种一人的得道，他最不愿意看见，偏偏造化捉弄，被他获得，他痛苦得死去活来。

    源头活水灌溉，解获大自由，却真正万念灰竭，心田僵硬似冰，唤不起一丝生气。

    比上肉身痛苦万分的心灵摧残，似大寒一块冰落入心间的凛冷，外还有一柄铜锤一下下把冰凿破磨碎，均匀把伤口涂抹全身。

    等同被行尸怪物潮水一遍遍撕扯肉身，偏偏无法自了，生生世世无法反抗，不得解脱。

    黑熔神皇早勘透此局，于此方天地得失是没有意义的虚无，躲避注定到来虚无泯灭的诅咒，毅然决定自行撕碎肉身心灵。

    同梦主，不曾投入真情实感和心血，不曾妄图拯救这个荒谬的世界，格格不入，一直以外乡人自处，只顾自身解脱的办法是失败，但是优解。

    两位前辈绕开这种命运，先走一步，诅咒爆发留给愿意向前抗下的成贤。

    高中生抗下，只是后果未免太严重了些。

    天幕羽片般散解，世界剥落，又抬升至现实，他损坏的受温和沛裕的本源力量修复完好，又因心境枯灰发生寸寸消磨。

    “放下吧，不要为姐姐着想了，姐姐不值得的。”

    桑拉死亡带来巨大悲伤和愤懑，但她不存在过，本体是幻觉、假象、数据作出话语动作，皆是一段逻辑运算得出的结果，产生的无端仇恨与绝望，让成贤不知往何处宣泄。

    十分讽刺的现实，心底从不认同这个世界的人，永远困在虚假又真实的梦里，从始至终相信世界，相信人性的家伙，一人留下来，面对信念一点点给人剥碎的结局。

    高中生面皮若百岁老太，裂开皱纹，有白色灰烬落下

    末世伪破体境，得天地认可，宏大本源注入，大解脱。

    步入真破体，体魄修缮如初，再心境破碎入魔，彼时尖刃反噬，大困顿。

    体魄飘摇破碎，一路跌回常人水平。

    若不是最后有两股根源力量及时落入他体内，他就得是年纪轻轻，兵解坐化的第一人。

    两股力量无奈，他们是这座试炼场的始作者，分出伟力共同营造的历史迷雾，躲避时间长河的冲刷侵蚀，也能演算、观察人类这一种群的发展规律。

    无辜被抓入其中的穿越者，不止成贤三人，神光、原野、莽荒时代漫长岁月前，还有各式荟萃未留下痕迹的先辈。

    迷雾既是实验，穿越既是试炼，两股力量一直轮回进行这个游戏。

    实验为求结果，试炼已经通关，按例该有大气运落在史上第一位幸运儿身上，他们则去往北方，再进行新一个更大型的实验，试图加入更多的变量。

    可是幸运儿油盐不进，气运在他头顶兜兜转转，最后吃闭门羹，消散天地，他整个人仿佛深山老庙难人拜访的朽败木像。

    “不知好歹！”

    两者不愿意承认万年岁月演算的结果竟是这个玩意。

    “观道不止。”

    欲北去的两者，升起又落下，最后冲入成贤的体内。

    连续画面断片，更加真实宏大的现场，高耸如天际的两座庞然大物对垒，其下无数生灵光芒化灰，生离死别时时刻刻在高光热烟里延续，惊心触目超出常人承受的大战场面。

    远古战场残留蕴意，本该将一个跌境到底的普通人心神摧毁，成贤反而被这股冲击打断自毁的状态。

    大脑图像融入远古大战的一个小卒身上，面临战友横死的悲伤仇恨，向高处亘古恒大的存在冲锋而去，然后被对方一瞥，魂飞魄散。

    他就这样大脑空白，直到柳莉老师的喝问声响起。

    “你是越来越不集中了，站起来回答问题还会走神吗！”老师面容娇柔，说出来的话一点不温柔，仿佛下一刻的教鞭就要落在人身上。

    成贤捂住额头，脑里被硬生插入一段记忆，好不容易支撑过来，人分不清这是梦，还是另一个梦境。

    “灵气状态变了，没有末世那分拥挤刺人，轻盈难以捉摸，但可感充裕的无处不在。”他伸手探了探。

    老师柳惜，见他神游木讷的样子，转动缀有的衣腕，手上教鞭已经隐隐颤出惊鸣，就要对这个祖国花朵出以辣手。

    又想到几个同学打小报告说暑假发生的事情，对一名青少年打击尤其大，造成他这样低沉迷糊的状态，也不为过，一时又心软了。

    打击式教育，打击过猛，花朵就真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