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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黄打非风云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李慧敏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仔细看到正面碑文,果然是乾隆帝那清秀绵软的流丽行草,书写着他的皇太爷顺治皇帝的《赞僧诗》: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黄金宝玉非为贵,惟有袈裟披身难。
身为大地山d主,忧国忧民事转烦;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日日闲。
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未曾生时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蒙蒙又是谁;不如不来又不去,来时欢喜去时悲。
悲欢离合多劳怨,何时清闲谁得知;苦解了这僧求事,从此回头不算迟。
世间难比出家人,无牵无挂待安宜;口中吃得清和味,身上常穿百衲衣。
五湖四海为上客,皆因宿世种菩提;个个都是真罗汉,披塔如来三等衣。
金乌玉兔东变西,为人切莫弄心机;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
离开九州汤效桀,秦吞六国汉登基;古来多少英雄汉,南北山头卧黄泥。
黄袍换却紫袈裟,只为当年一念差;我本西方一衲子,为何落在帝王家。
十八家来不自由,南征北讨几时休;我今撒手西方去,不管千秋与万秋。
石碑的背面是诗的满文,左右两侧是乾隆自做七言诗,也是左边汉文,右侧满文。诗曰:花外梵音流慧日,阶前树色绕慈云。
龙潜佛山乞净水,风散莲香入丛林。
李慧敏细读诗文,感慨不已,对智仁法师道:“清代顺、康、雍、乾,礼佛四朝,尊崇三宝,政教不悖,国清海晏,百年国势强盛,民生利乐呀,这顺治帝身在帝王家,而心在伽蓝旁,释迦牟尼如来弃王宫而成正觉,人生一世功名利禄乃过眼烟云,世人却于此太执著了。我虽身在官场,观人际熙熙皆为利来,反思官场藉藉都为禄去。利禄二字是大魔障呀,可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致身败名裂,身陷囹圄也不见得呢。不如皈依佛门反倒清净。”看李慧敏那神态肃然的胖脸似呈现一脸无奈。
智仁道:“难得慧敏居士虽为一方父母,却是大慈悲心,若以出世法论,慧敏书记不妨安居官位,上报国家栽培之恩,下示民众拥戴之业,外护诸佛正法之轮,内驻大乘菩萨之智。则家园安而万民幸也。居士虽公务繁忙而不忘菩萨生摄性之书,上惠国家,下惠百姓。晚清政治家林则徐身居要职,慈悲利民,精研佛经,行人间佛教,将佛陀慈悲利人精神,恭行不辍,造福桑梓,万民拥戴,千秋永赞。修台筑坝,杜绝水患;禁除鸦片,外拒强权;日理万机,而得禅道真谛,见否悟道之人,随修去来,不被物转,可谓只要心清净,何处染尘埃。老衲赠居士一言‘功名台上坐,满目皆慈云,一钱不沾衣,只为积善缘’,不知居士以为然否?”
“法师所言极是,慧敏谨遵教诲。”
智仁双手合十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慧敏这次造访山门,不是来叨扰法师,而是将我著书所得35万元稿酬,尽数捐给金莲寺,以奖大德铸造慧空大法师之身铜像之用。”
智仁脸上顿时显出一片喜色,再次双手合十道:“难得居士一片向佛之心,有此等父母官,是我陵州百姓之幸。金莲禅寺之幸,居士功德无量,功德无量,我慧空大法师在天之灵定要感谢居士慈悲之心的。我全寺僧众将为居士竖碑立座,专记此善举,以志永念。”
李慧敏脸上漾出一片灿烂的微笑。她在智仁大法师的陪同下边看寺内的景色,边听智仁用动情的语调介绍慧空大师当年的壮举。这壮举铸成了慧空大师一生的辉煌,作为慧空的贴身小沙弥,智仁也是随着慧空大师的步履闪亮登场的,从此奠定了他在佛教界无人可动摇的地位。虽说佛界五蕴皆空,六根清净,但六十多年前那绚丽而悲壮的一幕犹如智仁人生中一段未了的尘缘,他时不时会想起那时的一切,尤其是人入老境,面对那熟悉的藏经楼、金莲寺塔他会不知不觉地进入那血雨腥风的往事回忆之中。
他引领李慧敏书记沿慧空当年的足迹,去登金莲寺塔。
金莲寺塔是九层单檐六角砖木结构,曾经毁于日军战火,抗战胜利之后由智仁呼吁,民国政府出资和教徒捐款重建。十年浩劫再遭破坏。智仁被勒令还俗,去了僧伽农场,待他重返丛林之时,金莲寺一片残破,宝塔尚存,只存颓壁残墙,伴随着荒草枯树寒鸦,不再有往日的辉煌和壮丽。1981年智仁被僧众推举为住持,兼五莲山寺务管理委员会主任,具体负责五莲佛国的重建修缮工作。首先是建金莲寺,经过近二十年的苦心经营,政府的支持,海内外香客的慷慨捐赠,金莲寺已恢复了往日的辉煌,成了香火鼎盛、道风纯正的丛林古刹而名闻中外。这自然是与智仁的苦心经营、昼夜辛劳分不开的,同时也和他心中久有的报师恩、还夙愿的想法联合在一起。他要报的是抗战时举国闻名的护国大禅师慧空大师的再造之恩。谈起师父慧空,智仁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他最后的心愿当然还是要塑一座慧空大师铜像,以纪念这位抗战中佛门的传奇式英雄。
当年,日寇侵华,陵州城破,慧空大法师收留了国军步兵二十七团工兵营长宫铭先率领的十多名伤病员后,慧空大师慷慨激昂的话语智仁至今仍然言犹在耳。
“现今国难当头,护国就是护法,我国军将士浴血奋战,护国保教,我金莲寺及方圆数百里绵延五峰二十余寺庙百名僧众,当对我国军热血男儿以兄弟待之,以证佛法,不得有误。有卖国投敌者,将以佛门叛逆视之,得而人人可诛之。”
慧空转脸问前来避难的宫铭先营长:“宫营长,你受过教育吗?”
宫营长答道:“卑职中央陆军学校工兵预科毕业,家母信佛茹素,对佛学略知一二。”
智仁大师道:“好,你随我来。”
大和尚身后手持火把的僧众慢慢散去,在监院僧的指挥下,按法师旨意,各自搀扶着宫营长带来的伤病员去浴室,沐浴更衣,疗病治伤。
宫铭先随住持慧空和智仁去了方丈室。大和尚亲自执刀剃去了宫铭先营长一头乱发,由智仁引着他去洗了澡,换上了一袭僧衣。
晚饭后,宫营长灰暗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健康的红润,换装后的宫营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激战了几昼夜的宫铭先有了某种归家的感觉,他向慧空长老问道:“大和尚,请教你的上下?”
慧空一脸惊讶地问道:“你居然知道用‘上下’两个字问和尚?”
“卑职也是佛教家庭,耳濡目染,对佛经略知一二。”
“那真是因缘。不过既然入了佛门,就要尊佛法,虽未行剃度礼,权宜之计只得假僧真做,不要再满口卑职、卑职的。佛教提倡众生平等,无尊卑上下之分,不似官场等级森严。我法名慧空,即因慧生空,既空于生,复空于死,也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知道《心经》吗?”
宫营长没有正面回答慧空长老,而是接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背诵了下两句道:“受想行识,也复如是。”
大和尚惊叫道:“宫先生,这真是因缘了。在你来之前也有过不少散兵游勇前来求避山门,这些人都是些战场逃兵、溃兵,都被我拒绝。也许你太礼貌,没有硬闯山门;也许你官阶太高,工兵营长,官居中校是高配啊;也许你们忠勇抗敌,坚持到最后,而老朽年轻时也从过军,后来皈依佛门,故也知从军的苦乐,所以才收留你们。现在,按我法裔辈数的高低,以命法名。”
大和尚口中念念有词,掐指算道:“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我就称你智悟和尚吧。智悟和尚,我们一起看看你的部下去。”
他们边走边聊,去了各个僧房,那些病员全部被妥善安置,照顾得十分周到。宫铭先再次向慧空表示感谢。
慧空道:“佛家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万法以悲为本,一切众生为树根,诸佛菩萨为花果。抛弃了众生,就不能成无上正果。悲众生者即是我解脱,舍己乐为他人求乐,即是涅槃,智悟你会懂的。”宫铭先听了频频点头,默然不语。
大和尚对他轻声地说道:“你鞍马劳顿,征战辛苦,可以早点休息了,这几天说不准就有日本人上山,吾等还要周旋应付。”
慧空法师带着贴身小沙弥,踏着夜色去了金莲寺后院中的金莲寺宝塔。他们秉烛登上最高层,阵阵晚风吹来,浑身有了一阵凉意。晚风吹拂着大师的僧袍,伴着“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大师注目远眺,山脚下的陵州市陷于一片火海之中。他仿佛感到这吹来的阵阵凉风中夹杂着一丝丝带着血腥的硝烟味,不禁感叹道:“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国家如此,佛门安能宁静。”他想到的是这个千年古刹也难免毁于战火,而寺中藏经楼里珍藏的数万册经卷、经版也噩运难逃呀。想到这些他忧心如焚,心中烦恼,自己已是残年老朽,身家性命原不足惜;只可惜了这大好河山,满寺珍藏啊!他轻轻地叹息着。
山中起风了,满山松涛澎湃,仿佛千军万马在慧空法师的胸中奔腾。他在智仁的搀扶下小心地步下塔来,心中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是夜,智仁和他还将等待着二位神秘的客人,这客人的到来也许还可以挽救这藏经楼中的明代南北藏、清代龙藏等珍本图书,宋元明清四朝,本山高僧著述一万五千多册,宋元明清珍贵印版一万余方,以及苦行僧刺血书写的佛经八百六十七册。他已经布置可靠僧众昼夜清理装箱。不过这些典籍存放何处,才能不被倭寇掠夺,他颇费斟酌。日本人对这批中国的国宝垂涎已久,万一落入敌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佛祖呢?又如何向长眠于九泉之下的本山高僧交代呢?想到这儿,他长叹一声。
月色皎洁,暗夜如水,山上起雾了,雾水打湿了他的僧袍,使他打了一个寒颤。他了无睡意,吩咐智仁替他焚香,然后双手合十,举香顶礼,膜拜如来佛祖。他口中念《大悲咒》,为天下苍生祈祷,为抗日战争中惨死于敌手,抗战殉国的英魂和将士超度。做完这一切,他感到意犹未尽,于是就着幽幽烛光提笔濡墨,奋笔疾书《自题金莲寺塔》诗二首,诗前有小序:强邻益迫,内忧法衰,外侮国弱,人天交泣,百感中来,影事前尘,一时顿现,沧海愁煮,江湖,全身血炽,五内俱伤。呜呼,国仇未报,像教垂危,髑髅将枯,虚空欲碎,掷笔三叹,喟矣长冥!
茫茫沧海正横流,衔石难填精卫愁。
谁谓孤云意无着,国仇未报老僧羞。
法运都随国运移,一般同受外魔欺。
翻破楞严身将老,抗侮何吝惜残躯。
现在这诗已经铸刻成汉白玉的石碑安放在慧空大师的七级灵塔之前。
是夜有两位不速之客被迎在山门的小沙弥智仁,提着灯笼带着穿过佛殿法堂,径直请进了慧空长老的住处方丈屋。
方丈屋窗明几净,香烟缭绕,正面墙上供着释迦牟尼画像,两边是慧空大师亲笔书写的弘一法师联语“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左右两侧备有红木椅和茶几,左厢房为大师书房,右厢房则为卧室。大师正端坐书案前,秉烛夜读。两位客人来到,他起身恭迎,迈出书房,将客人迎进屋后,关闭方丈室门,又小心翼翼地将书房的门闩上。
来客与大师寒暄后,随即呈上新四军一支队陈毅司令员书信一封。慧空打开黄毛边纸书成的信函,就着烛火观看。信中写道:慧空耆宿法鉴:大德来函敬悉。奉读法音,仲弘深感钦佩,对大德愿舍身护法的决心非常理解。抗战军兴,需各界人士同心戮力,共赴国难。佛门中人,参与战事,保国护法古已有之,今更甚也。“七七”变生,圆瑛大师率先发起成立灾区救护团和僧侣救护队,得大德奋起响应,身体力行,此举已为佛界广为赞誉。“八一三”日寇占沪,宏明法师率百余僧侣开赴前线,倡导“大无畏,大无我,大慈悲”精神。在三月内救助伤员、难民八百余人。仲弘最近与润州北固山甘露寺法启法师串连周围三十多庙宇,五十多名僧侣组成僧侣抗日大队,频繁伏击日伪,配合参加大小战斗二十多次。大德愿出面组织陵州僧侣抗日大队的倡议甚好,仲弘将全力支持。至于转移寺中珍贵典籍、印版、文物,开展军事培训,配备武器装备诸事,吾派我部政治部李霄、高洪波二同志前来面洽。李霄原为上海著名文化人,左翼作家联合会负责人之一,高洪波原为上海商务印书馆职员,著名版画专家,版本学专家。对于大德转移图书典籍应是有助的。如大德无异议,我部将选派精干军人以僧人身份入驻贵寺,协助转移文物典籍,培训僧侣,以共赴国难。以大德之威望,登高一呼,吾佛界护法有望,我中国护国有成。
看完陈毅将军来信,慧空法师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就着烛光,他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李霄瘦削的面庞说:“仲弘将军来信,甚合贫僧之意,陈将军文武全才,新四军人才济济,难得,难得呀!”
慧空不无忧戚地说道:“昨晚陵州沦陷,倭寇必然西上五莲山,日人窥我金莲寺藏经阁珍贵典籍已久,这批文物若有闪失,上愧对佛祖,下愧对僧众,必以生有性命以保全之。老朽夕阳残照,不日西去,寺中瑰宝必须有所交待,佛法必须在我神州光大,惟愿舍身护法于寺院,不愿苟且偷生于乱世也。”
李霄听了慧空的一席话,动情地说:“大德高风,义薄云天,我军将全力配合贵寺院的义举,戮力同心,共抗倭寇。”
慧空紧紧地握住李霄之手用力地摇着说:“贵军动向我观察多时也,是仁义之师。李先生、高先生均为沪上文化之人,原也与我沪上高僧圆瑛法师相识。听说圆瑛法师已被日军抓去,现已在狱中绝食抗议,生死未卜呢。”
李霄道:“圆瑛法师,我地下党正在营救,最近有望出狱。”
慧空法师说:“昨晚,贫僧收留了国军伤病员十二名,领头的工兵营长宫铭先中校我看人还善良,是个有文化的善良人,且是职业军人,很是精干。老僧可说服他参与我陵州僧侣抗日大队,他所带的十二名伤病员,我准备将之秘密转移到五莲山莲花d养伤,日后也可成抗日中坚。宫营长乃工兵工程技术专家,贫僧嘱托他指挥将典籍装箱,由贵军监运,全部转移至莲花d。莲花d分上、中、下三d。上、中d为旱d,d中有d,极为隐秘,择一宽敞密d,遍撒石灰,以石块洋灰将d口封之,可确保典籍安然无虞,但此事机密,为防外泄,贫僧未对寺中人说,如可行,此事务请贵军协助,搬运进d,坚壁起来,确保万无一失。”
李霄说:“大师思虑周密,此计可行。两天后,我带十名军人上山,这些人全部剃度,着僧衣,对外就说是来自镇江甘露寺的僧侣抗日大队,由他们对全寺僧众进行军事培训。”计议完毕,时近五更,这两人悄悄来,又悄悄下山,遁身在漫山的浓雾之中。
这帮形迹可疑僧人到来,引起寺内的一阵不安。以监院觉清和尚为首的一批人认为,陵州刚刚失陷,敌焰猖狂,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内寺院僧尼,已多有遭到屠戮的。我等佛界弟子,还是安心礼佛,不要过多介入政务,尤其是军事更是不必参与,免得惹火烧身。前次接受国军伤病员已属唐突,这是不得已的。现又主动联系僧抗大队,公开打出抗日护法的旗帜,无疑是一种自杀的行为,将给寺院带来空前的灾难,因为占领陵州的日本人在安定城内秩序后必然会把注意力转到五莲山的金莲寺。日本也是佛教国家,只要不惹是生非,想必也不会对我金莲寺僧众怎么样的。这番言论在僧众中影影绰绰地流传着,像是过耳的山风那样传到寺院住持慧空大法师的耳中。
利用晚课时间,慧空法师召集全寺僧众,讲授太虚法师的《佛教与救国》。
这篇著名的演讲词是1933年日本侵略军入山海关,华北告急时,杭州慈净寺住持、著名佛界领袖太虚法师在上海永生无线电台播讲的演讲词,是公开号召全国佛教徒投身抗日救国运动的号召书。
晚课结束时,慧空面对僧众道:“如果发愿成佛,先须立志做人,人成即佛成,完成在人格。当今国难当头,全中国四万万同胞,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抗日救国是第一位的事。诚如弘一法师所言‘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我佛乃人间至善至美至勇的化身,是自觉觉他,力拔众苦的勇士。为众生求解脱者即为菩萨,成菩萨者皆有大悲心,超度众生出苦海;有智慧心者,必超脱人间功利,进入无碍无挂之境界;有勇猛心者,必须精进不息,临危不惧,临难不退,临死不屈,敢于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要普度众生,单靠有慈悲心和智慧心是不够的,须靠勇猛心作保护,没有勇猛心的慈悲和智慧犹如不结果的花。三心合一,相辅相成,化为菩提心。在实践中以佛门弟子的言行证菩提心就是护法,国家清平之际,可以说护法就是护国;在外敌入侵,国家危难之际,护法只是护国的一种方式,单靠口中念佛是不能却敌的,惟有上阵杀敌,才能赶走侵略者。有不愿护国者,可以离开我金莲寺,另觅生路,老僧决不强留。”
大和尚这番说教,说得慷慨激昂,大殿内一片寂静。俄顷监院、知客、知藏等十多名僧人,向慧空施礼,要求暂离山门,云游丛林,以避寺难。慧空冷眼打量了以监院觉清法师为首的三名寺院主管,平静地点点头道:“贫僧决不强留三位法师,希望三位离寺后,不要助纣为虐,坏我佛规,损我金莲禅寺声誉,尔等可从后山离寺,恐怕前山出去的路已被日人封锁。”并吩咐发给盘缠度牒。他们简单地收拾了行装,星夜离开金莲寺,下山而去。
数天后,一场空前惨烈的金莲寺争夺战在寺前打响,敌我悬殊的后果可想而知,由新四军、国军、僧人组成的陵州抗日僧侣大队虽损失惨重,伤亡过半,但寺内大部分文物、典籍被安全转移。占领军伊藤一雄大佐是踏着寺庙残墙颓壁和敌我双方的尸体来到寺庙仅存建筑,也是他们垂涎已久的藏经阁,因为大佐知道天皇陛下对这幢建筑内所藏的宝物十分赞赏,命务必尽数运回本土。
坚守藏经楼的最后十一名僧兵被日军骤雨般s来的子弹陆续击倒在血泊中,日军的皮靴声已清晰地响在楼梯上,慧空法师在智仁的帮助下从容穿好大红袈裟,盘腿坐在释迦牟尼像前的蒲团上。他双目紧闭,双手捻着佛珠,口中喃喃地念诵着经文,沉着冷静地迎接着野兽的来临。智仁小沙弥侍立一旁,瞪大着惊恐的眼睛,呆呆地听着“笃笃——笃笃——”杂乱纷沓的军用皮靴的声音,在狭窄的木楼梯上响起。他浑身起了一层j皮疙瘩,小腿肚子不住地颤抖着。
双目紧闭的慧空大法师能够感觉到,一阵一阵放慢了的脚步声正靠近他。他摄心入静,面色如常地念经诵佛,全然不予理会。
一个熟悉的声音,有点谄媚般地在他耳旁轻轻响起:“慧空大和尚,皇军伊藤大佐前来拜会大德,想推您出任陵州市佛教维持会会长。”
慧空听出来,这是前阵子下山的监院觉清法师。他想起了这觉清原来是留学日本的浪子,归国后与一日人争夺日本艺伎,一怒之下杀了那人。艺伎逃回国内,他遭到北洋军政府的通缉,才遁入空门,后来由北京戒台寺来到金莲寺挂单。原就听说这家伙在陵州市有一个相好,入城是由前山去了陵州市才跟了日本人的。他微微睁开了双眼。眼前的觉清法师身上穿着短打海青脚登芒鞋,头顶却扣着一顶日本军帽,他满脸堆笑地望着慧空。
“你是谁?”
“我是觉清呀!”
“你是何方孽畜,竟敢冒充我觉清法师,法师又怎会干这叛教卖国的下流勾当。”慧空冷冷地说完,突然抓住了觉清衣领,狠命抽了觉清两个耳光。
觉清捂着火辣辣的脸,被伊藤推到了一边。
伊藤笑着踱到慧空面前涎着脸说:“你的慧空的,我的大大的钦佩,我的日本的佛教徒的干活,京都金阁寺学佛。”
“伊藤君即是佛教徒又到中国来干什么?”
“日本—中国的……同文同种……应共存共荣,建立大东亚的共荣圈……”伊藤用生硬的中国话说。
“你们占我国土,杀我同胞,毁我寺庙,就是这样建立共荣圈吗?”慧空一面缓缓道来,一面用手指着窗外烈火熊熊燃烧的大雄宝殿说。
伊藤茫然地用眼睛看着觉清。觉清用日语翻译了慧空的意思。他笑了:“你的,误会了我的意思,觉清的说你们的金莲寺的有军人的干活,有伤兵、新四军的,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前来清剿。”说完伊藤瞪一眼觉清道,“你的说。”
“大日本皇军还要帮我们保护文物、典籍、经版,只要你帮助他们捉拿溃兵、新四军,如果法师愿意到日本,他将奏明天皇,以国师之礼,当即迎往。”
慧空冷冷一笑道:“鉴真东渡弘法时,海水是蓝的,而现在海水是红的。”
伊藤大佐听完觉清的翻译后,气得“哼”了一声,掉头下楼去了。
大佐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日本军曹,扑了上来,像是提小j似的拖走了智仁。
智仁哭叫道:“师父,师父……”
慧空大吼一声:“智仁,忍辱精进,为佛门真弟子。”
慧空突然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左右开弓对准正拟追着伊藤离去的觉清后背就是两枪,觉清怪叫一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两名日本军曹在目瞪口呆之后,立即反应过来,狠命推开慧空正拟向伊藤s击的双臂,一颗子弹s向了楼房的顶部,一颗子弹打在伊藤的左胳膊上。慧空的枪被夺了下来。
伊藤转身,气急败坏地用右手“霍”的一声抽出随身佩戴的战刀,咬牙切齿地劈向昂然挺立的慧空。法师双目紧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伊藤长叹一声,高举在手中的刀终于没有劈下来。他要留下这个活口去完成搜查典籍、捉拿伤病员的任务。尤其是劫运走金莲寺全部典籍和文物,这是军部下达的任务。听说是天皇陛下的御旨呢。这慧空又怎能让他如此便宜地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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