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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枚铜钱
从机场门口开往飞机的摆渡车被登机的人挤得满满当当,把秋天的凉爽都挤没了。没有什么人说话,跟刚才嘈杂的候机室不同。
“里面还能再挤挤吗?”
车门口传来略有些耳熟的声音,站在门边的南星看去,有个男人正在门口,要往上走。
这人……不就是在陶老板店门口碰见的那个人。
他也去宝珠山?
不过也未必,下了飞机还要辗转三百多公里才到宝珠山,途中可以去往别处的路线不下百条不一定是同路。
南星见他马上就要上来,往旁边偏头,避开邱辞刚好扫过的视线。
但南星靠近门边,邱辞挤上来也是在门边,没再往里挤,就算是往装满石子的瓶子里倒沙子,也总有满的时候,他挤不进去了。
南星只好一直偏头,奈何有个大背包,身体没有办法动,不一会脖子就僵了。
摆渡车开到了飞机附近,车门开后,南星用余光看着那人,等他下了车,自己才下去。她特地走到队伍后面,离那人几十米远。
等她登机,已经是最后一个,乘客基本坐好了。她拿着机票找自己的位置,还没走过十排,就听见一人喊:“嘿,巧。”
南星一顿,邱辞站了起来,说道:“要是你坐这,就太巧了。”
南星不死心地对了对座位,还真的是。
邱辞见她看了两遍票,眼底抹上一层阴云,忍了忍笑,说:“我就说是缘分,快过来坐。”
他热情无比,像是在招呼南星进自己家里坐坐。南星抬手把大背包往行李架上塞,身高差了点。邱辞正要站起来帮忙,就见她脚尖一垫,轻巧跳起,轻而易举把行李塞了进去。
邱辞有些意外:“原来你是练家子。”
“体育好。”南星掩饰说,又看了一眼位置,邱辞靠窗,中间是个大爷,正在闭目养神。
她略微安心,邱辞总不能隔着个陌生人跟她唠唠叨叨。
但她显然低估了邱辞的话痨程度,他探头问:“你大包小包的,又这种装扮,该不会是去做淘金客吧?”
南星问:“你应该猜我是那种‘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背包客。”
邱辞仔细打量了她,看着也不像是缺钱贪心的人,他朝她伸手,说:“邱辞。”
南星微顿,还是握了他的手,说:“南星。”
——手上有老茧,不是个大少爷,可手上的指甲剪得齐整,指缝也干干净净。
——手并不温软,还有薄薄一层茧子,却又不像是要干粗活的,但绝对不是千金大小姐。
手一握,彼此揣测,有了初步了解和定论。
飞机要飞三个小时,关灯后,邱辞没有再跟南星搭话。南星略松了一口气,她不喜欢跟陌生的人打交道。而且初见邱辞时他拿着东西去了陶老板店里,到了下午,就出现在了这。
问问陶老板就知道邱辞去古董店里做什么,或许真是跟她一样的路线也说不定。
飞机落地,已经是傍晚了。
南星下了飞机就给陶老板发了信息,一会他回了话,是张图,正加载到65%,后头就有人快步跟上来,问:“南星,有人接你没?不会真是一个人做背包客吧,可得小心啊,外面坏人多。”
南星笑笑,这种自来熟对一个刚到外地的人来说,还是有点暖的,但这不足以让她说真话:“我朋友在外头等我。”
“那就好。”邱辞说,“我也有朋友在等,有缘再见了。”
南星朝他摆摆手,邱辞就往外面小跑,像是要赶着去办什么急事。南星继续看陶老板回复的消息,图片已经完全加载出来。
赫然是齐明刀的图片。
附字“虾米”。
身为合作多年的伙伴,南星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
战国时期的齐明刀值钱,但通常来说,葬有钱币的地方必定还有其他更值钱的古董,邱辞在顺着齐明刀找古董堆?
南星蹙眉。
宝珠山身处深山,离市区很远,以前淘金热的时候无论是机场还是火车站客运站,都有直达山外的车。现在去那里的人寥寥无几,没有直达车了。
商业链形成的源头是有需求,有利可得,才能吸引人。没有车只是其一,好歹还能高价呼来,司机听见她要去那,上车前提醒说:“吃的带上了吗?以前那里吃的喝的都有人运过去卖,现在可没了。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去那做什么淘金客,干两天就得晒褪一层皮,哭着要走。”
说着他趁空把名片递给她,说:“要走找我啊,给你算便宜点。”
南星把名片收好,问:“去那里要多久?”
“五六个小时,你要不睡一晚再走,到那都半夜了。”
“那里有人在等。”
司机这才开车,又问:“姑娘打哪来?”
“上海。”
“上海是个好地方啊。”
南星应了一声,翻看起宝珠山的地图,几座高山状如石笋,绿树傍身,似随时要破开山峦,长成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地势凶险,难怪淘金热时都没有谁去开一条直达腹里的路来,要想炸平这山也不容易,就算炸了也找不到时机,往来的淘金客多,又不是政丨府接管,不能强制阻拦别人进山。
南星把地图放好,偏头靠着自己的大背包小睡。那司机从后视镜见她睡了,趁她还没睡着,笑说:“姑娘胆子真大,就不怕我是黑车司机。”
南星没有睁眼,声调有些冷,冷得像冰刀,戳得司机不由收回视线,坐直了腰——
“你该庆幸你不是黑车司机,不然你已经死了。”
车子抵达宝珠山外时,已经是夜里一点二十分。
久违的车灯照在从前用碎石子铺好的路上,折出异样的光彩。地上都是不值钱的石头,空有好颜色,却不是什么宝珠玉石。
“来了来了。”
老贺叫了一声,抱膝睡觉的孙方立刻清醒过来,抬头往前面看,恰好车灯扫来,从他的眼睛横扫而过,刺得他站起身时,不知道是贫血头晕,还是灯火耀人,眼前一阵迷离,晃了晃身才站稳。
老贺没空扶他,还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打起精神来,自己小跑到车边。不一会他就见车上下来个年轻姑娘,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他原本以为这是给陶老板打下手的人,但车门一关,车走了,人却只有这姑娘一个。
他愣了愣,问:“你是陶老板?”
“不是。”南星说,“他以前也只是给我打杂的,我一个人也可以。”
老贺还有些没回神,钱花出去了,就来了这么个小姑娘,事能办好?
南星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后面。
缓过来的孙方已经跑了过来,看见南星也很意外,但没有问什么,怔然说:“我妹妹死了。”
南星点点头:“节哀。”
三天没有洗过脸剃过胡子的孙方模样很邋遢,他双目赤红,神情呆滞,已到崩溃的边缘,喑哑着嗓子说:“我想知道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同为淘金客的老贺小心问:“你真的能让孙媛复活?”
南星点点头:“能。”
——只要有雇主,她可以复活任何一个人。
——代价是,雇主要交出他们的眼睛,下辈子变成一个瞎子。
——然而没有人在乎,毕竟下辈子的事,谁他妈管。





偷命 4.饕餮酒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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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饕餮酒盏(三)
已经入夜的宝珠山一点都不安静,没有人声,但虫鸣兽声鼎沸,偶尔还会传来怪异叫声,撕开嘈杂的虫鸣,刺入耳朵。
夜里的山路不好瞧,地上全是各种石头,有一直以来就在这的,也有淘金客开凿山峦和干涸河床留下的,走的人少了,石头缝里还冒出一些草和青藤刺勾来,加大了进山的难度。
提着灯笼的老贺边走边说:“山里动物多,姑娘你不要怕。之前这儿人多时,常有深山的野兽来袭击人,但那时大伙家伙多,把它们打老实了,现在人少了,它们也不敢轻易靠近。”
南星留意他手里的灯笼很久了,那灯笼以前是什么颜色已经看不出来,褪成了破旧的白色,好在上面没字,不然大半夜看见,还是会觉得瘆人,她问道:“为什么不用手电筒,还用灯笼?”
“山里充电不方便,充电宝得留给手机用。吃喝也不方便……”说着老贺自己摇了摇头苦笑,“其实什么都不方便,怕你住不惯,明天就嚷着要走。”
南星见老贺人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但说话像个小老头,她问:“你在这里待了很久?”
老贺说:“四年多了,算是最早来宝珠山的那批人。”
三个人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到他们住的地方,倒是路过了很多小木屋,大多数都已经破败,腐烂的木头散落在地,还有一些破烂的帐篷,露了指天的钢筋。
四年前的宝珠山有多繁华,在这里可以窥见一斑。
又走了二十来分钟,途经一条河床,河床太矮,两壁垂直,几乎已经成了一处小悬崖。老贺叫了一声“小心”,领路带着她下去,再爬上来,说:“这里本来搭了块木板子,可前两天大概是有什么动物从这过去,把板子踩碎了。”
爬上河床的南星回头往后面瞧,借着丁点月光,依稀能看见这条河流直穿山峦,远处太黑,看不见尽头。
老贺絮叨说:“听说原本这条河是通水的,只是清朝的时候上游改道,河水就不往这走了。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一群没事干的小年轻来探险,结果发现这里金光闪闪,挖开淤泥一瞧,全是金沙。淘金客闻风而来,安营扎寨,没多久,就满山都是人了。”
他缓了缓又继续说:“金子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少。到现在,别说金子,就连金沙都难找。”
南星问:“那为什么你们不走?”
老贺说:“外头也不比在这自在轻松,偶尔还是能找到点金子的。而且啊……”他突然压低了嗓音,神神叨叨说,“听说这里有金山,只是还没人能找到。”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让人不自觉也跟着沉寂。三人的脚步声摩挲在石子面上,拖曳着声音前行。南星抬头看向走在前头的孙方,没有青年人充满朝气的背影,削瘦而且孤独。
老贺又叹气:“孙方和孙媛也是可怜,小时候被拐,后来逃出来,兄妹俩相依为命。结果妹妹没了……”他说,“希望等会阿媛活过来,能指认凶手。”
“没有那么快。”南星说,“你知道交易条件,她能活过来,但只能活十分钟,连那十分钟,也得偷。”
“从哪里偷?”老贺略一顿,干笑问,“该不会是从活人身上吧?”
“不是。”
“野兽那?”
南星还是摇头。
老贺琢磨了会还是猜不出来,只是觉得诡异,他裹了裹大衣,叹气:“只要阿媛能活过来就好,至少要知道凶手是谁,不然孙方也活不成了。”
他穿的衣服比孙方要多一些,像是十分怕冷。
南星看了看,继续跟着孙方走。
又走了二十来分钟,一直在前面的孙方突然停了下来,抬起无神的双眼,朝远处深山看。
老贺的灯笼差点撞上他,忙收了收手,见他瞅着阴暗的山峦发怔,抖了抖低声问:“你又听见了?”
“嗯。”孙方盯着那座山,连眼都没有眨一下,“是阿媛,阿媛在哭。”
老贺的耳朵有些背,听不见。南星却听见了,的确是有人在哭,离得太远,哭声断断续续,在山峦深谷萦绕。
孙方缓缓指着山上,说:“那天,阿媛就是从那里被人背回来的。”
南星投目远视,夜色昏黑,看不见山的形状。
只是半山腰上,隐隐约约有一抹萤火飘飞。
可现在已经是深秋,又是比城市里更阴冷的深山,宛如初冬,怎么会有萤火虫。
而且这里离山腰少说几百米远,那萤火虫至少得是像神雕侠侣里头的雕兄那么大,才能让山脚的人看见屁股上的荧光吧。
那更像是,一盏灯,灯笼的灯。
“当初我带着阿媛来这里找爸妈,没想到,阿媛留在了这,可我们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爸妈。”孙方一字一句说,“我看见他们出现在电视上了,就在这,我没有骗阿媛。”
老贺见孙方又精神恍惚,神神叨叨起来,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说:“回去吧,南星姑娘奔波了一天,也累了。”
孙方看了一眼南星,觉得她的年纪跟自己的妹妹差不多,一瞬恍惚,回过了神,继续领路回他们住的地方。
走了十分钟,终于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同样是小木屋,不过有人居住,所以木屋不是很破旧,比南星一路过来看见的废弃屋子好多了。
这里是一片平地,大概四五百平方米大,亮了灯火的有六间房。
南星问道:“这么晚了还有那么多人没睡?”
没电没wifi还没有打牌聊天的声音,实在是让她找不到一个晚睡的理由。
老贺说:“山上的野兽怕火,要是不点盏灯,就怕夜里它们下山吃人,点了盏灯万事大吉。”
南星了然。
她又往山上那盏灯看,联想到老贺说的话,眉头微微拧了拧。
孙方忽然转身说:“没点灯的屋子都是空的,你想睡哪?”
南星说:“孙媛的房间。”
孙方微愣,想到她的身份,最后还是点点头,领她往其中一间木屋走。木门上了锁头,孙方打开锁,缓缓推开门,里面也点了灯,但是并没有人。
灯是他点的,不把灯点上,他睡不着。点了,就总觉得妹妹还活着,并没有死。
南星进了里面就把门关上了,她扫视一眼这不过五六个平方大的小木屋,放了一张一米宽的床,还有一张简易的桌子,就没有剩下多少空间了。
桌上放了镜子和梳子,还有一个小盒子。她打开小盒子,里面放了一些简单的化妆品和首饰。墙壁上挂了点装饰,大多用石头装扮,还有几朵别在木头缝隙里的花,已经枯萎,接近腐烂了。
哪怕宝珠山物质贫乏,孙媛还是有着女生的细腻心思,爱美,又爱干净。
南星躺在铺得松软的床上,耳边伴着山林野兽的声音,入了眠。
晨曦拂林,冒出山峰的朝阳从木头细缝透进屋里,刚映在南星的眼皮上,她就醒了。
她坐起身从背包里翻了牙刷牙膏出来,挤好牙膏就出门,循了水声去刷牙洗脸。水从高山流淌,在地面形成了一条小山涧。等她回来,附近几间屋里也传来了动静。她扎好头发再出来,斜对角的木屋也出来个人。
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还是个少年。
少年俯身出来就伸懒腰,腰还没伸直,就看见孙媛的屋里出来个女的,乍一看跟孙媛一样漂亮年轻,还扎个矮马尾。他吓得差点跌在地上,打到一半的哈欠生生咽了下去,“啊啊啊”了好几声,惊愕得说不出话。
南星淡定对望:“早。”
少年这才确定她不是孙媛的鬼魂,吓得惨白的脸渐渐恢复了颜色。倒是听见外头动静的老贺急忙起床开门,边穿外套边说:“阿蛋,这是南星,我侄女。”
阿蛋瞧瞧那个漂亮姐姐,又瞧瞧长得像颗歪瓜的老贺,眼里充满了怀疑:“真是你侄女?姐姐长得这么好看。”
“嘘。”老贺用力瞪了他一眼,“滚犊子。”
阿蛋怕他,不,他谁都怕,赶紧拿着洗漱的东西跑开了。
老贺穿好衣服过来,说:“他叫阿蛋,才十六岁,放着好好的书不念,跑来这寻什么世外桃源,不懂事啊,我是想正经上学都不行,他倒好。”
南星问:“孙方呢?”
“在里头发呆呢,这几天都这样。还有蒋正,也是整天发呆。”
“蒋正是谁?”
“阿媛的男朋友,那天就是蒋正背着阿媛从山里回来的。本来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感情好得不得了,没想到……”老贺一阵唏嘘,摸了兜里的烟吸,只有吞云吐雾,才能让心里好受些。
南星又问:“蒋正跟孙媛在一起,他不知道孙媛怎么死的?”
老贺狠狠吸了一大口烟,烟草燎原,烧得火红,转眼就只剩下一截烟灰,他踩灭这烟屁股,答话说:“诅咒。”
“什么诅咒?”
老贺目光沉沉,说:“传说这里有座隐藏的金山,里头葬满了金银珠宝,金山的主人叫金王。他死的时候对自己的坟墓下了诅咒,凡是靠近古墓的人,都会死。阿媛死的实在是太惨了……太惨了,脑袋烂得都没一块能看的……”
这几天没有下雨,地上的石头还有当日孙媛滴溅的血迹。
干涸的血迹滩涂在鹅卵石上,像石头染上了黑褐色的染料。
滴滴答答。
南星仿佛听见了那日孙媛滴血的声音。
逐渐被日光笼罩的宝珠山,正驱散着满山的浓雾。




偷命 5.饕餮酒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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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饕餮酒盏(四)
老贺原本对这漂亮的小姑娘没有多大的期盼,但她一点都不惊慌,从昨晚到现在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是一个表情,像是听见的都是寻常事。
老贺觉得自己像个菜市场大妈,说着什么烂大街的新闻,才让她毫无波动。
不过至少让他安心了些,又有了期盼。
南星问道:“宝珠山还有多少人?昨晚半山腰有火光的地方,有人住吗?”
老贺又抽起烟来,说:“大伙为了方便和安全,一般都不住山上。人不多,只剩十几个了,不过这儿就住了我们几个,宝珠山很大,其他离得远的偶尔有碰面,但基本没什么交集。”
南星看看后头那几间还没开门的屋子,问:“这儿住了谁?”
“我,孙家兄妹和蒋正,还有刚才你瞧见的阿蛋,还有一个姓钱的,我们都叫他钱老板,但他不是淘金客。”
“不是淘金客?”来这里不当淘金客,难道要当陶渊明。
老贺笑说:“钱老板年纪不大,才三十出头,他比我还早来这,但不是冲着金子来,是冲着淘金的人来。他去外头倒腾些米粮啊,面粉啊,还有被子杯子,蚊香洗发水什么的,高价卖给我们。那时候大家有钱,与其花时间去镇上买东西,还不如拿那个时间来淘金,两头欢喜。他精明得很,虽然也苦,但赚得不比我们赚得少。”
南星往他指的那间屋子看,跟别的屋子没什么不同:“那现在没什么人了,他为什么不走?”
“谁知道呢。”老贺又说,“以前他比鸟儿起得还早,最近可能也是被阿媛的事吓着了,不到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绝不出门,天一黑就把门关了,说是怕撞见阿媛。”
“钱老板胆子很小?”
“敢一个人走夜路的,胆子能小到哪。”老贺回头瞧瞧,小声说,“钱老板跟孙方有过节。”
“什么过节?”
“打过一架,但两个人都没说为了什么。”老贺突然觉得不对,“诶,你怎么跟警察似的问人。”
南星问:“警察来过?”
“没有。孙方怕报警后把阿媛带走,又没法破案抓到凶手,所以就托我找上了你。”
南星没有再问,说:“我去那半山看看。”
她走到山脚下时,已经离营地有点远。她刚才有一句话没有问老贺,既然警察没有来过,那老贺怎么会说她跟警察一样盘问人。
老贺以前就这么被警察盘问过?
虽然宝珠山有金王诅咒的传说,但南星不会凭这点就断定是诅咒杀人。
孙媛的房间里,充满了怨气。
她是枉死的。
钱老板一大清早就被外头的人声吵醒了,开了门缝往外看,见是个女的,瞧了老久。等她走了,才出来,问:“老贺,那谁啊,面生。”
“我侄女,叫南星。”老贺说,“瞧瞧你的黑眼圈,这几天睡不好吧。”
“嗯。”钱老板今年三十,顶上头发刨光,只在后脑勺上留根小马尾,有点潇洒和小精明。他接了老贺递来的烟,跟他蹲在石子地上一起抽,吞云吐雾了几口,才说,“这鬼地方,你坑你侄女来干嘛。”
“小年轻,以为是好玩的地方,过几天就得叫苦回家了。”老贺敷衍过去,转了话题说,“你什么时候去镇子填货,记得给我捎两袋面和十包榨菜。”
“不要油?”
老贺想了想,狠心说:“不要。”
钱老板笑说:“穷成这样还不走,图什么。”
老贺反问:“那你图什么。”
钱老板抽着烟想了好一会,说:“图你我友谊能永世长存。”
老贺笑了起来,骂道:“放屁。”
钱老板也笑了笑,他盯着远处那已经变成一粒黄豆大小的星星姑娘,问:“她去哪?”
“三宝山。”
宝珠山山连山,把这一片空地围成了个圈。大家从大山入口开始,给第一座山取名大宝山,第二座山叫二宝山,以此类推,方便记忆。
“哦……”钱老板揉揉发疼的脑袋,说,“我再去睡会。”
“去吧,记得我的面粉和榨菜。”
“记着了。”钱老板又嘿嘿笑问,“秋天了,山里越来越冷,你的棉大衣都破了吧,要不要也给你带一件?”
老贺一向怕冷,别人夏天穿短袖,他却还穿长袖。别人过秋,他已经裹上棉大衣了,钱老板就没见过这么怕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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