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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我和小眉见面的时候是下午,那时候公园里非常的安静。
我忽然十分想念那些老同志发出来的声音。
在儿童公园里那些大树的荫蔽之下,我看着穿着一件大红裙子的她,觉得好尴尬。
在不时拂来的热风里,她盯着满脸紧张的我,显得好无措。
我强迫自己堆起脸颊边的两垛肉,笑着说:“今天穿这么红,想自杀殉情,然后化为厉鬼去找你男人算账啊?”
她一愣,忽地面上一红,并不答话。
原来这个笑话真的很冷。
正当我们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两群小孩在吵架,一群是男小孩,一群是女小孩。
女小孩为首的指着男小孩群说:“你们好酷喔……”然后一堆女小孩齐声叫道:“内裤的裤。”
为首的男小孩,指着女小孩的鼻子骂道:“你们好凶噢。”然后大家一起吼道:“胸罩的胸。”
于是我们在一旁放声大笑,笑的天地失色,笑的涕泪俱下,笑的夸张无比,似乎把一切可笑的事全放在此时笑了出来。
于是xf和小眉这两个小朋友又回到了从前。
我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惫懒的人,特别是在那几年里。
我每天按时于十一点三十分起床,然后吃饭,刷牙。并且一直坚持吃过午饭才刷牙,因为我觉得这体现了华罗庚研究的那个什么学的原理,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重复工作。
吃过午饭,便开始洗碗,然后趁着父母午睡的时间,一个人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傻笑。等老爸起床后,为了逃避和他下象棋的苦差,便出门瞎逛。由于瞎逛是没有目的性的,于是我在那几年里,用自己的脚板,步量了yc市所有的大街小巷。
逛到四点半钟,便开始往回走,走到三联书店的时候,便假装自己很热爱文化,泡进去看各式小说,一直拖到六点半。
如果我的阴谋得逞的话,待回到家时,大概已经有人因为饿的受不了,会主动做好了饭。但很遗憾,我家人的耐性一般都比较好。
虽说晚上这顿饭一般逃不脱,但那几年的书店逃亡史却让我有了个新的爱好,那就是看席娟的言情小说。我觉得她的书挺好,不费神,又好看,而且她本人长的也不丑。
晚上吃完饭,便又开始洗碗,然后度日如年地等待着父母姐姐们看的恶俗电视剧播完。然后很殷勤地通知她们,现在已经很晚了,早些睡觉,明天上班,精神会好一些。
待她们入睡后,我又开始拿着遥控器,看着深夜重播的恶俗电视剧傻笑。
笑完后,我会洗个澡,点上一根烟,坐在阳台上想心事。
往往想了半天,才发现没什么心事好想。
于是去上厕所,然后睡觉,睡之前提醒自己,一定要在十一点半起床,提醒自己明天要改变路线,到铁路坝的新华书店去,因为三联的席娟的小说已经清空了。还提醒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应该大口地呼吸这城市里新鲜的空气,应该用笑容去面对每一个人,提醒自己要像鹌鹑一样的生活:安稳并且纯蠢。
由于李艳已经有了男朋友,再没空陪我了,所以当时我最大的快乐,便是那几个很穷的兄弟经常会请我吃饭喝酒。人是些极有趣的人,酒是很有糊包谷味的酒。不过最快乐的时候却在于吃完付账的时候,看着他们很头痛地凑着钱,而自己却可以跷着二郎腿,剔着牙,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是的,我没钱,没工作,没爱人,没向往。
哪怕认识小眉之后,这四样还是一点没变。
我的生活中唯一在变的似乎只有自己的体重和年龄。
不过若要强说一点没变,那是撒谎。
至少现在是我和小眉两个人一起用脚板来丈量这个朱总理所期望的世界级城市。只是我俩一直很疑惑,这世界级的城市居然仅用双足也可以走遍。
现在泡书店也是两个人了,大多数时间我也不在家里吃饭了,那几个兄弟也见得少了。没办法,见色忘义乃是我辈本份。
不过我还是习惯晚上坐在阳台上想那些并不存在的心事。越想越以为自己患了老年痴呆。
不想心事的时候,我和小眉两个人穿人海,过公园,摸桂树下的草,闻面馆里的香,看尽天下言情小说,尝遍江风各种味道,曾坐在湖边一起发呆,看到美女齐声尖叫,帮老人家提过菜,也曾恐吓过骂女小孩胸罩一样凶的男小孩,勾肩搭背常有,心中坦坦荡荡是实。
我们谈中东危机,台湾地震,印尼失火,华为爆炸。我们也谈她的朋友以及我的朋友。谈她的家人及我的家人。谈她的过去及我的过去。只是遗漏了她的未来和我的未来。
她在公司里可以上网,所以帮我申请了一个信箱,问我要取个什么名字。我告诉她,就用xfstz,她想了想,说幸福属天主,什么意思?我告诉她,我不信教,意思也很简单,xf是头猪。
她摇摇头,没说什么。
她现在甚至可以问我多少天洗一次澡,我说夏天时一天洗三次都可以,冬天时三月洗一次都说不定。我还说我每年十一月十八号开始禁澡,来年的二月三十一号开禁。她正感不解,我告诉她,由于没有二月三十一号,所以顺延至三月二十二号。
她问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说那天是李艳的生日,水节。
她还问过我,是否与当年那个女同学还有联系,我说有啊,她家的小狗叫多多,就是我取的,用的就是李艳家的小狗的名字。
只不过我没有告诉小眉,这似乎是我和那个女同学唯一的变相联系。
她疑惑了五天,才问我到底喜欢的是李艳还是谁。
于是我颇为得意地告诉她,如果是李艳打电话告诉我她要结婚,我一定会把她臭骂一通,然后找个机会和她老公大醉一场。
她还是不懂,于是我解释道,若是我那个当年的女同学结婚了,我会对那个女同学送上最诚挚的祝福,然后当掉自己所有的家当,买个钟送给她的老公。
她仍然不懂,于是我说,李艳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小眉是我最好的朋友一样。
于是她表示了解。
后来有几天,小眉的家人陪她的老奶奶回老家去了,丢下了孤伶伶的她,于是我便有了机会去她家作陪客,吃免费的肉,喝免费的好酒,抽免费的好烟,总之用了三天的时间,整干净了她父亲所有的存货。
我们在一起也没什么节目,一般就是她靠在我的肩上看电视,看困了她就去洗澡,然后回房睡觉,睡之前,提醒我走的时候记得要锁门。这种行事方式总是让我很难一时回过神来。
有一天她突然趴在我肩上问我,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就是不来电。
“我们难道不相配吗?”
又不是男生女生配,我在心里想着。嘴上说:
“我们是天生绝配。”
她笑了,说:“那倒是,我有貌,美貌;你有才……”
“蠢材。”我接道。
“我不吃辣椒。”
“我爱好大蒜。”
“我喜欢席娟。”
“我也不讨厌。”
“你是徐子陵。”
“那你就是师妃暄。”
“那我是人淡如菊,爱在窗台上摆盆绿菊的凌霜华。”
“那我就是那个丁典,为了看你窗台上的ju花,甘愿入牢十二年。”
我忽地想到凌霜华最终被自己父亲害死了,而丁典也中毒而亡,不由一愣。
这时小眉还傻兮兮地抱着个布娃娃皱着眉头想还有什么可以说。我一是怕她想得太费神,二来也并不觉得肉麻是很有趣的,于是总结道:
“最关键的是你有钞票,而我没钱。”
她闻言大喜,连连点头。翘起两手的大拇指排成一排,
“果然是绝配。”接着一叹:“可惜没感觉。”
我想小眉说的是对的。
但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依在你的身旁,要说心里没点儿想法,那你绝对是在包装一家上市公司,做做样子而已。
我知道我的相貌是上好的绝缘体,但她常常于无意间流露出的娇憨之态却是常温下的超导材料。
幸亏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不然我一定会很害怕的。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怕的是什么。
过了几天,那个喜欢阴笑的大学同学又打了个电话来了,说出国的她又回成都了。
于是我才醒过来,原来我是一个生活在过去世界的人。
原来我所害怕的,只是忘了我是那个世界的人。
可是若我能忘了我是那个世界的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是忘不了,还是害怕忘了呢?
就像哈利说的,他是想念海伦,还是想念想念海伦的念头呢?
只是哈利最后也说了:“iisshelen!”
这不是学会忘记的问题,而是学会不去强迫自己记得的问题。
而且我不敢想像,我们两个这么弱智的人也会有学会的一天。
我想这些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与所有的兄弟喝完了壮行的酒,买好了去成都的车票,在车站前看着有些发呆的小眉。
她忍不住说:“你真的要去吗?你还不死心吗?”
我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道:“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操心。有很多事情,往往是我们自己也控制不了的。”
她也笑了,道:“你今天终于肯叫我丫头了。”接着顿了顿,续道:“只是为什么今天要叫我丫头呢?”眼神中有些迷惑不解。
我不作解释,往车站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挥手。
她从后面追了上来,拉着我的包,怯怯地道:“可以不走吗?”
我问为什么。
她有些不豫,嚷道:“你老沉在那里面干吗,能当饭吃吗?你说xf是头猪,你以为你真是头猪啊!你有猪宝宝那么可爱吗?一头猪,浑身是宝,你呢?除了耍耍嘴皮子,还会做什么?吃我的花我的,现在还不知死活的跑到那个鬼地方去。我不准你去。”
对于她的表现,我好感激。
我又笑了笑,把她的发缠在自己的食指上,粗声道:“放心吧,我只是去看看。记住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哟!”
我想了想,又说:“其实我离开些日子也好,免得你总是吃面条,那样营养跟不上,身材可是要变形的。”
她也笑了,轻轻叹了口气道:“哎,算了,你还是去吧。看来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不可救药。”
待我走出十几米,忽然听见她在后面喊道:
“你可不是一头猪,你比猪还胖。”
我笑着摇头,结果发现车站的人都在看我。
“……你意为鸿鹄志在天下,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你意在吞吐天地,不料却成天诛地灭……”她还在我身后,反复吟诵着。
我记起来了,这是白愁飞临死之前哼的两句废话。
我搔搔头,心想,小眉真是一个完美的一塌糊涂的女子,可惜天生就是不属于我的。
火车马上就要开了,在我踏入车厢的那一刻,我不自觉地张开了嘴,轻轻哼着:“我是一头小憨猪,过的很幸福,不想明天能吃什么,只把昨晚的剩菜牢牢记住,啦,啦,啦,啦,啦……过的不糊涂……”
成都是我曾经生活了两年半的地方。当年我在那里时,我拼命地告诉自己的高中同学,那是一个四季如春的美丽城市。后来我离开了那里,我便拼命地说,那是一个终年看不到太阳,让人闷头闷脑的地方。
等我回到了这里,才发现不管我怎么说,这城市还是像从前一样,淡淡的天,乌乌的云,灰灰的楼,安静的人群。
甚至连去学校的公汽都还是那一路。
我一个人背着包到了学校,找到了一个当年和她关系比较好的老师,打听她的联系方法。
那个老师很诧异会看到我,更加诧异地说道她昨天晚上就搭飞机走了。
我算了算时间,那时候我坐的火车刚刚经过达县。
我这才知道有钱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至少对于当时的我而言,金钱就意味着时间,时间就意味着机会,机会就意味着可能,只是可能通常的意思是说不可能……
我向那位老师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出办公室,在校园里瞎逛着。
路过原来住的旧六舍的时候才发现,当年的木板楼早已拆了,现在杵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学生公寓。公寓里面灯火通明,学生们幸福的一塌糊涂。
我想起当年在木板楼的过道里借着灯光写信,不由笑了起来。
我那时候给李艳写四页纸的信,便一定会给她写五页,如此类推。
我搓搓手,想了起来,当时给李艳写的最长的一封信,只有十七页。
我突然很痛恨眼前这漂亮的建筑。
晚上,找到了那个大学同学。
他似乎并不惊讶会在这里看到我,反而幸灾乐祸地说道:“她昨天就走了。”
我说我知道,然后躺下就睡。
他看了我两眼,便出去买酒菜。
在他的狗窝里呆了两天,喝倒了很多老同学,又重温了一遍田晓霞之死,我便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我想起了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当年因为大学成绩过于糟糕,现在分到了阿坝自治州的一个电厂。于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他住的地方叫映秀镇,这个小镇我后来和很多女孩子都提过,记得是这样描述的:这个小镇,山不清,水不秀,还有个电厂,空气也不是顶好,不过人少,夜静,月明。
其实我最喜欢的倒是院子旁边的那条声音很大的河。
在那几个月里,我经常沿着那条河随意乱走,在那几条索桥之间穿来穿去,偶尔看到山垭里的野棉花,便停下来,采两把,丢到水里面。
有时候,看着那山顶上的积雪,也曾认真地想着要去爬一爬。
只是我觉得自己好累。
河的这岸,就是映秀小镇。
小镇无特色,只是豆腐多,萝卜多,也多。
当然最多的还是一些从不认识却自然变的亲切的朋友。
小镇虽好,只是太过寂寞。
别说寂寞这词太俗。我在映秀镇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了解了为何有些人会因孤独而死。
三个半月之后,我不但喝光了朋友所有的全兴,看完了所有的,所有看的下去的武侠小说,到最后甚至连鲁迅杂文全集都当宝贝似地看了两遍。还因为弄饭而整坏了四个电炉,可还是寂寞。
于是我开始想写一本可以流传半年的武侠小说。
可又不会写。
我平均每个月打个电话回家,告诉父母我活的很好。
我也曾给李艳打过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所以我只好每个月给在武汉的一位女同学写封信,借此通知高中的同学们,xf还没死,只是不知道他们在不在乎。
我也曾给小眉打过电话,但老奶奶说她已经到天津上班去了。
我想这样很好。
直到有一天,我例行给家里打电话后,又顺手拨了李艳家的电话。
她在那头笑呵呵地说:“我要结婚了,祝福我吧!”
我忽然一下想起了小眉,想起了我对她的承诺。
所以我把李艳痛斥了一番,然后问她什么时候让我和老任痛痛快快地喝次酒。接着开始收拾行李。
在电厂工作的好朋友知道我要走了,便陪我到河的两岸去走了走。
那是他第二十几次陪我了。
他递给我一根烟,帮我点燃,然后拍拍我的头。
说了一句很没深度的话:
“其实我们这里的烧豆腐还是很好吃的,有空常来。”
等我坐着旅游船赶回yc的时候,才知道李艳已经在一个风雪飘扬的冬日,坐着拖拉机出嫁了。
于是我狠狠地吃了她们夫妇几顿。
回到了家里,才知道自己其实很想家。但这并不阻碍我又开始背着黑包,四处寻美色养眼。只是时近年关,人们多穿的比较厚实。看了几分钟,便觉得很没兴致。
于是我跑到书店里看书,坐在面馆里吃面,呆在江边吹冷风,抽三峡牌香烟,自己和自己聊天。
我这才发现,小眉在我的生活里不止扮演着参与者的角色,她还很能替我省钱。
有一天,眼镜摔坏了,我去换八块钱一个的镜片,走在路上,险些撞到一个人,由于眼前一片模糊,所以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只是觉得眼前一亮,似乎是个穿着花裙子的漂亮女孩。
我知道这是眼花,大冬天的,谁穿花裙子找冻。
父母并不曾问我这些月做了什么,我益发地觉得歉疚。所以过年的那些天,尽量不和兄弟们出去,而是呆在家里陪他们。有一天,家里来了不少亲戚,顿时热闹起来。
我小意地四处周旋着,却听到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电话,听到一道夏日里冰淇淋一般清凉的声音,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我还是很高兴。
“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我想了想,说:“笨死的。”
“知道农夫是怎么死的吗?”
我答不出来。
“是看见猪笨死了之后,气死了。”
“那你总该知道农夫的邻居是怎么死的吧?”
我想了想,还是答不出来。
“你真是头猪耶!那当然是因为看见农夫竟然会因为猪笨死而气死,所以那个邻居就笑死了。”
“那你知道那个邻居的老婆是怎么死的吗?”
我又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大概是看见她老公竟然笑死了,丢下自己孤儿寡母,所以恨死了。”
我感觉她在电话那头摇摇头,然后听见她说:
“那个邻居的老婆心疼死了。”
我在电话的这头笑了,轻声道:“小眉,好久不见。”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舍不得丢下手中的话筒,向坐在桌上的哥哥姐姐们投去求助的眼光。却发现他们的眼光都盯在桌子上。
于是我在电话里向小眉道了个歉,旋风一般冲到门口打开。
我看见门外亭亭玉立着小眉。
她把手机收回袋里,眉眼带笑道:“意外吧?!惊喜吧?!”
我很意外,待回过头来看见满桌的人张大了嘴四处找牙齿,再看见老妈露出卖掉二十几年存货的神色,才知道原来他们很惊喜。
像小眉这般可爱的人,自然可以很轻易地让我老爸老妈哥哥姐姐们喜爱。
于是她吃了平生最饱的一餐饭,听了平生最温柔的话。
当我看着老妈看小眉的神情,不免有些怀疑这个老妈究竟是谁的妈。
然后我送她回家。
在路上,我们一直傻傻地走着,直到她问我:“结果如何?”
“当然没有结果。”
“结论?”
“暂时没有。”
她停下来,看着我,叹口气道:“你真是快笨死了,我真是快气死了。”
我笑了笑,说:“你若气死了,我岂不是要笑死了。”
她也笑了,说:“你最好别死,不然,我可是要心疼死的。”
那天的风很冷,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些发热。
我哈哈哈数声,然后说:“我现在正值脆弱,你可别引诱我。”
她呸了一声,说赏我一口唾沫。
我笑着摊开双掌,伸到她的唇前接着。
我们互述别后情由,我说我伤心的时候就抄史记,让自己以为自己是个老学究,根本不识情为何物。她说当她想她的男人的时候,就按照我教的办法,拼命看蓝色生死恋,结果越看越伤神。
我向她道歉,她说不用。她说我们家那错架子一般的楼梯让她好生难找,我向她道歉。她说从天津回来过年,结果等了我几天的电话,也没等着,于是我又向她道歉。她说在天津那边,偶尔还会想我,我只好又道歉。然后发觉自己道歉的很没道理。
于是我们又变成秤不离砣,砣不离秤了。
她说回来后,曾经见过一次她的男人,那是在一次牌桌上。
我问她表现如何。
她笑嘻嘻地说想到他已经结了婚了,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所以趁着摸牌的机会,不停地用手指触摸他的手臂,拼命地揩油。
我笑着纠正,那不叫揩油,那叫送油上门。
她突然盯着我很严肃地说,现在发现过了好几个月,那个男人依然可以很轻易地影响到她的心情。
我想了想,认为自己没什么立场开解她,便开玩笑说,那你还是等着他离婚吧。
本以为她会笑,谁知她竟认真地想了起来。
我暗呼圣母之名。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又给我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头一句:
“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一般日本小女生在这个时候会说:“我可以和你交往吗?”脸上还会带着羞怯而大胆的表情。
宣萱演的白领在这个时候会说:“上我家去喝杯咖啡吗?”表情是不容人拒绝的。
琼瑶一般会说:“你看那天边的两朵彩云,一朵似我,旁边的一朵是否是你呢?”表情是弱智的。
古时候的女人可能会说:“遗君明珠,荐君枕席,侍君添香,蒙君不弃……”表情是未知的。
当代的湖北女人,一般是打死都不会先说的,表情是期待的。
所以我知道当小眉这样说,一定有下文,所以我很平静。
果然她苦兮兮地叹道:“真不想走,又找不到个借口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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