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壕侠传

    “你们这里的人真是小气，叫你们出来帮一下忙都不肯。我一个人既要抱酒，又要搬弄菜碟，还要防着食盒里的菜不要被野狗给吃了，哪里忙得过来大家都是伙计，你们怎么就不能……”

    那人心里对作坊里的人不肯出去帮忙十分不满，故意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从外面走了进来。刚转过影壁，他就发现了地上的尸体，顿时吓得浑身瘫软，连人带酒一下倒在地上。

    酒坛在倒地时摔碎了，酒水撒到了他身上和地上。酒水里的酒精一下弥漫开来，钻入他的鼻子里，刺激得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恢复了意识，这名酒楼的小伙计赶紧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门外逃去。

    一边逃，他还一边大声叫喊:“死人啦




第八十五章 大有来头
    到了大门口那儿，他们停了下来。因为，在那名酒楼的伙计报官之后，无忧县县太爷高度重视，带了三班衙役，亲临现场。

    他所带来的衙役，借口保护县太爷和凶案现场，将李家作坊这里给封锁了起来。

    常不易到了门口，见衙役不让进去，便向他们解释说，自己跟李家作坊的掌柜认识，想要见他最后一面，并为他办理后事。烦请他们给通报一声。

    衙役见他一路哭着过来，脸上的悲痛不像是装的，就信了他的话并替他进去通报了。

    一小会儿的工夫，进去通报那人出来告诉常不易他们，说是县太爷准许他们进去。

    常不易他们一听，便向他连声道谢，在他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转过影壁，到了里面，他们看到，一名头戴乌纱帽的七品县令，正指挥着两名仵作和四名捕快，检查李不器等人的尸体。

    他们见了，忙上去叫声大人，抱拳行礼。

    这名县太爷约莫五十多岁，不知是公务太过操劳，还是夫人舍不得给他好饭吃，整个人瘦的跟竹竿儿似的。连最小号的官服都撑不起来。令人看着不免感觉有些滑稽。

    四人向他行礼后，他先是以右手三根手指捻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须，眯着他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他们一番，然后才说道:“四位侠士不必多礼。请先跟我说说你们和这李记作坊掌柜的是什么关系吧。”

    常不易便将事先想好的话，跟他说了。

    他听后，沉吟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哦，是这样啊。这么说，你们和这几名死者，关系也很一般啦。”

    “回大人，若说一般呢，也不一般。因为李掌柜肯以很低的价格卖给我们兵器，对我们江湖中人来说，就是极大的恩惠。因而，我们都很感激他，并认为他是个可交之人。不瞒您说，若非他现在被人给害了，说不定我们会和他结拜，并认他当大哥呢。真的，我们去酒楼订酒席，为的就是促成结拜这事儿。”

    常不易向他力证，自己与李少佳的关系并不一般。

    这样做，是为了待会向他申请由自己办理李不器等人的后事做铺垫。不然的话，县太爷怕是会以他们的尸体涉及重案为由，送去官家义庄停尸的。

    那样一来，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安葬他们了。

    李不器对他那么好，他不忍心看他死后还要受到灰尘的污染，老鼠和虫蚁的啃食的。

    再说了，他们也耗不起时间。他们还要在下月二十三之前赶到坠星湖去，不可能就在这里等下去的。

    县太爷听了他的话，将那名所谓的李记作坊凶杀案的发现者，也就是酒楼伙计，叫了过来。向他询问去酒楼订酒席的是不是常不易。

    酒楼伙计当时在酒楼见过常不易和赵小七，因而一眼就将两人给认了出来。便告诉县太爷，他们的确是去酒楼订酒席之人。

    由酒楼伙计确认了常不易没有说谎后，县太爷向常不易问道:“你们江湖中人一见如故就结拜的事，我也听说过不少。因此，本官相信你说你和李记的掌柜交情不错这话是真的。这里的事情，便特准你参与进来。那么，本官问你，以你们习武之人的眼光来看，李记作坊这些人的死因是什么”

    “好的，大人，在下这就同仵作一起，看一看他们的伤口，从而判断一下他们的死因。”

    常不易嘴里面答应着，便走到仵作身边，装模作样地查看起了李不器等人的尸体来。

     



第八十六章 忽悠县令
    他故意装作未看出县太爷的慌乱，继续说道：“李掌柜的值得江湖绝顶高手动手，不是大有来头之人，也必是得罪了大有来头之人的人。您说是不是，大人还有，您问我行凶者为何要下狠手。我以为，这里面是有特别的用意的。关于这一点，大人想不想听一听，在下的看法”

    “当然想听了，要不本官干嘛要问你呢少侠，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他们到底是什么用意，你赶快跟我说道说道吧。”县太爷有些焦急的催问道。

    由他的语气，常不易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这位县令大人心里发慌了。

    于是，他便接着说道：“以他们的武功，要杀死店里的伙计和匠人，甚至李掌柜的，根本就不用如此下力气的。他们只需快速出招，就能很轻巧地把他们杀死。但行凶者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用了杀气这种耗费内力的杀招。

    我想，他们无非是想向见到杀人现场的人传递一个意思。那就是，我很强，这里的人我杀便杀了，谁要不服或者想管闲事，大可以来找我。

    这个意思，换成另外的话来表达就是，我们杀人这事儿根本就不怕有人管。但需要警告你的是，在管之前，最好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大人，对于他们的用意，我就是这么猜想的。或许都是瞎猜，没一句对的。您大可以不信的。”

    他嘴上说要县令不要相信自己，但那语气却是，他最好相信自己否则后果自负的语气。

    县太爷不是傻瓜，又岂能听不出呢

    他先是沉默了下来，并背着手走了几步，作了一番思考。然后，才走近常不易，低声问道：“少侠分析的极有道理，下官已然信了。因而，深感这李记作坊的凶案乃是极为烫手的山芋。有心不接，但又怕上级怪罪，百姓议论。我看少侠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想恳请少侠本着侠义心肠，帮下官想个主意推掉此案。不知少侠意下如何啊”

    听他态度谦卑，句句少侠下官的，常不易便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话给套住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表情严肃地说道：“大人如此给在下面子，在下若是不帮，岂不是太让大人失望了。不过，按照江湖规矩，江湖人士是不可以干涉衙门公案的。我若帮你，不免要冒一定的风险。所以，很是为难呢。”

    所谓为难，就是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看你能不能开出值得我帮的条件的意思。

    就这种将自己的真实意思藏在字面下的话语术而言，县太爷可是具有相当功力的。因而，他听了常不易的话之后，立刻就领悟到了他话中真意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手捻胡须说：“少侠，我想有一件事你要搞清楚。你和你的同伴作为李记作坊凶案的相关人员，本官不予以收押审查，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所以……”

    常不易一听，心中暗骂：“哼！老狐狸。居然玩儿这手儿。你以为你的话能够威胁到我吗”

    心中这样想着，常不易也微微一笑说：“大人若是觉得我们与此案有牵连，尽管可以让人拘押我们。只是，以你手下这些捕快之能能否做到可就很难说了。到时候，我们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留下大人你，继续在此做你的县令，调查你的案子好了。呵呵。”

    县令见威胁不到他，只好改口说：“少侠，咱们莫要玩笑了。您是侠义之人，哪能任由下官独自在此受煎熬呢。当然，少侠为我纾难解困，下官也不能那么不懂事。自会竭尽所有，相报与你的。”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大人，事情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什么竭尽所有啊。我是那样的人吗怎么能够乘人之危，狮子大开口呢那我岂不成了敲诈勒索的鼠辈了放心，我所要求的并不多，而大人也一定舍得付出的。”常不易笑笑，向他言明自己不会狠敲他一笔的，以安其心。

    县令听了，脸上果然露出了轻松之色。他拍了拍自己有些鸡胸的胸脯说：“好，少侠，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便将对下官的要求说出来好了。我保证，只要合乎情理，我绝不含糊。”

    见他终于吐出了痛快话，常不易忙趁热打铁地说道：“好，那我就说了。我对大人的要求有两个。第一，我和我的同伴日前在卧牛镇外杀了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巨兽。为百姓们除去一害。我想大人以此为由，奖励我们四人每人三千两白银的奖金。第二，此次除去巨兽，卧牛镇的百姓们对我们四人多有协助，并因此死了不少人。我想请大人将你派到镇上的人撤回来，并免征他们十年的税赋作为对他们英勇行为的奖励。不知大人可能答应”

    初听常不易所言，县令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愕。然后，这惊愕又转为了为难。

    见他这副样子，常不易还以为他不肯呢。便朝赵小七等人挥了挥手说：“李掌柜的事自有大人处理，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多大的忙。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说着，抬腿就走。赵小七三人便向县令一抱拳，跟在他身后，也向大门走去。

    县令一看，忙紧赶两步，一伸手扯住常不易的胳膊说道：“少侠留步，少侠留步。不能走啊。”

    “不走待在这里干嘛你这人做事一点都不痛快，与其在这里跟你费劲，还不如找地方喝酒打架去呢。”范大同一把将他的手从常不易胳膊上拽下来，不耐烦地说。

    “不费劲，不费劲。少侠的要求，我都答应了。”县令陪着笑脸说道。

    “哦，答应了真答应了”常不易连问两声，见县令连连点头，才说道：“那就不走了。再跟大人好好聊聊天吧。”

    说着，他便转身回来了。他一回转，赵小七他们，也跟着一起回到刚才站立之处。

    见他们回来，县令笑着说：“少侠做事莫急性子嘛。其实，刚刚我只是在想今日卧牛镇送来的报告而已，并没有不想答应你的要求的意思。”

    “报告什么报告”常不易听到是卧牛镇来的报告，唯恐是对卧牛镇村民不利的，忙向县令问清楚。

    县令不敢隐瞒，忙告诉他说：“就是关于卧牛镇出现尖刺巨兽的报告嘛。上面说昨日有一尖刺兽为祸卧牛镇，幸为本镇居民和四位外来的少侠合力所灭，才没有对卧牛镇造成巨大损失。

    报告送到我这里，我正想着怎么表彰一下报告上所说的四位少侠和卧牛镇居民呢。没想到，四位少侠就是报告上所说的四人，更没想到您会和我的想法一致。心里不禁感慨下官与少侠真是有缘。感慨一生，就不由自主地走神了。因此，对您的要求反应的迟钝了些。还请少侠勿怪啊。”



第八十七章 推脱之计
    常不易听他这样讲，知道他是真答应自己了。便说：“好说，好说。大人既然与我想到一块儿了，那就请大人赶快按照我刚刚要求的那样，兑现我们的奖励吧。”

    他这样一说，赵小七立刻将一只手伸到县令的面前，以拇指、食指冲他捻了捻。

    “这是哦，银票是吧放心，女侠，本官以我头顶乌纱帽担保，我答应少侠的事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县令指着头顶的官帽说道。

    “不行，我们的规矩一向是先收钱后办事的。”赵小七毫不让步地说。

    “少侠，您看”县令见赵小七不好说话，赶忙征求常不易的意见。

    常不易就向赵小七使了个眼色，要她收起了她的手。

    然后，他对县令说：“大人出门时，想必也没带这么多银两。若回府去拿呢，一来二去的浪费时间。我看，不如这样吧，你给我们立个字据好了。立好字据后，我马上就将推掉此案的办法告诉你。你看如何”

    县令听了，知道这已经是常不易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便把仵作记录尸检结果的纸笔要过来，唰唰唰几笔，立下了字据。

    为示诚信，他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枚印章取出来，哈了口气，在字据上的签名旁按了一下，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记。

    接着，他将字据递给常不易，问道：“少侠，你看行吗”

    “好字，真是一笔好字。”常不易将字据拿在手里，答非所问地称赞了一下他的字，便将字据交给了赵小七。

    随后，他向县官示意，要他附耳上来，自己把推掉案子的办法告诉他。

    县官忙依照他的意思，把耳朵凑了过来。常不易便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侠士公会。”

    县令听后，先是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然后，猛地拍着手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向常不易竖起大拇指说：“少侠果然好智慧，我这就叫人将侠士公会的人叫来。”

    说完，他就向一名衙役命令道：“你，去趟侠士公会，就说本老爷有事相请，请他们到这里来一趟。记住，务必要把他们给我请来。他们若不肯，你就去府力叫上几名家丁，把他们给我强行拉过来。”

    衙役得令后，急匆匆离去。

    目送那人消失在影壁后面，县令再次向常不易称谢说：“多谢少侠指点。不然的话，下官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好主意的。”

    “大人谦虚了。其实，若是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大人也能想到这个办法的。只是，李记作坊一下死了八个人，县令大人心里着急给上司以及百姓一个交代。情急之下，你的聪明才智一下发挥不出罢了。”常不易十分谦虚地说道。

    听他们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赵小七不禁有些头大。忍不住问道：“师兄，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由刚才常不易将银票交给她保管，县令看出赵小七对于常不易来讲，是极为重要的人。

    为讨好常不易，他忙殷勤地为赵小七释疑解惑说：“少侠的意思是要我将这件案子定性为江湖纷争。这样一来，根据咱们崇武帝国的法律，它就不归我管了。那么，归谁管呢既然是江湖中事，那当然就归武政司管了。

    但武政司在县这一级没有名义上的公派机构，代表它履行职权的是侠士公会，因而我便叫人去请侠士公会的人，请他们来处理此事。只要他们肯接手，我便将这案子给撇的一干二净了。女侠，不知我这样讲，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不就是甩锅给侠士公会嘛。切，这么简单的事情，说了这么多废话。真是啰嗦。”赵小七撇了撇嘴，说。

    她明白了。但对于县令来讲，赵小七由常不易那里学来的“甩锅”一词，他却不明白了。所以，听了赵小七的话以后，不禁一脸茫然。

    瞧出他对自己的话不了解，赵小七便笑着说道：“县令大人，你的智商真令人捉急。所谓甩锅，就是将本来应该由自己背的黑锅甩给别人去背。这下明白了吧”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明白了，明白了。女侠真是好智慧。居然能够将一件有些复杂的事情，给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进行概括。下官真是佩服，佩服！只是下官还有一个词不太明白。您刚刚说‘捉急’，这又是什么意思啊”县令接着问道。

    “捉急就是着急的意思。笨啊。哎呀，不跟你讲话了。太累脑子。”赵小七被他问得有些烦了，冲他摆了摆手，躲一边去了。

    接连听到自己不懂的词，县令深感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伤害。唯恐再跟赵小七聊下去，会受到更多的伤害，便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