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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第一个出手的刺客,就是死了的那名九品高手。”宜贵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听说是西胡左贤王府上的刺客,已经潜入庆国十四年了。”
“怎么和西胡又扯上了关系?”范闲异道:“胡人怎么可能在宫中当差这么久,还没有被人发现?”
“这胡人的来历有些厉害。”宜贵嫔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言语,解释了一番。
范闲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死在洪公公手上的胡人刺客,是当年庆国开国之时,与西胡和亲时,送过去的“假公主”的后代,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依然保有了庆国人的面貌——其实这次和亲很有名,因为当西胡被庆国打到最惨的时候,对方曾经想求和称臣,派了一队当年和亲队伍的后代回到京都,只是被庆国人坚决地拒绝了对方的归顺。
那一支队伍后来很悲惨地回去了西胡,没料到却留了一位高手在京都,然后选择了此时爆发。
“对方怎么混进宫中当上了侍卫?手续是谁办的?”
“办的人早已经死了。”宜贵嫔蹙眉道:“所以成了悬案。”
范闲在心里翘起了一根手指,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终于摸到了立体的一个面。
“小太监还活着,以监察院的手段,应该能查的清楚。”他沉声问道。
宜贵嫔点了点头:“查的非常清楚。小太监是十五年前京都……那次风波中死的一位王公的后人,当年京都死的人太多,所以竟让那王公府上的一位仆人抱着他逃了出去,当时他才刚刚出生不久,所以未上名册,漏了此人……那位仆人应该是自杀了,然后当年的婴儿被京郊一位农夫抱养,后来又自宫入了宫。”
“那匕首是怎么藏进去的?”范闲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小太监应该构划不出来这种格局。
宜贵嫔接下来的话,推翻了范闲的想法:“三年前,小太监就负责在赏菊会前打扫悬空庙顶楼,就是那时候藏进去的,监察院已经找到了匕首的做家,确认了时间。”
范闲皱起了眉头,小太监既然是十五年前流血夜的残留当事人……那个流血夜自己清楚,是皇帝、陈萍萍、父亲为了给母亲报仇而施展出来的手段,当时庆国最大的几家王公都被连根拔起,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连皇后的家族都被砍的一根枝叶不剩,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孤守宫中……谁知道这个小太监的身后,又代表着什么意味呢?
西胡,王公……这些人确实有谋刺皇帝的动机和勇气,只是……怎么会凑到一堆儿来了?
“叶家有没有什么反应?”范闲很认真地问道。
“能有什么反应?”宜贵嫔笑着摇头说道:“叶重连上了八篇奏折请罪,更不敢回定州,老老实实地留在府里,连府上的亲兵都交给京都府代管,小心谨慎的无以复加,就看陛下怎么处理。”
“陛下啊?”范闲也笑了起来,“看叶流云回不回京都吧。”
二人还准备说些什么,忽听着梅园的一角隐隐传来话语声,便沉默了起来,开始讲些旁的事情。范闲首先就抱月楼的事情,对于毅公府上的伤害表示了歉意,宜贵嫔则代表国公府那方,感谢范闲不避亲疏,勇于管教小孩子,有力的阻止了国公府的将来向不可预期的深渊滑去。
主宾双方交谈甚欢,然后告别。
————————————————————————“说了些什么呢?”婉儿看着宜贵嫔牵着老三往园外走去的身影,好奇问道:“这位娘娘向来以憨喜安于宫中,怎么看着今天却有些紧张?”
范闲笑道:“孩子长大了,当妈的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等咱们将来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林婉儿面se一窘,又想到自己的肚子似乎一直没动静,只是相公如今受了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强颜一笑,转了话题:“外面怎么样了?是不是闹的天翻地覆?”
范闲轻声将宜贵嫔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监宫女,说道:“风有些凉了,我们回屋吧。”
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宫里的下人面前说,婉儿与若若点了点头,使唤那些太监过来抬软榻。
…………回屋之后,躺在那张大床之上,范闲睁着眼看着床顶,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半晌之后终于说道:“你说叶家这次会有什么下场?”
此时房中无人,他也不用忌惮什么,直接说道:“宫典肯定是得了旨意,才会去洛州……而且肯定不是陛下的旨意,不然宫典若喊起冤来,连陛下都无法收场。”
他的心中寒意大作:“这一招虽然有些荒唐,但却很奏效,太后密旨令宫典去洛州办事,他身为禁军统领当然要去,而悬空庙上偏生出了刺客!如果审案之时,宫典还要强说是太后密旨让他出京,那就等于是向天下宣告,是太后要杀皇帝?……如果宫典不想被株连九族,那这种话只好埋在肚子里面,吃这么大的一个闷亏。”
林婉儿和若若都是聪明人,当然不会认为真的是太后安排的悬空庙一事。婉儿面带愁容说道:“你是说,宫典去洛州,是外祖母与陛下一起安排的?”
范闲嗯了一声。
若若皱眉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范闲冷笑道:“宫典是禁军统领,又是叶重的师弟,他这次倒霉,叶家自然要跟着倒霉。”
婉儿心忧自己的好友叶灵儿,叹息道:“叶家一向忠诚,为什么陛下要……”
话没说完,大家都听的懂。范闲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如果不怀疑叶家的忠诚,当然不会选择这么做,可是如今既然已经生疑,只好选择让叶家靠边站,至少京都重地,不可能再让他们师兄弟二人把守着……问题最关键的是,叶家又有一位咱们庆国唯一在明面上的大宗师,只要叶流云一天不死。那么一般的由头,根本动不了叶家。”
“所以才会用了这么yin损,大失皇家体面的一招。”范闲叹息道:“也不怕冷了臣子们的心吗?”
“为什么……陛下会对叶家动疑?”
“很简单。”范闲解释道:“陛下指婚二皇子与叶灵儿……如果叶重看的够准,当时就应该拒婚,哪怕他认可这门婚事,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内请辞京都守备一职,不说归老,哪怕调到边防线上,也能让陛下心安些。”
“而他这两样都没有做,所以……”
林婉儿与若若黯然点头,若若忍不住开口说道:“这里面的弯弯拐拐真是多。”
“在北齐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范闲说道:“只是没有想到,陛下会用这么小家子气的手段。”
婉儿忽然说道:“如此看来,那天悬空庙的刺杀,本来就是陛下意料中事?”
范闲看着她,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计算之中,还是说陛下本来只安排了其中的一项。“林婉儿回望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陛下此生不喜行险,所以……他顶多会放一把火。”
夫妻二人沉默地对望良久,似乎都有些后怕,悬空庙的火如果是陛下安排放的,那后面的连环几击,又是谁安排的呢?
范闲缓缓合上了双眼,轻声说道:“刺客的局安排的太机巧了,机巧的以致于,我根本不相信,这是一个组织,或者说是几个组织能够安排出来的单一计划。”
“只是凑巧而已。”他继续说道:“只是几方埋藏在宫中的刺客,忽然发现,悬空庙上的情势,十分适合他们的忽然爆发,于是,不用商量,也没有预谋,连番的刺杀,就这样陡然间爆发出来。”
最后,他对自己说:“很明显,这是一个神仙局,完全出乎陛下意料的神仙局。”
——————————————————————离皇宫并不是很遥远的那座yin森建筑之中,陈萍萍坐在轮椅之上,一言不发,底下七位头目也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遇刺,除了禁军要承担最大责任之外,监察院也要负起极大的后果。
如果不是此时躺在宫里的提司大人,挽救了那个局面,或许监察院也只有和叶家一样,等着宫里来揉捏自己。
已经正式出任四处头目的言冰云冷漠着开了口,打破了密室中的安静:“西胡埋在侍卫里的刺客,十五年前血夜余孽的小太监,传说中四顾剑的弟弟,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凑到一起,来筹划这样一个局面……而且那把火究竟是谁放的,至今没有查出来。据各处传来的消息,北齐锦衣卫目前正在大乱之中,根本没有余暇来筹划此事,东夷城也没有筹划此事的任何征兆。”
六处的代任头目也冷冷地开了口:“而且四顾剑有弟弟,这只是传说中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监察院二处司责情报归总与分析,头目面带请罪之se,愧然说道:“一点情报都没有,虽说是属下失职,但属下以为,要谋划这样一个杀局,情报来往必不可少,总会被我们抓到一些线头,可是一个线头也没有!……我只能认为,谋刺的那几方之间,并没有进行过真正的接触,甚至,我想大胆地判断,那几名刺客之间,彼此都互不相识!”
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缓缓睁开双眼,用有些浑浊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下属们,心想陛下喊人放的火,当然不能被你们抓到,至于那名西胡的刺客,胆大的小太监,鬼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陛下与老夫又不是真正的神仙。
“这是个神仙局。”老人打了个呵欠,“凑巧罢了,哪有那么多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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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五十七章 神仙局背后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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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扔掉庆国监察院条例疏注,翻开监察院内部参考材料第五册的最后一页。
第五册是监察院这么多年来的案例汇总,抄写了最近几十年来,有代表xing的各类案件的分析与总结,针对于形形sese的案件,详细阐明了事件筹划之初的起源,蕴酿的过程,在其中的变数影响,以至于最后达成的结果。
第五册里包涵的案例很多,再凭借监察院的情报系统,以及在事件中所寻觅到的相关证据,便足以用来论述清楚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所谓yin谋,找到事情发生的真正原因,以及中间的流程安排——因为人类实际上远远不如他们自己认为的那么有想像力。
但也有一类案件,人们永远只能挖掘到事情的一面或者两面,而不能解释所有,这也就是第五册最后一页上写的那三个字,那三个范闲和陈萍萍都很熟悉的三个字。
“神仙局。”
…………所谓神仙局,是指事件之中出现了以常理无法判断到的变数,从而导致了神仙也无法预判的局面。
比如当年陈萍萍率领黑骑千里突击,深入北魏国境,抓住了秘密回乡参加儿子婚礼的肖恩。监察院已经算准了所有的细节,甚至连付出更惨重的代价都算计在内,可是肖恩在婚礼上,实际上并没有喝费介大人jing心调致的美酒,这位北魏密谍头目用一种冷静到冷酷的程度,控制着自己的饮食与身周的一切。
但当庆国人以为这件yin谋不可能再按照流程发展下去的时候,故事发生了一个很令人想像不到的变化——肖恩听着新房里传来的吵闹声,开始郁闷,开始想喝闷酒,而很凑巧的是,负责替他看管皮囊中美酒的亲兵队长,在旅途上没忍住酒馋,已经将酒喝光了,所以这位不负责任的亲兵队长,在肖恩大人要酒的时候,惶恐之下昏了头,直接灌了袋婚礼上的用酒。
于是肖恩中了毒,于是陈萍萍和费介成功。而直到很久以后,陈萍萍他们才知道,之所以肖恩会如此郁闷,是因为他的儿子……不能人道。
这种变数,不存在于计划之中,却对局面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又比如在二十年前,南方一位盐商在寿宴之后忽然暴毙,刑部一直没有查出来案件的缘由,便转交给了监察院四处处理,谁知道查来查去,竟然查出了当夜有十四个人有犯罪嫌疑,包括姨太太们在内,似乎每个人都想让那位富甲一方的大商人赶紧死掉。
而真正的凶手是谁呢?
又过了三年,一位穷苦老头儿偷烧饼被人抓到了官府,他大约是不想活了,担承三年前的盐商就是死在他的手里。得到这个消息,监察院四处的人又羞又惊,心想自己这些专业人士怎么可能放过真正的凶嫌?赶到案发地一审,众人才恍然大悟,难堪不已。
那老头儿和盐商是小时候的邻居,自小一起长大,后来老头儿去梧州生活,返乡定居的时候看见那位盐商做大寿,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是爬进了院中,拿起一块石头,就将醉后的盐商生生砸死了。
监察院曾经注意过院墙上的蹭痕,但始终是没想到,一位回乡定居的老头儿竟然会冒着大险,爬入院中行凶,还没有被家丁护卫们发现。
当时还没有成为四处主办的言若海好奇问老头:“后来我调过案宗,保正也向你问过话,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老头儿说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大不了赔条命给他。”
言若海大约也是头一遭看见这等彪悍的人物,但还是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杀他?”
老头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小时候,他打过我一巴掌。”
…………悬空庙的刺杀事件,似乎也是一个神仙局。
皇帝陛下因为对叶家逐渐生疑,又忌惮着对方家里有一位大宗师,便想了如此无耻的招数来陷害对方,一方面借用后宫的名义将宫典调走,一方面就在悬空庙楼下放了一把小火。至于这把火,估摸着范建和陈萍萍都心知肚明。
而火起之后,顶楼稍乱,那位西胡的刺客见着这等机会,终于忍不住出了手。他在宫里呆了十几年,实在有些熬不下去了,这种无间的ri子实在难受,三年之后又三年,不知何ri才是终止——当时洪公公护着太后下了楼,他对于范闲强悍实力的判断又有些偏差,所以看着自己自己只有几步远的皇帝,决然出手!
侍卫出手,又给了那位白衣剑客一个机会。
白衣剑客出手,那位王公之后,隐藏了许久的小太监,看见皇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后背,想着那柄离自己不到一步,藏在木柱里的匕首——他认为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面对这种**裸的诱惑,矢志复仇,毅然割了小**入宫的他,怎能错过?
…………皇帝陛下一个荒唐的放火开始,所有隐藏在黑暗里面的人们,敏感地嗅到了事件当中有太多的可趁之机,刺客们当然都是些决然勇武之辈,虽然彼此之间从无联系,却异常漂亮地选择了先后觅机出手,正所谓帮助对方就是满足自己,只要能够杀死庆国的皇帝,他们不惜己身,却更要珍惜这个yin差阳错造就的机会。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了一起,走的格外决然和默契。
————————————————————深夜里的广信宫,范闲躺在床上,望着床上的幔纱,怎样也是睡不着,伤后这些天在皇宫里养着,白天睡的实在是多了些。
宫中的烛火有些黯淡,他双眼盯着那层薄薄的幔纱,似乎是想用樱木的绝杀技,将这层幔纱撕扯开,看清楚它背后的真相。
婉儿已经睡了,在大床上离自己远远的,是怕晚上动弹的时候,碰到了自己胸腹处的伤口。范闲扭头望了她一眼,有些怜惜地用目光抚摩了一下她露在枕外的黑se长发。宫里很安静,太监都睡了,值夜的宫女正趴在方墩子上面小憩,范闲又将目光对准了天上,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只是嘴唇微开微合,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他是在对自己发问,同时也是在梳笼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西胡的刺客,隐藏的小太监,这都是留下死证活据的对象,所以监察院的判断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黑夜中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看上去有些怪异,“可是影子呢?除了自己之外,大概没有人知道那名白衣剑客,就是长年生活在黑暗之中,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六处头目,庆国最厉害的刺客影子。”
他的眉毛有些好看地扭曲了起来。
“神仙局?我看这神仙肯定是个跛子。”他冷笑着,对着空无一人的床上方蔑笑着:“皇帝想安排一个局,剔除掉叶家在京都的势力,提前斩断长公主有可能握着的手……想必连皇帝也觉得,我把老**的太狠,而且他肯定知道自己年后对信阳方面的动作。”
范闲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是伤口疼痛引起的,还是想到皇帝的下流手段而受了惊,心想着:“陛下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那你是想做什么呢?”他猜忖着陈萍萍的真实用意。“如果我当面问你,想来你只会坐在轮椅上,不yin不阳地说一句:在陈园,我就和你说过,关于圣眷这种事情,我会处理。”
“圣眷?”
“在事态横生变故之后,你还有此闲情安排影子去行刺,再让自己来做这个英雄?”
“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身为庆国第一刺客,影子能够瞒过洪公公的耳朵,这并不是一件多么难以想像的事情。只是范闲不肯相信,影子的出手,就单纯只是为了设个局,让自己救皇上一命,从而救驾负伤,获得难以动摇的圣眷,动静太大,结果不够丰富,不符合陈萍萍算计到骨头里的xing格,所以总觉得陈萍萍有些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而且你并不害怕我知道是影子出手。”范闲挑起了眉头,“可是如果说你是想行刺皇帝,这又说不过去,先不说忠狗忽然不忠的问题,只是以你的力量,如果想谋刺,一定会营造更完美的环境。你想代皇帝试探那几个皇子?我cao,你这老狗也未免太多管闲事,而且皇帝估计可不想这么担惊受怕。”
想来想去,他纠缠于局面之中,始终无法解脱,只好叹声气,缓缓睡去,但哪怕在睡梦之中,他依然相信,母亲的老战友,一定将内心最深处的黑暗想法隐藏的极为深沉,而不肯给任何人半点窥看之机。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神仙局。”陈萍萍坐在轮椅上,对着园子林间那位蒙着眼睛的人轻声说道:“你也知道的,五册上面提到的盐商之死……之所以那个抢烧饼的老头儿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盐商,是因为府中的家丁护卫早就已经被那些姨娘们买通了,他们很乐意看到有人帮助他们做这件事情。”
“而那老头会对盐商下手,也不是因为许多年前,盐商打了他一记耳光那么简单。”
“准确的原因是,那名盐商当年抢了那老头儿的媳妇。”
“杀妻之仇嘛,总是比较大的。”
“而且也别相信言若海会查不出这件事情来,其实你我都知道,那一次他被盐商的妾室们送的五万两银票给迷了眼。”
“所以说。”老跛子下了结论,“没有什么神仙局,所有的事情都是人为安排出来的,就算当中有凑巧出现的变数,也是在我的掌控之中,如果无法掌控的话,陛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
五竹冷漠说道:“世界上从来没有完全掌控的事情。”
“我承认西胡刺客与那位小太监的存在,确实险些打乱了我的整个计划……不过好在,并没有对陛下的安危造成根本xing的影响。”
“从你的口气里,我无法查觉到,你对于皇帝有足够的忠心。”
陈萍萍笑了起来:“我效忠于陛下,但为了陛下的真正利益,我不介意陛下受些惊吓。”
“什么是真正的利益?一个足够成熟的接班人?”或许只有面对着陈萍萍这个老熟人,五竹的话才会像今天这么多。
“谋划。”陈萍萍正se说道:“政治就是一个谋划的过程,陛下要赶走叶家,光一把火,那是远远不够的。”
“你觉得那个皇帝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相信你这种解释?”五竹冷漠说着。
陈萍萍摇摇头:“只要对陛下有好处,我能不能被相信,并不是件重要的事情。”
五竹相信他和费介都是这种老变态,轻声说道:“你那个皇帝险些死了。”
陈萍萍很习惯于他这种大逆不道的称呼,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五竹永远不会像一般的凡人那般口称陛下,心有敬畏。
“陛下不会死。”老头儿说的很有力量,“这是我绝对相信的,不要忘了,陛下永远不会让人知道他最后的底牌。”
“他死不死,我不怎么关心。”五竹忽然偏了偏头,“我只关心,他差点儿死了。”
两个他,代表着五竹截然不同的态度。
陈萍萍苦笑了一声,他当然清楚范闲意外受了重伤,会让老五变成怎样恐怖的杀人机器,即便是老jianyin险如他,面对着冷漠的五竹时,依然有一股子打心底深处透出来的寒意,所以他尝试着解释一下:“范闲在担心,皇帝会不会因为他的崛起太过迅速,而对他产生某些怀疑,所以我安排了这件事情,一劳永逸地解决他的疑虑……当然,我布置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尾。”
他微微笑着,似乎很得意于自己还记得小姐当年的口头禅:“虽然说这和影子也有很大的关系,他老想着与你打一架,你又不给他这个机会,所以难得有机会和你的亲传弟子动手,他实在有些舍不得,当然,如果范闲不追出来受这么重的伤,这件事情也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五竹忽然很突兀地说道:“你让影子回来,我给他与我打架的机会。”
这冷笑话险些把陈萍萍噎过气去,咳了半天后,摊开双手,说道:“只是意外而已。”
五竹很直接地说道:“如果只是意外,为什么他在我来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陈萍萍满脸褶子里都是苦笑,咳了许多声才平复了下来:“这个……是我的安排,因为我担心你不高兴,让他出什么意外,要知道我身边也就这么一个真正好使的人……如果你连他都杀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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