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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府上每月都有一笔俸钱给她,这是我的意思。”范闲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有这笔钱,应该生活没问题。”
卖豆腐的少妇叫做冬儿,当年是澹州伯爵府的大丫环,这女子从十岁的时候便开始抱范闲,一直把范闲抱到了十岁,与范闲的感情自然是非同一般。
只是等范闲十岁的时候,姑娘家年纪却也大了,加上范闲知道自己的ri后的人生必将万分凶险,所以觅了个由头将她赶出府去,只是暗中一直帮衬着。
他是喜欢冬儿的,所以想为冬儿安排一个平常而幸福的人生。
…………然而平常而幸福的人生似乎不是那么容易来的。范闲与思思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有四五个大汉围住了冬儿的豆腐铺子,正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话。
范闲的眼睛眯了起来,清秀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只是看着那几个大汉虽然激动,但似乎并没有如何咄咄逼人,也没有太多过分的举动,所以暂时还没有暴走。
他示意思思跟着自己往豆腐铺子那里靠近了一些,听清了那些人的对话,也看清了冬儿姐姐眼角的皱纹,不由心头一黯。
“冬儿姑娘,不是我们逼人,只是这帐已经拖了一年,总该还了吧。”为首的那名大汉皱着眉头说道:“您四处去问去,咱们给你家的钱已经是最宽的那种了,再也没有这么低的息。”
冬儿有些无措地揉弄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常年在豆腐水里泡着,有些红,也有些粗糙了。她低着头为难说道:“再宽些ri子,再宽些ri子,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这一年里身子不好,养病花了不少钱。”
那大汉看了她两眼,忽然开口说道:“我说冬儿姑娘,您怎么就这么不明理呢?”
冬儿疑惑地抬起头来。
大汉嘿嘿笑着说道:“不说旁的,这管市丞一直收你的钱收的最少,咱们家老大也没有向你要重利……整个菜市的人都敬你三分,这为的是什么?不就因为你当年是伯爵府出来的人?虽然表面上你是被赶出府的,但咱们这些澹州的老人哪有不知道的?范家少爷最是疼惜你,小时候就成天赖在你这豆腐摊子上玩耍。”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咱们不都是给范少爷面子,也没人敢欺压你……可是……”他忽然恼火说道:“这银子又不多,你随便去伯爵府上和老夫人说两句,难道她老人家还不会帮你?”
冬儿抿紧了嘴唇,死死不肯多说一句。
那大汉终于忍不住了,嚷道:“就算你不敢去和老夫人说,可如今大家都知道澹州府里这件大事儿,范家少爷已经回乡了,人家如今可是堂堂钦差大人,随便照看一下你,你们全家都要飞黄腾达,哪里还在乎这些银两?”
冬儿忽然抬起头来,面带坚毅之se说道:“我的事情,你不要去惊动府里,欠你的钱,我自然会慢慢还你……这两年多亏胡大哥您照看,冬儿十分感激。”
可这话明显没什么效果,那大汉虽然不敢怎么威逼冬儿,但毕竟是要靠这个挣钱,恼火说道:“既然你说你和府上没什么情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该拿的银子你今天就给我拿过来!”
听到这时候,范闲终于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不由苦笑了起来。冬儿家的那位只怕身体不好,可是……自己让府里每月送来的钱应该足够了,看冬儿姐的神情,只怕是这两年来都没肯动自己的送来的银钱,只肯自己靠着这个豆腐铺子勉强维持。
再继续听也没什么必要,范闲也没有等着事态激化之后再出来当大爷的业余爱好,虽然很显然,他是如今澹州城最大的大爷。
他对思思点点头。
思思马上明白了,疾行几步,来到了豆腐铺子前,看着那几名大汉,平静问道:“差多少钱?”
这几名大汉明显被这忽然冒出来的姑娘唬了一跳,思思今天出门虽然没有刻意打扮,但天天在豪门之中生活,身上的衣裳装饰无一不是华贵之流,大汉们眼尖,当然知道这姑娘来历不凡,轻咳了两声,恭谨说道:“也就是十两银子。”
说话的当儿口,这些大汉们的眼珠子在豆腐铺子四周飘着。
而冬儿在思思站到自己豆腐铺子面前时,已经是呆住了,半晌后红扑扑的脸上流露出来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为首那名大汉忽然瞄到了站在豆腐铺侧后方的那位公子哥,一看着那公子哥极好认的清秀面容,再一和豆腐铺冬儿的来历以及面前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联想,他马上猜到了那名公子哥的身份,赶紧颤着声音加了一句:“确实是十两,这利钱……本就没敢贵收,今儿姑娘既然出面,自然是全免了。”
思思满脸笑容回头看了冬儿一眼,说道:“姐姐,是不是这么多。”
冬儿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
思思看了那边的范闲一眼,这姑娘家当然知道范闲的心思,对着那几名大汉笑着说道:“我也看得出来,几位对我家姐姐颇有回护之意,这份心意我代我家公子谢过了。”说着话,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银票递了过去,温和说道:“ri后你们帮忙多照看一下这铺子。”
那大汉接过银票一看,是个二十的面额,不由苦着脸想退回去,可是又瞥了一眼豆腐铺后方那年轻公子喜怒不知的面容,不敢再多话,颤着声音说道:“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说完这话,他赶紧拉着身后还有些糊涂的几个下属匆匆忙忙地离开,路过范闲身边的时候,深深一躬到地,屁都没敢放一个。
范闲摇着头,走进了豆腐铺,对着犹自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的冬儿埋怨说道:“有钱留着不用,去借什么贵利?”
冬儿勉强笑着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少爷,你怎么来了?”
范闲恼火说道:“几年前就是这一句,现在还是这句话,你是我的丫头,我来看你不行吗?”
思思在一旁掩嘴笑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站在那边不过来。”说完这话,她走到冬儿身边,亲热地去牵她的手。
冬儿有些慌乱地将手在身前的布襟上胡乱擦了两下,温和的笑了一笑。
范闲定睛看着冬儿的面容,将她眼角的皱纹看的更仔细了一些,岁月还算无情,并没有在少妇的脸上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只是ri常cao持着家务与小生意,总是显得有些疲态,尤其是此时与思思站在一处,被思思这个养尊处优的大丫环一比,更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范闲叹了口气,忽然间也不知道应该拣什么话来讲,沉着脸问道:“小丫头呢?”
“在家里陪她爹,她爹……身子不大好。”冬儿瞧了一眼范闲的神情,温和亲切一笑,她自幼抱着范闲长大,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也能猜到他为什么心情不高兴,轻声说道:“少爷送来的钱可不敢胡乱用,反正也能维……”
不等她把话说完,范闲恼火地一挥手,说道:“带我去你家坐着说。”
冬儿看了一眼自己的豆腐铺子,为难地不知如何言语。
范闲大怒说道:“这么个破摊子还管什么管?当年我就弄拧了,什么平淡生活,你要一直跟着我,哪里会受这么些腌臜气。”
见他发怒,冬儿不敢再说什么,思思上前牵着她的手便往菜市场外面走了。
范闲在二人身后出了豆腐铺子,对菜场四周投来的关注眼光冷冷回瞪了过去,想了想,又将做好的两格豆腐端在了手上,这才逍逍遥遥地踱了出去。
等他走后,整个菜市场才如同炸锅一和地吵了起来,这时候,自然所有的小贩们都认出了他是谁,不免陷入了震惊与兴奋之中。
钦差大人来菜场,这是何等样美妙的八卦,尤其是还有当年的大丫环,如今的豆腐西施之类引人猜测的词语。
“看见没,我就说了……范少爷是个念旧情的人,既然回了澹州,自然是要来看冬儿姐的。”
有人啧啧叹道:“钦差大人,这得是多大的官儿,居然还如此念旧。”
有人胡嚼舌头,便有人骂了回去:“你不看思思姐也来了?你们再敢满口胡吣,当心府里来人把你们送到西边打胡人去!”
姑且不论菜场里的议论如何发酵,范府的威严在这里,范闲的名声在这里,一些无头无尾的流言自然无疾而终,只是范闲的突然到来与豆腐铺的突然歇业,为了清晨本就热闹的菜场注入了一丝最热闹的情绪。
此时没有人想到,今天整座澹州城都没豆腐吃了。
———————————————————————冬儿的家在澹州偏处的一个小院里,安静地隐藏在小巷的深处,这样一个独门别院在澹州城虽然多见,却也值不少钱,还是范闲当年用卖内廷报纸潘龄手书的钱,在冬儿成亲的时候置办的,当时范闲下了狠劲儿,冬儿也没敢违逆十一岁小少爷的意思,便一直住到了今天。
只是这院子里的摆设都有些陈旧了,范闲走入院中,四处打量了两眼,发现还算整洁干净,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两格豆腐搁在了石磨之上,将手负到身后,进了正堂。
冬儿忙着倒茶拿小点心,范闲止住了,笑着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我就不爱吃那些。”
冬儿温和一笑,说道:“那时节,府上所有人都说少爷是个怪胎哩,小孩子家家的居然不喜欢吃零食,却喜欢啃骨头。”
“是啊,是个怪胎。”范闲叹息着,说道:“也就你们没觉着我怪。”
思思在矮榻上胡乱擦了两下,知道范闲也不在乎这些,便去请他坐下。范闲摇摇头,掀开正堂左间的布帘,毫不见生地往里间闯了进去。
一进里间,只见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正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这男子五官端正,颇有忠厚之意,只是脸se有些虚白,看来身体不怎么样。
一见范闲往里间去了,冬儿急得跳了起来,赶紧跟着进来,说道:“少爷,这病人呆的地方,你进来做什么?”
床上的男子便是冬儿的相公,姓麦,他早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虽然自从知道范家少爷要回澹州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和冬儿商量,范少爷会不会上门来看看,但双方毕竟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一想到这件事情太是不可能,两口子也就放下心来,没做什么准备。
“范少爷,您别进来了。”他惶急说道,吓得不轻。
范闲却是笑了笑,直接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脉门,用眼神示意他安静下来。
冬儿站在门口,猜到少爷是在替自家相公看病,不禁产生一丝疑惑,当年在府中倒是见过少爷捧着医书在看,只是这病州城里的大夫都说难治……而她的相公更是紧张的没办法,看着范闲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脉门上,心想这可是如今的钦差大人,按坊间传的话,更是位龙种……怎么能给自己看病呢?他激动不已,感动不已,眼中竟是湿润了起来。
室内一片沉默,思思没有进屋,就在冬儿的身后小心翼翼看着。
良久之后,范闲松开手指,睁开双眼,微笑说道:“巧了,是肺上的毛病,好治。”
冬儿两口子听着这话,大喜过望,却还是有些不相信。思思在后面掩着嘴笑道:“你们俩就放心吧,咱家少nainai也是肺上的毛病,宫里御医都治不好,全是少爷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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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二十五章 只论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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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思思这般说,冬儿与她相公俱是喜不自禁,联想到这一年来因为这病,家里所遭的折难,冬儿更是忍不住拾起袖角,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
范闲让冬儿备好笔墨,略一思考之后,便写了个方子,端详了两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用嘴吹干交给她,嘱咐道一定要按时配药,再不可吝惜那些银子。
冬儿微微笑着应了下来。
范闲看着她神情,就知道这姐姐不见得会听自己的话,忍不住又生起气来,说道:“哪有苦了自己的道理?”
冬儿只一味感激的笑着,偏就不接这句话。范闲气苦,今天天气热,范闲只穿了件单衣,又是在澹州,不怎么担心,所以身上也没带药盒子,对思思说道:“晚上回去,记得提醒我拣几颗药丸子。”
他又转头对冬儿的相公温和说道:“麦新儿,这药要常吃,只是澹州估计药配不齐,等过些ri子我回京都的时候,你们一家就跟着我走。你毕竟是一家之主,我得先问问你的意思,看看澹州有没有什么你放不下的。”
麦新儿张大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少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一家人跟着少爷去了京都,哪里还会有苦ri子过,只是……他咳了两声,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冬儿。
思思在一旁冷眼看着,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自家少爷就是这等xing情,遇着亲近的女子丫头总是强硬不起来,也不可能去逼着冬儿姐姐如何,只好从麦哥身上着手了。
冬儿哪里不知道范闲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少爷开了方子,想必是好的……冬儿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借贵利,这些年,您给家里送来了一百多两银子,我也答应你都拿出来用……在这澹州城里,一百多两银子也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您就别cao心了。”
思思看着范闲脸se,在一旁鼓动道:“那药丸可是有钱也配不到的,就算少爷在京都里寻着药材铺配好了,难道还有时间千里迢迢给你送回来?”
冬儿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什么药丸要下这么大功夫?”
范闲在一旁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年府上那个长的很难看的教书先生吗?”
冬儿听着这话,马上想到了一蓬乱糟糟的头发,像饿狼一样闪着绿光的眼睛,下意识里打了个寒蝉,掩着嘴恶心说道:“提费先生做什么?当年我们几个看着他就怕。”
“这药就是费先生配的。”范闲哈哈大笑说道:“他老人家生的虽然难看些,但你可知道,他可是咱大庆朝赫赫有名的费介费大人。”
冬儿陷入了震惊之中,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当年那个看着像yin贼似的教书先生竟然有这么大的身份,可是一联想到少爷的身世,也就比较能够接受了。
范闲回身对冬儿相公微笑说道:“跟我进京的事情,你准备一下。”
冬儿相公为人忠厚老实,却没有太大主见,听着范闲斩钉截铁的话,下意识里便嗯了一声。
偏生冬儿却冷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麦新儿赶紧住了嘴。
看着这一幕,范闲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家里,冬儿才是真正说话有力的人物。
“好生养着病,瞎cao什么心?”冬儿冲着自己男人没好气喊道,起身拉着范闲和思思出了卧房,在中厅里坐了下来。
喝了两道茶,略说了些闲话,只是无论范闲如何严厉,但关于去京都的提议,冬儿就是强硬的沉默着,不肯开口应下。
范闲看着这妇人脸se,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这么温柔的一位姐姐,原来也有这么执拗的一面。
卧房里传来几声咳嗽,范闲侧耳听着,将声音放低了些,柔和说道:“冬儿姐,当年你成亲之前,我就带着你去偷偷瞧过麦哥儿,是你瞧对眼了,我才没有理会这事……当年也问的清楚,麦哥儿自幼父母双亡,为人忠厚老实,在这澹州城里也没个麻里麻烦的三亲六戚,想必婚后对你定是好的,我才放心。”
这说的是实在话,冬儿姐成亲的时候,范闲才不过十一岁,却也是暗中观察了许久,才放心将自己的大丫环许给麦家。
冬儿有些紧张地搓着发红的手,微羞说道:“他如今对我也是好的……少爷你瞧中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既然你们在澹州也没什么亲戚,为什么不肯跟着我去京都?当年我就弄错了。”范闲回忆说道:“把你搁在外面,这ri子也不见得会安宁到哪里去?”
不等冬儿说话,他又接着说道:“不要担心在京都我会养着你,你继续开你的豆腐铺好了,只不过就在身边,我们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范闲何尝需要冬儿照应什么,这话的意思清楚的狠。
思思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冬儿姐,你可知道,少爷到京都去后,办的第一门生意就是做了个豆腐铺子,如今京都的王府都是吃的咱家的豆腐。”
范闲眉头一动,苦笑了起来,心想这妮子说的话,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
思思笑着继续说道:“你要是去了,这豆腐岂不是卖的更好。”
冬儿犹豫片刻后说道:“少爷的意思,其实冬儿心里明白,心里感激,只是……冬儿实在不想去京都。”
“为什么?”范闲皱着眉头问道。
冬儿想了想,脸上忽然闪过一抹极温柔的笑容,缓缓说道:“在澹州住久了,谁愿意离井背乡呢?再说京都虽然好,可地方太大,我怕去了心慌……再说,也不想麻烦少爷老照顾自己的。”
“京都又没有魔鬼,有什么好心慌的?”思思在一旁咕哝道。
冬儿掩嘴笑道:“谁像你这丫头,从小就贼大胆。”
正说着话,忽然院外传来一声稚子清声,冬儿的面se忽然间变得愈发温柔起来,起身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此时阳光已升至中天,炽烈的阳光擦着屋檐的边缘she了下来,落在这妇人依旧美丽的脸庞上,光线顿时变得温柔了起来,妇人的神情显得是那样的恬静与满足。
在外游玩的小姑娘回来了。
冬儿牵着自己的女儿进了屋来,指着坐在中间的范闲说道:“叫少爷。”
范闲看着冬儿姐手中牵着的小丫头,脸上浮起一丝真心的笑容,一晃两年多不见,这丫头眉眼已然展开,继承其母的清丽开始夺人眼目,眉宇间的稚气更是惹人怜惜,尤其是那双骨碌碌转着、灵动无比的眼睛,正好奇地望着自己。
“还是叫舅舅。”范闲伸手,将这小姑娘抱进怀里,看着有些紧张,有些不安的她,笑着说道:“几年不见,怎么不认识小舅舅了?”
小姑娘抬着脸,看着范闲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偏着头想了会儿,忽然间嘻嘻笑了起来,说道:“小舅舅,你跑哪儿玩去了?”
正如范闲是冬儿抱大的一样,范闲少年时常常在豆腐铺子上流连着,这孩子也是抱了不知道多少次,而且他一味地宠着,疼爱着,时常买些小东西给这丫头,所以小姑娘家对这个“小舅舅”印象特别深刻,虽然年纪尚小,却是记的清清楚楚。
“九岁了吧?”范闲端详着怀里小姑娘的脸蛋儿,对冬儿姐问道。
冬儿温和笑道:“少爷好记心,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岁了。”
范闲看着小姑娘身上的的大布口袋,将她举过头顶掂了掂重量,满意地说道:“身子骨不弱,不过小姑娘家家,别成天到外面去疯,这么小的年纪,冬儿你也别让她做事,苦着咱们家的丫头了。”
冬儿在一旁笑着说道:“哪里舍得让她做事,这是从学堂回来哩。”
范闲转眼好奇看了她一眼,顺手将小姑娘放下地去。
小姑娘乖巧地又给思思见过礼,思思这才心疼地揪了揪她小脸蛋儿,将范闲早就预好了的礼物拿了出来,塞到她的手里。
小姑娘看了母亲一眼,得了允许,才高兴地将礼物接着,一面揉着有些微痛的脸蛋儿,一面对母亲说道:“娘,我去给爹熬药去了。”
冬儿怜惜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小姑娘一跳一跳,兴高采烈地捧着礼物进了里间。
看着这一幕,再加上前面那一句,范闲忽然对冬儿姐姐有些另眼看待了起来,能够教出如此懂事的小孩子,冬儿姐真不简单——虽说庆国有不少贵族小姐在年幼时,会去族学里读书,甚至京都还有专办的女子私塾,可是在民间,女孩子的地位依然是极低,至于上学读书,更是听都没有听过的事情。
冬儿姐居然能够让自己的女儿去读书,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平常女子能比的。
范闲看着她,赞惜说道:“你做的好,这孩子必须读下去。”
冬儿温和一笑,想了会儿后说道:“只是毕竟是女孩子,虽说知道多认些字,明些理总有好处,可是ri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范闲哈哈大笑道:“有我这个小舅舅在这里,这满天下,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便是一个承诺了,冬儿大喜过望,却知道少爷不喜欢自己行礼,便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范闲接着认真说道:“别乱许亲事,就算要嫁,也得让我先知道。”
冬儿满足笑着点点头。
说着闲话,便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冬儿为难说道:“少爷你且坐坐,我去准备一下。”范闲知道,自己若在她家吃饭,定然又是好一番扰嚷,指不定还要去左邻右舍借些食材,便赶紧阻道:“吃自然是要在你家吃的,只是别那么麻烦……就吃你往年常做的豆腐饭。”
冬儿忽然哎呀一声,捧着额头恼火说道:“都还没有点浆,搁在铺子里,怕是吃不得了。”
范闲笑着说道:“你忘了我端了两格来了?”
一番忙碌之后,冬儿相公也被小姑娘扶着走出了卧房,虽然还没有用范闲配的药,但先前诊治的时候,范闲已经度了一道天一道的天然真气进去,所以麦苗儿这时候的jing神显得好了不少。
一屋子人就围在炕旁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豆腐拌饭。
冬儿一家三口未免有些过意不去与难受,但范闲却是吃的无比开心,先前看着冬儿姐椅门盼儿的慈母模样,他便知道冬儿姐的生活终究还是能幸福下去,不见得一定要跟着自己去京都。
“小舅舅,京都好玩吗?”小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睛,捧着大大的饭碗,一面用长长的筷子刨着软软的豆腐拌饭,一面好奇无比地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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