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英俊
程平麻木地说:“不记得了。”
李柏奚不以为意:“嗯,看你的整体造型,好像走的是浪荡公子风,也许妆容里面可以找一点呼应。”
程平终于看清了李柏奚在捣鼓什么。他居然在对镜涂口红。
饶是程平此刻心里一团乱麻,也不由得分出了一点力负责迷惑。
李柏奚专心致志地在自己唇上涂了一层娇艳欲滴的正红,回过头来,盯着程平看了几秒:“我们来试试看吧。”
尾音消失在程平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
李柏奚从半侧面欺近,琐碎的长发覆盖到了他脸上,遮蔽了视野。
一片昏黑凌乱之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对方发间散漫的冷香。
长达一世纪的几秒钟蹒跚着过去了。
终于,李柏奚放开了他,低头欣赏他唇上那道半出框的艳红印迹,末了勾了勾唇角,满意地说:“这就好多了。^1
程平:“……”
程平:“…………”
李柏奚对着这尊长得很像程平的石雕,耐心等待它孵化。
良久,石雕终于裂了一道口子:“你……”
岂料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车窗。
新化妆师站在车外,苦着脸说:“程哥,杂志方催你了。”
隔着玻璃,她看不见里面的景象。车内静默了一会儿,就在她再次开口之前,程平推门而出,面无表情道:“谢谢。”
新化妆师的第一反应是去看程平的脸,想观摩学习李柏奚改的妆。
这一眼就发现了那鲜艳的唇印。
唇印的位置与他的双唇并不完美重叠,而是有一个微妙的偏移。一边唇角缺色,另一边却延伸出一抹风流的殷红,似是刚刚采撷过佳人芳泽,从她朱唇上借来的活色。
唇印成了整套妆容的点睛之笔,配上程平这身穿搭,一个浪荡公子哥儿的形象顿时鲜明起来。
新化妆师啧啧称奇,再去研究那唇印的形状和纹理,越看越觉得以假乱真。
程平已经走向了拍摄地,化妆师落在后面,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猛地扭头去看李柏奚。
李柏奚也跟着下了车,唇上和刚来时一样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抹。
化妆师:“那个,李老师……”
李柏奚:“?”
化妆师:“就是,那个吻痕妆,您是怎么……”
李柏奚微笑道:“技术。”
这一天的拍摄,程平全程魂不守舍。
扮相明明风流倜傥,整个人却活像一只提线木偶,四肢僵硬地任凭摄影师摆布。
然而奇妙的是,他那微醺一般泛红的脸庞、那满腹心事的复杂表情,却凑巧中和了扮相的浪荡,让他显得非但不油腻,反而深情款款,像个情窦初开的罗密欧。
杂志方相当满意,根本没注意到程平的目光在往哪儿瞥。
——李柏奚大剌剌地混在程平的团队中,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围观得理直气壮。
经纪人不是瞎子,单看那一个唇印就已经拉响了十级警报。
此刻现场暗流涌动、呼之欲出,经纪人站在他俩之间,感觉自己站在滔滔洪水的浪口,被冲打得东倒西歪。
如果团队探究的目光能化为实体,李柏奚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他从兜里抽出手来,迎着这些目光站得愈发亭亭玉立,顶天立地一织女。
经纪人:“……”
李柏奚亲上程平嘴唇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那时心情极为愉悦,甚至有种起死回生之感。仿佛那抹充满灵性的颜色不是他染给程平的,而是程平渡给他的。
所有人——甚至很可能包括程平——都以为他今天的改妆蓄谋已久。只有他自己知道,唇印落下时,他的惊异并不比对方少。
那是一次即兴发挥。
他竟然可以即兴发挥了。
虽然依旧是半命题作文,虽然是在别人化好的基础上。但是这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灵光。
李柏奚望着镜头前双唇殷红的程平,像一个发了宏愿的工匠望着自己凿出的神像。
蠢笨的匠人不会参禅、不会开悟,只是日复一日地凿石头。神从石中重塑金身,对他微微一笑,他便立地飞升,荣登极乐。
拍摄一结束,经纪人立即说:“他们拍太久了,我们现在就得去赶飞机了。李老师,再会。”
李柏奚过两天在纽约还有工作,只能告别。
经纪人:“小程,快上车。”
程平又瞥一眼李柏奚,脚步迟疑。
在团队的催促下,他朝车子走了几步,猛地一回身:“等我一分钟。”
不等其他人阻拦,他脱队冲到李柏奚面前:“我们说几句话。”言毕不由分说地拉住对方,朝没人的地方走去。
李柏奚自然不会反对,顺着他的意思走。
程平走到无人处,一只手闪电般揪住李柏奚的衣襟,咬牙问:“刚才那算什么?”
李柏奚:“……”
程平双目微瞪,一副“你敢说是为了工作我就当场揍烂你的脸”的表情。
李柏奚想:……好辣哦。
让人很难想象他的嘴唇会那么软。
李柏奚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口中却没腔没调地反问:“你觉得算什么?”
程平一顿,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你想找个人玩玩?”
李柏奚愣了愣。他猜到程平对自己的认真程度有些质疑,却没料到对方会想成这样。
李柏奚终于起了笑意,正色道:“不是。”
程平死盯着他的脸,暂时没看出什么破绽。
远处等候的车子鸣了一声笛。
李柏奚听见了,说:“你先去赶飞机,我们手机上联系。”
程平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李柏奚跟在后面缓步走了一段,目送着那辆车远去。兜里的手机一震,程平已经发来一条信息:“?”
李柏奚边走边回:“?”
车里,程平一看这回复,脸都黑了。
经纪人看他的表情像是刚吵架,实在搞不懂他俩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小程,之前我说过要跟你谈的事情……”
程平暴躁道:“现在别跟我说话。”
他正在大力戳键盘:“?????????”
他瞪着手机等了半分钟,李柏奚终于又发来一句:“是不是太唐突了?”
程平:“是。”
李柏奚低笑出声。
粉黛 第37节
他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朝街角望了一眼,瞧见一张百老汇音乐剧的海报,便仿着舞台腔敲下台词:“虽然是以冒犯为开端,但我还想问问,可否准许我追求您?”
程平的脸色变换之丰富,已经达到了川剧级别。
程平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复。
李柏奚耐心地等待着。
他觉得自己冷静到近乎卑劣,唯有握住手机的力度太大,指节在微微发颤。
在等待期间,李柏奚一路回到了酒店房间。他坐到电脑桌前,四下环顾,最后从抽屉里翻出了酒店为客人准备的纸笔。
他提起笔来,思绪完全放空,任由笔尖凭着自身的意志在纸上游走。
这张稿子即将画完时,摆在一旁的手机终于亮了屏。
程平发来一个字:“好。”
李柏奚丢开笔拿起手机,猜不到对方此刻的表情,于是又问了一句:“到机场了?该登机了吧?”
程平没再回复,似乎已经关机。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程平几乎没睡着过。
一落地他就打开手机,李柏奚的消息已经等着他了:“到家了说一声。”
半小时前发来的。
程平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是国内的傍晚,纽约的清晨。
程平:“你这么早起?”
李柏奚:“定了闹钟。”
程平拒绝了团队聚餐的邀请,自己赶回住所,冲了个澡,跑到电脑前发出了一个视频邀请。
那头很快接通,李柏奚坐在酒店房间里,显然也刚出浴,素面朝天,头发还散着水汽。素颜的李柏奚比化妆时略显男相,但看着年纪却轻了几岁。
两个人隔着太平洋四目相对,各自觉得这一刻亦幻亦真,都不知该做什么开场白。
最后还是李柏奚首先开了口:“想好要接什么戏了吗?”
程平:“……”
这也太公事公办了。
程平其实憋了一肚子的问题,都是在飞机上捋出来的。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是怎么从电竞粉变成现在这样?你还没存别的心思时,为何就能对一个人那么好?你真的清楚那种喜欢和这种喜欢的界限吗?
但直到面对李柏奚,他才发现自己一句都问不出口。
因为——这也是在飞机上慢慢捋清的——他觉得李柏奚并不想听问题,而他自己并不想听答案。
程平:“还没想好呢,目前没到什么好本子。”
李伯奚:“我做了一点设想。”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柏奚对着镜头亮出一叠素描画稿:“你看,古装你已经演过了,但上次是配角,以后不妨再挑战一次,这种书生扮相就很适合你。民国装也不错……趁着年轻你还可以试试校园题材,再过几年就不像啦。不过校园扮相就没我什么用武之地了。”
程平对着那叠稿纸,委实噎住了。
李柏奚:“怎么?”
程平:“没什么。后面几张是啥?”
李柏奚:“乱涂的,可行性不高。”
程平:“我想看。”
李柏奚颇为恶劣地笑了笑,翻出来展示给他:“宫廷晚礼裙,想不想试试啊?我家真有库存。”
程平:“……”
程平嘴角抽搐:“你现在特像个小女孩,在给洋娃娃换衣服。”
然而,他看着那一张张速写中,正面侧面、抬头低头、或颦或笑的自己,却又觉得那些问题不必强求答案了。
他自己对自己的脸都未必有这么熟悉。
“把我画得太好看,都不像了。”他状似嫌弃地低声说。
李柏奚又回答了一次:“你就长这样啊。”
他们不着边际地聊了很久,久到程平对着镜头吃完了晚餐和夜宵,李柏奚则解决了午餐。
在程平的追问下,李柏奚讲了自己那对奇葩父母的几件奇葩事迹,程平笑得直抖。李柏奚又不着痕迹地问起程平的家庭。
程平:“很普通。”
李柏奚:“普通家庭,能培养出一个考上电影学院又辍学打电竞的孩子?”
他意在事先打探清楚,方便日后攻略程平的家人。
岂料程平说起这事面色冷淡:“真的很普通,条件也一般。只是我从小不是读书的料,而他们却还望子成龙罢了。”
程平念书那会儿,桀骜不驯外加贪玩,时常翘课打游戏,成绩一直平平。他父母发现他完全没有考上名校的希望,只得另谋出路。
他长得好看,小学时被人拉去拍过一个广告。父母由此得到灵感,拼命送他去学各种形体和才艺课,盼着他能进电影学院。
程平那时讨厌一切课程,被逼得越紧就越叛逆,抓住一切机会打游戏。说来也是天意,他从未在其他方面展露出什么过人天赋,打游戏却是天纵奇才,初中便被某俱乐部看上,邀请他暑期去青训营试试。
程平家境相当一般,父母为了支付他的各种昂贵课程,已经焦头烂额。于是他编出一个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成功骗过父母,溜去那个青训营待了一整个暑假。
他在各项训练里如鱼得水,第一次体验了名列前茅的感觉。
然而暑期即将结束时,父母终于发觉真相,找上门来,当着队友的面将他拖了回去,险些打断他的腿。
李柏奚:“不是,你跟他们解释了电竞是正当行业吗?”
程平:“解释了,但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安排。他们砸锅卖铁也要为我托关系、找机会,把我塞进各种剧组打酱油。我看他们实在辛苦……”
李柏奚:“就顺了他们的意?”
程平看他一眼,闷闷地低下头:“也不是,主要是我那时心里有愧。我察觉了自己的取向。”
李柏奚:“……”
自觉无法面对父母的少年,只能通过顺应他们心意的方式略作弥补。他放弃了游戏,努力通过了各项考核,然后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鼓起勇气向父母出柜了。
李柏奚:“然后呢?”
程平沉默了一下,耸耸肩:“然后,就不怎么往来了。”
李柏奚:“???”
程平的父母花了一段时间,被迫认清了事实:他这毛病无药可救。于是他们慢慢地断了与他的联系。
程平想不明白,颓废了一段日子。他发泄的方式还是打游戏。
当初的俱乐部还记得他,恰好经历换血,便问他还有没有兴趣。
他这次倒是好好征求了父母的意见。然而父母一反之前苦口婆心的态度,要多随便有多随便,只说:“你大了,自己拿主意吧,别饿死就行。”
他那时才知道,母亲已经怀了个弟弟,几个月了。
他们甚至没有通知他。
这么多年,程平压抑着自己的性子,默默服从着父母的安排,只因为他们的出发点是爱他。然而那些满是血泪的浓烈的爱,只靠一次出柜就转了向。
现在他们爱他的弟弟,爱得还是那么砸锅卖铁、恩重如山。
程平:“他现在好像是上小学了吧,要上各种提高班,要钱。我定期汇钱给他们。”
李柏奚:“……见过弟弟吗?”
程平:“见过一两次。”
饶是李柏奚稳如老狗,也花了点时间酝酿措辞:“嗯,我们挺像的……我也有差十几岁的弟弟妹妹,连名字都记不清。我决定改行时,父母也很无所谓。”
程平:“因为他们爱你。昨天在餐厅,屠女士替你出头时,我就知道了。”
李柏奚无法反驳。
他父母对他的放任,跟程平的父母是不一样的性质。
哪怕他的人生选择全在打他们的脸,他们也并不生气,反而尽量给他助力。这其中多少有愧疚的成分,但关爱也是实实在在的。
李柏奚不知该如何安慰程平,只能转移话题:“顺便一提,屠女士也很关爱你。”
程平:“……”
程平仿佛遭雷劈了:“她知道……?”
李柏奚忙道:“我可什么也没说,她自己看出来的。”
程平石化了。
李柏奚等了片刻:“也不必这么大反应……迟早都要认识的……”
程平缓缓抱头:“那她知道小流量传过我和她丈夫的绯闻吗?”
李柏奚:“。”
这是个好问题。
第34章
屠女士到底听没听过程平跟大导演的绯闻,他们不得而知。
但她第二天就发了个文档给李柏奚。
李柏奚草草扫过一眼,文件名是英文的:“剧本?帮程平物色的吗?”
屠简:“不,是帮你物色的。这导演跟你叔叔认识,是个日裔,以前都是拍商业片,能力很强。最近搞了个独立电影的本子,在凑班子。说是还缺造型设计,我们就向他推荐了你。”
李柏奚意外地打开文档,全是英文。
屠简:“不要误会,你还是得拿设计稿跟其他候选人竞争。”
独立电影的岗位极其随缘,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导演心意,争不争得到看命。
李柏奚缓缓说:“我不确定。”
屠简劝道:“是个锻炼的机会。跟着这个导演混一次,你能学到很多,运气好的话还能冲个奖。”
粉黛 第38节
她的这些分析,李柏奚心里都清楚。他原本就有意搞电影,知道眼前正是天赐良机。
然而……
“我看了两眼,这故事是欧洲背景?我不是最佳人选吧?”
屠女士不耐烦道:“试都不试,你怎么知道?十九世纪的法国人穿什么,你以为欧美这些人就一定比你清楚?反正有团队负责查资料的。”
李柏奚还在犹豫。他倒不是怯场了,而是担心一不小心真中选了,就不能继续绑定程平了。
屠女士意味深长道:“你考虑一下吧。这剧本有点意思,看了就知道了。”
李柏奚连夜读完了剧本,也确实明白了屠女士话里的未尽之意。
这个故事的确很适合此时的他。
剧本名为《鹤伞》,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后半叶的巴黎,主角是个不得志的年轻画家。他背井离乡闯荡巴黎,却被印象派诞生之后层出不穷的流派与新星淹没,始终籍籍无名。直到遇到一个潦倒少年,被对方异乎寻常的美丽俘获,才终于得到神明眷顾一般的灵感。
他视少年为缪斯,以对方为模特画出了一幅巅峰之作,成功扬名立万,殊不知这次相遇却开启了另一桩悲剧。
少年名叫弘,是越洋而来的日本商人留下的私生子,出身低贱,母亲垂死。因此,他不仅给画家当模特,还默许了对方进一步的索求。
画家落魄时,视他为美神,发誓要将他一并拯救。而当画家跻身名流,带他一道改头换面,却又开始觉得他陌生,不知他何时遗落了那份摄人的神光。
这故事最狡猾之处,就在于讲述者始终是画家。观众只能从画家之眼审视因果,看弘在阴雨中撑一把鹤伞款款而来,给他极乐,给他悲喜,陪伴他苦尽甘来,又在必要时乖觉地消失,沉没于勒哈弗尔港口的海浪中。
从头至尾,只见画家缠绵悱恻地爱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他们之间仿佛有过似海深情,又仿佛只是添了一张画。
第二天,屠简打来电话:“看完了?”
李柏奚:“嗯。”
屠简:“有何感想?”
上一次在餐馆外谈天时,儿子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心理状态让她有些挂怀,当时不方便往深里问,此刻便想借机聊聊。
屠简:“怎么看待这画家?”
李柏奚沉默。
屠简又问:“弘呢?”
李柏奚:“能做。”
屠简:“?”
李柏奚:“画家暂时没什么思路,这弘的造型我脑子里倒是有画面了。其实前两天刚好画了一张,就挺合适的。”
屠简:“……”
这是从源头上拒绝走心的节奏啊。
李柏奚翻出那叠对程平展示过的换装秀的画稿,从最底下摸出一张,拍照发给了屠简。
十九世纪,浮世绘随着商船往来传入巴黎,前所未见的东方风格,在画坛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和服热潮。许多画家都为模特穿上过和服。这个故事里就有弘扮作女子,身穿振袖供人绘画的桥段。
李柏奚:“你看这张,是不是有内味儿了。”
屠简:“……这画的是程平?”
李柏奚:“脸不重要,主要是看造型。”
他说着“脸不重要”,然而几天后发过去的正式设计稿里,弘的日常扮相、模特扮相、后期礼服扮相,全部保留了程平的脸。
倒是画家的面目,是真的模糊。
屠简看得高高挑起眉:“怎么,你是听说了导演还没决定弘的选角,想趁机搏一把?”
李柏奚:“没听说。现在听说了。”
屠简:“……”
导演原想物色一个亚欧混血演员,但挑来挑去,不是档期空不出,就是风格不合适。正想着退而求其次,找些五官比较立体的亚洲演员,就看到了李柏奚的画。
李柏奚的设计稿不仅仅是机械的衣饰陈列。画中人穿着略显陈旧的振袖,双目低垂,沉重的假发朝一侧歪斜,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至腮边,暗合角色潦倒的境地。唯有点在唇上的那抹朱红几近刺眼,宛如血痕,却又艳丽得仿佛有其意志,超脱了这幅画面的桎梏,径自飞入了幻梦之土。
李柏奚原本只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有点坐等奇迹的意思。
却没想到,屠简真的带回了话:“导演夸你熟知东方审美,弘的设计稿尤其出色。画家的需要再商榷,不过他已经相信你们会合作愉快的。”
她顿了顿:“还有,他问你画中的模特是谁,有没有兴趣参加试镜。”
李柏奚措手不及,难以置信道:“真找他?不是日法混血吗?”
“反正片子全程说英语,中日韩都有人试镜。至于混血,导演找的都是五官立体的,再化个妆就差不多了。”
李柏奚原本都没告诉程平这事,因为没抱希望,也不想给对方无谓的希望。此刻事发突然,只得说:“先别回复导演,我去征询一下程平的意见。”
他为了这事儿把在纽约的工作往后推了几天,如今终于尾,飞回了国,可以找程平吃饭了。
于是程平等在家门前,无语地看着一辆豪车停下,李柏奚从驾驶位走出,绕过来风度翩翩地替他打开车门:“请。“
程平:“……干嘛呢这是?”
“毕竟我是在认真追求你啊。”李柏奚笑眯眯地说。
为防狗仔,他们在程平的建议下找了家私人餐厅,号称保密性全市第一。
这家是各界名人经常光顾之地,不设大堂,全是单独隔开的包厢。服务生等在地下车库,直接鞠躬引客人走进电梯,刷卡直达包厢层。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