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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时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睡觉会变白
褚青也哑着嗓子道:“大国和小军已经送火化场了,每人三万块钱。”
“……”
所有人都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刚才那半天,俩人就是去和老板交涉,咋样才能放人。对着七八个打手,甚至还有黑枪的威胁,根本提不起底气。只能把利益关系一条条的摆在跟前。
首先,李扬的那个朋友,面子颇大,梁矿长多少得照顾到。
其次。褚青的身份起了点作用,对方不管你封杀不封杀,但人家认得《还珠格格》,认得《春光灿烂猪八戒》……所以。他大小也是个名人,一个名人真要在自己矿里出了事,那就不是二十万能解决的了。
矿长考虑再三。遂决定放人,不过不能随便放了,那朋友必须得作保。
于是,大家又一起等,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那哥们才开车过来,把他们弄了出去。待回到小镇的旅社,已近午夜。
众人毫无心情说笑,各自回房,有的连脸都没洗,直挺挺的倒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突然到极不真实,以至于到现在,他们还觉得很恍惚,似希望明早醒来,发现皆是噩梦,生活继续美好。
褚青躺在床上,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发呆,他不敢闭眼,一闭眼,仿佛就被一大片红色的血吞没。
耳边,传来三股细微的呼吸声,错落有致。
他知道,大家都没睡。
……
第二天,全体起晚。
估计都跟褚青的情况差不多,熬到了快天明,实在挺不住才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他费劲的睁开眼,只觉得脑袋发沉,拿过手机瞅了瞅,上午九点钟。
这次是真的不想动弹,又赖了好一会,才勉强坐起身。另外三人仍然睡着,打着轻鼾。
他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初冬萧条,寒冷肃杀。
无力啊……
从昨天到现在,他全身都充斥着一种无力感,矿井坍塌,双方交涉,对着黑枪,眼睁睁看着尸体被拉走。在一整套勾结的,成熟的,既定的潜规则面前,个人的作用,就是个屁!
他呆坐半响,才用力搓了搓暴皮的脸,方要去洗漱,就见那扇门“咣啷”一声被推开。
“老李!老李!”
包振江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见李扬还在熟睡,又过去使劲摇晃。
“老包你慢点,咋了?”褚青比较蒙,开口问道。
“胡晓晔那个王八蛋,带着钱跑了!”他那张黑瘦的面孔,从未有过的狰狞愤怒。
“啊?”
褚青顿时吓了一跳,忙问:“怎么,怎么回事?”
“我刚才一起来,就看他那铺没人,还合计去吃饭了,结果发现他连行李都没了!电话关机,剧组的款子可全在他身上!”
此时,那三人纷纷被吵醒,刚睁眼就碰着这么个状况,一时有点愣。
“怎么了老包?你慢点说!”李扬还没反应过来。
“胡晓晔跑了!安静跑了!司机和道具都跑了!”
可能是吼了一通,包振江的情绪反而镇定了,放缓声音道:“现在剧组没钱了,也没人了。”
“……”
短短一天,连番打击,如果说矿场的事故,还能挺得住,那现在遭到朋友的背叛,李扬瞬间就崩溃了,两眼失神,喃喃道:“为什么啊?我那么信任他,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啊?”
褚青顾不得理他,匆匆跑到隔壁的房间,挨屋查看。
果然,胡晓晔的床铺干干净净,连被子都没敞开,应该早想好了计划,特么的连夜闪人。这货虽然胆小,可大家真真没想到,居然会干出此等恶心事。
安静也是,她从进组后,就透着一股不协调的劲儿,只是为了能拍戏,才委屈自己在这受苦受难。
可因为昨天那么一闹,种种隐藏的矛盾全部爆发。其实原因特简单,就是他们害怕了,怕把自己的小命搭在里边。
至于司机啊,道具啊,还有那几个小助手,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受了煽动,反正都跑光了。
简直多灾多难!
这帮人一搅局,剧组失去了近小半的人手,而且资金全无,剩下的人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惶惶不安。
胡晓晔他们都签了合同,属于故意毁约,行为恶劣,必然要追究责任。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稳定军心。
在大家的劝慰下,李扬很快平复情绪,召集仅剩的七八个人开会。
首先便是资金问题,褚青很自然的接管了制片人的工作,负责后半段的拍摄部分。他没做什么许诺,也没掏出张支票啪地拍哪儿,光看到这个人在,大家就特安心。
然后,是场地选择。
之前的矿,肯定不能去了,要换,而且要换大矿。因为通过这件事,他们才猛然发觉,卧槽!就特么的是一群傻小子,豁出命在干呢,都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最后,也是最无奈的,是剧本。
安静在片中有挺多戏份的,结果人跑了,李扬只得修改剧本。她之前拍的几场戏,除了洗头房那段,另外在邮局还露了一面,原本后面还有,没办法,全部删掉。
包振江倒是提过换女主的建议,但大家仔细琢磨了下,觉得耗不起。
总之,由于褚青的介入,剧组接连遭遇的大小风波,迅速平定。
……
11月24日,《盲井》全体转到了河*南的一处国有煤矿,继续下面的拍摄。
这属于大型矿,设施完备,各方面条件强出不是一点半点。斜井,依山开的大口子,里面铺着铁轨,一辆辆的小车自动往外运煤。
就瞅着这车,大家便觉着踏实,安全保障瞬间提升几个档次。
不过剧组先驻扎在开*封,准备拍几场火车站的戏。褚青也提前打了个电话,叫来一批技术人员,补齐岗位。
不仅道具美工,连剧务、场记之类的也有了,再不用李扬自己喊开始,他总算能安安稳稳的坐在监视器后边,看着人家打板。
除此之外,其它变化亦显而易见,比如后勤水准,顿时刷到满值。有盒饭,有矿泉水,有双床标间,有24小时热水,有包车服务,有每日工作计划……
诸般种种,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专业!
不过,愈发这样,李扬就愈惭愧。
有的人,不愿陪伴他往前走,有的人,却为了能和他一起做这份工作,而开心满足。不愿的,他没权利强求;愿意的,他又没能力好好报答,甚至起码的物质保证都给不了。
这并非对褚青的羡慕嫉妒恨,而是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和愧疚。
大体上,伙伴们是非常满意的,如果说谁还有意见,那便是汪宝强。
他和褚青一间房,开始挺高兴的,但仅仅住了一晚,他便惊悚了。那位大哥,那位自己尊敬崇拜的大哥,那位昨天还挥斥方遒,将剧组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大哥,忽然就不对劲儿了。
汪宝强挺了一晚上,着实受不住,跑到李扬的房间,似慌张似茫然的控诉:“导演,你去看看吧,他,他好像疯了!”
...





文艺时代 第三百零九章 表演的信仰
开*封,宾馆。【】
一帮人挤在房间门口,没敢紧挨着,大概隔了半米远,那门也没有全敞,仅是微微开了条缝子。
李扬打头,眯着眼睛往里边瞧,窗帘拉着,光线很暗,昏昏沉沉中只看见床的一角,以及床上搭着的那条大腿。
刚才汪宝强过来找自己,没头没脑的就喊了一句,说大哥好像疯了。他还以为是开玩笑,但那孩子言辞凿凿,不由得他不紧张。
而这会,他已经观察了好半天,腰都酸了,也没瞅出啥意思,便小声问道:“这不挺好的么?”
“不是,导演你再等会儿。”
汪宝强有点急,忙道:“他从昨儿就开始嘟嘟囔囔,一直到现在,有时候好,有时候坏,说的啥我一点都没懂。”
“嗯?”
李扬一怔,又上前贴近耳朵,过了两分钟,果然从屋里传来一阵念经般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很小,很连续,根本听不清内容。
他回头看了小伙伴一眼,包振江等人显然也听到了,不禁面面相觑。
“哎哎,动了动了!”汪宝强忽提醒道。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那条大腿慢慢的挪到床下,紧接着,那个平日熟悉无比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身形。
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他就是在走路,从床边到过道,从过道到桌前,从桌前到窗口,再原路返回,然后又一圈圈的绕。
他似乎在模仿一种步伐形态,或驼背,或屈膝,或耷拉着肩膀,几乎每走两步就换个姿势。更惊悚的是,他做这些动作的同时。嘴里仍然在念念叨叨。
九点钟整,冬日上午的太阳显得苍白无力,费劲的透过窗帘,镀出一抹浅白色的稀薄光域。
而就在这一小片的光域中,那个人幽灵般的穿梭折返,那张脸,也不停的掠过晴明与黯淡,最终由迤逦变得晦暗。
一干人看了许久,方缓缓退下,转到另一房间开会。
感觉特愁人。好不容易把事件平息,资金重新注入,甚至比之前的条件更好,偏偏组里的核心人物,又莫名其妙的抽起了风。
他这种情况,让大家很蒙圈,不知道是犯病,还是魔怔,亦或如何如何。所以没法对症下药。只得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乱猜测。
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他保准是受到刺激了,至于受刺激后。他究竟想干什么,没人晓得。
最后,还是李扬做了决定,先不用管。如果在下午开拍之前,那人还没好转,自己就进去探探路子、
汪宝强则被强制性的换了房间。去跟包振江挤挤。这傻小子挺不愿意的,自己虽然害怕,直觉却异常敏锐,本能的觉得,那人正处于某种很微妙的状态,就像被一层层的思绪裹成茧的硬壳,左冲右撞的找不到出口。
他其实特想在身边陪着,看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
林徽因在《悼志摩》中谈到一件事:
徐志摩在伦敦求学时,适逢有天大雨,他猛然扯着正在校舍读书的源宁往外跑,说是一起到桥上等着看虹。源宁呆若木鸡,不从,并劝他也不能去,说英国湿气重岂能小看。徐志摩没等他说完,便一溜烟跑得没影儿,继续冒雨到桥上,等着看虹。
之后,林徽因问徐志摩,怎么就知准会有虹,到底在雨中等了多久,虹看到没有?
徐志摩说:“完全是诗意的信仰”,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好吧,我们姑且将这件事看做,一个文艺婊与一个斯文禽兽的惺惺相惜。但故事里提到的那份“诗意的信仰”,却着实令人心动。
这并非骚年的矫情装*逼,而是一种真正的热恋,坚定,和执迷不悔。
因为有了信仰,就有了力量,有了天真浪漫纯情固执,有了冒险前行义无反顾,有了不可摧毁的韧性和倔强。
而对褚青来说,他虽然从未将表演上升到信仰的高度,却也将其视作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非常非常热爱表演的,甚至以此骄傲,以此虚荣,偷偷摸摸的瞧不起那些不着调的大小演员们。
从《小武》到《无间道》,始终是这样。
如果没有《盲井》,他大概会在这种虚妄的洋洋得意中,止步不前,或者干脆沉沦。可他命好,偏偏又碰到了《盲井》,碰到了朱大国和魏小军。
他们的质朴纯粹,简单快乐,以及最终两条生命的轰然坍塌,让褚青所谓的骄傲自满,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自由、爱情、理想、正义、真理……这些高端概念,貌似一个个都超越了生命的涵义,激励着世人继续前赴后继。
其实呢,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正的生死震撼,高于任何意识范畴。
为毛?
因为生产那些名言警句的大咖们,说完话谁也没死,都特么活蹦乱跳的。即便扑街了,可你生前的伟大意义,恰恰基于你的死去。
褚青倒没那么哲学,思考此类的辩证关系,他只是出于一个演员的身份,来审视自己的内心。
所以,他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么的扯淡,尤其是最近,拿到金马奖之后,愈加的随意玩闹、
表演,并非是把皮肤晒黑,不洗头不洗澡,认真揣摩角色,就叫做有诚意。这只是基本功,换句话说,凡是演员,都应该这么做。
那表演到底是什么?
褚青忽然有了自己的答案。
演员塑造的每一个角色,都能在现实中找到真切的对应,你在演绎他们,你更是在展现他们。
无论好的坏的,美的丑的,忠的奸的……你皆能体会到,旁人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的人生价值,并且痛快淋漓的告诉观众:
诺!这就是小偷的生活!这就是奋不顾身的爱情!这就是八十年代的回味缱绻!这就是两块石头夹着一块肉的矿难!
表演,就是尊重生命,这才是演员最大的骄傲。
……
褚青想通了这点,直如大海退潮,青光万里,全身冒着一股通透劲儿。他自然而然的拿过剧本,重新琢磨起宋金明这个人物。
越琢磨,便越觉得之前演的渣渣,简直惨不忍睹,不停对自己吐槽:
哎,这个眼神,我怎么能这样表现呢?忒不够力啊!
哎,那个动作,我做的太僵硬,根本不符合人物情绪。
哎,我应该这么着,我应该那么着……
他都忘了屋里还有个汪宝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状如疯癫。
……
而下午,当李扬敲开那扇房门时,褚青正靠着窗台,垂头沉默。
听到声响,他慢慢抬头,就那么一眼,里面夹杂着的阴狠与纠郁,直直的撞到李扬心底。整个人的负面情绪,轰的一下子,全部炸裂!
(回家给老爸过生日,人多事杂,这两天可能写的比较磕绊,不顺畅,但是不会断更,大家安心。)
...




文艺时代 第三百一十章 不疯魔不成活
下午,火车站广场。
作为曾经的古都,现代的大城市,开*封火车站屁丁点的逼格都没刷出来,那low得不能再low的门脸,跟城乡结合部规格是一样一样的。
虽然褚青保证自己的状态没问题,可李扬仍然很担心,不光是他,全剧组都变得很乖巧,一路过来,愣是没人敢大声讲话。
没办法,就看后面坐着的那位爷,闭目翘腿,貌似安安稳稳的,大家却百分之百觉得,丫肯定不对劲儿。
相貌还是原来的相貌,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但整个画风都转换了,神态,眼睛,语调,手搭在腿上的姿势,以及咳痰又咳不出来的干嚼声……与之前的褚青,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再傻的家伙也看明白了,从修真方面讲,这叫夺舍;从科学角度讲,这叫精神分裂;从表演领域讲,这叫,这叫……好吧,他们还没定下个准确概念。
大家的江湖经验都不怎么够格,没碰过此类情况,一时间忐忑好奇,又充满期待。
三点二十分,剧组在广场附近的公交车站摆开了阵势,准备拍宋金明和元凤鸣第一次见面的桥段。
李扬总算可以坐在监视器后边了,接着场记一打板,“a!”
£n,.褚青戴着毛线帽子,夹着窄窄的烟屁股,随着声音一起,就见他一抬腿,整个人蹲在了候车椅上。
镜头及时给了个面部特写,紧紧盯着那双眼睛,原本是流光溢彩,此刻却蒙了层尘灰,浑浊的扫视过往行人,透不过半分清澈。
而那边,汪双宝带着汪宝强远远过来,傻小子穿了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背个大包,十足的乡村美少年。
“票买了没有?”
褚青的嗓子变得很嘶哑,偏偏还提高了音量,造成一种极不舒服的粗粝感。
汪双宝听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接道:“没有,路上碰着个孩儿。”
“噫!”
他扔了烟头,张嘴就骂:“叫鸡*巴你买票,你领个孩儿弄啥咧?”
“你看你急啥,他不是想跟咱们一块去干活么?”汪双宝解释了一句。又转头道:“快叫叔!”
“叔!”傻小子呆呵呵的叫了声。
褚青没答话,眯起眼打量他半响,方才还黯淡无光的眸子,就像在冰湖上凿开了一道缝隙,冷水未露,却先从里面散出了一丝阴阴凉凉的寒雾。
汪宝强迎上他的目光,不由心里一颤,毛孔激灵灵的舒张,遂往后退了半步。对方不像在看人。而是在估算一具肉量,好卖个满意的价钱。
“咳!”
此时,褚青提了提喉骨,似有只小虫在里面蠕动。接着嚼嘴,冲路边就唾了一口,问:“多大了?”
“十六!”
“逃学出来的吧?”
“不是!”
“那咋不上学咧?”他声音愈发粗砺,如兜着一喉咙的沙石。咯吱咯吱互相挤压碰撞。
“没钱交学费。”汪宝强已经完全傻掉了,仅凭着本能在讲台词。
话音方落,只见褚青眨了下眼睛。几乎快裂开的冰缝子,啪地合拢,转而带了点暖意,骂道:“你妈你爹咋鸡*巴当的,学费都不给你交喽?”
就因为这点暖意,把快撑不住的汪宝强瞬间敲得稀巴烂,不知是松快,还是害怕,居然哭道:“不怪俺爹,俺爹出去打工挣钱了,都半年莫回家了!”
“噫!”
褚青又唾了一口,猛地转身,快速往反方向走,烦道:“这他*妈能中?”
刘永红扛着机器紧跟了几步,才没让他跳出画面,汪双宝也急急追过去,劝道:“我看娃儿怪可怜的,你侄儿不是病了么?让他当你侄儿不就完了?”
“咣!”
褚青踹了脚旁边的铁栅栏,扯着脖子喊道:“那鸡*巴井下你不知道?这小孩弄啥啊这是!我说不中就不中!”
“停!”
李扬叫了声,眉头紧皱,显得异常糟心。
刚才那段戏,他并非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可就因为趋近于完美,他才无比担忧。他算有大见识的导演,即便以前没拍过电影,倒也听说过这种情况。
可是,可是,怎么就让我碰上了呢?
他抿着嘴,在重来一遍和拍下一条之间犹豫好久,才抱着些许侥幸,道:“过!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场!”
……
平日拍摄间歇,剧组人总喜欢往褚青身边凑,以期能攀上点交情。而今天,没有那么不长眼的,特别是最粘他的汪宝强,早早远离五米外。
至于当事人正坐在台阶上,对周遭无视,只是又点了根烟,低头猛抽。
汪双宝则戳在旁边,似想过去套套话,可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退避。方才那段,他跟褚青没有多少对手戏,但仅仅在旁边看着,自己就有点惴惴的。
要知道,下一场就是他们俩死磕,这让宝哥很不安。
压力啊!
他和汪宝强俩人,单单那三分多钟的交手,就跟水里捞出来一样。都特么淋漓紧致了,只不过人家是爽的,自己是汗的。
天地良心!《盲井》拍二十多天了,之前怎么没瞧出这货的级数,可不带这样忽然暴走的!
不提他暗自吐槽,十分钟后,剧组再次开拍。
就见汪双宝硬拽着褚青,躲到一辆小巴后边,怒道:“你咋回事?你是装的还是真不想弄?”
褚青歪着头,指了指他,道“老唐你别跟我急啊,咱是大老爷们,做事得讲点规矩!”
“啥子规矩!”他不屑道。
“噫!你弄个小孩,你在道上还混不混了?”
“我管他大人小孩,能挣钱就中!”
褚青听了,一下扯住他胳膊,手里使劲,砰的就把他按在车身上,骂道:“你他*妈的还叫不叫人了?”
“……”
汪双宝被弄得蒙圈。处于卡壳状态,根本无反应。
“停!”
李扬连忙打断,满脸的苦逼相。完了完了!他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过,他还想尝试挽救一下,慢慢道:“青子,你刚才的动作,呃,还是得按照剧本来。”
“你说这个?”对方做了个推人的动作。
“对!我觉得宋金明的情绪,应该。应该没那么激烈。”他斟酌措辞,尽量不激起对方的情绪。
但是呢,拍了这么多年戏,头一次的,褚青当场反驳导演,道:“不对,不对,宋金明的情绪,他就该这么激烈!”
说着。他干脆走到近前,蹲在李扬旁边,掰扯道:“你看啊!他杀人,骗钱。是为了供自己孩子念书。这个设定很明显,第一他爱孩子,第二他尊重知识,第三他相信念书可以改变未来。”
这货双脚岔开。像极了拉屎的姿势,比划着道:
“有句老话叫‘天下爷娘都爱好的’,啥意思呢?就是说好小孩不管到哪儿。做父母的看着都喜欢。咱说宋金明爱屋及乌也好,触景生情也好,反正他挺喜欢元凤鸣的。但这里就有个冲突了,唐朝阳非要把元凤鸣骗下井干掉,这肯定不行,因为这是挑战宋金明的底线。你知道啥叫底线么?”
“我知道,我知道。”李扬暗暗苦笑,还得认真听对方唠唠叨叨。
“那不就得了!一个人的底线被挑衅了,他怎么可能不激烈?所以我觉着,我这么演没错。”
褚青盖棺定论,又对汪双宝道:“哎,宝哥,等会咱们再来一条。我把你推过去的时候,你拽着我手,要有点害怕的意思。因为我们俩吧,其实谁也不相信谁,指不定哪天就被对方灭口了。而我又年轻力壮,真打起来你干不过我,所以你得有点害怕。然后,你再喊出那句:你可怜别家娃儿,谁可怜你家娃儿咧?”
“呃,好,我试试。”汪双宝下意识的点头。
“……”
所有人都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齐刷刷盯着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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