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狗的妖孽人生[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你老老实实练你的八极拳,别分心,这东西只是旁门左道的玩意,要想出人头地,还得走正正经经的路子。”陈二狗没答应。
张三千吐了吐舌头,一大一小两个人剃平头穿拖鞋,像极了父子。
陈二狗现在做的扎枪纯粹是玩票性质,做着玩,跟张三千一样闲不住。铁枪头,四十五公分长,菱形扁头,尖头和两面都细细打磨成锋利刃口,不敢说吹毛断发,但捅进去扎进骨头后都可以轻松拔出来,绝对酣畅,这扎枪到了老猎人的手里就能把快准狠发挥到极致,一般来说弓箭不顶用后就得靠这扎枪防身,毕竟张家寨像富贵这种敢跟大畜生近身r搏的猛人只有一个。陈二狗现在要做的是把两米半的硬木柄安c到枪头根部的锥形枪裤中,张三千也帮不上大忙,只能凑热闹把脚底下一些钢丝拢到一起,问道:“三叔,老家那两根枪都有花纹,多漂亮,这枪不刻点?反正你手巧,来点四相八卦什么的。”
“没那功夫。”
陈二狗笑道,在住宿楼过道斜竖起扎枪,审视了一下,道:“这枪是用来练手的,反正这里树多,不怕扎死几棵。”
“三叔,啥时候你才能带我回张家寨?”张三千耷拉着脑袋小声问道。
“回去作甚?”陈二狗问道。
“我想看你和富贵叔拿扎枪在大雪地里刺野猪,堵黑瞎子,最好是把那头东北虎捅死。”张三千抬起头,一脸向往,和稚嫩的感伤,毕竟张家寨再穷再苦,对这个孩子来说也是个家。
陈二狗用力摸了摸张三千的脑袋,轻声道:“出来的时候三叔让人看不起,回去的时候不能还那样,你说是不是?”
张三千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陈二狗蹲地上,嘴里咬着一小截钢丝,捣鼓着这种很独特的短矛,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三千,等你个头再高点,肩膀再宽点,知道要个女人了,就会明白这话的意思。”
张三千紧抿起嘴,缄默不语。
“孽畜,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过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常理来说绝对没可能站在那里的娘们,戴着鸭舌帽,拿着照相机,笑语嫣然,望着陈二狗一辈子都没法子让人视作伟岸的背影,大声调侃。
第二卷 第十一章 一辈子?好。
陈二狗一直以为娘会活到很老,活到满头银发,坐在炕上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他从没想过她会离开自己的世界,事实上谁都可以死就她不能闭上眼睛的娘就那么走了,突兀得让陈二狗连悲怆都来不及酝酿,而此刻站在过道尽头的那个女人,却截然相反,是陈二狗心目中站得再近也只能是遥不可及的角色,她有让他自叹不如的脑子,有深不见底的家世背景,有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雍容华贵,这种女人,只要一天没让陈二狗爬上床趴上肚皮,陈二狗就只能把她视作额古纳河里一尾妖艳的大红鲤鱼,远观不可亵玩。
曹蒹葭。
红色后代的高干子弟,挺生僻的一个定义,这是从王虎剩嘴里听到的,小爷说死人妖熊子算半个,陈二狗觉得她能算一个,熊子的确跋扈,不可一世到让旁人心生敬畏,但她比熊子多了一分锋芒内敛的城府,魏端公用一言一行教会了陈二狗如何彰显一个大角色的胸有成竹,所以陈二狗每涉世深入一分,就增添一分对她的忌讳和感激。
蹲在地上转头凝望着她,陈二狗不知如何开口,嘴里叼着一截钢丝,手里拎着半成品扎枪,有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的手足无措,哪怕已经是第三次接触她,陈二狗也没那个定力去心如止水,第一次他还是个窝在张家寨的小农民,第二次是个在小餐馆打杂的上海外来务工人员,这一次依旧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个流窜到南京的小保安而已,拿不出手,登不了台面,就在陈二狗发呆的时候,曹蒹葭已经抓拍下一张照片。一个有点小故事的年轻男人露出张茫然的脸庞,一杆质朴却杀气扑面的扎枪,身旁还有一个气质如出一辙、灵气四s地漂亮孩子,这是一幅让曹蒹葭很中意的画面。
“还管饭不?”曹蒹葭走到陈二狗身边,眨巴着秋水眸子,一脸促狭。
“管饭。就是没大鱼大r。”陈二狗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管住吗?”曹蒹葭问了一个很容易让寻常男人遐想联翩的问题,而且问得一本正经。丝毫不像在开玩笑。不过她不是寻常女人,陈二狗也不是俗到极点的男人。癞蛤蟆大多都想吃天鹅r,但陈二狗还真没奢望能吃到曹蒹葭这种天鹅中的皇后,他撑死了也就在小夭肚皮上翻云覆雨折腾的时候偶尔一两次放肆假想曹蒹葭地曼妙,但这种龌龊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逝,掀不起太大涟漪。陈二狗哪天如果真习惯了在别的女人身上翻滚却满脑子曹蒹葭,那只能说挺狗胆包天。意味着陈二狗心里的野心种子发了芽扎了根,差不多要开枝散叶了。
“房子我帮你找就是了。”陈二狗一口应承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见到地缘故,陈二狗眼中的曹蒹葭愈发明艳动人,以前地曹蒹葭强大到让陈二狗主动忽略了她的相貌,这一次她则是强势到把陈二狗的视线硬生生拉扯到她身上,她的容颜,竟然让人想到四个字,摧枯拉朽。也许是沾染上了西藏寺庙的佛根,熏陶了喇嘛活佛们地灵气,曹蒹葭的美升华到极致。陈二狗抬头望着戴厚重黑框眼镜地她。这一年多时间读了点书,陈二狗知道从心理学上来说习惯戴帽子眼镜的人物。在自我保护方面都有一定程度的偏执,陈二狗蹲在地上就那么仰视着这个与整个世界划清界线的女人,突发奇想,将来哪个男人才能摘下她的眼镜?那个男人,想必一定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吧?陈二狗咧开嘴地偷笑,有点自嘲,以后自己见到了那种男人,还不得自卑死?
“不请我进屋喝口水?”曹蒹葭丝毫不客气笑道。
“水还是有的。”陈二狗带着曹蒹葭进了那小房间,拿一只一次性杯子从开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她,终于好不容易从最初的惊为天人中缓过气,陈二狗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找来的?”
“放心,我找得到这里不代表赵鲲鹏能找到山水华门。”曹蒹葭微笑道,也不跟陈二狗卖关子,解释了其中的缘由,“有人去阿梅饭馆把你地狗接来了南京,加上从李晟嘴里套出来地信息,顺藤摸瓜就找到这里了,你捅伤赵鲲鹏,也就是熊子的事情其实没到不可收拾地地步,赵家老爷子虽然护短出了名,但还算讲理,大事情上不糊涂,再说这种丑事传开了也不利于赵鲲鹏日后的仕途爬升,不过代表着官方态度的赵老爷子表态息事宁人,不代表另一些冷眼旁观的好事者不会火上浇油趁火打劫,所以在南京避一避风头终归不是坏事,我看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滋润个p。”陈二狗一脱口就来了脏话,一看曹蒹葭微微睁大眼睛的惊艳神情,立即挠了挠头。
这不能怪陈二狗气度胸襟狭窄,在上海混sd酒吧差点让他看到了月薪破万的奇迹,结果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红色高干子弟硬是横c一脚,把所有事情都搅黄,脱光了衣服白花花像条雪白嫩鱼的小夭没了,一个月几十张百元大钞没了,原先计划好的旁听和考证计划也没了,在山水华门提心吊胆上海方面的报复不说,还得重新从最底层一步一步攀爬,更需要慎重其事一丝不苟地为张三千策划人生轨迹,某种程度上来说张三千就像他的半个儿子,或者是那条白熊的拟人化,陈二狗恨不得教给这孩子所有他掌握的东西,他想要二十年后的张三千是个哪怕在大城市也能挺直了脊梁骨做人,即使做不成魏端公那类大人物,也不能比城里孩子逊色。
陈二狗瞥了眼张三千,这娃是第一次见到曹蒹葭,奇怪了,按理说曹蒹葭给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不会差,怎么到了三千这里就变味了,这孩子就跟被人踩到尾巴的野j脖蛇一样。不加掩饰透露着一股敌视,曹蒹葭显然也感受到了张三千赤ll的反感,她不恼怒不遗憾,反而颇有兴趣地跟他对视,最终还是道行相对浅薄的张三千败下阵来,扭过头冷哼一声。似乎还不肯认输,陈二狗虽然不遗余力监督张三千每天的拉二胡、练字打拳、以及学习在内的所有大小事情,严厉到近乎苛刻地地步。但打心底宠溺这位跟他同样从张家寨走出来的小亲戚,所以见到这情景也没埋怨张三千不懂事。只是略带歉意地望向曹蒹葭,无可奈何道:“他名字叫张三千,别看长得像女孩,其实是男孩子,每天都有打八极拳。差不多能算富贵的半个弟子。性子野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大雪天敢跟我去扎黑瞎子,也就稍微听我的话,你别跟这小犊子一般见识。”
“要是跟着我去了西藏,指不定就能入了活佛们的法眼,博得根骨清奇四个字了。”曹蒹葭微笑道。“你别给他灌迷魂汤,小地方吃喝拉撒睡大的犊子,能有p根骨。去,练字去,把《洛神赋》抄一遍。”陈二狗对曹蒹葭地高度评价不为所动,脸色平静到刻板地给张三千定下任务。他最怕的就是张三千这孩子误入歧途。骄傲。虚荣,心胸狭隘。好逸恶劳,这些都是陈二狗最憎恶的坏苗头,张三千当然聪明,有悟性,陈二狗比谁都更早更透彻地知道这一点,要不然王虎剩怎么可能绞尽脑汁要收他这个小徒弟,魏端公也不会三天两头来狗窝指导他练字,正因为这样,所以陈二狗才更加注意张三千地成长细节,他宁可让三千沉寂十年,甚至二十年,默默无闻做个小卒子,最后来一个一鸣惊人,也不希望他少年成名,最后在盲目自负中沦落一个泯然众矣的可悲下场。
张三千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练字,悬空提笔,一笔一划,中规中矩,一勾一提,颇具风范。
曹蒹葭坐在陈二狗地床铺上打量了房子一遍,虽然小,但总比在上海跟张胜利合租来得强,果然,唯一的共同物是她预料中的泛青色老烟杆,望着它,曹蒹葭思绪便飘忽到额古纳河畔的那座小村子,一个背负巨型牛角弓的傻大个,一座躺着一个死于无名老人家地偏远小坟包,还有一个哼着花旦唱腔的落魄背影。“去了哪些地方?”陈二狗轻声问道,有些好奇。
“西藏哲蚌寺,敦煌莫高窟,西安兵马俑,黄土高原,都有去,最后到了传说中仓央嘉措圆寂地地方,青海湖。”曹蒹葭安详道。
“去了这么多地方。”陈二狗诧异道,惊讶曹蒹葭辗转南北的速度。
“还有几个地方都没说,属于走马观花,也就能算去过,来不及驻足哪怕多看一眼,多想一点。”
曹蒹葭微微叹息,悄不可闻,“确实是急了点。”
“那南京准备呆多久?”陈二狗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你希望多久?”曹蒹葭略微倾斜脑袋,笑望向陈二狗。
“一个星期。”
陈二狗犹豫了一下给出答案,瞧见了曹蒹葭那双能d穿人心的眸子,一阵心虚,挠了挠头,嘿嘿讪笑道:“一个月吧。”
曹蒹葭依然微笑不语,那是相当的高人风范。
“一年!”受不了曹蒹葭那眼神的陈二狗豁出去嚷道,一副说出了这话被砍了头后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的姿态。
曹蒹葭就是不说话,那张笑颜那叫一个祸国殃民。
“草大爷的,不要我说实话!”
陈二狗怒了,“一辈子!”
曹蒹葭终于开口,轻轻柔柔说了一个字,却是石破天惊。
“好。”
第二卷 第十二章 不是一个娘胎
陈二狗很狡猾地没有询问曹蒹葭那一个“好”字是真是假,任由这一股惊心动魄在心底翻江倒海,还是一脸从魏端公那里学来的狐狸笑意,看着和蔼,其实没付诸于太多真正感情,以前陈二狗忽悠诈唬张家寨村民的时候就挺会戴脸谱,到了南京见识了魏端公,功力越加精进。曹蒹葭也识趣,轻描淡写略过这个意味深长的敏感话题,让陈二狗带着她逛了一遍山水华门,一路上她没少灌输给陈二狗一些地产内幕,光是窜改容积率这一点就让陈二狗瞠目结舌,他这个乡巴佬很诧异一个小数点浮动就能带来破亿的额外收入,至于炒房团转战二三线城市或者精英学者与房地产商的联姻,其中错综复杂的细节让陈二狗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没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点睛之语,他毕竟只是个所有积蓄还不能在上海买两个平米的穷光蛋,接触了点经济学并不能让陈二狗一口吃成了专家学者,不过跟曹蒹葭相处,陈二狗也不费脑筋去哗众取宠,安心做个倾听者,她说他记,她做他想,她要是偶尔能施舍一两个秋波媚眼,陈二狗也懒得故作清高地视而不见,p颠p颠地瞪大眼睛使劲瞧,抹一把口水,不怀好意琢磨着她一不小心摔一跤,然后能扶她或者背她,只不过曹蒹葭既然能把陈二狗过肩摔丢出去老远,走路那叫一个稳当。“二狗,想清楚以后做什么没有?”曹蒹葭走到一处树荫下,透过树叶仰望天空,神色肃穆,这是她的一个惯性姿势。
看得陈二狗又是一阵自惭形秽,因为某本书上说喜欢仰视天空的人大多习惯审视内心道德,陈二狗觉得自己只顾埋头赚钱干活,大俗人一个,跟曹蒹葭精神境界上的差距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神仙姐姐为什么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也许是吃饱了撑着吧,陈二狗只能想出这么个相对来说比较靠谱的答案。听到曹蒹葭的问话,陈二狗蹲在树底下,平视前方,很老实回答道:“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二狗。知道穷人可悲在哪里吗?”
曹蒹葭轻声道,神色没有怜悯,没有悲恸,既没有身为世家子弟的居高临下,也没有太多矫情的泛滥同情,她没有等待陈二狗的答案,自问自答,“在我看来,是一辈子打拼一些别人一出生就有了还不乐意珍惜的东西。最可气地是等到自己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拿到手了财富,权势。女人,却发现这些东西都带不进棺材,也不想带进去,因为那些最后想抓在手心的东西,早就典当给生活,贱卖给世故了。这还算幸运的,每个穷人起初大多都是两眼抹黑,像你一样,看不到明天是好是坏。也不清楚今天做的一切是否有实际意义,满世界飘荡着钞票的气味,成功人士在灿烂微笑,文人s客在无病呻吟,当官的在高呼反腐倡廉地时候挥金如土,这都与你无关,又戚戚相关,于是有人怒了,有人哭了。还有人疯了,最多的是还有人麻木了。说这些,文绉绉,酸了点,但都是我亲眼所见,懂事后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想出来的,我看到过很多比你聪明的男人,也是穷人出身,为了出人头地。透支着才华和天赋。一小部分飞黄腾达,大部分栽了。栽在女人肚皮上,或者政客手心里,或者j商算计下,不少死了,都是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原先都被老头子们看好,视作雕琢后可成为大器的璞玉,一一夭折,有的跑到国外洗碟子去了,有的被贵妇包养成了小白脸,有的进了秦城监狱,二狗,这些东西,也许今天你听起来纯粹是些没有共鸣地遥远故事,但生活永远比现实荒诞,这一点你必须记住,我希望以后你见到了我这样怎么都不太正常的家伙,再遇见赵鲲鹏那样的看起来过不去地坎,别慌,像你第一次爬上东方明珠塔那样,就算心里怕得要死,也咬牙扛下来,所以我这次在南京找到你,一点都不觉得你丢脸,二狗,我爷爷说过一句话,人在做,天未必再看,但躺在地底下的先人一定在看。我只看过你爷爷坟墓一次,不敢胡乱说话,但有一点我肯定,他希望你一世荣华,但更希望你好好活着,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让你子女在他坟前喊一声太爷爷。”
陈二狗瞠目结舌,没想到曹蒹葭会掏出这么多肺腑之言,蹲在她身旁,仰头,刚好能看到她的下巴,精致圆润,像极了一小段水润的锦绣缎子。
曹蒹葭伸出双手,朝着天空构架了一个长方形框子,这是她第二次摆出这个手势,第一次是在张家寨深山,她轻声道:“二狗,你看,这就是现在你能看到的天空,比张家寨大了些,这意味着你接下来会见到更多的人,碰到更多的机遇或者危机,也许磕磕碰碰,也许一帆风顺,现在你看到的天空确实不大,但如果你没有走出上海,没有按照你爷和娘的意愿好好活下来,这一点天空都看不到了。”
陈二狗点点头。
曹蒹葭收回双手,低头望着保持仰视姿势地陈二狗,平静道:“你跟我那个的权贵子弟不一样,但你跟寻常穷了就穷了的穷人也不一样,跟那些穷疯了一心钻营就巴望着蛇吞象的聪明人又不一样,我,曹蒹葭,不是慈善家,只是一个想全国跑一遍,顺便找一两个值得期待人物的女人,我没圣人境界,不想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能修身就足够了,受伤了会疼,疼了会哭,很普通的女人,只不过见多了人才啊天才啊怪胎啊,也见惯了公子哥啊大少啊纨绔啊,看男人不再留意他的身世背景,对他的相貌身材也没太多花痴标准,所以我跟你谈得来,二狗,你也别急着骄傲,我看上你的地方,也许大多数女人都是不欣赏地。对了,我其实今天就要离开南京,回家,不出意外会提到你,情理之中,肯定会有很多人愤怒,疑惑,讥笑,他们也一定费解陈二狗你一个土包子凭什么让曹家最受宠也最偏执的孩子青眼相加,我不会跟他们解释什么。当然,如果我这么说你不舒服了,别憋在心里,骂我两句都可以,打就算了,我知道你是有便宜不占天诛地灭的那种牲口,我可还没进你们陈家的门,还得讲究一点男女授受不亲不是?”
陈二狗轻轻苦笑,无言以对。
“这次回去,如果还能回南京,说不定我一犯浑,就真上了你的贼船也不一定。”曹蒹葭打趣道。
“我庙太小,你这么一尊大菩萨,就怕你愿意进,我也供不下啊。”陈二狗挠挠头道。
“心里早乐开花了吧。嘴上还玩起了花样。”曹蒹葭轻笑道。
“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你那么聪明。知道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喜欢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坏处想。所以即使真是好事。到了我这里也不那么好了。”陈二狗略微自嘲道。抽出一根烟。夹在手指间却没敢抽。怕曹蒹葭对烟味过敏。“换做任何别地女人。有你这样地条件。然后这么对我说。我都会把她当作玩笑。或者疯子。但你不一样。我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挺矛盾。其实我心里是真乐开了花。就差没忍住脱口问你啥时候去领结婚证。或者先入d房把最要经地事情办了先。”
曹蒹葭表情煞是古怪。似乎是被陈二狗最后一句天大实话给膈应吓唬到了。
陈二狗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把杂念压下。满是期待地询问道:“富贵在部队怎么样?”
曹蒹葭本就不太自然地表情愈发透着股吊诡。犹豫了一下。笑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如今他已经名气不小了。据说再过两个月就能获得第二次晋升。爬得算快了。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七八年。肩膀上就有两条杠了。再以后往上升就稍难了点。不过对富贵来说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他做不到地事情。只有我们想不到地事情。”
“他要是不肯老实当个兵蛋子。你就让上级狠狠抽他。”陈二狗忐忑道。虽然曹蒹葭话说得漂亮。但怎么听都有种不可告人地玄机。陈二狗地世界观中军队一直是个充满神圣感地地方。虽然紧张富贵。但也不希望富贵像他一样在陌生地方做出头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在张家寨永远是陈富贵在笑陈二狗在争在抢在与人斗。但陈二狗最了解这个兄弟地脾性。那是因为张家寨人都没有触及富贵地底线。触碰了他地底线。下场就像那些调戏了他们娘第二天便再没有从深山里走出来地采药商。所以陈二狗很担心到了部队富贵会四处碰壁。
“你们两个真不像。”
曹蒹葭笑道:“你跟富贵真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
陈二狗顿了一下,轻声道:“不是。”
第二卷 第十三章 《蒹葭》
因为多了个曹蒹葭,房间里只有四张小板凳,张三千做完饭菜后就端碗饭蹲到门口埋头狂啃,把位置让给四个大人,在他眼中的成人世界,三叔扮演着一个类似无所不能的无所不知的全才角色,王虎剩是个喜欢自称大将军的小罗喽,王解放比较可怜,则是小罗喽身边的小卒子,魏端公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到了曹蒹葭这里,就干脆变成了心怀不轨的女人,像是一条曾经咬过他一次的鞭梢子蛇,越到后面留意曹蒹葭异于常人的一言一行,张三千就觉得她甚至可能是条成了精的野j脖子,张家寨老人神叨叨说过这种蛇可以活七八十年,能长出j冠,五彩斑斓,一咬致命,所以张三千一遍啃饭一遍小心翼翼打量曹蒹葭,生怕这条长相绚丽的野j脖子会突然朝他三叔下嘴,可等他第二碗饭下肚,那个女人也没把三叔生吞活剥了,倒是瞧见准师傅王虎剩和小卒子王解放眼神里都透着六欣赏四分敬畏,张三千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差,所以他很奇怪三个大男人为什么气势上加起来都压不过一个安静吃饭的女人,晚饭后锅碗瓢盆都是张三千收拾的,曹蒹葭想办法,他给拒绝了,那个女人也没有半点要坚持的意思,张三千心里骂了声虚伪。
很难想象这四个从上海流窜到南京的流民还会隔三差五玩篮球,二对二,陈二狗和张三千一头,王虎剩和王解放这对难兄难弟一队,别看张三千个头小,但灵活得像条泥鳅,带球跑动贼狡猾,加上陈二狗在张家寨就跟富贵一起造了个简陋篮球架,有事没事就玩上个把钟头,所以局面上反而是他们占据主动,曹蒹葭是裁判,看到两个平头把一个汉j中分头和一个三七分晃悠得丑态百出。忍俊不禁的曹蒹葭抽空就拿起相机抓拍几张,她还真没看出来陈二狗投篮能那么准,无干扰状态下几乎次次命中,当曹蒹葭嘴中终场哨声响起,满身大汗的陈二狗使劲揉着张三千的脑袋,开怀大笑。脸蛋娇艳如桃花的小孩子朝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两个手下败将做了个鬼脸。
“二狗,给你们来张父子照?”曹蒹葭拎着相机玩笑道。
“成。”陈二狗大笑道,蹲下来让张三千坐在他肩膀上,刚赢了球的张三千骑在陈二狗脖子,笑眯起眼,露出两个小酒窝,可爱至极,哪怕耳濡目染了王虎剩的那一套人生哲学和下九流知识体系,在阿梅饭馆见识听说过过各色人物的悲欢离合尔虞我诈。这个孩子依然干净如苍茫雪地里的一棵白桦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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