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英俊
紧接着,又有人发出一张巴黎街拍照:“前两天拍的,背景里那俩人是程平和李柏奚吧?不是说李柏奚单方面骚扰他吗,怎么还能一起上街闲逛?”
刚骂完李柏奚的粉丝:“……”
营销号:“硬要说有人骚扰的话,只可能是程平骚扰李柏奚吧,毕竟前科摆在那里呢!”
这一天在片场,李柏奚与程平全程保持着三米以上距离,连眼神都没有接触。
马扣扣见缝插针咬耳朵:“下作。”
李柏奚承认:“是我低估了这下作程度。如果是他们找人偷拍的,那我们很可能一直在被跟踪。”
马扣扣:“应该还拍到了别的,攒着一波波地发。这边澄清一句,那边再发一张。”
李柏奚已经仔细回想过了,他们平日在片场还算谨慎,应该没留下更亲密的照片,顶多化妆时摸过脸。但放大镜一架,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更何况他们本来也不白。
而且,这一波攻势堪称狂轰滥炸,一看就是砸了大钱。
在这筹备已久的多方夹击之下,程平的团队被打懵了。昨夜仓促之下发出的那篇干巴巴的声明,此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舆论的枪头已经统一方向,全部指向了程平。昔日他与粉丝的所有亲密互动,都被桩桩件件翻出来,当作欺骗的罪证。
“深柜立直男人设就大可不必了,公众不是任你愚弄的傻子。先说好:就算你这会儿出个马后柜,我也不祝福。”
“还第一时间拿李柏奚当挡箭牌,这种表面亲亲热热背后捅你一刀的阴险小人好可怕!”
前队长或成最大赢家,随着成绩一道跌落的名声一夜之间触底反弹,甚至获了一波惋惜:“要不是有程深柜搅浑水,说不定还能拿个冠军巅峰退役呢……”
舆论持续发酵了两天,双方公关明着暗着斗法,张影帝仗着财大气粗加上先发制人,始终没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战火不断蔓延,终于惊动了远在法国即将杀青的剧组。吃午饭时导演状似无意地找程平闲聊,问他“骚扰剧组成员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程平调用了平生所有词汇,磕磕绊绊向他解释了一番。
导演看不懂中文,自然也不可能去调查细节,面上只能一笑而过,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只要不影响电影评奖就行。”
程平:“。”
这两天里程平除了拍摄之外,就是垂着眼睛自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在李柏奚看来,他此时还能正常面对镜头,已经堪称一流演员了。
李柏奚私下也咨询了做公关的好友。对方帮他分析了一通,最后总结:“此事对你的影响相对较小,这个时候什么都别做就是最好的应对了,等风头过去吧。”
李柏奚:“那程平呢,有招吗?”
对方叹了口气:“正式出柜算不算?如果他从此不想在国内混的话。哦,还剩一个招儿,把张影帝给点爆了,转移一下视线。你那里肯定有能爆的东西吧——不过,人家应该也算准了你不能用。”
李柏奚顿了顿:“是。”
这些年他口风很紧,背后从不论人是非,在娱乐圈里深得信任,所以直接或间接地接触到了很多他人的秘密。
这个关头,只要张影帝黑料泄出,整个圈子都知道是他李柏奚干的。而化妆师这种行业,最大的禁忌就是守不住客户隐私。
明星或许不在乎他是直是弯,更不在乎他家世如何,但只要他干过一次手撕客户的事,日后在圈内都会寸步难行。圈子不看对错,只看利害。
到此时他才完全看清张影帝打的算盘:他的事业和程平的事业,只能二选一。
那好友最后还发来一句:“听我一句劝,壮士断腕,当断则断吧。”
李柏奚下意识地朝片场看去。
今天是实景拍摄,程平正撑着一把纸伞,走向港口的渡轮。薄薄的雨雾像一层倦怠的烟,将人包裹在昏暗里。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程平的正脸,只能看见伞沿下露出的伶仃的腰背,挺得那样直,像是稍微泄气就会折断似的。
他的设计稿里有一张弘离开人世之前的造型,也是背影,由颈到腰有一段哀婉的弧度。但此刻望着程平,他却又觉得自己画错了,弘就该是这样的,绝不摧折。
那是一只孤鹤,只会高飞或者坠落。
午后他到程平发来的信息:“到我拖车来补个妆吧。”
这个时间补妆合情合理,被拍到也无所谓。李柏奚敲开拖车的门,里面只有程平一人,窗帘紧闭。
“吃过饭了吗?”李柏奚坐到他旁边,瞥了一眼桌上没怎么动过的午餐。
程平笑了笑:“我花了两天时间确认这里没有什么摄像头监听器,才敢找你。”
李柏奚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粉黛 第53节
这几天,程平的妆面都是马扣扣代劳的。李柏奚托起他的下巴对光观察了一番:“马扣扣进步挺大。”
程平:“是的,学得很像。”
李柏奚不满道:“那也不能说很像。细看的话还是手痒想改。”
程平笑道:“那我卸了让你重化吧。”
程平面色平静,已经没有愤怒或焦虑的痕迹了。李柏奚觉得奇怪,问他:“你经纪人那边想出什么对策了吗?”
程平卸妆的手停了停。
一小时前他接起了经纪人的电话:“这次你们想发什么呢?不必来问我,反正我也登不上账号。”
“……不是。”经纪人语气疲惫,“我是来通知你,先前定下来的那部戏,公司给别人了。公司的意思是让你先低调一段时间,再另做打算。”
程平听懂了。
经纪人:“小程?你先别多想……”
程平:“这几天,我确实想了不少。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隐瞒取向,或许公众也不会这样抵触。”
经纪人也沉默很久:“是公司亏欠你了。”
程平:“也不能这样说,如果我像李柏奚那样亮着取向,公司最初也不会培养我。”
经纪人没有反驳,因为程平说的是事实。
到这一步,所有埋怨追责都失去了意义。程平心平气和道:“很早之前你说过,如果我走到众叛亲离的一天,团队也会另做打算。现在就是那一天了,你有什么想法吗?我这边肯定不为难。”
经纪人惊讶:“还没到那地步,只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慢慢引导舆论……”
“——推给李柏奚?”
经纪人没有说话。
“我卸好了,你化吧。”程平将脸凑过来,动作像在索吻。
李柏奚没有吻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经纪人怎么说?不要自己憋着。”
程平不再动弹了。
程平:“经纪人的建议,我否决了。先把电影完成吧,以后……再说以后的事。”
他看着李柏奚拿出工具给自己上底妆,小声说:“化慢一点。”
李柏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以后了。
当时程平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还在联系公关,罗列李柏奚的黑料。我也知道这不是公司的意思,是你个人在帮我。x姐,谢谢你,停下吧。”
经纪人:“录音是从他那里流出的。”
程平:“这事对他也是无妄之灾。别拖他下水了,至少保住一个吧。”
经纪人苦笑:“你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
程平也笑:“你不知道我是这种人吗?”
经纪人妥协了:“给你最后一个忠告:跟他好好道别吧。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他,今后最好别再有任何交集。”
李柏奚:“化完了。”
程平对着镜子看了看:“好看。”
他放下镜子,又吻了过来,这一回李柏奚接住了。
李柏奚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想想办法,至少好好安慰他。但非常不合时宜地,心中只被一个想法占据:程平真是天生的演员,那双眼睛,绝望也有绝望的美。
他搂着程平,手心在对方背上拍抚:“不要怕。”
话音刚落,程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猛然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毫无章法地厮杀搏斗间,程平咬住了他的下唇,用力一扯。俩人都闻到了血的味道,像野兽嗅到了血腥气般骤然亢奋起来。
冰冷的白鹤化作了一团燃烧的火。
又或者那本就是一团野火,只因他需要一只鹤,才化了形来委曲求全。此时封印解开,肆无忌惮,要将这拖车、这片场、这一片海湾都烧成飞灰。
他听见了程平的声音,但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开口。
“李柏奚,今后你哪怕遇上千千万万个缪斯,每落下一笔,也都会想起我。”
那天夜里,屠简的电话过来时,李柏奚已经站在阳台上抽完了半包烟。
屠简:“你叔叔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李柏奚无奈道:“他那层级,哪懂这些脏事。”
屠简语气悠然:“公关什么的是帮不上忙,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小朋友有戏可演。别的地儿不,让你叔叔他。”
李柏奚把烟摁了:“他要的不是这样一条路。真沦落至此,还不如别混。”
“臭小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居然说沦落。”
李柏奚笑。
屠简:“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壮烈一回吗?”
李柏奚:“……”
李柏奚有时候也会奇怪,自己明明很早就离开父母了,这女人为什么永远能在第一时间看穿他。
屠简:“舍己为人,挺高尚嘛。”
李柏奚:“别。我对高尚过敏。”
屠简乐了:“要我说,这是你这辈子一切问题的根源。”
“什么根源?对高尚过敏?”
屠简不答,转而说:“你跟师弟那场比赛,我看了。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你这人对艺术不是没有理念,而是太有了。”
李柏奚又点了一根烟。
屠简:“你把艺术架在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非要它飘在云端,不染纤尘。你的神洁癖太严重了,连自己都不放过,却忘了人心原本就在泥淖里。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跟你爸。”
李柏奚:“……没有。”
屠简:“你觉得我们弄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但我本就没想弄清。我的爱恨、我的创作、我的人生选择,都是从混沌里生长出来的,最终也会汇入人类命运的洪流。”
李柏奚第一次听她说这些。他品了品:“您是在劝我拥抱平庸吗?”
屠简女士笑道:“小朋友,差不多也到年纪了,妈妈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你虽然长得很漂亮,但依旧只是肉体凡胎,成不了仙的。接受这一点,才能画出画来,也才能好好爱人。”
李柏奚:“……”
屠简:“你爱他吗?”
凌晨四点,马扣扣被低低的敲门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爬下床,摇摇晃晃开了门:“亲爱的……”
“别叫错了,是你爹。”
马扣扣:“……”
马扣扣一身起床气,一屁股坐回床上:“师父,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李柏奚平静道:“跟你交代点事。”
马扣扣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什么?”
他这才看清李柏奚穿戴整齐,甚至还拖了个小行李箱。
马扣扣:“这不是还有几天才杀青吗?你去哪儿?”
李柏奚:“所以才要交代给你。”他开始一样一样地嘱咐,造型图纸放在了哪里、谁的妆面需要特别关照、哪件衣服用完还得还……
马扣扣愣愣地听着,迟滞的思维终于跟上了节奏,打断道:“你要去哪里?”
李柏奚只说:“我跟导演打过招呼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其他事项,小杨那边会处理的。”
马扣扣一径盯着他,眼圈慢慢红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柏奚愣了愣,再开口时语气放软了不少:“交给你了。杀青以后,帮我把这个递给程平。”
李柏奚已经转身走到门口了,马扣扣的声音追了上去:“值得吗?”
但李柏奚的脚步没有停留。
这一天对于张影帝来说,注定是人生中难忘的一天。
上午还一切如常,他跟人谈完项目,坐在家里悠闲地刷着手机,想亲自关心一下程平怎么死。
然后到了中午十二点,毫无征兆地,他刷出了一条标题:“要说深柜演员,就不得不提到大名鼎鼎的张影帝……”
随之附上他与新欢的酒店消记录。
张影帝拨通了妹妹的手机:“哪家公关干的?让他们识相点,马上撤了。”
公关显然不懂识相。
一小时后,上面的文章不仅没有消失,还多了点新内容:张影帝与小流量的亲密照片。
张影帝的名字光速蹿上热搜榜首,马上有人开八他的情史:离过两次婚,育有一子。在婚姻中也曾与多名男艺人过从甚密。
如果说程平只是欺骗女粉,那么张影帝骗婚多年的性质显然恶劣得多。
德高望重敬业老艺人的形象崩塌成了齑粉。但这还只是序曲。
一整个下午,每逢整点,新的爆料就像节庆烟花一般准时绽放,为吃瓜群众开辟出新的瓜田。张影帝这辈子从白手起家开始,为了上位使出的阴招、与同辈结下的梁子,甚至是公司欠下的烂账,都被摆到了无影灯下,供人细细观赏。
连带着所有被他潜过的小明星,都被翻出来挨个儿抽打。
晚八点,他到了第一个洽谈撤资的电话。
此时的热搜轰炸还在持续。张影帝试图砸钱摆平,真金白银砸下去,舆论不消反涨。于是他明白了,对方砸得更多。
张影帝先是去找程平的公司,对方表示毫不知情,还给他指了条明路。
晚九点,张影帝发出一条信息:“小李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本来我也不是冲着你,你这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可要小心终有一日走到末路。”
很久都没到回复。
张影帝又打了一段威逼利诱的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对方的回复来了,只有两个字:“嗯嗯。”
张影帝:“……”
粉黛 第54节
张影帝:“????”
张影帝还是把那段威逼利诱发了出去。
李柏奚这次多回了三个字:“看微博。”
张影帝不明所以,打开微博,发现李柏奚刚刚发出了一段视频。
画面中的李柏奚一身正装,素颜出镜,面色平和,对着镜头说:“我在此向同组艺人程平先生郑重道歉。在合作期间,对方释放善意,将我视为好友,我却辜负他的信任、罔顾他的意愿,利用职务之便私下展开追求,且因为处理不当,还造成他的声誉受损。作为化妆师,我的所作所为对公众造成了困扰,在此,我愿意引咎退出化妆行业,从此不再回归。欢迎大家监督。”
他半鞠了一躬。
张影帝麻木了。
他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狠的人,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把他拉下马。
但这么狠的人还真就让他遇上了。
这段退圈宣言在多大程度上挽救了程平的名声,张影帝已经没有心思调查了。
因为所有嘈杂的发言最后汇成了一道声浪,是冲着他的:“有人做出榜样了,你什么时候引咎退圈啊?”
……
一切喧嚣的声波抵达不到的地方,在剧组酒店里,程平仍旧孤独地举着手机。
“嘟——嘟——”从中传出的等待音缓慢而枯燥,犹如垂死之人的心跳。
第47章
三年后。
“欢迎大家来到李柏奚个人画展《一面》的开幕酒会。”策展人笑意盈盈地走上展厅演讲台。
“本次展出的作品包括了一百幅肖像。据我所知,为了这一百张人脸,李老师已经消失在大众视野整整三年了。”
台下有人端着酒杯面露疑惑。
这些嘉宾里,有许多人是混在艺术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对李柏奚这名字的了解仅限于近年来风头正劲的画作,连画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此时听到“消失”这字眼,都不知此话怎讲。
“在联系上李老师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隔了十天才回复我的邮件,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刚回到有信号的地方。
“他游荡已久,与无数人擦肩而过,却只对画脸情有独钟。通过对‘脸’这一主题的长期凝视与解读,他从植根于不同文化土壤的人像面孔中,抽离出了超越个体、具有普世价值的人文理念。
“他为写实肖像拓展出了更为广阔的语境,即对人类生活与命运的写实……”
策展人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最后起稿子笑了笑:“李老师本人对高谈阔论有些心理障碍,我这次了许多功夫才说服他自己上台讲两句。如果他站在这里跟大家聊五分钟天气,请多担待。”
他转了个身:“李老师,请。”
众人的掌声中,李柏奚一身宽松地亮了相。
台下起了一阵小骚动。
李柏奚装作没发现,有些生疏地重拾寒暄技能:“天气挺热的。”
众人笑。
李柏奚:“我接到任务,必须聊几句画。如大家所见,我目前主要画脸。可能有人不知道我以前的工作。别担心,你们没错过什么,我以前也是画脸。”
台下做过功课的评论家笑得端不住酒:“讲相声呢?”
李柏奚转过身,指了指后面墙上挂着的一幅肖像画,画中的老太太老得几乎看不出人种,偏偏涂了橘色渐变眼影与同色系唇釉,挑眉望着观众。
轻盈而飞扬的笔触下,她那明显不事保养的老迈的脸,与这妆容一对撞,仿佛有莽然的生机从这方寸之间喷薄而出。
“这位老太太听说我当过化妆师,很好奇。她一辈子没接触过化妆品,她生活的地方也基本不存在化妆这件事。我问她想要什么风格,她说要像花一样鲜艳。化完之后,我为她冲洗了一张照片,她很开心,说要保存到葬礼上当遗照。”
李柏奚又挑着讲了几个模特的趣事,最后说:“聊画,我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以前,我对自我表达避之不及,现在想来,未尝不是一种傲慢。”
有人露出了“此话怎讲”的表情。
李柏奚:“那时我的目光停留在云上,仿佛泯然众人就不配拥有自我。但我从未真正了解过所谓的‘众人’。他们的生老病死爱恨悲欢,构成了一道裹挟我自身的、无边无际的命运之河。
“当我逐流而下,认真凝望他们的面孔,才看清了自己。”
他望着台下煞有介事点头的人群,权当在自语:“感谢那个让我睁眼的人。”
李柏奚一走下台就被围住了。评论家想提问,同行想攀谈,路人想合影。
李柏奚三年没营业了,头皮一阵发麻,面上慢慢调整出微笑,挨个儿应对。
聊着聊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李柏奚惊了:“你怎么来了?”
是他以前经常合作的摄影师。
摄影师:“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本以为你转行了,怎么着也得变丑一点,没想到颜值还甩我越来越远了。”
李柏奚笑着拍他。
李柏奚外貌变化不大,但不知为何一眼瞧去,却又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致的脂粉气大约是被山风吹没了,眉宇间旷达了许多。他还披着那头及腰长发,以前一看就是纸醉金迷大少爷,现在却玄妙地向苦修者靠拢了。
摄影师从中瞧出一股自我放逐劲儿,一阵心累:“当年根本就没多大个事,尤其是你都换了圈子,何必这样……”
娱乐圈有一套自己的生态,处处是雷区。然而艺术界的生态正好相反,生平没点奇葩的事迹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摄影师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追个男人罢了,还真得打成重罪流放三年啊?
李柏奚对着曾经的熟人也不好说太多,敷衍道:“正好趁此机会修行一阵,想点事情。”
摄影师:“你可别修到最后大彻大悟,直接遁入空门喽。”
李柏奚笑出了声。
摄影师:“这么久了,差不多也够了吧。其实鹤伞拿奖的时候,你没去领,公众对你的评价就已经转向了,惋惜你的事业刚走上巅峰就夭折……”
李柏奚挑眉:“公众这么宽容吗?”
摄影师:“你可能不知道,他们说你把角色设计得那么美,一定是真的很爱程平。”
李柏奚骤然听见这名字,带着隔世一般遥远空洞的回音。
他猜测自己应该没控制住面色变化,因为摄影师来劲了:“程平领奖的时候憋着眼泪不肯掉,不少人脑补了一出情海恨天呢……”
李柏奚一看对方偷瞄自己的眼神,敢情这厮是来打听八卦的。
旁边不觉间也竖起了许多对偷听的耳朵。
李柏奚哭笑不得,打了个哈哈尿遁了。
他避开人流,走向展厅后门,心中那阵恍惚劲儿还没过去。
确实,三年了。
他与程平不见面的日子,快要比共处的日子更长了。
李柏奚还没走出后门,就看见外头杵了一道人影,像在守株待兔。
听见他的脚步声,那身影猛然转过头来:“师父!”
开口还是带着笑的,到尾音已经带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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