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残地缺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深藏未出韬
“敢问爷台是哪一路的”
陆恒把中间一根香略微抬高,答道:“三条大路走中央,属猫的。”
掌柜的一笑:“原来是高来高去的英雄,失敬失敬。敢问您点些什么”
这两人说了半天,却全是黑话。陆恒的意思是:自己是个飞贼,想出重金买些消息。掌柜的对这套切口门儿清,自然是热情招待。
其实陆恒原本也不会这些。
他这样的人本是没有烦恼的,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一剑劈过去也就都解决了。可自从有了朋友以后,他才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人有七情六欲,烦恼十之**。你若没有心,大可以潇洒的过活,但若是有了牵挂的人,可就牛不起来了。
而且最麻烦的是,所谓烦心事没有能靠剑解决的。
所以陆恒有时也学些不用剑解决问题的手段。这些江湖黑话便是空空儿教他的。
只见陆恒摸出一锭五两纹银往桌上一放,问道:“我想查一伙儿胡人,身上有赤色蝎子文身。能办吗”
掌柜的看了看银子,往旁边一推,拱手道:“阁下不是官府中人吧”
“当然。”
“那好,我便实不相瞒……”掌柜的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您查的这群人叫‘弯刀死士’,我劝阁下还是别趟这趟浑水的好。跟他们打交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会掉脑袋的!”
掌柜的用手掌边缘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杀头的动作。
“明白了。”陆恒道。他又从怀中摸了摸,掏出一块天蓝色的石头,抛在桌上。“说吧。”
掌柜的局促的一笑:“爷,咱不是这个意思……”
“不,你就是这个意思。”陆恒紧紧盯着他,用手指轻轻拨弄着石头。
掌柜的清楚,这叫绿松石,以天蓝色最为罕见。这东西对汉人来说色不如翡翠,润不如碧玉,也就是种普通的装饰品。但在白虎番中,绿松石可是代表吉祥如意的最高宝石,普通一小块便可换来数头母羊,更别提这种天蓝色的极品了。
只见掌柜的一双眼睛随着石头转来转去,最后终于抬起来盯着陆恒。
“他们在城南曹家集买了十二匹好马,有人见他们买马后直奔水井坊去了。”只见他若无其事的将银子和石头揣进怀中,低声道:“我什么也没说,您什么也没听见。”新
掌柜的说完这句,便一抱拳走了。
陆恒又慢吞吞的喝了一大碗茶,才慢慢溜达着出门。
眼前的大街一条通往城东水井坊,另一条则直通城南曹家集。他思忖片刻,一拨马向南走下去。
到了曹家集,雪又有些大了。
冷风中飘来驴骡的鸣叫和阵阵便溺之气,让人感到十分恶心。这曹家集乃是锦官城里交易牲口之地,每天天不亮便开市,这会儿已经将近闭市了。因此生意人吆喝得格外卖力,都想为今天来个满意的收尾。
陆恒牵着马慢慢走,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一大片目光。他这马是泥菩萨骑乘用的,不说是龙种下凡,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陆恒招摇了一大圈后,在一个棚子前停住脚步,问道:“老板,在吗”
马贩子忙不迭的跑来道:“这位爷请了……”
话未说完,他一眼看见后面的宝马,不禁啧啧叹道:“好牲口!爷台,您这匹马可卖吗”
陆恒摇摇头:“不卖,我是来花钱的。像我这马一般的货色,你可有吗我要五匹,银子不是问题。”
马贩子咋舌道:“您真会说笑,这样的宝马良驹得有个一年半载的方能碰上一两次。您一下要五匹,休说小店没有,就是整个锦官城也找不出来。”
陆恒也不和他多聊,嗯了一声又奔下一家。当然,店家也是一样的说辞。
共走了七八家,陆恒故意叹道:“唉,偌大的锦官城想买匹好马就这么难,搞得我有银子花不出去。罢了,吃酒去!”说罢转身离开曹家集。
可他也不挑大路,专门找那种七扭八歪、荒僻无人的暗巷。终于,穿过第三条街口后,前面忽然闪出一拨人。
为首的脸上蒙着黑纱,怀抱一柄单刀,喝道:“慢着!”
陆恒回头一看,背后又是一群人,将巷子口封死。他微笑着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借过借过,我还急着赶路。”
为首那人冷笑道:“小子,今儿个你这路恐怕要赶到阎王爷那里去了!”这话惹得一众人哄笑不止。
陆恒道:“各位,我与你们一无怨二无仇,却为何要杀我”
首领道:“他娘的,你怕不是个憨皮老子打家劫舍,哪儿有那么多为啥弟兄们上,办他。”
陆恒摇头叹道:“你们这就不能怪我了。”
片刻之后,巷子里飘出阵阵血腥气。鲜血顺着水渠流出来,在雪地上格外醒目。死尸横七竖八倒了满地,只剩首领一人。陆恒似乎动也没动过,一抬手就把这些人全打发了。
首领头晃得像打摆子:“好汉……好汉爷爷饶命!”
陆恒脸上沾着血,微笑道:“好好回答问题,说清楚我便不杀你。”他望了望在一旁舔舐鲜血的马儿,问道:“你们平时是劫财还是劫马”
那人已经抖如筛糠,颤声道:“小的该……该……该死,不敢……”
陆恒把剑一递,搭在他脖子上道:“听清楚问题,别说没用的。”
那人拼命吸几口气,答道:“劫马……”
陆恒一笑:“很好,就这么回答。劫来的马怎么处理”
“我们自己有……有马场,再联络顾客卖掉。”
“最近有没有人在你这儿买过十几匹好马听清楚,不是集市上的那些驮马,而是真正的战马。”
“有。”
“哦什么人”
“胡人。”
陆恒点点头,摸出一张纸,递给贼头儿道:“你把那些马的特征一一写下来,不许写错。完事便可以回家了。”
贼人死灰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喜悦,他用手指蘸着地上的鲜血,不假思索的写道:“五龄马,白毛,四足有青花;头至尾九尺一寸。蹄至顶七尺七分……”
不多时他便写好了,小心翼翼的将纸吹了吹,递给陆恒道:“好汉爷爷,小的可以走了吧”
陆恒认真的读着纸上的内容,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人趁他不备撒腿便跑。但刚跑两步,他忽然身子中间被撕裂般痛苦。原来陆恒一剑把他劈成两半。盗贼眼看着自己身体分了家,心中的恐惧无以复加,竟然在垂死之时大叫起来。
陆恒冷冷道:“怨我了,刚才没讲清楚。送你回家的意思乃是回老家。谢谢你的情报了。”说完长剑一甩,踏着满地鲜血走出去。
风雪更紧了。
第127章 追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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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陆恒的判断几乎全对。
在十字路口时,他选择先去曹家集是有原因的。
水井坊是什么地方百年来酿酒的中心,各地的行商极多,什么胡人到了那儿都不会引起怀疑。
所以找人没用,不如找马。
陆恒得了信息,便立刻赶奔水井坊。还没到街口,阵阵醉人的酒气便飘了过来。他下马,在马背上拍了拍。那马识得回去的路,错开四蹄走了,陆恒一人进入坊间。
自白虎番占领四川以来,各行各业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影响。但唯独这贩酒的生意不仅没退步,反而更红火了。
汉人爱喝酒,番人可更爱喝。
但他们世居雪山苦寒之地,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只能以青稞酿酒。这种酒偶尔喝一喝独具风味,但时间长了便有些发酸,实在算不得佳酿。所以番人占了锦官城后,一尝那以古井水酿的美酒后便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这可真是“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即使只为这酒,白虎番也绝不愿把锦官城还给大梁朝。
所以这水井坊里的热闹程度自是不言而喻,正是车马粼粼,人声鼎沸。陆恒穿街过巷,细细的把每家门口都转了一遍,但却没见到纸上写的那些马匹——连一匹也没有。
陆恒明白,贼人是把马匹藏入院内了。他想了想,若是挨家挨户敲门,定会打草惊蛇。大白天的,如果跳到屋顶查看恐怕也会引起同样的麻烦。思来想去,忽见前方有座名曰“牛王庙”的寺院,寺中有座高塔耸立,心下立刻有了计较。
他来到庙中,方丈早被番人接管,一见陆恒胸前别着大慈寺的绶带,立即将他奉为上宾。陆恒也不和那番僧多客套,直接说明来意,登上塔去。
这座塔高逾数丈,和一座瞭望台相似,整个坊间的情景尽收眼底。陆恒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望过去,忽然在三条街外靠东边的大院儿处停下目光。
院子大门紧锁,里面赫然有十来匹马,三个人在院里闲晃,还有一个在女墙上坐着,眼望长街,似乎在盯梢。
正巧住持在陆恒身旁,他便问道:“和尚,那个院子是干嘛的,你可知道吗”
住持操着不甚流利的汉话道:“大人,那个院子过去也是家酒厂。只因主人不肯为咱们白虎番酿酒,便被判了杀头。从此后这院子便一直闲下来了,直到最近才租给别人。”
陆恒问道:“现在院子的所有者是谁”
“应该是咱们白虎番的官府。”
陆恒点点头,对住持道:“今天的事情务必不许泄露,否则唯你是问!”住持哪敢得罪他,忙不迭的答应。
陆恒出了庙门,先到一家酒铺租了辆板车,买了四大瓮酒,又将锦袍换成粗麻衣服。这下乍一看上去就是个送酒伙计。
他对自己的新造型很满意,边吆喝着便来到大院门前。
他敲了敲门道:“王员外,在吗”
陆恒十分清楚,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跑。他们就像剧毒的蝎子,只要走了一个,便会给锦官城留下深深的刺痛。这座城已经历太多变故。无论番人还是汉人,大家都应该好好过个年,不该再遭受这样的事情了。
所以陆恒要只身混进去,并且确保他们不会逃跑。
只听一个又愣又硬的声音喝道:“搞错了,不是我们这儿!”
陆恒假意道:“胡说,地址上写的明明白白,钱都付了怎会是假的我们封记酒庄最讲信誉,你们若不收下我们便换个人来送,直到你们签收为止。”
院里沉默一阵,另一个声音道:“哦,对对!是我们记错了。你等等,我来开门。”
说话间脚步声响,大门被打开,眼前出现个高大凶悍的胡人。天气虽凉,他却只穿一件薄衫,露出毛茸茸的前胸。
陆恒故意道:“是王守德员外对吗”
胡人点点头,说道:“嗯,搬进来吧。”
陆恒推车进入院里,只见三道虎视眈眈的目光。院里共有四人。
他又问道:“这位大爷,货放哪儿”
胡人一指前面:“放进屋去。”
陆恒依言抬酒进屋,迅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左厢房五人,右厢房三人,加上外面四个刚好十二人。
一十二人,一十二匹马。他们全在这儿了。
这时忽听背后的门咣当一声被关上,又咔嚓一声轻响上了锁。恋恋小说
陆恒道:“这怎么回事”只见右厢房中三个汉子站出来,手中拿着绳子、匕首和毛巾等物。
而其余几人则动也不动的围着口锅喝汤。
陆恒大声道:“你们干什么到底什么意思”
三人并不答话,沉默着围了上来。陆恒心想来得好,从酒瓮里蓦然拽出长剑。只见剑尖儿轻颤,画了个浅浅的弧形,那三人便喉咙中剑,软软的往下瘫倒。
陆恒伸手将他们轻轻扶住、放下,半点声息也没发出来。
这时左厢房里忽然传出一声不耐烦的叫喊:“干嘛呢磨磨蹭蹭的!快点,快点!”
陆恒仗剑蹿进屋里,大叫道:“救命啊,我不想死!”
那几人不明所以,均是一愣。陆恒手起剑落,砍瓜切菜般又放倒三人。余下那两人猛然醒悟,大吼道:“乌达尔,你们快跑!快跑!”
但他甫一发声,陆恒便也叫道:“大爷饶命,饶命啊,我不想死!求求你别杀我!”声音高亢而响亮,盖住了让人逃跑的信号。
其实就算他不喊,外面也什么都听不出来。这屋子经过改造,隔音极佳,只能听见里头有人闷身闷气的嚷嚷,绝听不清内容的。
陆恒片刻之间便将一屋子人杀得干净。
他一抹脸上血迹,拍了拍门板站到门边。
只听得锁头咔嗒一声响,外面那胡人皱眉道:“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话音未落,忽然见屋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禁大为惊骇。
他刚要开口,却只觉得脖子一凉,便再也吸不上半口气来。
李残又一剑刺入他心脏,那胡人便死得透透的。陆恒却不放手,而是扶着他的尸体一步步向前走。在别人眼中,仿佛那胡人在倒退一般。
剩余三人忽然发现有些古怪,警惕的问道:“乌达尔,你怎么了说话!”
但这乌达尔那还说得出来什么陆恒扶着这人肉盾牌往前又走几步,那三人一见地上的鲜血便全明白了,当即拔出兵刃。
此时已是图穷匕见,陆恒也再不隐藏,纵身跃到一人身旁挥剑便斩了他。
最后那两人心思极快,解开两匹骏马从院中飞驰而出,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逃去。陆恒提一口气,足尖点地。几个纵跃后,便如同飞鸟一般追上一匹马。只见他轻舒猿臂,将那人从马上一把拉下来。那贼人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剑穿胸。
可最后一人这时已骑着骏马跑远了。
即使是陆恒,也没办法在这种距离中追上飞驰的骏马。只见那马转了个弯,消失在一片青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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