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狐砂

刀刃顺着她的后颈直到臀部，一条顺滑无边无棱的血线延伸下来，鲜血朝两侧飞洒，赵谧猛地攥住了鹿猛的手腕，发现他正以关切的神情看着自己，赵谧抱歉地苦笑了一下，缓缓松开自己过度紧张的手，鹿猛使切肤刀剖开病患的背皮，一手麻利地打开输血阀门，为病患补充不断流失的血液。
其实按照文君这样的出血量，是很恐怖的，十八位献血者的血液并不能完全满足救治的需要，于是鹿猛采取了另外一种新型手段，那就是“自复式”疗法，她以牛皮筋细管与伤口处的毛细血管相连接，复插入其他静脉，使病患自身血液以循环方式分散一些献血者的压力，此举果然有效，屋外供血管内的血液输送的速度慢了许多。
不过，这一条竖切伤口仍然太过猩红瘆人，鹿猛凝视着赵谧吃吃张望的眼神，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丝心焦，他没有办法像面对普通病患时那样轻松，眼前之人毕竟是这世界上最让谧儿牵挂的至亲。





盘狐砂 第353章狡猾苦髓瘤
他以细妙的手法分剥开病患的肌肉，就在脊椎骨将要露出的一瞬，一大片黑色的奇景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噗噗”连续发出许多圆珠滚动的声音，黑色玻璃珠竟然从病患体内迸射出来，差点砸中鹿猛的脸。
鹿猛吃惊地望着玻璃珠落在地上，落在文君的皮肤上，立即破碎，流淌出一大片黑色的液体，向上蒸发出一缕幽烟，幽烟中出现无数狰狞可怖的人脸，像一尊尊枯瘦的树雕塑，它们舞动着嶙峋的鬼爪，发出一片片凄苦不堪的哀嚎，身下黏连着黑色的痕迹，缓缓地向赵谧鹿猛蠕动过来。
“吱吱。”鹿猛从未见过苦髓瘤竟然会是这样灵异的东西，他感到手臂有些痛，发现在手腕处也豁然钻出了一只小型的幽灵，它不断地向鹿猛肩头攀爬，又不断地残留下一道苦髓瘤的毒液，造成了越来越多幽灵钻出，幽灵拥挤不堪，许多从鹿猛的手臂上黏着这腐坏的肌肉，一同掉到了地上。
“鹿郎！你怎么了？！”赵谧发现那些从鹿猛身体里，从母亲身体里钻出的苦髓瘤幽灵竟然会造成二次感染，衍生出许多可以重复产生苦髓瘤的灵异生命，顿时惊呼起来，她扑到鹿猛的身边，想要为他拿掉手臂上沾染的病毒。
“别！你别过来，谧儿，我这条手臂看来是废了，你快点拿骨锯过来为我截肢！快。”鹿猛强横着眉头，冲满脸惊愕的赵谧吼道，不料，赵谧双手发颤，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愣在原地，她的眉头急促抖动起来，想要从鹿猛的脸上看出别的可行性办法，不过，鹿猛只是不住向后退，捉着自己的感染病毒的左臂，避毒液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快啊，你在干什么？快点拿骨锯来啊。”鹿猛英眉倒竖，以坚毅的目光注视着赵谧，她的心里何尝不是翻江倒海，眼睛里晃动着心碎难过的泪水，她颤巍巍地举起骨锯，鹿猛将胳膊小心地凑了过来，默默道：“锯吧，谧儿。”
“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锯刃搁到了鹿猛的手臂上，她猛地抬起沾满了泪花的睫毛，拧着黛眉拒绝了鹿猛的要求，她仔细回忆着《曾泽策》里关于可以阻挡恶性肿瘤破损蔓延趋势的针法，一个念头在她的脑袋里激起千层浪，那念头正是求助威胁她存在的宿主“赵谧”，当年治疗石文石武的土痋疣病时，用到的就是赵谧的特异针法，驱虫阵。
“不行，不能依靠她，若凭借她的能力，我还能算是我吗？但是，我也不想让鹿郎变成残废，我们还有许多令人向往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去做。可是......驱虫阵，不行，按照现在苦髓瘤在鹿郎手上蔓延的趋势，已经没有可以施展针法的空隙。”赵谧苦苦思索着，她不住地观察着那些掉落下来的小幽灵，他们痛苦，他们是冤屈的灵魂，他们是无数可去的游客，他们是可怜的，是想念家庭的，是想再世为人的。
赵谧眼神一亮，她拿出了一样东西，《臻西花嫁歌》动听优美的旋律从八音盒里飘扬出来，此物正是轩鹏送给赵谧的卒业礼物，他今生虽然与赵谧无缘，但那种挚爱的情结，全部包含在这套永远不会锈蚀的发音零件当中，随着他遥远的心意，一点点地带给赵谧感动，以及遐想不断的美好景致。
当《臻西花嫁歌》的旋律奏响时，苦髓瘤中蕴藏的七煌烧劫幽灵们，纷纷停下追逐生灵占据其身的脚步，一起从这房间里的四处八方，向八音盒的所在游荡过去，赵谧将八音盒放在一只桌子上，无数的黑色肿瘤病毒拖曳着道道粘液，从文君的身上，鹿猛的身上，一点点黑色的恶疾发出苦闷的怀念语调，爬到了桌子上。
鹿猛茫然地观望了一下左臂的状态，发现最后一只幽灵蹦了下去，此时，他的左臂完全没有了皮肤，全部是人体被烧伤后露出的肌肉，他忍耐着彻骨的疼痛，惊异地望着将八音盒占据的苦髓瘤幽灵，它们还透过八音盒的缝隙，钻到了里面，本来音色优美的八音盒，缓缓地将《臻西花嫁歌》变奏，变成了一首音调诡异，起伏突兀的暗月哀歌。
随处可见黑色的物质从八音盒里飘散出来，苦髓瘤正以赵谧鹿猛不可思议的形式，开始了进一步的传染。这被改变了旋律的《臻西花嫁歌》现在听起来，竟是如此地诡异瘆人，它像是为水蓝星上的所有人带去了死亡的问候。
“这该怎么办？对了。”赵谧眼见那种不详的黑雾就要飘荡出来，她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遂抓过鹿猛身边的药祖魂勾，使它变成了火鸡头的喷火器，放出一道炽烈的金焰，将轩鹏送给她的八音盒付之一炬了，攀附在八音盒上的苦髓瘤病毒即跟音乐本身化成了一道乌黑的浓烟。
鹿猛望着那被烧成了黑灰的八音盒，不知为何竟为谧儿感到伤神，这毕竟是轩鹏赠送给她的卒业礼物，如今这代表了他们那些岁月的宝贝也不复存在了，赵谧感怀的情绪只是在目中闪现了一瞬，她急忙来到鹿猛身边，仔细查看起他被苦髓瘤感染的手臂，此时，皮肤遭到溶解的痛苦已经消失，他那条手臂看起来却甚是恐怖，恐怕短时间之内都无法长好。
赵谧心疼地在上面吹了吹，她害怕爱郎的手臂被脏东西感染，急忙抓过急救箱，为他涂抹了潘老传给她的治疗烧伤奇药，那是一种用可食用的桃花树胶熬制而成的粘稠物质，再将芬芳的清酒注入其中，两者合二为一形成可为烧伤病患清凉伤口，遏制肌肉坏死腐烂的奇药“祛焚凝胶”。
这种东西一旦接触了鹿猛的手臂，方才那种难以忍受的灼痛即得到了有效的缓解，赵谧找来绷带，为他细心地缠上，她的眼睛跟随着绷带绕圈的仔细模样，将鹿猛心头的焦躁逐渐去除。
他用自己尚且健康的右手托住了赵谧的脸，爱怜地揉捏了起来：“嘿嘿，这条左臂就是废了也不碍事，只要右手能用就不妨碍我做手术。”他不顾赵谧埋怨他瞎说的眼神，来到病患床榻前，发觉刚才滴落到文君后背上的苦髓瘤，还没有来得及蔓延开来，即随着赵谧的一把大火，统统自然消失了。
那些之前左右来回游动不停的小型肿瘤体，此时早就没了踪迹，因为它们感应到了药祖魂勾去灭邪祟的仙力，于是纷纷抱起团来，在文君的脊椎正中汇聚成了一颗纯黑色的大墨囊，所有的苦髓瘤毒素全部躲在里面，它们不断蠕动着，向鹿猛发出了示威般的低声惨叫。七煌烧劫里遇害的生命，他们的所有痛，所有怨恨，都凝聚在此处了。
苦髓瘤，赵家一直以来的梦魇，折磨了文君与赵鹤明半生的顽疾，终于展现在了赵谧的眼前，那种东西的外膜看起来是如此的娇弱易损，恐怕稍有不小心，若是激怒了里面的怨毒，这东西就会自行破碎，淋到母亲的身上，依照刚才它们腐蚀鹿猛手臂的速度，这可是一条必死之路。
鹿猛并没有急着对这苦髓瘤母体动手，他也无从下手，只能仔细打量起解决母体的关键所在，他俯下身子，终于发现了在母体的下方，由数条营养管与病患的脊椎连接。
因为脊椎也兼顾人体的造血功能，所以，人体里最为纯净最为健康的血液，第一时间便会被苦髓瘤抽入营养管，因此，病患的身体才会由于长期缺少健康血液的循环而造成败血的症状。
然而，那几条正在不停转换病患血液为毒素的管子，是如此地强壮坚固，它们牢牢地扎在文君的脊椎当中，若是放在她年轻的时候，鹿猛还敢直接通过器械手段剜出毒根，如今岳母大人的年纪大了，身体状况毕竟不能和她初患此疾时相提并论，任何拨动脊椎的动作都有可能会损伤到里面脆弱的血管神经，造成病患瘫痪之类的术发症。
“这可怎么是好？”鹿猛挠了挠耳朵，而一旁的赵谧却用手丈量了一下苦髓瘤的尺寸，这东西大概有一颗人头那么大，表面坑坑洼洼很像一块丑陋的陨石。她遂灵机一动，掏出一件东西，正在他们在陷空山采集矿物用的纳米矿虫，这种奇异的生物身手非常敏捷矫健。
它们曾经在南山营的腹地开凿出了上千的岩洞，那样宛若蚁穴的工程，都没有导致南山坍塌，可见，这些矿虫的制造者们，本身就是为了让它们执行微创型的盗掘矿物的任务的。
赵谧越看那苦髓瘤母体乖张的样子，越是觉得此物破除的关键点根本不在那颗母瘤上，而是在它隐藏在脊椎缝隙里的几个脆弱点上，如果再拿不定主意，这苦髓瘤见吓住了眼前的两个人，它很快就会缩小体积钻回的母亲的身体里面。




盘狐砂 第354章真正爱意浓
这些矿虫还有个特点，那就是自行孵化小型的矿虫，赵谧取出数只刚刚孵化出的小型矿虫，大概只有小拇指肚那样的大小，将方才附着在八音盒上被一并烧毁的苦髓瘤粉末举在矿虫的嘴边，它们很快便辨识出了这种物质的结构，只不过，这灵异病毒并不属于现实中存在的矿物，所以矿虫只能像猎犬似的先找寻到这股能量输出的源头。
鹿猛一动不动地望着赵谧天马行空的手段，那些矿虫果然朝着病患爬了过去，它们交头接耳地探讨了一阵子，便极具智能地分别钻进了苦髓瘤的下方。这母瘤说来也奇怪，它竟然对矿虫的侵入毫无感应，看来，赵谧的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因为，纳米矿虫是浑圆地球的人类使用的科技材料打造的，它本身并不具备生命，而是一种记忆载体，它们钻行到脊椎的附近，纷纷探出透明的口器开始采集苦髓瘤物质。
这一步，它们是要完成与赵谧手里的粉末物质相匹配的过程，它们的口器越伸越下，而且，它们自知是深入进了人体内的关键部位，所以动作都非常轻缓。“嗡嗡，吉娜”八只纳米矿虫突然发出一阵互相确认的信号，口器猛地抖动了一下，那颗潜伏在赵谧母亲体内长达数十年的顽固毒瘤，终于像个气球似地被连根拔了起来。
它挣扎不断呜咽不断，憎恨着一切生存着的活人，它的痛苦是那样的强烈，鹿猛束手无存，因为这肿瘤在不断增大着自身的体积，它膨胀得太厉害了，赵谧还想取来药祖魂勾以共工炎将它焚烧殆尽，谁料肿瘤竟然具备了灵智似的，咻地从卧房当中破窗而去。
它升腾到遥远的天边，慢条斯理地挥洒下一缕一缕的黑色烟雾，曾经潜伏在地下的各种灵异疾病都得到了召唤似的，从地下钻了出来，它们正像裴晓静梦见的那天一样，黑色的流星从天边划落，难以治愈的灵异疾病已经蔓延人间，苦髓瘤逐渐挥散完它所有的毒性，悄然消失于原处。鹿猛与赵谧伫立在窗边，望着越发升起黑雾的泥土，他们知道这酝酿了多时的灵异疾病大军，已不可阻挡地爆发了。
这样的事情出乎意料的快，鹿猛成功治愈了巩文君的苦髓瘤，折磨了她数十年的顽疾终于退灭，她身为赵谧的母亲当然有左右女儿亲事的权利，尽管赵彦斌从远方发回的家书明确说明，一切还要等他将赵家产业移至南麓唐国后，鹿猛和赵谧的婚姻大事才能商榷。不过，鹿猛已经被巩家上下当成了救命恩人，他为人的直爽也令赵谧外公巩明威非常赞赏，正在巩氏家族与赵氏家族，准备共同派出媒妁之人与鹿家沟通之时。
鹿家传来了非常不好的消息，说是一种烈性的传染病已经在黎殇大陆各地爆发，而且这种烈性的传染病聚合了很多种难以控制的特性，具有此前无解的苦髓瘤分散碎裂之相，具有使人野火焚身的灼烧之痛，有使人遍体生出裂纹喷射火苗的斑斓惨相等等病态，都在这一种传染病当中混合，鹿家的医者已经将这种疾病命名为“腐癌”，如若感染上这种病毒，则如染上了跗骨之蛆，此间再无可以固原保命的方法。
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赵谧不再同意此时完婚，鹿猛虽然有一点遗憾，但他想，好事都是多磨的，身边有这样的佳人相伴便就足够了，他在赵谧的怂恿之下，调集鹿氏有能力有经验的医者，共同开办了“腐癌观察塾”，从爆发腐癌之地搜罗罹患此疾的病患，从他们的身上采集腐癌一症的病毒载体。
有一日，赵谧正在通过药祖魂勾的扫描手段，分析由各种顽疾融合而成的腐癌，它的退灭核心在什么地方时，有个她常年挂念的人踏足了此地，赵谧手中的切肤刀掉落在地上，因为，来人正是她的恩师老潘军医，此时，这人一脸墨黑，似乎刻意画了妆才得以从臻西帝国偷渡而来。
“师父。”赵谧正要朝他跪下，老潘却矫健地扑了过来，对她使了个眼色道：“一路上我杀掉三个石然派来的斥候，才顺利抵达观察塾，不知道后面是否留有尾巴。”
赵谧动了动手边的戒指，肯定地回道：“没有，师父，谧儿确信没有人跟着您了。”师徒二人温暖相拥，他身上还带着伤药浓烈的味道，脸孔却依旧是那样的福瑞安详，赵谧一时想起大道六合丸的事情，感慨良多。
“师父，谧儿的父亲......”“我正是为这事儿来的，谧儿，赵司书跟经贸塾一起去往臻西帝国迁移你家祖业的人，现在都被石然扣押在了月默城里，恐怕交涉人很快就要来到南麓唐国了，他要和你的祖父你的母亲对话，若是不将你送到月默城去换人，就要对赵司书他们不利了。”潘老神色黯淡道。
赵谧浑身颤抖地站了起来，目中对于石然的恨意一瞬间涌起，他再也不是赵谧曾经无比熟悉，无比依赖的那个石然哥了，这人现在重兵在手，完全成为了追逐权利欲望的怪物，赵谧不相信能做出扣押父亲这种事情的人，会是真心真意爱她的。她非常感激潘老冒着生命危险，来为她传递这样的事情，因为，在石然的交涉者来到南麓唐国之前，赵司书和经贸塾要员们暂且不会有事。
她，是一定不会答应石然的要求的，她早就不是那个只知道跟在石然屁股后头，指东打东的小丫头了，她注视着自己不停握紧的拳头，属于经贸塾学长的尊严凶猛抬起，既然天底下有要拿她父母性命威胁她的人，她是一定不会姑息委屈于这种看似无匹的力量之下的。
她将潘老的落脚之地安排妥当之后，找到了鹿猛，两人虽还没有夫妻之名，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这时的赵谧怀胎三月，本不是适合动露杀机的时候，但是父亲在月默城被监禁的每一天，都让她感到火急火燎，她的恨意也真实地传达给了鹿猛。鹿猛是什么样的男人？他承诺过为了赵谧愿意上刀山下火海，至今他仍然支持赵谧所做的一切，对于她的计划了然于胸，他要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为爱妻扫灭一切胆敢威胁她的人。




盘狐砂 第355章坠地旷古船
于是鹿猛协助赵谧准备了一场杀戮盛宴，他们朝黎殇大陆各国的十贸机构发布了“学长召集令”，赵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还会发出这样的号令，将所有南山营的同窗重新聚集在一起，这该是怎样一件艰难的事情？不过，到了召集令规定的那一天，以轩鹏东泉梦为首的千名同窗，准时地赶到了南麓唐国，这让赵谧感到无比的震撼。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重启英才卵的事，东泉他们却先围着赵谧的肚子惊叹了起来，鲁坚杵了杵鹿猛的肩膀，暗暗道：“你小子可以啊。”
赵谧怀有身孕的消息，犹如给轩鹏来了一记晴天霹雳，他那脸色瞬间变得五味杂陈，他无声无息地拨开围着赵谧的众人，当着鹿猛的面，轻轻地指了指赵谧的肚子，嘴边苦笑道：“谧儿若是生了娃，可得，可得认我当干爹。”他说这话的时候，四周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唯有赵谧以清澈的眼神一直打量着有些凄然的轩鹏。
“对，对不起，我说出不合时宜的话了。”这是什么时候，是众人谋划重启英才卵解救赵谧父亲的时候，他耍这种小醋性子，当然会使人觉得非常突兀，轩鹏触电般地缩回了手，却被赵谧一把拉住，将他的手掌覆盖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这有什么的？还有谁要认干爹干娘的？快来报名。”赵谧得意地挥了挥手，众人欢呼雀跃起来，似乎回到了在忠字陷空山上的快乐时光。
轩鹏眼中泛起泪光，在他的心目中，赵谧始终是那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哪怕她即将嫁为人妇，这样美好的形象也会永远存在于他的心里吧。他静静地注视着受众人拜贺的鹿猛，他那一副嚣张自在的模样还真是非常欠打啊。
轩鹏朝他挤出一个释怀的微笑，鹿猛谈笑风生的脸瞬间僵住，他们两个人那样彼此对视了有数息，似乎一切引赵谧而起的隔阂都迎刃而解了。
因为英才卵压塌了忠字陷空山的入口，那个地方成为了问忠盟所谓的禁地，其中的褚蓝海海域据说有许多鸭兽人盘踞，因此，问忠盟也暂停了招募经贸塾学员的活动，赵谧他们一路踏入兵行诡道畅行无阻，在一日之内为英才卵补充了页岩气与可燃水，钉固的卫戍区大门被董辉再次打开，里面的火力配备依然凌厉有效。
赵谧坐镇五色商道，插入了启动火工动力装置的钥匙，英才卵发出久违的奏鸣，刮起漫天的风沙终于在黎殇大陆上冉冉升起，这是它第一次在世人眼前抛头露面。
跟随赵鹤明一起去往臻西帝国转移赵家财产的问忠盟要员，他们的安危也是问忠盟迫切关注的，然而，正在问忠盟首脑为了如何采取和平的手段，从石然手里解救人质的事情而争吵不休时，英才卵这庞然大物早已越过海平面，山峦湖泊，盘旋到了臻西帝国的境外。
赵谧曾经的故土，在石然的实际统治之下反而变得越发强大，边境线上的卫戍城堡连成一线，无数民工在城堡之间修葺城墙，企图将所有的堡垒组成可以互通协助的国防要塞，这样的韬略远看确实让人敬佩。只不过，赵谧望着城墙上不断栽倒累死的农夫，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冰冷，石家军已不是当年的石家军了，他们早从偏安一隅的月默城守军，摇身一变，扩张成了如今百千万规模的石家利剑。
这利剑毫无利民的作用，也毫无忠君卫道的理念，这只是石然做出的一件为了满足他盖世功勋野心的幼稚事情，赵谧不能理解为什么官拜公爵的石然，要跟自己过不去，按照他的家世他的权利，全天下哪样的女子他找不到？她多想向石然道出自己的心声，她多想让那个宽厚的背影原谅自己，放过自己，祝福自己，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腹中的胎儿，眼眸里泛起一丝冰冷的杀意。
“你囚禁我的父亲，以军权祸国殃民，那就是我赵谧的敌人。”赵谧从容地掷下兵戎令，英才卵从数百里外抬起闪亮的铳炮，装有可燃水的弹丸从炮膛里呼啸而出，这种弹丸的弹头并不能产生剧烈的爆炸，它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在接触建筑的瞬间点燃里面的燃水，烧起冲天的大火。
督令民工劳作的堡垒哨塔统统成为了炮弹的目标，里面嚣张跋扈的石家军武将还没有发现是何人袭击，便被可燃水爆燃产生的高温烧灼成黑色的油污。石家军边境军团发现了目标不明的强敌，卫戍军队摇起守城炮，这些炮毫无疑问是向火杖董家订购的，也是黎殇大陆威力最强的铳炮。
不过，既然学长掷下了兵戎令，早已继承了火杖董家产业的董辉，可不会对自己家的老主顾手下留情，英才卵万炮齐发，不仅摧毁了臻西帝国的全部边境要塞，连内陆地区据点兵营统统消灭，英才卵卫戍区可发射苍油弹、穿心弹以及热火弹，数种大陆军界闻所未闻的爆破利器令石家军不断溃败，他们只能退守到皇城之中，臻西帝国无论男女老幼，都一并举头望天，遥遥注视迟迟不肯现身的灭国劲敌。
期间，负责防卫臻西帝国边境的石文石武军团纷纷避入深山，军纪严苛如石家军者，也无可奈何地丢下了许多空荡荡的据点目标，被英才卵的极长炮距毁得一干二净。英才卵的雷霆手段并未针对平民，所有炮弹弹无虚发，亦是有很强的针对性，将石家军的抵抗措施瓦解之后，便不会再赶尽杀绝。
“谧儿，你看。”东泉梦通过五色商道中的远视透镜，发现了皇宫之前的异状，威风凛凛的石然大将正坐在殿前悠然地饮着茶，而赵鹤明以及各位问忠盟要员们也并没有受到他的虐待，而是一同端坐在太师椅上，只不过各个脸上的表情都是阴晴不定。
赵谧一眼便发现了父亲熬黑的眼圈，他仍然穿着离开唐国时的那件衣服，可见，石然这个家伙并没有真正地优待这些俘虏，而是一直通过软禁的方式逼迫父亲就范，而石然贵为一国公爵，他逼迫别人的做的事情竟然是为了女人。
哪怕是为了赵谧自己，她这个时候也只能是以冷面目对他了。她挥手令英才卵下降高度，几个眨眼的时间，这座庞然大物便降临到了臻西皇城的上方，英才卵犹如一片骇人听闻的恐怖阴云，将阴影投射到了皇宫之前，也覆盖到了石家军黑色的军旗上面。石然抖了抖血红的披风，锃亮的甲胄光芒犹如昨日所见，他的五官相貌与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可是大相径庭，赵谧从他的脸上，只看到了对于人情的淡漠，以及历经腥风血雨洗练后才有的自然杀意。
“赵谧，我知道你在上面。”石然轻轻点头，从皇宫顶层，突然钻出许多石家军的铳卫，他们手持了一种赵谧极为熟悉的铳枪，那铳枪闪亮的光泽和标志性的木质枪托，赵谧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为防卫组改装的穿甲铳枪，这里面的铳弹都是经过赵谧一手改装过的，英才卵现在所处的高度正好在这些铳枪的作用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