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绕梁三日
霍时英回头,周展在瞬间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他说:“大人我不走,我想大人留着我总有用的着的时候。”
霍时英看着他,目光沉沉,很久她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周展和唐世章住在一条巷子里,霍时英去的时候,他刚午睡起来,人还没怎么清醒握着本书就出来见客。
师生二人在内堂里坐下,霍时英见他眼睛里还糊着眼屎,忍不住打趣他道:“老师这是和谁去神游去了,怎地如此好睡?”
唐世章这时候才发现手里攥着一本书,没好气的往桌子上一扔道:“嗨!我这是头悬梁锥刺股去了,昨日三更才睡,还好睡呐?”
霍时英望着摊在桌上的论语笑道:“老师这是打算要干什么?”
唐世章捧起茶碗瞟了她一眼道:“你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了,王寿亭非要我搏个功名在身。”
霍时英借着茶碗挡住瞬间收起的笑容,王寿亭终于也要往朝中安插自己的势力了,她看着唐世章颓废又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跃跃欲试之情,心里一阵黯然。
唐世章放下茶碗也打趣她道:“王爷揍你没有?”
霍时英笑着应道:“他懒得揍我,现在天天躲着我,也不给个好脸色。”
唐世章拨着茶叶末子,轻描淡写的笑道:“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拘着你,非要把你逼得跳墙跑了,他们就安生了。”
霍时英但笑不语,唐世章早年是个游方居士,喜好自由这点两人倒有些共通之处。
他们师生二人这些年越发处的像朋友一般随意,霍时英在唐世章那里叨扰了一顿晚饭,深夜才回到王府,转天一大早就去二百里外的西山大营报道去了。
霍时英这次被连降两级发配到一个偏僻之极的山坳坳里去带新兵,她是年前赶去上任的新兵却要开春以后才来,军营里只剩下二十几个杂役冷清异常,本来她可以留在京城里过了年再来却被霍真早早的赶了过来,也是让她避祸的意思。
霍时英只随身来了一个怀安过来,住在三间潮的生虫的房子里过了一个年,到了初三王府里才派人送来一车年货和一应生活用具,霍真也顺便带了一句话来,告诉她官司已经了结了,让她老老实实的在那待着。
霍时英把吃的都分给那些杂役,让怀安把用的都收拾了,自己围上斗篷出去溜达去了,此处四面环山,五十里外才有人家,清净而避世,山上林木茂盛,有很多不过冬的活物,有时霍时英随手打来拿回去给杂役们打牙祭。
在山里转悠了半天,再回去怀安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窗棂挂上了,床褥也都换上了新的,屋子四角生着炭火,把屋里的潮气都熏得差不多了,霍时英四处转转很是满意,打算就长期居住在此了。
正月十五这天宫里忽然来人,精雕细作的马车停在破烂的军营外面惹得一群杂役都跑出来看,霍时英亲自出来把人迎进了她那间小屋,来的是皇后宫里的人,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太监给霍时英带了个包裹。
小太监人长得白白净净的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有点知书达理的文秀气质,进门就先给霍时英见礼,霍时英赶紧把人搀了起来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小太监也没推让,起身拿出一个包裹解开来摊在桌子上道:“娘娘说山里潮冷,让小的给都虞候送件御寒的衣物来。”
霍时英上前抖开衣料,是一件流光溢彩的大麾,上面花纹繁复,里面衬着雪白的貂毛,就这么一件衣服仿佛让这间灰暗的屋子明亮了起来。
“这是娘娘亲手做的。”小太监站静静的站在后面看着霍时英道。
霍时英手上一顿问道:“娘娘可有让你带什么话吗?”
小太监没吭声,霍时英回过头,他站在那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沉默的摇摇头,霍时英一下子就觉得这件大麾重达千斤,这哪里是一件衣服,这分明就是一个孩子一辈子沉甸甸的一生啊,她走的时候皇后都已经是那副样子,却熬着命亲手做出大麾,她得有多狠才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小太监走后,霍时英难受了几天,她不得不感叹妇人的这种手段,既柔软却也狰狞,阴柔的让你无处还手。
此后一段日子霍时英总觉得不安宁,皇后那件衣服被她藏在柜子底下,眼不见却也总觉得有把刀悬在她脑袋顶上,等哪天那刀掉下来了,她接住了也就安宁了。
那把刀果然如霍时英所料没过多久就掉下来了,皇后挺过了一个年节但到底没有熬到春天,那日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第二日春寒乍露,山道上一片泥泞,一匹战马带着雷霆之势狂奔至这个山坳,穿着侍卫锦袍的汉子一身泥水连滚带爬的摔下马,朝着营房大门狂吼:“都虞候霍时英领皇后懿旨,速速回京!”
将嫁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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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时英从营房中冲出来,汉子将将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他一把扣住霍时英的双臂吼道:“霍时英皇上口谕,命你火速返京!”
霍时英眉头紧皱,大声问道:“不是皇后的懿旨吗?”
来人面上一顿,声线急转直下:“皇后已经传不了旨意了,是皇上代传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塞到她手里。
霍时英火速展开卷轴,白底绢布上五四个工整的小楷:“临终一别。”下面加盖着皇后的私印
。
霍时英一眼扫完,“刷”的一声收了懿旨,一把揣进怀里,牵过马缰绳飞跃上马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瞬间,“喝”的一声急速奔驰而去。
眼看着她的身影就要转过山道,传旨侍卫才忽然反应过来,撒腿朝着她追过去,高声大呼:“五十里外的周庄有人接应,霍时英你要去换马!”汉子的吼声还在山谷里回荡,霍时英已经不见了人影。
霍时英在山道上狂奔,马是一匹良驹但她没有时间和它磨合,山道狭窄道路泥泞,一路几次差点从路边冲出去,全靠她娴熟的骑术堪堪避过。
从军营一直跑到周庄,身下的战马汗出如浆,已经力竭,霍时英不减速度,从马上飞扑而下,两步跑到道旁接应的马匹跟前,原来的战马借着冲势又跑出去两丈远,忽然长嘶一声,前腿折地倒在地上。
霍时英来不及看一眼,飞身上马继续狂奔而去,她在山道上放马奔驰出在平原上的速度,马股被她抽的鲜血淋淋,从正午时分一直狂奔到月上中天,中途换了两次马,马歇人不歇,一路冲回京城。
皇城的西大门,夜深依然为她一个人洞开,守城的兵将见她远远而来,皆肃穆而立,霍时英却来不及看一眼,飞驰穿门而过。
西城街道上了无人烟,霍时英策马狂奔,她是在赴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一别之约,从道义上前面就是龙潭虎穴她都要闯进去,所以她往前冲得义无反顾。
皇宫的西门大开,掖庭的护军值守门前,门外一片灯火通明,霍时英从漆黑的街头冲出,振声高呼:“霍时英奉旨回京!”
门内响起一声雄厚的呼应:“都虞侯,霍时英奉旨回京。”
里面话音落地,霍时英已经如离弦之箭冲进大门,身下的战马在她缰绳骤然一收之下,轰然倒地。
将将站稳,暗影里忽然窜出一道暗红色的身影,福康张口就道:“霍时英!快去雍和宫,快去!”
福康亲自迎出来,霍时英马上知道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紧张或者更加的不堪,她瞥了一眼福康,忽然把长袍下摆撩起来别在腰带上,猛一提气飞奔而去。
从勤政殿的后面穿过去,再过了懿章门后面就是雍和宫,这一路暗影重重,过了勤政殿,忽然一路侍卫夹道而立,今夜皇宫戒严了,霍时英狂奔的两耳生风,她忽然朝着一旁侍卫大喊:“拜托兄弟们,给我往里通传一下!”
年轻的侍卫们一脸木楞,忽然一个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响起:“都虞侯,霍时英到!”
接着一声接着一声,铿锵的呼声被一层层的传递,直达雍和宫的上空,雍和宫的内殿里,声音穿过人墙传到巨大的床榻上,床上正艰难喘息的女人,忽然一震,抬手直指殿门。
霍时英一路畅通无阻地一脚踏入雍和宫的内殿,殿内人影绰绰,似乎有个威严的女声在她一脚踏进去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句话,她没有分出精力去看,她的眼睛找到大床的方向,穿过人墙走了过去,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的急迫或者是执着,可能是可怜那个床榻上的女人,也可能是她终于为她的执着所震撼。
屋内鸦雀无声,姬玉小声地对着皇后说:“娘娘,都虞侯来了。”
床上的女人激动地猛然一挺身,姬玉赶紧扶好她,她已经说不出话了,长发垂肩,人已经瘦得脱了相,朝着霍时英伸出枯瘦的双手。
霍时英在床前跪倒,握着她的手道:“娘娘,我来了。”
皇后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恐怖,面孔憋成青黑色,喉咙里“呵呵”的响着,霍时英默默地看着她,她的双眼忽然暴睁,眼珠凸出,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呵呵”作响,抓着霍时英的双手疯狂地抓挠,从她的手臂到手背上挖出一道道鲜血淋淋的伤痕,她凄厉狠绝地望着她,就是不愿意咽下最后一口气。
霍时英无声叹息一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站起身再郑重地拜倒在地,伏地对上面的女人道:“娘娘,您放心吧,臣答应您了。”
君子一诺,万死不回,此后承嗣一生安危,霍时英定会豁出性命维护。
床上的女人哽咽,霍时英再抬起头时候,就见她定定看着她目中充满哀伤,眼里流出两行泪水,她还是朝她伸着手,霍时英再次握住她,一手搂着她的肩放她躺回床榻上,还没躺回去她就在她的怀里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最后一刻她的面目并不狰狞,最后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虚幻仿佛在透过她看的是别的人,嘴角带着一点点笑意,安宁而平和。
霍时英放她躺好,久久地看着她安详的面孔,然后她站起来背对着众人低声道:“娘娘薨了。”
骤然之间身后哭声一片,霍时英慢慢地转回身,屋子里站满了人,皇上,太后,长公主,连瑞王夫妻都到了。
嚎哭的是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太监,心里真正悲戚的人反倒不见哀嚎,太后在一旁愣愣地望着床头,忽然落下一行泪水。
一片嚎哭声中夹杂着一个孩童尖利的大喊,皇帝站在人群当中怀里的承嗣像疯了的虎仔一样撕扯着他,尖叫声刺破耳膜,皇帝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望着床榻的方向,有些出神,仿佛忘记了手里还抱着个孩子,连承嗣把他的一缕头发从束冠中扯落了出来都没有反应。
霍时英走过去伸出手道:“皇上把大殿下给我吧。”
皇帝收回目光,把承嗣递了过去,孩子发出一声声的尖叫,脸上却不见泪痕,疯了一般地撕扯霍时英的衣服头发,霍时英用了一点力把孩子在她的怀里收成一团,然后走回床前轻轻的把他放在他母亲的身旁,承嗣爬到床里趴在他母亲胸口上,把拇指含在嘴里,安静了。
正月二十九,皇后薨了,举国大丧。
霍时英清晨回到家,王府门前已经挂起了白幡,和霍真前厅猛一照面,霍真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欲言又止,霍时英却毫无和他说话的兴致,直接回了院子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夜深,醒来后仿佛还觉得袍袖潮湿,梦中那女子的泪水似乎犹未干一般,她望袖长叹出声,起床推窗,只见当空一轮明月,院中铺上一层银霜,清寒而冷峭。
霍时英在家中住了三天,三天后启程回了西山,一直在西山山坳里又待了半个月新兵也来了,这下那寂静了整个冬天的山坳子一下子就热闹了,二百多口子愣头青聚集在里面,打架滋事的,聚众斗殴的,不服管教的还有私逃的,霍时英忙得焦头烂额,今天按下一桩,明天又冒出来一片,整整忙活了三个月,四周的山头上开遍红艳艳的杜鹃花的时候这帮毛糙火躁小伙子们才终于被霍时英收拾顺了毛,整个军营在阳春三月里军旗飘荡,营地整洁,操练声震彻山谷,初初见到了正规军营的模样。
开春以后迎来一件举国大事,春闱开始了。这一年霍时英认识的两个人都要参加春闱,她特意让怀安回去打听,四月十六怀安带回消息,冯挣竟然考了头名三甲,殿试后被皇帝钦点为状元,而唐世章也中了二甲进士。
状元游街那天霍时英特意回了京城,她站在人群中看见冯峥骑着高头白马,身穿红袍,身披红花,头上戴冠,穿街而过少有顾盼,目光微抬望着天际的虚无处,置身繁华却一身孤寂,转角处与她在人群中目光相碰,他朝她微微一笑,说不尽的黯然,他们在人生得意时都不尽欢,她目视着他远去,转身离去。
霍时英再到唐世章的府上道贺,却是高朋满座,一个院子都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唐世章出来与她匆匆一见,虽极为热情却姿态匆忙,霍时英也没久坐,恭贺两句也就出门了,唐世章倒是一直把她送到门外,霍时英却心下一片黯然,唐世章已经不是他原来的那个自在随风的老师了,从他身上就可以看出不久的将来王寿亭将会是另外一个韩林轩,世事无常,一切悲喜原都不随自己。
从唐世章那里出来已快午时,霍时英继续往巷子里走敲响了周展的门,开门的是德生,霍时英已经来过这里几次这孩子已经不那么怕她了,把她迎了进去,就跑到厨房给她烧水沏茶去了。
霍时英今天觉得格外的疲懒,从心里带出的劳累,她走到院角的葡萄架下一坐就不想动了。
这天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晴空,春日的日光温暖而不刺眼,葡萄架上抽出嫩绿的枝芽,空气中有股草木的清香,霍时英躺在躺椅里闭上眼睛心里一片清明。
周展从堂屋里出来,看见她远远地说了一声:“你来了。”这三个月霍时英每次沐休都来这里一趟,来来回回到过这里四五次,周展已经不再叫她大人了,但也不敢叫她别的,谈话之间总是你啊你的称呼她。
霍时英闭着眼睛从鼻子“嗯”了一声,躺着没动,周展再看了她一眼转身钻进了厨房。
周展在厨房里杀鱼,一条大青鱼被他摔在地上噼啪乱跳,霍时英看着他在窗口的身影,后背宽阔,袖子高高地挽到手肘处,手起刀落一刀砍在鱼头上,简洁而利索。
霍时英忽然出声问他:“周展你家乡在哪里?”
霍时英的音调不高,两人隔着一个院子,她以为他会没有听见,没想到周展却抬头看了她一眼,不一会手里端着一个盆走了出来,他从水缸里舀出两瓢水,蹲在地上开始收拾鱼才低着头回她的话:“在冀州荣成齐贤镇三义和村,乡下的地方,偏远得很,你可能都没听说过。”
霍时英望着他半晌又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周展的手上一顿,半天才道:“小时候家里发大水,都死光了,本来还有个妹妹,也被我四叔卖了,现在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周展憨憨实实地蹲在那里,霍时英远远地看着他,好一会才从嘴里溢出一声:“哦……”意味不明又悠然长远,她再次闭上眼睛,眼前晃过冯峥那黯然的一笑,他那一生悲伤的恋爱,不久前曾经有人跟她说过:“他们这种人已经不会真心的喜悦和认真的悲伤了。”
霍时英恍惚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周展一身布衣,光着两条泥腿,蹲在一片油绿色的地头笑得心满意足,后来她被周展摇醒以后看见眼前他那张端正憨厚的脸心里忽然就升起冲动。
周展却不知道霍时英这会想的什么,叫醒了她回身从厨房里端出饭菜出来,又招呼着她过去吃饭。
周展把那条大青鱼炖了豆腐,还弄了几个小菜,他做的菜跟他的人一样朴实,大盆大碗的,这些倒都合了霍时英的胃口。
霍时英喝了一大碗鱼汤,鼻尖都冒了汗,她放下碗忽然对着周展说:“周展我在凉州边上的罗成有一片地,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展端着饭碗看着她一脸懵懂,霍时英继续说道:“我自己没有多少积蓄,如果以后让我安于后宅可能有些妇人家的规矩我也不懂,我也不会做饭,可能也不太会操持家务,但我会真心实意地和你过日子,你要不要想一下。”
周展的饭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就连一旁的德生都傻了一般张大了嘴,当日周展说她有一天会用上他,他留下来或许是受了他身后之人的指使,但霍时英也是存了要用他的心才把他留下的,至于他后面的那些鬼鬼魅魅之事她却是不在乎的,霍时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我……”周展几次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霍时英道:“我不勉强你,你若不愿意,我明日就赠你一笔银子让你还乡。”
霍时英言尽于此,说完就起身自己去厨房倒茶喝,留下周展呆滞地坐在那里。
霍时英没有吃完饭就走,后来又坐回葡萄架下,摇摇晃晃晒着太阳,她留给周展的就只有这一下午的时光。
周展这一下午明显心神不属,洗碗摔烂了碗,挑水踢翻了水桶,周展踢翻水桶后躲在屋里一下午都没出来,霍时英一直等到日落黄昏,心里随着气温下降也渐渐冷下来。
终于看着日头从院墙上落了下去,霍时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周展却推开门走了出来。
霍时英一直看着他朝着自己走过来,然后在她椅子边蹲下,他没说话先叹了口气:“我是痴心妄想的,但我不想和你是假的,我想真的娶你,跟你过日子生孩子的那种过日子。”
霍时英笑了,一种真心实意的笑,她说:“我也没有想和你假的过日子。”
周展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没学问,认识几个字也是原来师父教的戏词,我也没有大的本事配不上你,你别嫌弃我。”
霍时英笑容不减一种明媚的春意从她心里升起,她道:“我行武出身,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回一个真正的女子,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
周展忽然笑着伸出大手盖上她的额头,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不嫌弃你,我看着你好看。”
他的手异常温暖,他不再怕她,他是真心的喜欢她,他的眼里全是欢喜,那一刻霍时英感动得几乎落泪,她忽然觉得她一辈子所追求的温情可能就是他那掌心里的温暖。
将嫁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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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展是个踏实会过日子的人,他的话不多,会做饭,会干农活,就连缝补浆洗之类的活计他也都做得很好,一个小院子被他搭上葡萄架,还批出一小块地种了一些小葱、青菜之类的东西。
霍时英觉得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个踏实木讷的人,这很符合她计划的田间地头的生活,六月,她往军部递交了一份辞呈。
辞呈递上去三天后霍真把霍时英召回了家,霍时英连夜赶回一身风尘,霍真从最初的愤怒然后克制到最后又悲伤无奈一夜辗转,等到见到风尘仆仆的霍时英时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清早霍时英一脚踏进前厅,就看见沐浴在晨光中愁眉不展的霍真,这是一张不可避免的冲突,她早有预料,她走过去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家仆上来奉茶,她端起来狠狠地灌了一口,父女俩半天都没人说一句话。
后来霍真说:“你要知道,我就是最荒唐的时候也不敢去碰戏子之流的污糟东西。”
霍时英默默地坐着,很久之后才道:“他不一样。”
“他不一样?”霍真似乎一下子被她的这句话点着了火线,瞬间就炸了:“一个下九流的东西,从那种地方长出来了还能有什么好!”
霍真暴怒的大吼,霍时英只是悲哀地看着他,然后她无奈地道:“他也是个人。”
霍真再次勃然大怒:“他也是个人?人还分三六九等呢,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有多幼稚。”
霍真看过来的眼神几乎是鄙视的,霍时英却毫不退缩地抬头迎视着他,从头至尾冷静的近乎冷漠,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但我也是一个人,我十六岁祖父才给我赐字,他叫我安生。”
安生二字一出口,霍真瞬间呆愣,他颓废地跌坐回椅子里,霍时英却不想再多说什么,起身往外走去。
“你选个什么人不行?为什么非要选个那样的人不可?”霍真望着她逆光的背影,喃喃问道。
霍时英顿住脚步,微微侧头道:“我要是不选他,他会放我走吗?你会放我走吗?”
霍真无力地闭上眼睛:“我只是想把最好的给你,做父亲的其实最后就只剩这点心思罢了。”
霍时英保持着一个不回头的姿势张了张嘴,她其实想说:你给的却不是我想要的。但她又觉得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霍时英的辞呈递上去后如泥牛入海,了无音信,她也不急不躁一个月往上递一封,至于周展这边自从上次两人说开以后,霍时英就再无下文,他也没催过她,两人自那以后关系也没突飞猛进,霍时英还是偶尔去吃个饭,坐坐就走,周展是个老实人,除了对霍时英亲近一些,笑得多了一些,却一直都不敢直呼她的名字,两人处的相敬如宾倒有点细水长流的意思。
九月,第一场秋雨过后山里的气温骤降,霍时英第三次递上辞呈后的半个月宫里忽然给她送来了一样东西,一幅一丈见方的画卷,画上是一望无边得草原,蒿草茂密有半人高,两人两骑齐头并进纵马奔驰,画卷写意,张扬而奔放的激情扑面而来,画中一人穿着九爪金龙的帝王服饰,落款处盖的含章的私印,他在邀请她与他并肩,霍时英看懂了,但看懂了她也就是看看,看过以后就收了起来和皇后那件大氅放在一处压在箱子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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