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他当然得及时拦着:就俩人体格上的差距,滕宗谅哪里会是人高马大的张亢的对手。
陆辞未说出口的、令他真正如此安心的底气,自然是他所埋藏在吐蕃境内的其他细作。
有郭丽这一明桩在,即使不慎暴露,也给他的其他人马创造了更多的突破口。
在京中见惯更激烈的争吵,根本没把这点阵仗当回事,所以也一直没吭声的朱说,闻言赶忙点了点头:“陆节度所言极是。”
他认为双方都有道理,但真让他选择,还是愿意挑选风险不算太大、益却极高的张亢的做法。
可当面这么附和的话,未太折损滕兄颜面,容易令其羞恼之下,伤了所有人的和气。
还不如等陆兄开口,更为妥当。
而正如朱说所料的那般,在事态失控之前,陆兄就果断出手,游刃有余地终止了这场舌战。
陆辞先侧过头来,冲还气得厉害的滕宗谅眨了眨眼,又安抚地看了张亢一眼,温和道:“公寿继续吧。”
“是。”
张亢睨了滕宗谅一眼,那句带刺的‘滕通判于秦州任职多年,怎对吐蕃与党项的宿怨还不甚清楚’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只抿了抿唇,就准备接着往下讲了。
滕宗谅把陆辞的话听进去后,脸色虽和缓一些,但还是快被这顽固又嘴硬的张亢给气死了。
按他从前上官的说法,他那不时突发奇想的办事作风,已很称得上是离经叛道的了。
但自从投奔陆辞来了这秦州,他只觉脑袋就没少痛过一天——辞弟做事,可比他要大胆多了,令他天天为其感到心惊肉跳,几年共处,才终于做到渐渐从容。
这份淡定,说到底还是建立在辞弟的良好‘记录’上的:看似惊心动魄,但愣是凭着艺高人胆大,背后还有个小皇帝撑腰,生生走成了稳如泰山。
张亢既没这本事,也没个肯倚重他的皇帝弟子顶着,凭什么就凭上下两瓣嘴一巴拉,就撺掇着辞弟行这凶险事?
滕宗谅越想越气。
算算日子,肯定就是他带着朱弟去跟踪辞弟的那日了:当时瞧这俩人在茶楼里相谈甚欢,他只顾着冒酸气,却疏忽了正题,才没过问俩人所商定的这事!
更没料到,张亢这竟让辞弟连他们都瞒得死死的,跟被灌了迷药汤一样!
瞟了眼此时此刻还振振有词、丝毫不觉自己说服陆辞跟他铤而走险有错的张亢,滕宗谅暗暗咬牙。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投向对方的目光愈发不善,活像在端详一祸国妖姬。
只可惜因为这位祸国妖姬生得太过五大三粗,让他瞪了半天对方的粗犷眉眼,完全无法入戏。
真说起来,反倒是那位被‘魅惑’的节度,更适合充当这一角色。
滕宗谅无奈地放弃了计较。
一直感到目不暇接,分神不断的狄青,此时也悄悄回了神。
——啥时吵完了?
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发出这一问后,狄青顿感一阵内疚。
公祖有意抬举他,让他受耳濡目染,多学些实际经验,才特意三番四次让他坐在这种地方。
可他却没能把全副心思放在正事上,只不受控制地偷看公祖去了,实在太对不起这份好意了。
下不为例。
但狄青在赌咒发誓的同时,也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座位的位置,实在……太不适合还经不起诱惑,总为每一次意外的目光相会而感到寂静欢喜、心跳不已的自己了。
等张亢终于讲完,陆辞虽已经听过更完整的一遍,还是十分捧场地笑着抚了抚掌,夸道:“公寿这回敢孤身深入敌后,可真是智勇双全,令人佩服啊。”
滕宗谅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张亢心里虽骄傲,仍是赧然垂首:“节度过誉了。”
朱说亦真心实意道:“公寿不仅有勇有谋,且魄力十足。”
他所指的,是张亢毫不拖泥带水地由文转武之事。
我也可以,狄青偷偷心道。
陆辞笑着随口说道:“我原还想着,若只有公寿去、无法取信郭娘子的话,我倒也愿抽上一月功夫,随你去吐蕃一趟,促成此事。现在一次成了,就省了这功夫了。”
众人大惊失色,张亢头个反对:“这万万使不得。”
陆辞这下可不服气了:“如何使不得?我亦是挥斥方遒,体魄强健的时候,”说到这时,众人纷纷往他身上看了一眼,“这些年来,我亦不乏有走南闯北的经历,甚至比起你来,我还说得一口流利的吐蕃话,单凭这点,更似往返吐蕃和中原多时的行商。”
滕宗谅脸皮狂抽,实在忍不住拆台道:“说这话前,你可先照照镜子吧。天底下难道还能有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行商?”
陆辞理直气壮道:“天下无奇不有,我不过是肤色偏白皙了些,难道你就没见过晒不黑的行商?我可见得多了。”
众人心想,见是见过,但能似你这般一身跟玉做的一般,连半点瑕疵都不见的,可真就绝无仅有了。
一直是忠实地敬佩着陆辞、几乎附和他的一切看法的朱说,这会儿却选择了友善的沉默。
狄青神色微妙,也明智地不说话了。
张亢安静片刻,委婉道:“路途艰险,恶人无数,即使是纵横那条商道多年、领上百马脚子的苏马锅头,也不敢说每趟出门都能平安归来,且每日皆要搬运无数沉重货物……我生得这副身量,做那些粗苦活,偶尔也觉吃力,着实是不适合节度犯险。”
平心而论,陆节度绝对称得上手足修长,骨肉匀亭,十分赏心悦目,但在张亢眼里,就是标准的瘦胳膊细腿,一使劲儿就能掰断,根本干不动重活。
虽然只是假设,但既然讨论起来了。陆辞也难得地较了真。
听张亢这话后,他不以为然道:“哪怕不随马队,我也可以跟其他商队前去。我的确不比你力气大,做不得搬货的粗活,却能装作账房先生。不瞒你们说,因家母也经营些小经济,最初做账,都是我亲力亲为,因而颇知算账之道。”
只是那算账法子需学会四则运算和阿拉伯数字,对墨守成规的其他账房而言实在太过复杂,反而遭到了陆母的嫌弃……这点陆辞就理直气壮地给选择性遗忘了。
张亢语塞,半晌又道:“节度曾大破三万吐蕃雄兵,又知秦州长达近三年之久,认得节度、对节度或是畏惧,或是恨之入骨的吐蕃人,怕是不在少数。”
就算不认得,这模样长得太俊,也容易叫人印象深刻,生出疑窦啊。
而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当然不只是这个!
张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这种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生怕日后陆节度当真要行类似事、黑锅就得扣他脑门上的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况且节度模样太俊,在街上走都不甚安全。万一叫商队遇上跋扈的吐蕃贵女,见色起意,仗人多势众,当街将节度掳走,那我等阻止亦不成,可真得一头撞死了。”
陆辞:“…………”这张亢,实在太可恶了!
一直不敢做声的众人,接下来就惊奇地默默看着,他们这跟狐狸一样狡猾、几乎从不吃亏的友人,竟被张亢这无奈的大实话给破天荒地气鼓了脸。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真,真是太可爱了!
望着陆节度那因不高兴而微微鼓起的侧颊,以及连带微微嘟起、往边上轻撇的唇,所有人一边竭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一边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呐喊了这么句。
狄青更是欲盖弥彰地揪了揪胸口的衣衫,生怕一颗被萌得狂颤的心直接蹦了出来。
只是陆辞吃瘪,本就百年难见,会被气到无意识鼓脸这一步,更是千载难逢。
随着他很快平复下来的心绪,面上也就跟着恢复正常了。
陆辞根本不知晓自己方才一不小心就做了个鼓脸嘟嘴的小表情,自然也未察觉到,在周边人投向他的目光中,还悄悄添了点勉力抑制情绪的微妙光芒。
他破天荒地被张亢堵得哑口无言,既然无话可说,正事业已告一段落,索性转移话题道:“时候已然不早了,今日便先散会罢。”
各怀心思的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陆辞有些恹恹的,头个离厅,外出觅食去了;狄青军营中仍有事,便同李超副将一同先行回营;朱说忙着回房整理记录刚才听到的内容,走得急匆匆的;只有自知闯祸的张亢内心无比忐忑,磨磨蹭蹭半天,才挪动到门口。
他话说得过于直白,怕是将好脾气的陆节度给得罪了,这下怎么办的好?
张亢越想越后悔。
他就不该着急开口,甚至打一开始,就不该泼节度冷水的!
但凡伟岸丈夫,即使模样升得再俊,又哪会因听到自己许会遭人见色强夺,而感到欢喜的?
横竖这事已然尘埃落定,节度绝无可能再有亲身赴险的必要,日后事日后言,他何必操那么远的心,白做恶人,惹得待自己十分不错的节度不快呢?
心乱如麻的张亢飘出了厅室,正当他走到门口时,就撞上双手抱臂,悠然靠着门框,好似在等着他的滕宗谅。
来者不善。
张亢正想着要怎么打发走不依不饶的滕通判,懒得与其争辩时,结果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已微微笑着先伸出手来,在他肩臂上一拍,发自肺腑道:“方才话有失礼处,还请公寿大度,莫同我计较。”
张亢:“……?”
滕宗谅却是真真正正佩服起张亢来了——他与陆辞相识相交那么些年,见的净是小饕餮‘坑蒙拐骗’,智计百出,直至今日,才见无往不利的对方吃头一回瘪。
简直是大快人心,令人拍手称和!
瞧着陆辞露出的那副‘委屈、不悦、却无法反驳’的可怜模样,滕宗谅好险才忍住没当场爆笑出声。
可不是么!公寿的确说的不错,小饕餮就算再闲得无事,又哪儿能往外瞎跑?
就算别人真认不出他身份来,就小饕餮那副好皮相,保不准还真能遇到个色胆包天的吐蕃贵女,一眼相中这俊郎君,找人直接掳回家中,从此夜夜笙歌去!
只要稍微幻想一下,向来无所不能般的小饕餮,被身强体壮的吐蕃贵女霸道掳走,囚于府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景,滕宗谅就在心里止不住幸灾乐祸的偷笑。
经这么一出后,他再看向张亢的目光,自就截然不同了。
眼前这,可是头一位轻而易举就堵得小饕餮百口莫辩,只能气得鼓脸的勇毅之士!
他作为陆饕餮的手下败将,岂能不心服口服?
“呃……”
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滕宗谅的欣赏,张亢稀里糊涂地道谢之余,仍是一头雾水。
在传达完握手言和之意后,滕宗谅并未留下作更多解释,而是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徒留张亢还茫然地杵在原地,目送他那意气风发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也没搞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做的意图。
张亢耸了耸肩,干脆不再去琢磨这些,也加快脚步回家去了。
令狄青和李超的副将匆匆赶回军营,连多的话都没来得及同陆辞说上一句的原因,是营中有一万胜营的兵士与几名其他营房的将士一同借探亲之名请假出营后,并未回家去,而是换上便服,就一起往秦楼楚馆放松去了。
他们家人的确都在城中,肯定会心疼他们近来训练辛苦,战事将近,愿意扯谎来替他们遮掩的。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254节
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被挑去服侍他们的妓子,还是个颇为清楚军中规矩的。
她们心知在有战事一触即发的此时此刻,兵营根本不可能放寻常兵士进歌馆来,着实蹊跷。
遂前脚还笑盈盈地伺候着他们,后脚就偷偷遣了下仆往军营跑一趟,找到人直接告了一状。
等满心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他们,被得讯后气势汹汹赶来的纠察兵当场按住,抓了个人证物证具在时,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
直到被捉拿回去,万般恐惧地等待惩罚时,也怎么都想不到告发他们的,可正是方才楚楚可怜地躲在一边的歌女。
狄青问清楚事态后,再处理起来,就变得很简单了——一切按军法来。
以探亲之名脱营,却去歌馆狎妓,虽不是杀头的大罪,但也得打个六十军棍,关上一段时间的禁闭了。
让狄青感到些许意外的,还是万胜营其他兵士的态度。
同数年前,万胜营刚被打发来秦州时,一个个吊儿郎当,闲散懒惰的状态相比,得狄青心操练多时的万胜营,除了兵士的身份稍微特殊一些外,神气貌上,已经跟其他营房的士兵相差不远了。
前不久,狄青、高继宣和杨文广三人,才在对党项的榷场迎袭上大放异,名声大振,叫万胜营也跟着得人另眼相看,颜面大增。
万胜营的兵士正一个个鼓足了劲儿,积极参加训练,不怕辛苦,就想着哪天抓到机会,也叫旁人刮目相看一番。
比狄青他们是不敢想的了,但跟之前与他们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的杨文广和高继宣比比,总还是可以的吧?
谁又知道,就在他们万众一心,想着建功立业的时刻,会出这么一颗败坏万胜营名誉的老鼠屎!
与最初来时唯恐天下不乱的不服管教、甚至故意一同起哄比,他们这会儿对做出这种混账事儿来坏他们名声的这个混球,哪里会产生半点共鸣,简直肺都快被气炸了。
在这种同仇敌忾的氛围下,等狄青同其他将官商量完,回到万胜营中,要将犯错那人提出来受罚时,就无语地看到,因为太丢万胜营人,对方已被愤怒的其他同袍打成了一颗瑟瑟发抖的猪头……
不管怎样,罚还是得罚。
狄青无视了对方充满了后悔的求饶目光,冷酷无情地将人送走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对观看军法的施行并无兴趣,加上如今的万胜营空前地充满荣誉感和表现欲,也不必杀鸡儆猴。因此狄青并未强迫所有将士前去观看,引以为戒,而单纯地召开一回喊话后,就放人各回各地,该加练的自己加练去。
校场人多,狄青只简单看了一会儿,便先回营房里,掏出昨夜没来得及背第四次就歇下的那本军略,认真读了起来。
不一会儿,同样没去热闹,也不习惯在人太多的校场里练武的杨文广也回来了。
他沐浴完后,换了身干净衣裳,才翻身上塌,只看了专心致志地做注解的狄青一眼,未张口打招呼,而是安安静静地也读起了不久前从陆节度宅中借来的新书。
二人各据一边,安静而互不打扰,很是和谐。
只是这样的和谐没能持续多久,就被看够了热闹,心满意足地溜达回来的高继宣给打破了。
高继宣人未至声先至:“啧啧啧,打得可真是惨啊!”
他一脸难掩的幸灾乐祸,结果刚一窜进门,就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大声谴责道:“你俩分明都在,怎连一句话都不说?唬我一跳,我还当没人回来呢!”
狄青抬眼,无语地睨他一下,未开口搭理他。
然而高继宣脸皮奇厚无比,哪里会被狄青的这点小眼神吓跑?
他当场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不顾狄青嫌弃的目光凑近来,读了几行狄青所读的书后,就被枯燥的内容所击退了,意兴阑珊道:“我还当狄兄读的是什么秦楼趣本,原来还是这些。”
狄青淡淡道:“你难道还不记得军规?若是读那些,你也是得挨板子的。”
高继宣正撩着板着脸驱赶他的杨文广,闻言不以为然道:“挨几下板子算什么?我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倘若一昧憋下去,哪天憋坏了,可就不是挨几下板子能弥补的可怖损失了。”
狄青嘴角微抽,似是被自称‘血气方刚’的高继宣的厚脸皮所恶心到,一时无话。
高继宣却不放过他,灿烂笑着又凑过来,笑嘻嘻道:“难道狄兄是害臊了?平日见你清心寡欲,横眉冷目,除了去节度宅中,几乎从不在外留宿,过得实在无趣,只怕是憋得很厉害吧!”
狄青轻嗤一声,蔑视了他的瞎话。
高继宣又绕着狄青打起了圈圈:“不过狄兄眼光高,庸脂俗粉入不得眼,也不奇怪——毕竟陆节度生得实在太俊,与那样的神仙人物朝夕相处,再看别人,眼神想不变刁都难。”
狄青微微蹙眉,警告地瞥了高继宣一眼,正要开口,忽想起什么,登时愣住了。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自己身体那些令人烦心焦躁、措手不及的小变化出现的时机,好像……永远都同公祖有关。
狄青的耳根唰地变得血红。
这一一直被他有意无意忽略过去的疑问,此时无比清晰地摆在眼前,就成了一道石破天惊的霹雳。
——难道他一直暗藏着那般大逆不道的想法,真如高继宣胡说八道的那般,把神仙一样的公祖当成了……可以那样的人来幻想了么?
第二百六十七章
高继宣还想再逗他这年少老成,活活将本该朝气蓬勃的十六岁过成了耄耋之年的狄兄几句,结果下一刻,就被吓了个狠。
面对他的絮絮叨叨,狄青先是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呆滞。
旋即又流露出一抹强烈的难以置信的情绪,猛然起身,把他重重撞开后,就神恍惚地来到营房的墙前,把脑门重重地往上头撞去!
“咚——咚——咚”
实打实的撞击声听得叫人头皮发麻,也迅速让看呆了的高杨二人回过神来,赶紧一个箭步上前,一个按肩一个往前挡着,才叫忽然发起疯症似的狄青没把前额撞个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那泛着大片红肿的额头,也足够触目惊心的了。
好不容易把人拦下,高继宣人都快傻了,压根儿不知下一步当喊人还是继续把人压着,倒是杨文广率先回过神来,趁狄青没再挣扎的当头,难得气恼地在高继宣脑门上狠狠一敲,斥道:“净在胡说八道!”
他虽不知,惯来稳重的狄青为何会是这般激烈反应,可总归是满嘴胡言乱语的高继宣的黑锅没跑了。
就连挨了这一重凿的高继宣,也破天荒地没敢发声,只忐忑地盯着还神恍惚的狄青瞧。
杨文广俯身,低声向狄青询道:“狄兄,还能听见么?”
狄青周身僵硬,一动不动。
杨文广无奈,只有抬眼看向不知所措的高继宣:“你快去请大夫来,还得赶紧派人,知会陆节度一声。”
高继宣被吓得厉害,听到杨文广的话,就像找到主心骨似的,赶紧点头应下,拔腿就要往外跑。
殊料捕捉到‘陆节度’这一关键词的狄青,回神得比谁都快,赶紧喝止:“不许去!”
都已经跑到门边的高继宣被这喝声一吓,又不敢动了。
杨文广微讶,赶快松开对狄青的钳制,任由渐渐开始用力的对方起身,小心问道:“狄兄已回神了?方才究竟怎么了?”
怎跟鬼上身似的,遭嘴上向来没把门的高继宣一刺激,就莫名其妙就发起癫来。
狄青却是有苦难言。
他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是长久以来,都对公祖怀有不可告人的非分之想……内心的震撼,可不正如挨了一道晴天霹雳,半天回不过神来?
只是这样要命的隐秘,绝计是不能对他们说出来的。
狄青竭力保持着平静,简明扼要地回复道:“我是惦记战事久了,有些心烦,方于刚才失态了。吓着你们,着实对不住,不过的确同你们无关,还望你们莫叫旁人知晓。”
面无表情地说完这话,他唯恐自己那些小秘密穿帮,勉强压下如麻乱绪,也顾不上处理头上伤口,就和衣躺上床,假寐去了。
徒留自以为闯下大祸的高继宣一脸如丧考妣,同杨文广面面相觑,到底按捺下心里的不安,没宣扬到全营皆知。
而将全身藏到被子里,密不透风的狄青,心里也跟上刀山、下火海似的难受。
他面上不显,内心却天人交战得正欢。
一方面是恨自己畜生不如,居然对待他如此优厚亲和的公祖产生这些痴心妄想,简直难以启齿,枉为丈夫……既对不起自己念这么多年的书,更对不起公祖对他的悉心栽培。
一方面所怀的,则是一重他不敢细想的‘坏’心思了:像公祖那么好的人,自然值得一位全心全意,为他豁出性命去也心甘情愿的伴侣。
然而世间女子多柔弱,不似菟丝花般依赖公祖而存,需公祖挡风遮雨的,可谓寥寥无几。
能替公祖抛头颅洒热血,两肋插刀万死不辞的,怕是一个都寻不到。
思及此处,狄青一边觉得厚脸皮滚化火烧得疼,一边又感到了几分诡异的心安理得。
——但他却可以。
他是心甘情愿,迟早也能将公祖捧在手心里。
再用这副还算凑合的血肉之躯,把这独一无二的宝贝,给保护得妥妥当当的。
——哎,他真是太不要脸了!
这一念头乍一浮现,狄青就羞赧万分,甚至忍不住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翻滚起来。
只是翻滚归翻滚,唾骂归唾骂,这想法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变得越发清晰,越发强烈,也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而对于一直小心翼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的高继宣和杨文广而言,狄青的这一系列诡异翻滚,他们是越看越觉心惊肉跳。
咋还在榻上悄无声息地打起滚来了?
若打滚的是高继宣的话,杨文广怕是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可放在狄青身上,那简直称得上石破天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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