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幻戏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子绪
林半夏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也莫名的跟着紧张了起来,他想要询问现在的情况,可是何小花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林半夏知道她不会害自己,乖乖的闭了嘴。
脚步声在柜子面前停住了,林半夏隔着柜子细小的门缝,隐隐约约的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人,女人的身影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脸的下面,用血红色的口红画出了一张过于夸张的嘴,她居然没有眼睛,似乎是靠着嗅觉在寻找东西,鼻子不断的抽动,看起来恐怖又诡异。然而最可怕的,是从林半夏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手里提着的锋利的菜刀,刀刃反射出渗人的白光,透过狭窄的缝隙,正好投射到林半夏的脸颊上,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想要隐匿自己的存在。然而女人却好像嗅到了什么气味,那张过于大的嘴缓缓咧开,露出黑洞洞的喉咙,她说:“我知道你在里面呢。”
林半夏呼吸都屏住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女人伸出手,抓住了柜子的门,接着狠狠一拉——
然而柜门并没有打开,林半夏定睛一看,才发现柜子的门上挂着一把锁。
女人大声的咒骂起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倒是让林半夏想起了一个人……他的姑妈。姑妈就是这样,暴躁易怒,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拿林半夏出气。
女人死活拉不开柜门,终于注意到了挂在柜门上的锁,她狰狞一笑,扬起了手里提着的刀刃,对着锁头狠狠的砍了下来。
林半夏见到此景,顿时心头狂跳不止,可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是在这冰冷的橱柜里蜷缩成一团罢了。
一下,两下,本来就不算坚固的锁头很快就被女人砍的摇摇欲坠,女人发出刺耳的笑声,正打算砍下最后一下,身后却传来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伴随着孩童的哭叫和奔跑声,似乎是一个小孩踉踉跄跄的从她身后跑出去了。
女人听到这声音,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大步的追了过去,暂时丢下了林半夏。
林半夏看到她走远了,伸出手急忙想要把眼前的柜子门推开,只是他刚伸出手,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竟是发现自己的手臂细的好像柴火棍一样,分明就是小孩子的手。
怎么会?!林半夏心中一惊,心底冒出浓浓的不妙预感。但他也不敢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便用身体狠狠的撞向柜子门,撞了好几次后,那锁头终于掉落下来,柜子门也咔嚓一声开了。林半夏踉跄着从柜子里掉出去,他匆忙的站起来,朝着四周一看,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他居然,变小了,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都放大了一圈。
明明刚才还在酒店的床上,怎么这会儿就到了这里?林半夏一时间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那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女人尖锐的咒骂,林半夏立马意识到,是刚才那个恐怖的女人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屋外跑去,也不敢回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间屋子。在冲出屋子的那瞬间,林半夏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屋内整齐的摆设——和他曾经居住的旧屋一模一样。
虽然发现了蹊跷之处,可林半夏并不敢停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院子,扑到了路边的杂草丛里。
他刚一离开,那个女人就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林半夏看不太清楚,但远远的看着,竟像是孩子似得,女人提着孩子进了屋。林半夏心惊肉跳的站起来,想要靠近一点看清楚那孩子的模样,谁知眼睛却突然被一双冰冷的小手盖住了。
“不要回去啦,不要回去啦……”小手的主人发出稚嫩的童音,正是林半夏心心念念想着的何小花,她说,“快跑吧,夏夏,快跑吧。”
林半夏轻轻的拨开了小女孩的手,他转过头,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他忍不住眼眶一热,伸手重重的抱住了她:“小花——小花——我好想你。”
“你怎么回来了呢。”何小花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回来了吗?”
林半夏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何小花看着林半夏,眼神里有些哀愁的味道,她伸出手,轻轻的擦干净了林半夏的眼泪:“你不该回来的。”
林半夏说:“为什么?”
何小花没有回答,小心的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远方。
林半夏抬眸看去,看漆黑的山道上,出现了无数个黑色的影子,这些影子像是人,又像是别的东西,他们走近了,林半夏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我去引开它们,你记得往回家的方向跑。”何小花说,“小心一点,不要掉到河里去了……”
林半夏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何小花站起来,朝着远处跑了过去,她奔跑的声音似乎吸引了那些奇怪的黑影,黑影朝着她的方向立马跟了过去。林半夏咬咬牙,决定听从何小花的说法,往家的方向跑,但他刚跑出去两步,却忽的意识到,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姑姑的家,不是他的家,身为孩子的他,根本没有家这种东西。
可即便如此,林半夏也不想坐以待毙,他看了一眼小花消失的方向,决定朝着反方向逃跑,避开那些黑影。如此想着,林半夏便如此做了,他跑上了细细的田坎,田坎上全是泥泞的淤泥,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整个世界黑的好像被一块幕布遮住了。
林半夏迈着两条细细的腿,没有目标的奔跑着,他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四周隐隐约约如同怪物阴森的倒影,似乎整个世界都扭曲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孩子,可幼时那些已经遗忘的记忆,却随着他的奔跑开始复苏。
似乎在某个寒冷的夜晚,他也在同样的地方,躲避着身后可怕的追击者。
是什么东西在追他呢?林半夏忽有所感,猛然顿住脚步回了头,黑暗里,他看到了几盏冰冷的灯火,灯火里夹杂着人声,声音里有男有女,他们的面容在灯火下时隐时现,每一张脸都狰狞的像恶鬼。
林半夏浑身突然开始发抖,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那些曾经他感觉不到的恐惧,此时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但身体却比意识的反应快了一步。
林半夏再次奔跑了起来,他不敢回头,几乎用尽了全力往前狂奔。
然而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孩,就算用尽全力,怎么可能跑的过大人呢,身后的恶鬼离他越来越近,他没办法,只能不管不顾的往前,可腿上的力气越来越少,最终踉跄几步,在黑暗中一脚踩歪,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就这样从田坎上跌落进了旁边的水田里。
水田的水不深,可林半夏实在是太矮了,他呛了好几口水,想要挣扎着从田里爬起来的时候,那些恶鬼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张怪异且恐怖的面孔,每个人都长的一模一样,他们在田坎上俯下身,冷冷的凝视着水田里好像虫一样挣扎的可怜孩子。
恶鬼发出刺耳的笑声,他们将林半夏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伸出手,抓住了林半夏纤细的手臂。
林半夏想要挣脱,然而恶鬼的手却好像铁铸的一般,他的力气无异于蚍蜉撼树。
就这样,林半夏被硬生生的从水里拎了出来,他浑身都湿透了,那些形容可怖的恶鬼拖着他——像拖垃圾一样,把他往来的方向拖走。
“救命——”林半夏听到了自己的叫声,这叫声不是他主动发出的,倒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石头不住的摩擦,深埋的记忆开始浮现,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熟悉,熟悉的让他内心深处涌起了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恐惧。
“不要——”小孩很轻,被抓在手里,像只可怜的小猫,没人能救他,就这么一路被摔摔打打,直到面前再次出现了那间可怖的矮屋。
林半夏想起来了,在某个夜里,幼时的他也被这样粗鲁的对待,在荒野绝望的奔跑,被粗鲁的抓住,咒骂,摔打,接着被恶狠狠的带回了家。
不,那地方不应该被称作家。
林半夏想,那地方,不配叫做家。
这一次,到底是和记忆里有些不同,至少林半夏没有哭,他虽然恐惧,虽然绝望,虽然已经没有力气,但依旧在努力的挣扎,用自己细小的牙齿,恨恨的咬着抓住他的恶鬼,他相信,有人一定会来救他。
就这么被拖了一路,矮小的房屋出现在了林半夏的眼前,里面亮着灯,却比地狱还要恐怖。林半夏不受控制的抖动着身体,他想要冷静,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生理性的反应,就好像这些情绪,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被抓着带回了矮屋里,林半夏又看到了那个破旧的橱柜,橱柜上面刀口还在,只是女人却没了。他被甩进了橱柜里,接着橱柜被狠狠的摔上门,那些东西又在外面落下了一把锁。
林半夏逃跑失败,又被抓了回来。他的身体很疼,似乎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右手似乎也脱臼了,他静静的坐在柜子里缓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把柜门推开。
但奈何那把锁牢牢的挂在上面,以林半夏现在的力气,根本无能为力。林半夏有些累了,他抱着双腿,低声的咳嗽着,努力的排除内心的恐惧,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然而他还没想出来,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人用力的拍打起了橱柜。
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了橱柜的外面,阴郁的眼神,即便是只有一个小小的缝隙,也能看的那么清楚,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充满了恨意的咒骂,单薄的橱柜开始被人用力的拍打起来。
“林半夏——林半夏——”有人在叫林半夏的名字,“你就永远呆在里面吧——”笑声,哭声,咒骂声,无数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无数张狰狞的脸挤到了橱柜的缝隙处,林半夏想要后退,可身后就是冰冷的柜壁,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幼小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绝望包裹。
疼痛,恐慌,绝望,无数不属于林半夏的情绪源源不断的涌入了他的身体,剧烈的痛苦冲击着林半夏的神经,在他的意识即将脱离身体的那一刻,林半夏感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包裹住了。
他茫然的回头,看见了一个不知何时蹲在他身侧的女孩,女孩说:“林半夏,你不要害怕,我在呢。”
她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一刻,林半夏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了,他的灵魂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毫无疑问,这种变化成为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改变。
骷髅幻戏图 53|妹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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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磊看着林半夏走了, 虽然他的内心很想叫住林半夏,再和他大吵一顿, 但站在林半夏身旁的那个漂亮男人,却让何天磊打消了这种想法。或许是曾经和那些东西接触过, 何天磊竟是从这个男人的身上, 嗅到了同样的气息, 危险的感觉让他抑制住了自己暴躁的情绪,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林半夏走了。
林半夏走后,何天磊站在走廊上抽完了第三支烟, 骂骂咧咧的走回了病房里。
病房里, 他的父亲像神经病一样被绑在床上, 何天磊越看越觉得心烦, 冲着床就来了一脚,恨声道:“要不是你们当初非要贪图那点钱, 怎么会收养到这么个灾星, 现在好了,弄成这个样子——”他骂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出声。何天磊凑过去一看, 顿时惊骇欲绝,只见缠在他父亲嘴里的毛巾居然被鲜血染红了,他的父亲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何天磊慌乱的叫道:“护士,护士——”
护士进来后, 检查了一下,十分诧异:“怎么会?”
何天磊道:“他这是怎、怎么了?”
护士看了一眼何天磊:“你爸把毛巾咬破,又咬断了半根舌头,还好血被毛巾吸走了,没有窒息。”
何天磊不可思议道:“这么厚的毛巾都咬破了?”
“医生马上过来。”护士有些迟疑,“你父亲以前真的没有精神病史?”
“没有啊。”何天磊很肯定,只是说完这话,他却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屋子里慌乱的扫了一圈,当他看到某个角落时,表情立马就变了,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道:“护士……你之前记不记得,这个柜子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护士虽然觉得何天磊的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我出去的时候是关着的,怎么了?”
“没、没事。”何天磊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没过一会儿,医生来了,把何天磊的父亲推出去做检查,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何天磊一个人。
他坐在床边,对面就是那个空空荡荡的柜子,柜门开着,里面什么都没有。可何天磊盯着空空如也的柜门,却生出了一种悚然的恐惧。
时间过的太久,何天磊忘了一些事情,可是当他看到熟悉的场景,那些被他逐渐模糊的记忆,却从潜意识的深处浮了起来。
自从搬家之后,何天磊的家里所有的柜子都没有安上门,他们一家三口陷入了诡异的默契中,对之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本能的逃避着什么。
可何天磊自己明白,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因为做错了事,马上就要被责罚的林半夏,因为害怕逃了出去。何天磊的父亲喝多了酒,提着长棍骂骂咧咧的追了出去,母亲在厨房里咚咚咚的正切着菜,听到外头的动静,根本无动于衷。
那天好像很冷,何天磊想,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能回想起凌冽的寒风,吹打在他脸上的感觉。那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冷意,让此时坐在屋内的他,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林半夏是傍晚被父亲抓回来的,他全身都湿透了,脏兮兮的像只滑稽的猴子,何天磊就站在屋子里,大嚼着奶糖,看见他的父亲拎着满身伤痕的林半夏进了屋子。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对着小孩拳打脚踢,待他累了后,小孩的哭声已经微不可闻。但他却还是不满足,伸手拉开了橱柜的门,一把将小孩扔了进去。
幼时的何天磊见到此景,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笑的太快张,嘴里还没吃完的奶糖掉在了地上,他瞧着奶糖,突然生气起来,转过身,一路小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再次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的锁。
“讨厌鬼。”何天磊骂道,他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锁套在了橱柜外面,转身学着父亲的模样,骂骂咧咧的走了。
时隔多年,何天磊的记忆依旧清晰,他仿佛看到幼年的自己心满意足的在母亲的陪伴下洗了澡,又躺进了温暖的被窝。家里的灯暗了下来,浓郁的睡意席卷而来,何天磊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不过想来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于是他坦然的闭上眼,陷入了深眠。
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何天磊重新选择一次,他一定不允许自己就这么睡着,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这一天,是他们家恐怖经历的开端。
那晚之后,他们家里,便多了一个不存在的……小女孩。
想到这里时,何天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小小的柜子,下一刻,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他面前的柜门居然关上了,屋子里空空荡荡,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可那柜子上却落了锁。
而那锁头的模样,竟是如此的熟悉……怎么看,怎么都像,他小时候用过的那一把。
何天磊的喉咙上下动了动,眼神几乎快要被恐惧溢满,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冷静,想要站起来离开这里,但身体却好像和凳子黏住了一样,怎么都挪不开。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锁头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就这么落到地上,在何天磊惊恐无比的目光中,那柜子里的门缓缓的打开了……
小小的柜子,居然塞了两个身形扭曲至极的人,何天磊在里面看到了两张无比痛苦的脸,一张是母亲的,一张是他父亲的。
他的衣角被扯了一下,何天磊低下头,看见小姑娘的脸。
小姑娘咧开嘴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她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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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半夏蜷缩在小小的柜子里,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本来应该害怕又痛苦,但小花就在他的身侧,他就好像没那么难过了,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扭过身,抓住了小花冰冷又柔软的手,低声道:“小花,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小女孩的声音软乎乎的,如他记忆中的那般模样,扎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可爱的像只洋娃娃,“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在外面过的不开心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她盯着林半夏,想从他的眼神里得到答案。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林半夏说,“我过的很好……还交到了好多朋友。”以前的他不曾意识到,但此时再看小花,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的眼神里,充斥着悲悯慈爱,与其说像个小孩,倒不如说更像林半夏的长辈。
“真好呀。”她说,“可是你不该回来的。”
林半夏道:“我想你了。”他有点难过,“我不该把你丢在这里,我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只是那时候的我太没用,没办法保护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可以带你走。”
小花笑了起来:“半夏,你真好。”
林半夏见到她的笑容,难过又开心,他小声道:“可是我们现在在哪儿,要怎么出去?”
“嘘。”何小花竖起手指,“不要说话,她又要来了。”
她刚说完,脚步声再次在柜门外面响起,林半夏透过柜子的缝隙,又看见了那个没有眼睛的可怕女人,女人依旧提着刀,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上居然沾满了鲜血,那些鲜血附着在她的脸上身上,让她看起来简直比恶鬼还要可怕。
林半夏看到这些血迹,却是想起了刚才被女人抓住的那个小孩,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不可思议的想法,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
“你躲在这里。”小花说,“不要被发现。”
林半夏正想问她为什么,她却又从他身边消失了。
接着就在女人要发现林半夏的时候,何小花再一次从门口跑了出去,引开了女人——这仿佛是个无尽的循环。林半夏用力的撞开了柜子门,他看到地面上的血迹,那些鲜血从女人的身上落下,砸在泥土上,变成了黑色的污痕。
林半夏这次没有往外跑,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放在厨房里的密密麻麻的柴火。柴火很多,后面是空的,躲进去一个瘦弱的小孩绰绰有余,林半夏思量片刻,转身藏了进去。
过了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女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似乎是女人回来了。和刚才一样,这一次,她的手里也提着一个小孩,刚才林半夏没看清,这会儿倒是借着屋内的微光,看见了小孩的模样——真的是想要引开她的何小花。
“该死的东西,该死的东西。”女人的声音怪异又扭曲,她没有眼睛,也看不见周围,鼻子不住的翕动,像住在泥土深处的怪物。
何小花被她提在手里,瞪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并不挣扎。
女人一手提着何小花,一手拿着刀,就这么走进了厨房里,她环顾四周,鼻子微微动了动,好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似得,朝着林半夏躲藏的地方走了过来。
林半夏见到此景,心中微微一惊,伸出手重重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要掩盖住自己的呼吸声。
眼见女人却离林半夏越来越近,就在她几乎快要凑到林半夏面前的时候,被她拎在手里的小花却突然挣扎了起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尖叫,很快就吸引了女人所有的注意力。
女人狠狠的把她摔到了地上,接着举起了手里的刀——
林半夏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竟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似得,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此时终于在脑海里汇集成了连贯的画面,林半夏猛然想起,他为何会觉得这一幕如此的熟悉——他曾经亲眼目睹,姑姑和姑父想要杀掉小花。
那个无处不在的小女孩,让他们脆弱的神经绷断了,于是在某一天,林半夏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了可怖的响动。
正在屋外的他,踮起脚尖,看向了厨房里。
一男一女低着头,挥动着手里的利器正在砍着什么,鲜血将他们的脸染红,看起来可怖极了。林半夏听到了利刃插入□□的声音,他呆滞的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把她弄死不就完了,什么鬼啊神的。”
“是啊,早该这样了。”
“那个姓林的小子,要不是害怕被怀疑……”
“他不能死,死了会怪上我们的。”
低声的窃窃私语,狰狞扭曲的面庞,眼前的画面变成了林半夏永生的噩梦。他终于看到了被他们按在地上的东西,那东西穿着他熟悉的碎花小裙,脑袋上还顶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她的脑袋正好朝着林半夏,林半夏木然的看着她,竟是看到她对着自己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然而当姑姑和姑父千辛万苦的处理掉了他们想象中的尸体后,却愕然发现,有些事,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原本偶尔才会出现的小女孩,竟是仿佛住在了他们的家里。
冰箱也好,衣柜也罢,所有带了门的后面,都是她的身影。她蹲在狭小的空间里,扭着头对着打开柜门的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可惜她的笑容越灿烂,打开柜子的人就会越恐惧。
而唯一毫无反应的,便是林半夏。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他非常开心自己能每天都见到小花,姑父姑母也不再虐待他,生活似乎一点点的好了起来。然而直到林半夏离开了那里好久,他才隐隐约约发现,自己和常人似乎有些不同。他不害怕了,或者说,当他意识到自己害怕的时候,已经距离事情发生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长的就好像,他和小花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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