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与永恒

    陆宁松了口气，撩起袖子，左腕上确实有条长长的口子：“看来不是做梦。”

    一丝带着湖泊湿气的清风从窗外吹进来，陆宁心中一凛，跳下床走到窗前。客栈建在湖边，两者之间还隔着一条宽阔的青石街。街道上商贩行人往来不绝，颇为热闹。

    “难道我被人救了”陆宁心里不禁冒出一个疑问，正在这时，房门上响起敲击声：“公子，请问是否已经苏醒”

    说话人的声音很年轻，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

    陆宁推开房门，只见走廊上恭谨地侍立着一名青衣小厮，礼貌地一伸手，微笑道：“这边请，老爷在房间里等您。”

    说着也不多解释，转身往走廊尽头走去。

    陆宁跟在他背后，很快来到走廊尽头，小厮推开左侧的房门，微笑道：“公子请进。”

    陆宁抬脚走进房间，只见窗户前摆着一张长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位掌柜装扮的老者。老者头戴紫色纱帽，须发半白，不过脸庞却是没有一般掌柜的丰润，反而双颊深陷，有点干瘦。

    “请坐。”老者一指桌对面的椅子，示意陆宁坐下道。

    “你现在一定满肚子疑问。”等陆宁坐下，老者笑道。

    他虽然嘴角裂开一丝，似乎在笑，但眉眼却是纹丝不动，依旧严肃古板。

    “我好像被鬼物袭击了。”陆宁道。

    “是我的主人救了你。”老者道。

    “主人这里是”陆宁疑惑更甚地问道。

    “这里是方外之地。”老者道。

    “请问我的几位朋友现在何处”陆宁道。

    “被我们扣住了。”老者干脆利落地道。

    “不知为什么扣下我这几位朋友”陆宁道。

    “为了威胁你。”老者道。

    “还请阁下指教。”陆宁见他话里有话，于是开门见山地道。唯一

    “我们主人救下你后，想请你帮个忙。”老者道。

    “阁下救我一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自当效肱骨之力。不必如此。”陆宁道。

    “主人有一个仇家，此人功夫奇高，势力强大，极其难缠。”老者靠在椅背上盯着陆宁，如同对着一个木偶讲话，语调平缓，毫无顿挫。“这人四年之后会来此地寻仇。你根骨奇佳，因此主人惜才，想培养你几年，让你届时能配合主人的诸弟子，缠住其羽翼，阻止他们影响主人与那仇家的决斗。”

    “几年”陆宁眉头一皱。“在下还有任务在身，不便久留。等我将身上的事务处理完，再来此地，听您差遣可好”

    “不好。”老者的回答十分干脆。

    “既然如此，您放了我这几位朋友，让他们回去替我把事办完。我留在此地供您差遣。”陆宁道。

    “不行。他们就留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出师，他们什么时候重获自由。”老者斩钉截铁地道。

    “若他们一直被关押在此处，只怕我无心学习。”陆宁苦笑道。

    “达不到要求，他们四个加上你一起死。完成了任务，他们四个加你都能活命。”老者淡淡地道。

    陆宁心里一寒，目光扫过他的脸庞，感觉嵌在他眼眶里的两枚眼珠，犹如潮湿阴暗的沼泽里毒蛇的眸子，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没有一丝能照射进去。

    “给我回复。”老者并不打算给陆宁更多考虑的时间。“想学或是不想学”

    他平板的语调尖利了一丝，让这句话凭空多了两分血腥味。陆宁略一沉吟，心里叹了口气，只得点头道：“想学。”

    “好。”老者两只锐利的三角形眼睛似乎终于柔润了一丝，语调又恢复单调机械。“我会给你安排好训练场地、老师和日常起居。记住，完成老师的要求。如果做不到，你的朋友就不会活着走出这里。”

    “明白。”陆宁见他行事如此霸道，不容置疑，也懒得跟他争论。暗忖不如先在这里呆一段时间，熟悉一下环境，然后看下有没有机会找到杨秀等人，带着他们偷偷逃出去。

    “带他去辛字房，把东西放下，然后去找扑克将军报到。”老者扭头对小厮道。

    “是。”小厮弯腰道，然后冲陆宁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往房外走去。

    走出客栈，街上的繁华跟镇阴山的坊市有得一拼。不过这沿街店铺，卖得却全都是世俗的货物。

    “看来这里并非某个宗派的宗门了。”陆宁暗想，一边走一边向湖面望去。“还是这面湖，看来我还在山谷里。难道经常失踪的村民，竟到了此地，并不是被鬼物掳去了不成”

    满肚疑惑却无人可问，陆宁不免有些郁闷。默默地跟在小厮身后转了几个弯后，已出了小镇，再沿着山脚下一条小路走一阵，便来到一处僻静所在。

    湖面之上忽然拔地而起一座数百丈的高山，山上青松耸翠，鸟语花香，枝叶间偶尔露出一角屋檐——山上似乎建有许多房屋。

    小厮踏上木桥，带着陆宁一路来到山脚下，然后绕了个弯，指着前面一座院子道：“这就是公子您以后的住处了。”

    陆宁走进院墙一瞧，一间主屋一间侧室，虽然陈设简单，但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住一个人倒也不寒碜。于是将背囊和武器放好，光溜溜地冲小厮打了个稽首，笑道：“还请带路，去扑克将军处报到。”

    “公子客气了，请跟我来。”小厮淡淡地道，这厮也是完美地承袭了老者的脾气，说话没高没低，让人听着瘆得慌。

    湖心山上的山路非常精致，一路上都是青石板铺路，不见一点泥泞。左绕右绕爬了一炷香时间，突然眼界一开，原来到了一片宽阔的校场上。




第93章 五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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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场面积广阔，但是并不空旷，形形色色地摆放着各式器材——石球、木人、兵器架......

    各式器材前，有着三名男子和两名女子在极为认真地训练。旁边两名身高体壮、面容冷酷的劲装男子则把手拢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场中五人。

    小厮走到两名男子面前，躬身道：“扑克将军，人到了。”

    陆宁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将近七尺高的汉子（尺度以现代尺为准），正好看见他也在打量自己。其一对几乎全是眼白的奇怪眸子冷光四溢，压迫力十足，就这么跟他对视两三个呼吸，陆宁便感觉压力如同海潮般一波接一波地冲来，情不自禁地想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

    这大汉打量了陆宁片刻，便回头冲右侧的汉子点了点头。那汉子一张岩石般俊朗的脸庞依旧面无表情，对陆宁道：“跟我来。”

    陆宁闻言，便跟他来到旁边一个空地上，只听他道：“来这里干什么，你都知道了吧”

    “为此地的主人排忧解难。”陆宁道。

    “不错。”那汉子点点头道。“我叫岩浆，是你今后一段时间的训练师。”

    “我叫陆宁。”陆宁一拱手道，心里却是对他不禁生出一丝亲切感来，两名训练师中，唯独面前这个有点人气。另外一个则眼神冰冷，宛如刚从棺材里走出一般，让人生畏。

    “你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一年半到两年之内，你要追上他们的进度。”岩浆道。

    “他们”自然是指那五名正在训练的人。

    “怎么才算追上他们的进度”陆宁道。

    “接住我五十剑，获得挑战扑克的资格。”岩浆道。

    “倒也不难。陆宁心想，于是拱手道：”还请指教。“

    “你好像觉得很容易做到。”岩浆似乎看穿了陆宁的心思，也不听他解释，从旁边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钝剑、一面铁盾。将铁盾扔给陆宁，自己则将钝剑一横，道：“你刚来，就不要你用剑接我一剑了。拿好盾牌，看剑！”

    话音一落，登时兔起鹘落，高高跃到空中，一剑刺下。这一剑出手极其利落，仿佛他身上的每一分力气都集中在了剑尖。

    陆宁见它这一剑看起来极其沉猛，不敢怠慢，于是双手把住盾牌，举过头顶。这来势凶狠的一剑，便狠狠地击在了盾面之上。

    击打声倒也不如何地响，陆宁只觉一股巨力推来，不知不觉地便后退了两步。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地上。

    “起来。”岩浆淡淡地道。

    陆宁双手撑地，想从地上站起来。浑身的骨头却好像被无数只手按在一起摩擦了半个时辰一般，奇酸无比。尤其是腰椎，酸痛得如欲碎裂。

    骇然之下，陆宁这才知道对方口中接住五十剑，是何等困难的任务。玩吧

    “今天回去休息吧。明天卯时四刻来校场。”岩浆瞥了龇牙咧嘴的陆宁一眼，便不再管他，自行回到扑克身后去了。

    岩浆看起来已经有三十来岁，身上的活力却比陆宁还要更甚几分。身上只穿着一条齐膝短裤，因此一身饱满的腱子肉毫无遮掩，配合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十分有男子汉的味儿。

    跟他相比，扑克虽然要强壮许多，却总给人十分危险冰冷的感觉，让人生畏。

    此时正是下午，到申时左右，五名武者相继停下了训练，走到扑克面前。然后一个个上前跟扑克单挑。

    第一个出手的是一名身材丰满的女子。其双手剑在扑克迅猛的攻击下如同巨像前的灵蛇，虽然灵活，却是始终处于被撕碎的边缘。

    果然，二十招不到，女子脸色一白，砰地一声被扑克踹倒在地。

    第二个出手的是一名长相俊秀、举止雅致的年轻男子，年纪跟陆宁差不多。不过别看他气质儒雅，挥起剑来却是刚猛异常，在扑克手下过了二十招不落下风。三十多招后，才体力不济，一个疏忽下，被扑克抓住机会，一剑砍在左肋上。

    五名武者轮番上场，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在扑克手上走到五十招。扛得最久的还数那名儒雅男子。

    比试完成之后，五名武者便往校场旁边一扇小门里去了。扑克和岩浆则一前一后，沿着青石路下山，离开了校场。没有人理睬坐在地上的陆宁。

    “看来那人说的和我一起配合的几个人，就是他们了。”陆宁看着五名武者消失的小门，心里猜测道。

    歇了这半个时辰，酸痛感消失了许多。陆宁晃悠悠地坐起身，扶着身旁的器材，慢慢地挪到了青石路口，然后扶着路边的树木，缓缓往山下走去。

    回到山脚小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陆宁早已饿的不行，于是取出背囊里的水和辟谷丹服下。因为身体不适，也懒得出去溜达，在院子上坐了片刻，感觉腰越来越酸之后，便回房躺在床上，一边感受着身上的疼痛，一边暗叹岩浆出手的力道之足。

    两年内练到能接住岩浆五十剑，陆宁本来以为这是个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经历了第一天的训练后，心里却是意外地踏实了一点。

    从卯时四刻起，一天的训练正式开始。

    第一项训练项目是爬山，沿着一条羊肠小道从山腰跑到山顶，再从山顶跑回山腰，需要在半刻钟内完成。陆宁虽然偶尔锻炼一下，但身体素质还远远达不到这个要求，一趟下来起码要两三刻钟。于是为了向半刻钟靠拢，不得不在岩浆要求下，连续练习六次。

    六趟跑完，陆宁差不多已经在呕吐的边缘。岩浆却是不给一丝休息的时间，接着便开始第二项训练——打桩。

    校场上立着七八只木人，其胸膛上画着一个红圈。岩浆指着红圈道：“打一拳。”

    陆宁虽然下肢无力，但手臂还有一点劲。于是一拳击出，打在红圈之内。这木人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软绵绵的，一拳下去凹陷得很深。

    “每一拳，都要打出红圈这么大的凹陷。保持这个效果，打五百拳。”岩浆道。

    陆宁闻言，连续打了五十拳，接着再要将红圈整个打得陷进去时，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了。



第94章 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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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浆总共设计了三项训练，这第三项训练就比较简单粗暴了——挨打。

    陆宁需要在一刻中内连续吃三百下软棍，这软棍材质与木人的材质一模一样，软中带点韧性，开始抽几下还好，抽得多了，那股疼痛便如同在伤口上滴辣椒油一般剧烈。

    陆宁脱掉上衣，只穿着短裤，吃了五十棍后，便已经浑身通红，承受不住。岩浆见状，又多抽了十棍，这才住手。

    这时已经是午时，山下走上来三名青衣小厮，手里各拎着一个饭盒，放在校场旁边一张木桌上。

    饭盒里的菜式并不丰富，只有三样：鱼、肉、蔬菜。不过量还是挺多的。

    陆宁跟在岩浆背后，领了自己的午饭，和其它五名武者一样，找了个角落独自吃起来。

    吃完午饭，下午有小半个时辰休息。休息之后，下午还要继续训练，训练内容跟上午是一样的。

    上午的训练几乎将陆宁身上每一滴力气都榨干殆尽，因此下午练起来自然分外吃力。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项训练完成，陆宁扑通一声四肢着地，趴跪在地上，额头上汗如雨下，喘息着道：“只......只怕我这样子......明天起不了床。”

    岩浆伸手指了指校场旁边的小门道：“那里有眼泉水，待会过去泡一泡，对你有好处。”说完便回到扑克背后去了。

    此时夕阳将落，五名武者已经停止了训练。其中四人刚刚跟扑克决斗完，这会儿正是第五人在和扑克交手。

    那人是名身材瘦弱的女子，一进一退间宛如落叶般轻盈，扑克有时候连发三四招才能碰到她一下。不过也因其瘦弱，凡是被击中，没有一次不是连退好几步，方才卸下身上承受的巨力。

    十多招后，只听她口中啊的一声，随后砰地摔倒在地。

    岩浆见状，走到那女子面前，冷冷地道：“次数用完了，凌布灵，跟我来吧。”

    那女子闻言，脸上一片死灰，咬了咬带血的唇角，艰难地爬起身，跟着岩浆上山去了。

    剩下四个人见状，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则是面带忧虑之色，一瘸一拐地进了小门。

    “原来他们每天结束训练后，都会进去泡澡。”陆宁恍然，于是使了使劲，也站起身来，往小木门走去。

    当扑克走下校场时，山上暗蒙蒙的已经没多少亮光，陆宁走进小门，沿着幽暗的甬道走了几步，登时闻到一股湿润温热的气息。

    面前一间挂着门帘的屋子里，逸出淡淡的白色雾气。掀开门帘，右边是一面钉满衣钩的墙壁，旁边写着几个字：不许穿衣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