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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庆国京都与北齐上京城比起来,没有太厚重的历史,却有更多的军事痕迹,所以这座城墙虽不斑驳却极为厚实。高度虽不及皇城,但若真的用来防守,各式配置却要强悍的多。
张德清站在城墙上,就像是从这厚厚的石砖混合城墙中汲取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他勇于做出某些选择。
在一个了望口处,他站住了身形,远远地望着皇城方向。京都里的sao乱渐渐平息了下来,似乎京都府已经被范闲收服,开始有衙役上街鸣锣安抚百姓。
他并不清楚,此时京都宫变的两位主谋,大皇子和范闲此时也正站在皇城墙上,往城门的方向远眺。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se,如果事情真的这么演变下去,自己只有接受那封遗诏。
也许这也是个不错地选择,然而张德清却听到了马车车轮压碾着石板路的声音。这声音在他的耳中响的十分清楚。
“是三角石路,近城门了。”
张德清对于自己管理了近二十年的城门附近异常熟悉,熟悉地甚至能够听出马车车轮碾过的究竟是青石板路,还是三角石路。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下了高高的城墙,走了城门司的衙门。
当马车的声音在城门处响起时,言冰云已经沉着脸站了起来,他身周负责看守他的士兵们紧张了起来,拔出兵刃将他围在了当中。
言冰云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因为被士兵围住,而是因为马车声。在深夜的京都里,有谁会坐马车靠近城门?京都百姓久经朝廷倾扎,像今夜这般的动静,不至于吓得他们充家出逃。而且百姓们也没有这般愚蠢,坐着马车,等着被那些杀红了眼的军士们折磨。
这时候坐马车意图出京的,只有一种人。
便在此时,张德清走了进来,看着言冰云沉着脸说道:“得罪了,言大人。”
他接着喝道:“给我拿下这个朝廷钦犯!”
言冰云眼瞳微缩,他不知道张德清前后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难道是范闲突宫的行动失败?
兵士们围了上来,言冰云没有反抗。世人皆知,这位小言公子和小范大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武力值有些偏低,动起手来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言冰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张德清只是要拿下他,如果自己反抗,这十几把长枪戮进自己的身体,感觉应该不会太好。
城门司没有监察院那种钢指套,却有一种小手枷,扣住人的手腕关节后,根本无法挣脱。待言冰云被紧紧缚住之后,张德清松了一口气,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看外面的黑夜。
“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张德清眉头皱的极紧,“不知道该说是小范大人愚蠢,还是你太胆大。”
言冰云被踢倒在地,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其实,这只是人手的问题。”他顿了顿后说道:“我无法想像自己会看错一个人。”
张德清沉默片刻后说道:“原因很简单,如果你们胜了,我自然会奉诏,可如果你们败了,我奉诏有什么好处?”
言冰云皱着眉头,半晌后叹息说道:“忠臣忠臣,何其忠也。”
“我忠于陛下,但不会忠于这封真假未知的遗诏。”张德清面se有些难看,似乎对于自己违逆了陛下的遗诏,也感到了一丝惶恐。
这位城门司统领在心里想着,如果陛下还在,自己当然要当一辈子的忠臣,可陛下已经不在了,谁愿意一辈子守着这九座破城门呢?
言冰云沉默了,他来城门司本来就是冒险,但也是基于对张德清这个人的判断,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这样一位统领,为什么会如此干净利落地选择了站在遗诏的对立面。
范闲败了吗?言冰云的眉头仍然皱着,似乎在思考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
此时张德清距离他只有三步的距离。
言冰云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然而一滴冷汗却从他的眉角滑落下来。
张德清却清楚地听到了一个破裂声,就像是桌子腿被人硬生生地扳断。
言冰云忽然抬起头来,一字一句说道:“十三城门司统领张德清,逆旨,助乱,凡庆国子民,当依陛下遗诏,诛之。”
张德清眼神微动,不知道言冰云这番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此时的衙堂之上,尽数是他的亲信,没有谁会傻到出来动手,但他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怪异,下意识里往后退去,想距离被死死缚住的言冰云远一些。
有人动了,动的人不是言冰云,而是张德清亲兵当中的一个人,那个人在听到言冰云的话语之后,沉着脸,咬着牙,举起了手中的刀,对着张德清的后脑勺就劈了下去!
正如先前所言,庆帝再放心张德清的忠诚,总会在城门司里遍布眼线,而这些眼线中自然有大部分是监察院撒出去的。范闲和言冰云接触不到这些钉子,但言冰云此时却在用遗诏赌这些钉子的热血,即便十出其一,亦有大效!
刀风斩下!
张德清沉着脸,不曾回头,举剑一撩,只闻一声脆响,他的人被震的向前踏了一步,而身后那名监察院密探的刀也被挡了开来。
长枪齐刺,那名密探在瞬息之间身染鲜血,就此毙命。
然而言冰云在这一刻也动了。
当他额头滴下那滴冷汗时,他就已经动了!他咬着牙将自己的左手腕硬生生从中折断!他不是一般的官员或将领,而是监察院的候任提司,他敢亲自来城门司,自然是心有底气。
监察院对于城门司锢人的用具,不知道研究的多么透彻,最后终于发现了这个手枷的问题,只要有人能够在短时间将让整个手腕的关节脱离,忍住那种剧裂的痛楚,便可以将手腕抽出来。
言冰云能够忍痛,也舍得对自己下狠手,所以当张德清向自己靠近一步时,他已经像头猎豹一样地冲了起来,单手持枷狠狠地向着张德清的头上砸去!
张德清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或许是背叛陛下让他的心神本自不稳,根本不敢硬接这一枷,仓皇着向后退去。
而此时,他身后亲兵将将把那名监察院的密探扎死,恰好挡住了他的退路,只好狼狈往衙堂门口掠去,意图暂避这一杀着。
言冰云飘了起来,像一朵云一样追了过去,途中戴枷手腕一翻,已夺过了张德清手中的剑,青光一闪,斩下一名yu来救援的校官手臂。
如附骨之蛆,如贪天之云,言冰云一步未落,紧贴着张德清的身体来到了衙堂门口。
感受着身后的森森剑气,张德清吓的不善,他完全没有想到,言冰云竟然有如此清秀狠辣的剑术!
是的,言冰云不善武,但那是和怪物范闲比较,可一旦暴起杀人,这位监察院历史上最出名的间谍人物,又岂是枯守城门二十载的张德清所能抵挡!
如闪电般的追杀,根本没有给城门司亲兵任何反应的机会,二人已掠至衙堂门,张德江身上血口已现,若不是言冰云意图制住他以控制城门司,只怕他此时早已送命。
便在此时,忽然两道凌厉劲气直冲言冰云身体,强横至极,突兀至极!
言冰云闷哼一声,收剑环胸,硬挡一招,口鼻处渗出血丝来。然而凌厉的攻势终于告竭,张德清狼狈不堪地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可见寻常服饰里隐藏的淡se宫裙。
一脸平静的长公主殿下李云睿,在两名君山会高手拱卫下,微笑望着言冰云说道:“让我来告诉小言公子,德清之所以会叛,那是因为……他本来便是本宫的人。”
言冰云眼瞳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震惊,旋即转为颓se。他左手已废,站在这城门司的衙堂里,站在那位勇敢的密探血泊前,显得那样孤单。
长公主向这位年青的监察院官员点头示意,微笑说道:“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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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逃难中的陈萍萍的影子以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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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冰云一只手断了,无力地垂在腰侧。他看着长公主,目光显得有些黯淡,胸口处的闷痛让他知道,先前一触之下,自己已经受了内伤。长公主身边这些君山会的高手,不是自己所能抵抗的。
此时十三城门司处已经被兵士们重重围住,长枪所向是小言。长公主身旁几名君山会高手中分出两人,向着言冰云快速的逼近,手中持的利刃,透出一股死寂般的味道,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如果陛下当年听安之的话,将君山会扫荡干净便好了……”临死之际,言冰云不自禁地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来。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江湖高手的对手,也没有奢侈地乞求上天神庙能够给自己脱身的机会,只是沉着脸,在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枝令箭,既然城门司处有变,他必须赶在自己死前,向皇宫里的范闲,通报张德清要命的背叛。
言冰云的食指抠住了令箭的环索,看着愈来愈近的那两枝黑se剑影,瞳孔微缩,吐出一口浊气,双唇紧紧一抿,用力地一扯。
嗤的一声,令箭燃了起来,却没有腾空而起,因为一记小小的力量打在了他的手腕上,一拔微热的液体撒到了他的手背,让他心头一颤,这枝令箭斜着飞了出来,没有飞多远,便she到了一位城门司士兵的胸口,噗的一声微微炸开。
言冰云没有低头,余光也瞥见了自己手上满是鲜血,在哗哗的流着。
…………当他的食指伸入环索时,离他最近的那名君山会高手的眼中出现了恐惧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事物,然后这名高手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血线在刹那之间迅即扩展开来,变成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可以看到这名高手白森森的喉骨,异常恶心的气管食管和模糊的血肉。
咯的一声,那名高手冲到言冰云面前,啪的一声,就跪了下来,被这冲击力一震,被割开一半的咽喉无力系住自己的头颅。他的脑袋以后颈处的椎骨为圆心,颓然无力地翻向后背。
倒过来的那张苍白死人脸瞪着大大的眼睛,瞪着被高手和士兵们层层保护住的长公主和张德清。
鲜血像喷泉一样,从他的喉管处喷了出来,击打在言冰云的手上,把他整只手都涂抹成一片鲜红,也极其凑巧地让那枝令箭没有升上天空。
而另一名掠过来的君山会高手,所面临的下场更为凄惨。他根本没有冲到言冰云的面前,他的眼光只是捕捉到火把照映出来的一个淡淡影子从自己的身前掠过,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咽喉处一凉。
一柄秀气而无光泽的剑,从他的右后方刺了过来,异常稳定无情地在高速之中,刺穿了他的脖颈,从另一方伸了出来。
嗤的一声,剑尖如毒蛇的信子般一探即缩,闪电般地离开了他的脖子。而这名高手浑身上下的真气与生命,也随着这把离开自己脖颈的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双眼像死鱼一样瞪着,单手意图去捂自己的脖子,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上的任何一丝肌肉。
他开始腿软,开始眼黑,开始失禁,整个人倒了下来,像葫芦一样在地面上滚着,一直滚过言冰云僵立着的身躯,碰触到城门司衙堂高高的门槛才停了下来。
血气盛,秽臭的味道也从他的身上传了出来。
…………一只如同地狱里伸出来的剑,于电光火石间,用极其yin怖的手段了解了两名君山会的高手。根本没有人能反应得过来是怎么回事,即便是被救了一命的言冰云也反应不过来,惊愕地站在了原地。
然后他感觉到了整个人的身体一轻,下一刻,他已经被一个黑影提着脖子,飞掠到了城门司衙堂之上,沿着高高城墙下的yin影,向着京都里的黑暗遁去。
黎明前的黑暗,愈发的浓重。
而在那些意图围杀言冰云的众人眼中,看到的则是更为恐怖的场景,一个黑影仿似无声无息间在人群中出现,轻描淡写又异常迅猛地杀死了两名高手,提着言冰云,就像提着一只破麻袋,便在这么多人的围困中,轻轻松松地脱身而去。
因其轻松,所以可怕,啪啪啪三声响,言冰云已经被此人救走,而城门司的官兵连手中的弓箭都没有来得及抬起来。
这个黑影究竟是谁,居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被高手和士兵们守护在最后方的长公主,脸se有些微微发白,她挥挥手驱散身前的下属,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那个黑影逃走的方向,不知道心情如何,只能看见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监察院……确实很可怕。”
这位京都叛乱的主谋者心里想着,不过并没有太多挫败的情绪。既然今ri来的是这位天下第一刺客,以此人最会杀人的名号,用这种本事来救言冰云,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
不过,应该影响不到什么了。
李云睿这般想着,眯着眼睛看着城门处的士兵。此时天已经渐渐要亮,地平线下的太阳,开始放出无数的小银鱼儿,让它们腆着肚子反耀自己的光辉,渐渐驱走京都那浓厚的黑夜。
火把已经显得不那么明亮,熹微的晨光打在每个人的身上,在地上映出一道一道的影子。
——————————————————监察院当然可怕,八大处里藏龙卧虎,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甘愿遮了自己的容颜,舍了往ri容光,投身于庆国伟大的特务事业之中。这股力量绞在一处,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即便是庆国最强大的皇帝陛下,也一直有些暗自jing惕。
因为名义上监察院是庆国皇帝直管的特务机构,但是所有人都清楚,监察院能够吸引那么多好手效力,能够在庆国强横地存在三十余年,全因为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跛子。
如今的京都只有一千余监察院官员,却已经显得如此可怕,突入皇宫,压制刑部,强开天牢,收服京都府,于一夜之中,将整座京都翻了个天。
范闲计划的好,言冰云执行的好,但能达到如此效果,还是依靠于监察院官员们强大的组织力与铁血般的服从。而这些监察院独有的特质,都是陈萍萍这位老跛子和第一代的八大处头目们花了数十年的时间,一点一滴地铸入到了监察院的灵魂之中。
所以监察院最厉害的不是黑骑,不是范闲,也不是那位天下第一刺客,而是陈萍萍这个人,以及这个人所代表的东西。
但很奇妙的是,太子长公主谋划了大东山刺驾一事,长公主也深知监察院的厉害,但似乎对于监察院投注的注意力还是太少了一些。至少在满心不安的太子看来,如果自己要登基,不先控制住陈萍萍,谁敢去坐那把龙椅?
好在陈萍萍中了毒,又被隔绝在京都之外。
太子本以为这是姑母一手cao作,但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和李云睿没有一丝关系。
李云睿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对付京都外的陈园和那个轮椅上的老人,不是因为她不看重陈萍萍,也不是因为她认为陈萍萍是永远无法消灭掉的老怪物,而是因为她有一个秘密。
…………秘密只是一个人的秘密,计划中其余的人并不清楚。陈萍萍被东夷那位用毒大师药倒的消息传入京都后,所有人都心中一惊,以为这位老跛子是在伪装什么,可是当大东山圣驾遇刺的消息也传来,太后令陈萍萍马上入宫,陈萍萍却依然留在了陈园中……所有人都开始在猜测什么。
难道陈萍萍真的中了毒?于是有位与陈萍萍打了数十年交道的老人,开始动心,动念。这位老人对陈萍萍一直有份暗中的jing惧,不将他杀死,心中绝对不安,而如今的情势又是大妙,所谓趁他病取他命,不趁此时要了陈萍萍的命,老人家觉得对不起自己。
所以种白菜的秦老爷子在离开京都重掌军队,在自己的儿子重新收回京都守备师的权柄之后,所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屠了陈园。
…………今ri之陈园已成荒土。
在范闲眼中,比江南明家园林还要华贵奢侈的陈园,此时已经变成无数处黑灰一片的残墟。那些华美雅致的园林,已经烧成了黑土,那些jing致大气的房屋,已经变成了无数半截石墙,四处犹有青烟冒着,只是已经没了那种灼人的温度,看上去异常凄凉。
若范闲看到这一幕,只怕会心痛的要死,破口大骂那些不知道珍惜的家伙。然而由古至今,军队是最不需要艺术审美观的存在,所以当秦家的一枝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陈园之后,理所当然地放了一把火。
这把火的原因和八国联军那把火并不相似,八国联军这些强盗以认为东西太多,搬不走,所以干脆烧了也不留给国人。而秦家的军队之所以放火……是因为他们什么东西也没有抢到,什么人都没有抓到!
陈园外那些曾经令范闲心惊胆颤的陷井机关依然存在,秦家的军队死了三百余人,才突进入陈园。然而在陈园之中,他们没有找到一个活人。
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空园,传闻中中毒卧床的陈院长不在园中,他那些美貌的侍姬也不在园中,仆妇下人不在园中。所有的人似乎早就已经撤走了,而且撤的异常干净,连陈园墙壁上挂的那些书画,都被取了下来。
陈萍萍喜欢那些书画。
这只由秦家控制的军队,主要由京都守备师构成,领军的乃是秦家二代的一位将军,与秦恒乃是堂兄弟。他气急败坏地看着空荡荡的陈园,想到自己领军来攻,死了这么多人,结果只占了一个空园子,有些忍不住要吐血。
大怒之下,这位秦将军放了一把火。
于熊熊火焰之中,他命快马回报元台大营,而自己却不敢领军而回,因为秦老爷子下了死命令,既然对陈园动了手,那便一定要把陈萍萍杀死,才能回军。
无可奈何,他只好抹了平ri里的骄傲,恭谨地向身边那位黑衣人求教。这名黑衣人是老爷子派过来帮他的,在军队攻来的路上,便曾经说过,陈园此时一定空无一人。
其时这位秦将军还有些不信,然而此时却不得不信,在心中叹息,毕竟是监察院里的元老,对于陈萍萍的厉害与算计要清楚的多。
蒙着脸的言若海,骑马站在秦将军的旁边,说道:“既然院长走了,那么将军便要做好心理准备……在短时间内,你不要想着抓到他。”
秦将军一愣。
言若海看了他一眼,讥讽说道:“不要忘记,他是陈萍萍。”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一扯马头,行出了陈园,不忍再看身后陈园里的熊熊烈火一眼,心想这位放火烧了陈园的将军,将来不知道会被院长大人剐成什么形状的人棍。
他是秦家的人,这个秘密看似只有秦家知道,太子和长公主那边并不清楚。然而他是监察院的人,这个秘密真的只有监察院知道,秦家当然不清楚。
…………京都渐成危困之都,各路郡有奏章入京,京都却没有什么旨意出来。好在如今这时代信息交流不便,所有人都习惯了慢数拍的节奏,所以京都外围的州郡就算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因为京都的危局,而人心惶惶起来。
至少在眼前这几ri,整个庆国除了京都和东山路外,一应如常的太平着。
渭州的清晨与京都的清晨并没有两样,本应在京都处理皇位之事,或者应该在陈园之中治毒的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大人,抬眼看了一眼四合院天井上空的那抹天光,皱了皱眉头,开始举起筷子,吃着稀粥与包子。
往常在陈园中,老人家也喜欢吃这两样东西。
当太后的旨意传达到了陈园之后,这位庆国特务老祖宗,便马上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收拾行李,然后……却没有回京,而是异常快速地……溜了。
范闲和大皇子站在皇城上愁眉苦脸想落跑的事情,没想到他们最亲近的长辈,在这方面比他们做的要干脆利落的多。
一行马车从陈园出来后,便在京都南方的乡野间绕圈子。而车队身后那只秦家的军队,依然锲而不舍地寻找着这只车队的下落,意图一力扑杀。
然而陈萍萍并不着急,车队也没有加速,甚至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只是勾引着那只军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打转。
车队在京都南转了三个圈,那只军队也跟着转了三个圈,之所以一直没有碰上,除了监察院在京外民间强大的情报系统和匿迹能力,当然是因为那只军队拥有一个很优秀的向导帮手。
言若海带着秦家追杀陈萍萍,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只要陈萍萍不乐意,那么他们永远也追不到。
像旅游一样的逃难车队,终于在京都南第一大州渭州的城外某处庄园里停了下来,因为陈萍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陈萍萍在喝粥,他的牙还挺好,也没有靠着墙壁。但坐在他身旁的那几位监察院老人,看着院长的眼神,总觉得他有些无耻。
京都里闹成那样,您的两位子侄正在出生入死,您怎么就忍心自己跑了?
围着陈萍萍早餐桌坐着的有三个人,一位是在陈园里服侍他数十年的老仆人,一位是当年范闲曾经在监察院天牢里见过的七处前任主办,那个光头,还有一位则是与王启年齐名的监察院双翼之一,宗追。
庄园的后方隐约传来妙龄姬妾们起床后洗漱玩笑的声音,这些女子并不知道自己这行人是在逃难。
三名监察院元老的脸se不是那么好看,宗追抿了抿嘴,湿润了一下因紧张而干渴的双唇,说道:“追兵已经近了,院长……还是做些打算吧。”
“马上他们就要调兵而回,这个事情不着急。”陈萍萍放下筷子,好整以瑕地擦了擦嘴,说道:“你们出去安排一下。”
“是。”宗追和那位光头七处主办领命而去。
院中只剩下陈萍萍与那位老仆人二人。便在此时陈萍萍忽然咳了起来,咳的很难受,老人的脸变得血红,迅即又变成惨白,唇角渗出了一丝血丝。
老仆人哭着说道:“老爷,得把费大人喊回来,不然这毒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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