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美人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宝非宝
“我带你去看看。”
她愣了愣,想到母亲的书信,有些犹豫地摇摇头。直到他命人取来风帽黑纱,遮住她整张脸,只露出眼睛时,才终于带她走出王府。艳阳高照,街道喧闹,他和她共乘一骑,温声告诉她每一处的名字,每一处的不同。
他长鞭到处,本该是生死搏杀的战场。
可那日,仅是长安城的亭台楼阁,酒肆街道。他没穿王袍,她遮着脸,他不再是她的师父,她也不再是他的徒儿。远望去,马上的不过是眉目清澈的女子,还有怀抱着她的风姿卓绝的男人。
这便是她住了十年的长安城。
她离开王府那日,也是他再次领兵御敌时。征战十年,边关肃清,邻国更是闻风丧胆,这一战不过是四方示警,再无任何丧命危险。
她如此以为。
十日后,她抵达清河崔氏的祖宅,受太子奶娘亲自教导,学习大婚礼仪。奶娘似乎听闻她的种种不是,严词厉色,处处刁难。她不言不语,只记下每一处紧要处,略去言辞讽刺。
直到边疆告急。
太子殿下亲自出征,援兵小南辰王,她才觉事有蹊跷。
小南辰王自十六岁上马出征,从未有败绩,长剑所指,皆是血海滔天,必会大胜回朝。一个常年养在宫中的太子,何德何能,敢带兵增援。
她无处可问,四周只有父兄和皇室的人。
她记得那十年在王府的岁月,周生辰每每在她睡着时,亲自将她抱回房内,唯恐她受凉生病。稍有风寒,就会在他房内喝到紫苏叶所泡的热茶。反倒是回了家中,在大雪纷飞日,也要光着脚,踩在冰冷地板上学如何上塌,侍奉君王。
半月后,母亲来寻,旁观她反复练习落座姿势。
半晌,母亲终于悄无声息,递上一纸字笺。
字迹寥寥,仓促而就,却熟悉的让人怔忡:
辰此一生,不负天下,惟负十一。
她光着脚站在青石地上,听母亲一字字一句句,告诉她三日前那夜,小南辰王是如何临阵叛乱,挟持太子,妄图登基为帝,幸有十一的父兄护驾,终是功败垂成,落得剔骨之罪。
何为剔骨?只因他一身美人骨,盛名在外。
那太子偏就要在天下百姓前,剔去他美人骨,小以大惩。
母亲目光闪烁,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母亲。
张口却问不出,言语不能。
此生徒有口舌,却不能言语。就连他如何留下这纸笺,都问不出。
是谁负了谁?
十一拿着纸笺,禁不住地发抖,她想起,那日离去前她亲手抚过他的眉眼,不想忘记关于他的一分一毫。而如今再见,却已是残纸绝笔。
他一句不负天下,分明告诉她,他是被陷害。
父兄害他,皇室害他。
而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时宜把纸笺折好,放入衣襟内胸口处。继续沉默地,去一遍遍练习如何坐下。
十一,你这一生,可曾想与谁同归?
她早有答案。
周生辰,小南辰王。一生杀伐不绝,赤胆忠心,却在盛年时,被功名所累,渐起谋反之心。幸有清河崔氏识破奸计,王被俘,储君恨之入骨,赐剔骨之刑。
刑罚整整三个时辰,却无一声哀嚎,拒死不悔。
小南辰王一生无妻无子,却与储君之妃屡传隐秘情事。小南辰王死后第四日,储君之妃命殒。有传闻她是从王府十丈高楼自缢,亦有传闻她是自长安城墙一跃而下,众说纷纭,终无定论。唯有王府藏书楼内,储君之妃手书整首《上林赋》为证,流传后世,渐成美谈。
他一生风华,尽在寥寥数语中,深埋于世。
这一世已过去二十六载。
时宜靠在窗边,看车窗外刚才掠过的路牌,不禁感叹这个好天气,没有一丝浮云的碧蓝天空,让人心情也好起来。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她下车后,手续办的亦是顺畅,却不料在安检的门内,来回走了两次,都警报声大作。
最令人烦躁的是,隔壁的警报声也是响个不停,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和她一样,遇到不讲理的安检门。“小姐,麻烦你把鞋子脱下来,我们需要再检查一遍。”她点点头,在一侧座椅上坐下来,低头脱掉鞋的瞬间,看到隔壁的那个男人背影。
很高,背脊挺直。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拿起自己手提电脑。
安检门的另一侧,长队如龙。
而这一侧,却只有他们两个在接受检查。
“周生辰先生?”安检口的男人,拿起他遗落的护照,“你忘了护照。”
“谢谢。”他回过头来。
他留意到她的目光,抬眼看过来。
那一瞬的对视,压下了周遭所有的纷扰吵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和她有关系,时宜深看着他,再也挪不开视线。她想笑,又想哭,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哪怕是半个字。
你终究还是来了。
周生辰,你终究还是来了。
一生一世,美人骨 第13章 色授谁魂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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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倒计时,她有些紧张,问他,是否需要提前见那些周家的人。周生辰很简单地否决了,他的原话是:“不需要提前见,最多三年,我会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你也一样,不需要有任何变化。”
她理解,他说的正常轨迹,就像在西安研究所一样的他。
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带着研究员,做一些她永远都不懂的材料。
纵然是要订婚,她还是要参与一些业内活动。
比如东视旗下一众配音演员,要录制一期公益曲目。这些配音演员,轻易不开口唱,但如果肯进录音棚,配乐声起来,绝对会震慑绝大多数的听众。所以从三年前第一期开始,就成了每年五月的惯例。
她请假,都没有机会请。
林叔开车送她到录音棚,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或站或坐,都穿着随意,相互笑著闲聊着,时宜推开门,有两个中年女人笑起来:“看看,我们今年获奖的最好声音到了。”都是业内的前辈,经常会拿她开开玩笑,她长出口气,也玩笑着深深环绕鞠躬:“各位前辈,晚辈实在是逾越了,竟然拿了今年的大奖,见笑见笑。”
众人大笑。
配音演员就是这点好,不露脸,名声也只在业内,所以都是一些淡薄名利的人。时宜样子好,人也和气,对前辈都很尊重,自然很受欢迎。
她走过去,习惯性和美霖要稿子。
岂料后者双手环胸,非常为难地说:“今年的规矩变了,老板说,要学学好声音,让你们这些人都录自己最拿手的,公益打擂。”
“真的?”时宜看周围人,手里的确也没纸。
“真的,”美霖笑,低声说,“用你的脸做海报?”
时宜用手肘狠狠撞她。
美霖轻声说:“告诉你,今天王应东来了。”
王应东,d wang,非常低调的制作人。
极富才气。最关键的是,他喜欢时宜很久,久到每个人都知道,却从未明白对她说过。时宜并不傻,但同属一个公司,总会或多或少地和他接触。她已经尽量让美霖安排,自己的工作一律回避他,但这种大项目,总难逃开。
她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世可以简简单单。
除了周生辰,不会再和任何人有牵扯。
幸好,他们所有人都坐在休息室。
除了进录音棚录制的人,可以听到王应东的声音,其余时候,都不会有接触。
依照美霖所说,这次真改了方式。每个人都要背一段指定的角色台词,并且,为了录制各种娱乐效果的花絮,真的不给任何提示,每个人推进录音房,就随意放伴奏音乐。幸好都是当年的流行乐,唱不出的还是少数。
不过也有一些专配纪录片的,根本不听流行音乐,只好现场放几遍,跟着学习。
当时宜被推进去的时候,王应东并没有为难她。
挑的是她最熟悉的台词,放的歌曲,也是耳熟能详的歌。
《我的歌声里》。
唱遍大街小巷的歌,也因一个选秀节目而红的发紫。她戴上耳麦,看到玻璃的另一侧,d wang也戴上黑色耳麦,对她微微竖起大拇指,用自己标志性的手势示意她准备。
音乐推上来,她轻轻地跟着旋律,哼了两声。
很简单的词。
每句,都能让她想到很多。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她还记得,他忽然出现的时间。他们坐的都是早班机,机场的人不多,也幸好不多,否则只能让他更觉得自己唐突。每个神情,其实都很清晰,比如他是从左侧转的身,手里除了电脑和护照、登机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淡蓝和黄色交叠的格子衬衫,干净的目光。
他看到她,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反倒显得她眼神慌乱。
时宜手搭在麦克风的金属架上,轻轻地唱着,从未有如此投入唱过一首歌。
隔着玻璃,只有d wang和美霖看着她。
两个人似乎都看出来,她在为某个人唱歌,没有任何杂质的感情。d wang轻轻地,将音乐减弱,近乎于清唱。他想,这个内地四大女声之一,刚刚拿下大奖的女人,或许真的在谈着一场隐秘的恋爱。那晚颁奖典礼的花边新闻,曾让他以为,时宜也开始慢慢变质,但今晚,她的歌声里,很明显地表达出她正在非常爱着一个男人。
不管那个男人身家如何,她真是投入了感情。
她完成自己的部分,很快就离开。
却并不知道录音棚里,余下的那些人,如何开着d wang的玩笑。有人轻轻拍着d wang的肩膀,笑著说:“东视最漂亮的女人,归属似乎很不错。”d wang两指轻轻叩着工作台,没说话,却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只要她喜欢,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非常严苛的制作人,忽然说这么煽情的话,一室竟难得安静。
她下楼时,周生辰早在路边等着。
时宜猜,他一定保持着习惯,早到了15分钟。快要进入多雨的盛夏,夜晚的路面,常常会被突然而至的细雨淋湿,黏着几片绿色的梧桐或是银杏叶,踩上去,会有软绵深陷的错觉。时宜走过去,走到他身边:“你把老师送回酒店了?”
周生辰颔首:“一个小时以前就送到了。”
“一个小时?”她算算时间距离,“你到这里多久了?”
“30分钟。”
“30分钟?”她笑,“你不是说,你的等待习惯,是提前15分钟吗?”
他替她打开车门,随口说:“如果是等未婚妻,时间加倍也不算过分。”
她没想到他这么说,坐进车里,看到林叔似乎也在笑。
车从街角拐出去,平稳地开上灯火如昼的主路。时宜看见他打开车窗,四分之一的高度,刚刚好足够透气,却不至有风吹乱头发。两个人之间,有木质的扶手,他的手臂并没有搭在上边,而是让给了她。
这样细微末节的地方,她都忽然留意起来。
或许他和自己相处,从来都是如此。
虽然感情是慢慢培养,但他真的做到了该做的一切,留出时间陪她,也留出空间,不让繁琐家规桎梏她。虽然从唯一一次见他母亲,时宜就看出来,那些家规是有多难被打破。
她轻轻,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周生辰回头,看她。
时宜悄悄指了指前座,他了然,关上了隔音玻璃。
“你们家订婚,需要不需要,一些特定的环节?”她问他。
周生辰仔细想了想:“没什么,我能省略的,都已经让人取消了。”
“那,需要戴戒指吗?”
他笑:“需要。”
“那戴完戒指,”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需要吻未婚妻吗?”
周生辰有些意外,但仍旧仔细想了想:“这个,他们倒是没有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时宜想,他可能,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可又像没有明白。
“你过来一点。”她低声说。
他很听话,轻轻地把身子靠过来,神情似乎还有些疑问。
她轻声问,有些脸红:“如果问这么仔细,别人会不会尴尬?”
他略微思考,答:“或许会。”
她不知继续说什么,周生辰却礼貌,而安静地等待着。
他比她坐着的时候,也高了不少,只得低下头和她说话。近在咫尺,蛊惑人心。
如果再不这么做,可能今晚都不会再有勇气了。
时宜忽然就闭上眼睛,凑上去,在触碰的一瞬,竟分不清前世今生。这样的感觉,让她不能呼吸,不敢动,也不敢睁眼。
只有心跳若擂,紧紧地抓住两人之间横亘的木质扶手。
在短暂的静止中,甚至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目光,她的眼睛闭得越发的用力,甚至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着,固执地,不愿意离开。幸好,他很快就温柔地回吻住自己,自然而然,用舌尖撬开她的嘴唇、牙齿,将所有的被动变为主动。
而他的手,也轻握住她的手,合在了掌心。
掌心温热,并不用力。
唇舌相依,这样的距离,她曾经想都不敢想。他并不着急,甚至有种仔细而耐心的味道,在和她亲吻。一寸寸,一分分,抽走她的意识和思维,她不舍得离开,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就如此反反复复,持续了很久。
到最后,他终于从她嘴唇离开,轻吻了吻她的脸。
悄无声息地,两个人分开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笑了笑。
时宜不敢再看他,很快偏过头,去看窗外掠过的风景。
车仍旧在平稳行驶着,不断有楼宇远去,也不断有灯火袭来。这样美的夜晚,就这样开下去,一路看下去,该有多好。
她回到家,把椅子搬到阳台的落地玻璃前。
从这里,能看到不远处的高架桥,车如流水。
坐了很久。
她忽然想要完整拼凑出前世的记忆,她和周生辰是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又是如何的结局。可偏偏幼时如此清晰的画面,到如今,反倒像蒙太奇的画面。
层层叠叠,碎片无数。
她只记得,曾美好的不可思议的相处片段。
记得,一定是自己负了他。
故事的结局究竟是怎样的?或许太令人难过,她真的忘记了。
漆黑的房间里,忽然亮起了白色的光,这么晚,竟然他还打来电话。
时宜心跳的有些飘,拿起来,却又有些莫名担心。通常送她回到家,他都不会再来电话,因为在门口,已经道过晚安。
她把手机贴在脸边,喂了声。
周生辰的声音,淡淡的:“还没有睡?”
“我?”时宜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今夜的那个吻之后,听到他的声音,就有些兵荒马乱,“嗯,我在客厅坐着。”
他略微沉默了会儿。
不知道想说甚么,总之,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说了声晚安。
时宜也轻声说了晚安。
等到周生辰挂断电话,林叔才在前排,低声问过来:“现在回去?”他颔首,公寓楼下的车缓缓开出小区,向高架而去。
他刚才,只是看她的房间始终没有亮灯,完全不像她平日作息。按照平时的习惯,她应该一进房间,大概十分钟内就会去洗澡。可是今天,却始终没有这么做,以至于他会忽然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而打这个电话,也还有别的原因。
这么特殊的一晚,是不是应该和她说些什么。
要说什么?他最后发现,电话接通后,什么也不用说。
他能听到,手机里,她的呼吸有稍许克制,和平时有很大差别。周生辰将手肘撑在车窗边,用两根手指撑住脸,视线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过了会儿,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提前三日,她随他返回镇江老宅。
而父母要晚一天抵达。
时宜路途中,忐忑难安,怕再见他母亲,甚至是他那一族人的情景。当山路深入下去,她却发现,轿车经过了曾经到过的地方,却并未停驻,反倒是更往绿影深重,宁谧的山林内深入。到最后开始有高耸的石雕牌坊,两侧的树木亦变得愈加高耸。
沿着路,左侧有溪水潺潺,右侧则是青石搭就的一层层石阶。
她望着路边的景色,猜测着,这是什么地方。
不久,就看到有两三个女孩子,在沿着石阶,慢悠悠走着,似乎在闲聊。轿车开过时,女孩子们忽然转头过来,有个认出这辆车,忙不迭招手:“大哥。”
声音叠在山谷中,略有回音。
轿车慢慢停下,周生辰先下车来,年轻女孩子想跑,却不太敢跑,只是从最近的碎石小路上快步走过来,待近了,周生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出汗了,从山上走下来的?”女孩子嗯了声,笑著绕过他的身子,走到时宜面前:“时宜小姐,你好,我是周文幸,你未来的妹妹。”
她略看周生辰,猜出这就是他的那位疼爱的妹妹。
迄今为止,他们家这一辈,她见了四个。果然如同他所说,除了他和周生仁比较特殊外,余下的人,听过去就“文”字辈的人。名字没有任何差异,无论远近亲疏,嫡系旁系。
周生辰似乎担心她的身体,坚持让她上车,不再让她攀爬。
岂料周文幸竟然很欣喜,将两位同族的小姐妹也招来,自作主张地撞上门:“大哥,你陪时宜小姐走上去吧,希望你能赶上午餐的时间,”她催促林叔开车时,忽然又说,“对了,今日是要试菜的,千万不要迟到。”
轿车很快离开,转过环山弯路,就不见了踪影。
她这一刻的感觉,如同进入了无人的风景区。
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有她和他。
周生辰笑中有些无奈:“还需要走一段路。”
“没关系,”她已经慢悠悠走起来,“这里风景很好,走起来,应该不会觉得累。”
他抬腕看表:“你这样的速度,可能,大概需要走50到60分钟。”
她脚步顿一顿:“你妹妹说,中午你要试菜?”
周生辰颔首,把西服外衣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显然做好了徒步上山的准备。
现在时间已快午饭,如果要走将近一小时,岂不是让所有长辈都等着?念及至此,时宜不敢再耽搁,拉起他的手腕:“我可以走的很快,非常快。”
握住了,方才觉这是种亲近。
一生一世,美人骨 第14章 色授谁魂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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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周生辰倒不觉什么,只是拨开她,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不用走得太快,他们会一直等我们。”因为是上行坡度,他要带着她走,自然就攥得紧了些。
起初她还小鹿乱撞,心神不宁,到走了20分钟的上行山路,已经有些轻微的喘气。
两个人到老宅大门,她已经额头有些汗湿。
“很累?”他松开她。
时宜微哂。
依旧是深宅,不过看起来略微比先前去的老宅温暖些。她想起那里,仍旧是绵延的细雨,湿漉漉的老式地砖,亭台楼阁皆在雨幕中,包括她母亲的语气也是阴沉沉的。
可这里却漫溢阳光。
庭院很深,数不清是几进,雕梁画栋,一路走入,常能看到阳光透过石雕砖雕,落在地面的奇异形状。两个人并肩而行,她忍不住轻声说:“我喜欢这里。”
好像这样的地方,能阻断时光。
他笑而不语。
两个人终究还是迟到了。
周文幸轻轻地,对她笑,如同奸计得逞了。只是辛苦两个人,走得腿酸脚疼。
她再次见到他的母亲,还有他曾经提过的,暂时帮他照顾周生家业的叔父。还有很多的长辈,他并未一一给她介绍,最后,让她最为不安的是。这些人她也只是走马灯的招呼过,然后就分桌落座。
惟有她和他,坐在单独的桌子上。
周生辰似乎还考虑到,有十几桌的陌生人在,刻意嘱咐人,搬来屏风,堪堪遮住两人所坐的位置。除了林叔,还有两位看起来像是总管的人,随侍在身旁,再无他人。
他看出她的不自在。
随手把西装外衣,递给林叔,接过温热的湿毛巾,边擦手边说:“其实今天来,主要是让你试菜。那些长辈只是难得一聚,趁这个机会来叙旧,这么隔开来,也好让他们安心吃饭。”时宜应了声,看了看身边立着的三个男人。
他了然,让三个人都下去用餐,最后,只剩了他和她。
一道道上来的,倒都是很新鲜的食物。
雪夜桃花、莲蓬鱼肚、驼羹、八卦山药,她吃起来,倒都觉得不错。更享受的是,周生辰每样都很熟悉,没有旁人在,就亲自给她介绍:“鱼肚要过油浸泡12个小时,待软后,再用180度高温发涨,而后,再次低温浸泡,浇入上汤调味,煨小火1分钟……”他说的十分详细,时宜忽然笑出声:“这道菜,你会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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