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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大河

    陈锃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夏国已没六年,梁兄弟这些年能避灾躲难,实属不易啊!”

    “实不相瞒,六年来乞讨为生,彘狗不如。从中兴府到临洮、凤翔、京兆,再到蔡州,一路动荡飘泊,上个月才逃出蔡州至此。”

    陈锃等的就是这句话,长临地处金国南端,许多消息往来不便,都说金主已经南迁蔡州,也不知道如今形势到底会是如何。

    陈锃便趁机问道:“梁兄弟离开蔡州时,那边情况如何蒙军可会南下”

    梁申沉吟了一下,说:“据在下看来,金主南迁并非上选,蒙军一定会挥师南下。”

    “不过,如今蔡州外围遍布金国精兵,蒙军南下之路并非坦途,加上黄河之南赤野千里,蒙兵已经无法就粮于此地。蔡州应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日。”

    “那如何宋国与蒙古联手对付蔡州呢”赵权在边上突然插了一句话。

    梁申与陈锃同时一怔。

    “小子胡说!宋国怎么可能做此龌龊之事,须知唇亡齿寒,金国一灭,宋国哪来安宁”陈锃喝斥着赵权,眉头却越皱越紧。

    梁申微皱眉头,手指轻敲着桌子,陷入沉思。

    赵权心里却有些小得意,对于金国的灭亡,他只知道两个事,一是金国是被宋蒙联军所灭,宋国的那个将军好像是姓孟;二是金国在公元1234年灭亡,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年学历史时这个年份太好记了。而让他头疼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公元哪一年。

    所以,也搞不清楚金国到底会在什么时候灭亡。

    梁申一旦忘了心头的那根刺,就恢复了冷静的思维。他抬起眼,看了看赵权,说道:“小权说的不无道理。宋军一向懦弱,数次北伐都是以向金国求和收场。但是怨恨与耻辱已经积累百年,看到这时候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应该是会来插上一脚的。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的兵力,如果他们向蒙军提供钱粮,那蔡州要守住就很难了。”

    陈锃哑口无语,想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作为汉人,他从心底并不讨厌宋国,反而一生痴迷于宋国的文化。但自己毕竟是金国人,如果宋国真的联合蒙古人把金国灭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宋人。而且自己之前还一直在琢磨着是否该举家迁往南宋,以避兵灾。要不是岳丈还在蔡州,他可能早就渡淮南下了。

    陈锃想了一阵,勉强说道:“自国主南迁蔡州之后,大赦蔡州,宽免差税,重用乌古论镐、张天纲等人,有中兴之势。还听说已经派出使者结交宋国,形势应该还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随即,又问道:“梁兄弟,不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梁申心里又是一痛,他很想说出离开的话,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锃看他有些茫然,接着说道:“梁兄弟,你别误会。我并非催促你,如有去处,可随时离去。若是你愿留下,鄙人欢迎之至。”

    梁申低着头说道:“我实在是没地方可去,夏国与宋国为世仇,我对宋国并无好感,避祸于敌国,非我所愿。只是……只是……。”

    梁申这话漏洞实在有些大,夏国与宋国为世仇不假,但是跟金国更是仇得一塌糊涂,金国入主中原之后,百年来与夏国之间的争战,已经不知道死去多少人了。而且当年夏国灭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金国在边上坐视不管。

    赵权有些想发笑:这厮说个谎都不太利索,也不知这些年怎么把命给混下来的。瞧他看自己姐姐那眼神,跟当年自己看着系里校花时一模一样,看着看着结果就把自己给看自卑了。而这种眼神显然是最无害的那种,有一句话描述的很到位:有贼心没有贼胆。

    姐夫一身的书生气,竟然丝毫感觉不到这种威胁。赵权却因此对梁申产生了一种莫明的好感。

    赵权心里一动,说道:“梁大哥管过牧马司,对养马应该很了解吧。”说着,指了指院子北侧棚子里的那匹小马。

    梁申眼睛一亮,看着赵权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丝感激。

    “我当年曾在农田司任职,后转至牧马司,专管夏国的国马。”咚咚小说

    几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向院边的棚子里,那匹小马已经看了他们一个晚上了。

    梁申站起身,来到棚前,曲起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小马的鼻尖。那匹小马甩了甩头,却并没有躲开的意思。

    梁申随后又捋了捋小马的鬃毛,挠了挠小马的下巴。

    小马又晃了晃头,微微地喷了口气。

    梁申把手指伸进马嘴,摸了一圈随即退出来。问道:“这马刚送来没几天吧”

    陈锃跟着过来,回答道:“是的,这是上个月岳丈托人送来给内弟的礼物。”

    “这个马差不多才六个多月,还不到七个月,你们实在不该骑着它跑。”

    赵权在边上伸了伸舌头,作傻笑状。而陈锃想用眼睛剜下陈耀,扭过头,却发现他趴在石桌上已经睡着了。

    梁申自嘲地摇了摇头,“幸亏我命大。不过倒不是担心它伤到人,这个小马驹撞到人也不过令人受伤,但是还没长开的小马,骑上去会伤到它,而且还影响它今后的发育。”

    梁申把小马从棚子里面牵出到院子里。

    月色中,小马黑灰色的毛打着卷,身上有不少的灰尘,前蹄有些不安地不停抬起又跺下。身高还不超过梁申的胸口。

    梁申一边扶摸着马的额头,一边解开小马的马勒,说:“小马一岁前最好不要给它戴笼头,就算是戴,不需要时还是得尽可能解开。”

    解开马勒的小马,舒爽地仰了仰脖了,喷出一声更响的鼻息,伸着头往梁申身上蹭着。

    赵权很惊讶地发现,此时的梁申眼神清澈而从容,与这些天见到的那个颓废中深带着自卑的梁申几乎判若两人。

    梁申接着说道:“这马蹄坚而有力,眼神透亮,口齿利落,真的是匹上好的河曲马!”

    他转过头看着赵权,“这应该是军中的马吧,金国现在马已经不多了,这样的河曲良种民间应该基本没有。”

    赵权心下有些佩服,梁申才摸了一会儿小马,不仅判断出这马的年龄,连马的品种都能分得一清二楚。

    “是,我父亲现在金军中效力。的确是快满七个月的河曲马。”

    梁申心下明了,想来赵权父亲在金军中官位应该不小,否则凭着陈锃一介乡村私塾也很难养得起这大大小小几口人,而且没一定权势也不可能让这样的良种小马流入民间。

    更何况,现在金国上下连个人都很难养活了,更何况养马。

    “虽然是良种,但也得精心伺候,尤其是在一岁之前,否则会给它留下硬伤。”梁申也有些喜欢上这小马了。

    陈锃有些信服了,说道:“别说家里没人懂得养马,整个村子也就里正原来在军中有伺候过马匹。小儿莽撞,差点误伤了梁兄弟。如果不是梁兄弟提醒,这马可能真的会被养废掉。”

    “现在这小马需要的尽快与人熟悉,也需要人的照护,在喂食方面尤其要注意。一岁之后,再行调教。”

    “梁兄大才!”陈锃有些犹豫着说:“不知可否委屈梁兄留下,助内弟调教此马”

    对于岳丈送来的这匹小马,陈锃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他明白岳丈的心思,虽然不一定要让赵权日后从军,但也希望赵权从小能够熟悉兵马。

    只是自己满腹书文,但毕竟是纸上文章。要说军阵兵马,还算是略知一二。要论养马、农桑,乃至妻子操持的酿酒之事,那根本就帮不上忙了。

    陈锃也看出来了,这梁申应该是有真才,想着以他的学识肯定可以教会赵权一些自己教不了的东西。

    梁申的目光又开始躲闪着陈锃。嗫嗫嚅嚅着说不出话来。

    赵权笑着过来抓住梁申的手,“你就留下吧,不过我们家没工资给你,但是饭管够!”

    梁申的脸微微一红,有些窘迫地说:“不敢不敢,先生愿意收留,梁某感激不尽!只求一饭,足矣!”




第8章 夫妻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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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权闻言,心下大喜。

    上个月,受父亲之托,义兄辛邦杰从蔡州给自己带回了这匹小马。

    从第一眼看到它自己就喜欢上了,直接它取了个名字“小马哥”。

    自收到这匹马开始,赵权便决定原谅那个至今未曾谋面,始终窝在军中的父亲。

    而后,脑子里便开始闪烁着各种画面:无垠的草原,骑着马狂奔,还有肩后一袭红色披风,张着牙舞着爪,挥舞着大刀,各种拉风!

    不过不仅是这辈子,连上辈子自己都从来没碰过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伺候。要不是老李村长告诉自己一些最基本的喂养常识,那小马可能得活活给饿死了。

    那感觉就像天下掉下来一辆宝马,结果悲伤的是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开车,甚至连加油都不会。

    这些日子这马也没少受那个小胖子的折磨。上个月就是趁自己不注意,直接窜到马上,结果撞倒梁申,差点把自己给吓死。

    这下好了,有个免费的马倌教导,好歹自己可以学会骑马了。

    陈锃没理偷着乐的赵权,见梁申已经应诺下来,便起身回去老宅。

    两个宅子共墙而建,老宅是原来赵槿、赵权父母所居。

    当年赵父自辽东回来后,为了给赵槿与陈锃完婚,特地为他们在隔壁建了座新宅,算是陈家的宅院,以免外人说是陈锃入赘赵家。

    两个院子格局相似,都是一进三间大房加一个庭院。在庭院东厢位置建有一间厨房。

    两宅之间的有廊道相连。

    赵父离开后,为了照顾怀孕的母亲,赵槿与陈锃使搬去老宅居住。赵母去世之后,为了方便照顾刚出生的赵权与陈耀,几个人便全住进老宅,新宅反而一直空着。

    陈锃平日里在乡村私塾教些孩子,但几乎没有报酬,只是逢年过节收些小孩子家里送的米面。全家人实际上是靠赵父留有的百亩职田为生。村里人看见赵父在军中任有重职,以及陈锃私熟先生的份上,都争先替着他们打理田里的事务。

    靠着百亩职田的收成,虽年景有好有坏,但四口之家,平日倒也算生活无忧。

    自两个娃娃搬去新宅与梁申同住之后,旧宅便显得安静了许多。这让陈锃对如今的生活充满着惬意。要不是整个村子里找不出一个可以吟诗作对,探讨文章之人,他几乎都愿意在此老死一生了。

    回到老宅的陈锃,轻轻推开卧房虚掩着的门。

    灯下,赵槿正坐着缝补衣物。

    陈锃有点兴奋地说着:“娘子,你知道吗那个梁申一身真才实学啊!”

    赵槿抬头看了看陈锃,“噢”了一声继续手中的活。热点书

    “他以前在夏国群牧司里任职,就是管理国家军马的,精于养马一道。这下好了,那两小子有人教导他们,这些天我正愁着这事呢。”

    “那个,梁申愿意留下来”

    “我问他了,他倒是没有意见,而且还说只求一饭,并不奢望有薪俸。”陈锃停了停,但是赵槿没什么反应,他便继续说道:“当然,我们是应该给他一些薪俸,只是这两年来,纸钞泛滥,已经根本买不了东西。咱们要是给他纸钞,无疑就是给他废纸了,什么都买不了。”

    “没关系啦,”赵槿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我看梁兄弟也不是会计较的人。他既然愿意在咱们家呆着,饭食肯定会管足的,如果哪一天他要离开了,我看能否给他换些铜钱让他带着。不过,咱们家现在剩下的钱还真的不多了。”

    提起钱,陈锃就开始皱起眉头。

    女真入主中原后,陈锃祖父携父亲自河东路南迁,原来想投奔宋国,却不料金宋协议约定,宋国不得接收金国子民,全家因此被迫留滞褒信。父亲曾希望自己能考取功名以挽救日渐衰弱的家势。

    陈锃不负父亲期望,在16岁那年取得乡试第一,但父母却同时因病去世。

    卖房葬了父母之后,身上再无分文。因为自己的汉人身份,得不到女真人才能享受得到的官府资助,只好到长临村这边任了个私塾先生。那时村里还有些小孩读书,也能收到一些束修。

    与赵槿成亲之后,在岳丈的帮助下,也算有了自己的房子,这些年倒也从来没有为钱财发过愁。

    不过,家里现在多了个梁申,还多了匹比人还以吃的小马,不知道会不会让家里生活变得拮据。

    家里的这些事陈锃还真从来没操过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操心,他只能看着赵槿。

    赵槿收拾起缝好的衣裳,笑了笑说,“夫君就不必在意这些琐事了。”

    “父亲留下的百亩职田,今年也有两百余石的收成,足够咱们吃用了。今年国主大赦蔡州,允诺耕种弃田者免税。咱们村弃田甚多,我明儿跟李村长商量下,看能否再寻些弃田耕作,就是现在劳力不够,这得想想办法。”

    “另外,小权前些日子提起,想酿些烧酒出售,我觉得是个好主意,今年可以腾出些余粮制酒,就不知道他说的那个烧酒到底是什么样味道,别一滴酒没卖掉,又全部进了他的肚子里。”

    陈锃听到妻子这么一说,心里大松了口气。

    他想了一下,说道:“小权说的那种烧酒酿法,我倒是有听说过。”

    “先祖行商于河东、河北时,曾见过小权说的那种蒸馏器,不过并非酿酒所用,而是用于提纯花露之用。”

    “另外,我曾在一本《丹房须知》中见过这种蒸馏器,书中称之为抽汞器,却是道家用于提炼水银。其原理与小权所说的相通。只是不知道小权从哪里知道的,这种东西可以用来酿酒”

    赵槿抿了抿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权自小精灵古怪,乱七八糟的想法特别多。如今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竟然会琢磨出这东西来。

    不过,我看是可以先试一点,反正也浪费不了多少粮食。明天你再问下那个梁兄弟,看他是否曾经了解过这种酿酒方法。”

    陈锃有点出神,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小权自幼聪惠,但对于经史子集从来便不感丝毫兴趣,只是乱世之中诗文辞赋也的确当不得饭吃。可除此之外,我能教他的已经不多了。我看梁兄弟杂学涉猎颇广,希望他能有些新的东西教给小权。如此,方能不负岳丈所托。”



第9章 父亲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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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本来应该是暖洋洋的感觉。

    但辛邦杰却热得已经将衣裳全部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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