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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范闲心动大惊,这世上有谁能够中了自己配的毒还能动的?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破风之声,他一声闷哼,化掌为刀,一个甩手,便劈了过去。
正要劈到那人脸上时,范闲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一个原因是那人劈不得,另一个原因是自己中了毒。
只见那人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满是风霜之色,年纪十分苍老,但却看不出来真实的面目。一双阴寒的眸子里被染成了淡褐地颜色,看上去十分恐怖。
“老师?”范闲惊呼出声,肚中一阵绞痛,不敢怠慢,赶紧从腰带里取出一粒解毒丸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路。
然后赶紧上前见礼,拥抱,腹诽,感动于十年不见的费介今日突然驾临。
“你的样子倒没怎么变。”费介坐在书房里,一边喝着茶,一边享受着丫环的锤腿,一边看着站在旁边的范闲,“本想着十年不见,应该认不出来了,没想到你小子还长的这么漂亮。”
范闲叹了口气,却不敢坐下,说道:“我说老师啊,您能不能……哪怕仅仅一次,不要半夜摸进屋来,很容易产生误会的,虽然现在学生房里用的是软枕头,但如果刚才我是用刀子给你来一下怎么办?您明明就是八大处里面武道最弱地一个人,却偏生喜欢扮夜行侠,很危险地。”
其实范闲设想了无数次与费t老师重逢后的场景,有可能是师徒二人抱头痛哭,也有可能是互斟毒茶以试别后技艺,但断没有想到在自己大婚之时,苦短之日,这位老先生居然会来搅局。
本来对老师地一些别后离思,此时早已尽数化作了欲求不满的愤怒。要知道今天折腾了一天,范闲一直安慰自己,都忍了三十年了,还急什么?但是眼看便要大功告成,却被这老毒物搅了,由不得范闲不急,心想您啥时候来不行,非得今天?
费介却根本不管他,说道:“我刚从东夷城回来,听说你大婚,所以赶了几天路,总算赶上了。”
范闲心头一阵感动,赶紧俯身行了一个大礼,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活到今天,眼前的这人应该算是出力最多的两个人之一。
费介递给他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隐隐有淡淡的香气飘出。范闲诧异问道:“这是什么?”
“送给学生大婚的礼物,你看看如何。”
范闲知道这位老师拿出来的礼物一定非同寻常,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几粒小指头大小的药丸,他心头一动,用指甲从上面挑了一些粉末,送入唇里品了品。
费介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笑,当年的漂亮小孩童变成如今的清逸青年,老人家的心里也很宽慰,尤其是看他依然保留着自己当年所教育出来的职业习惯,费介更是安慰。
“龟甲,醋制的。”范闲皱眉分析着丸子里的成分,“地黄,阿胶,蜂腊……但还有一味药我尝不出来。”
“一烟冰。”费介的嘴唇翘了起来,似乎有些得意。
“一烟冰?”范闲此时已经猜到了这药丸是什么用处,想到老师的惊天手段,不免多了许多信心,惊喜问道。
“不错,是洋外的一种药材,东夷城世代经商,我四年前就托他们到处找去,今年终于找到了,所以在那里多呆了些日子,就是为了等船到。”费介摆摆手,让服侍自己的侍女出去。
四年前是宫中第一次谈及范林两家的婚事,原来从那时起,费介就开始着手治疗林婉儿的肺痨,想让自己学生娶个健健康康的老婆,想到此处,由不得范闲不感动。
“我去东夷城还有件事情。”
范闲明白。
“我将当年治四顾剑的情份都卖了,换来他们一句承诺,不会主动对你生事。”
范闲一屁股坐到老师身边,再也生不起任何怨恨对方打断自己之心,感激说道:“多谢老师赐药,多谢老师。”
“这药我是第一次配,不过试验过了,有效。”费介微笑着说道,淡褐色的双眼里闪过一道清光,“不过有些副作用,你要听清楚了。”
“老师请讲。”见费介老师慎重,范闲的脸色也慎重了起来。





庆余年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一章 朝议(一)
过年的时候,按宫中惯例,各皇子公主都会得到来自宫中的一份赏赐。今年的赏赐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首先是太子得了头一份,这是自然之义,然而却较诸往年更加丰厚,还有陛下亲书的书籍一册。其次就是二皇子得的赏赐也随之上了一个层次,而远在边关的大皇子得到的礼物得了一副弓箭,最关键的是,随这副御弓而去的,还有一份旨意,宣他待夏末草长之时,回京封王。
京都的臣子们都糊涂了,不知道陛下究竟在想什么。看模样,太子的地位依然是稳固无比,那为什么会将大皇子又召了回来?这位皇子长年在外领军,虽不是嫡子却是长子,如果他再回京,水下的局面只怕有些不稳当。
宫中封赏中还有一份诏令很引人注目,是发给躲在苍山上的太学五品奉正范闲的,陛下竟是按照驸马的仪程下了赏赐,百官们猜忖,这应该是看在林家小姐的面子上。
年关往来走动频繁,各官绅家院多互赠礼物,相熟的人家也会亲至拜访,而有两路使者带着丰厚的礼物也上了苍山,这些礼物分别来太子东宫和二皇子府,送礼的对象依然是范闲。
所有人都以为,一旦春闱过后,范闲碍于“郡主驸马”的身份,想来在官场上再难提升,陛下就会下旨让他接手内库。所以太子与二皇子必须赶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加大拉拢的力度,只是他们做的很隐蔽。相信那些送礼的使者,应该没有人会发现。
……
“老二送的是什么?”
庆国的皇帝陛下靠在软揭上。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大敞,脸色平静。几道皱纹在保养地极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双眼前静望着书房外鹅毛般大的雪花。
陈萍萍咳了两声,将搭在自己上的毯子双紧了紧,恭敬应道:“是前朝的诗集。”
皇帝微微一笑,唇角却多了一丝讥诮:“朕这二儿子喜欢玩酸文,却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范闲随口一诗,便胜却前朝诗人无数,这礼送得太不讲究。”
他接着问道:“太子送的什么?”
“一盒翠玉做的麻将子儿。”陈萍萍用手摸了摸光滑的下颌。顺着陛下的眼晴看着皇宫里的一大片平整雪地,微微眯起了眼睛,“范闲很喜欢。”
“范……闲,看来确实有做富贵闲人的意愿。”陛下轻声说道:“太子这礼送的高明,不知道是东宫里谁出的主意。”
“应该是辛其物。”陈萍萍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道范闲怎么想,但臣知道,晨郡主与范家那位二少爷是爱玩牌的。”
皇帝的眉梢一翘,说道:“晨丫头最近怎么样?”
陈萍萍小意应道:“有个知冷暖的范闲在旁呵护着。应该比在宫中开心些。”
“这宫中没有谁能真正开心起来。”皇帝微笑说道,“你真的决定让范闲出使北齐?”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依然很困难地低了低头,行礼道:“是。陛下既然同意臣当日建议,那臣就要着手安排,如果范闲不为院子做些事情,以后也很难真正地掌握此院,为陛下效力。”
二人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默冷厉了起来,皇帝冷冷看着陈萍萍的脑袋,半晌之后幽幽说道:“你不要忘记。他是皇家的血脉,怎能去冒险!”
……
长久的沉默之后,陈萍萍有些困难地堆起笑容,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主子,问题就在于,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皇家的血脉,臣身为主子的属下,想为他谋个安全的未来。”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他接手内库,一定会成为皇子们大力拉拢的对象,想来主子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那不如让他出去一趟,避避风头,老躲在苍山上,也不是个事儿。”
皇帝冷冷地看着面前这跛子,这是群臣眼中自已的一条老狗,可是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听他口里说出的主子二字了。
“准了。”皇帝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在这一瞬间,皇宫里的风雪都消失无踪。
陈萍萍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等着半天,终于等到了天子的下一句括:“只是你要清楚,司南伯与林宰相可不会同意这个安排,呆会儿朝议的时候,联可要被烦死。”
“起驾!”
小太监清脆的喊声在兴庆宫殿搪下响了起来,悉悉索索的,太监宫女们从殿旁涌了出来,抬着天子舆驾,伺候皇帝陛下上乘,往前殿走去
舆典驾上密闭得极好,漫天风雪根本无法偷入一片,皇帝半闭着眼,撑着颌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掌缓缓抚摩着微微发烫的小炭炉,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睁开了双眼,看着这熟悉到厌倦的皇宫景色,轻轻摇了摇头。
——————
皇宫正殿之中,太监持拂尘而出,清声诵道:“圣上驾到。”
下方已经候了许久的的群臣们整肃衣衫,拜伏于地,山呼万岁。皇帝看了这些臣子一眼,缓缓地走到龙椅前坐下,说道:“都起来吧。”
臣子们听着发话,才爬起身来,只是这些高官贵爵们在京都里活得滋润,不免有些体胖身虚,所以动作迟缓不一,看上去好不滑稽。
……
“别的事都议妥了,眼看着春时即到,春闱大比之后,去年与北边拟的协议也到了执行的时候。”皇帝的精神似乎显得不大好,半倚在龙椅上,“诸位大臣,可有合适的使节人选?”
这几个月里一直有风声,说宰相的新婿,太学五品奉正范闲有可能被指派出使北齐。宰相林若甫一直以为是朝中反对自己的那些文臣们作祟,所以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
本来范林二族在朝中向来互看不顺眼,一个是踏踏实实的皇派,一位却与长公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随着范闲的入京,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激烈的改变。宰相与长公主决裂,而范侍郎却成为了他的亲家。
户部侍郎范建站的位置有些靠后,他瞄了一眼队列前头,发现宰相林若甫也在望着自己。二人眼光一触,微微一笑。
“禀圣上,臣以为,鸿胪寺少卿辛其物上次谈判之时,行事得落,为国谋利不少,实为佳才,若任辛少卿为此次回方使臣,最为合适。”
抢先出来回话的,是宰相林若甫的门生,那位太常寺少卿任少安,因为今日朝议要论及回访之事,一应礼节规格都要质询他的意见,所以他与鸿胪寺少卿辛其物都在殿上。
辛其物微微一惊,心想怎么把自己推出去了?他当然明白,宰相方面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女婿千里迢迢去那敌国,虽然安全上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山高路远,春试之时,范闲肯定会再有擢升,若之后马上出使,谁知道数月后朝中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其实太子东宫的意思也和宰相大人差不多,如今没有长公主在太子背后发疯,太子思考问题也显得成熟了许多,认为范闲留在京中马上接手内库,自己同时加大拉拢力度,这才是正途,如果能够借此掌握住范侍郎,与宰相修复关系,那就更好,何况春闱将至,东宫还有倚重范闲的地方。
如此看来,今日朝上,应该没有人会提议范闲出使北齐才对。毕竟得罪了范家林家,就算你是三朝元老,一部尚书,同时面对那两个老家伙的恨意,只怕也有些承受不起。
所以殿上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众臣们都认可了辛其物出使北齐的提议,就连辛其物自己也开始准备领命,替范闲走这一遭。
皇帝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想到当前的局面,将手中的暖炉轻轻放在旁边的黄缎小几之上。
便此时,臣子队列里却有一人出来,沉声说道:“臣提议太学奉正范闲,出使北齐。”
群臣断然料不道,居然有人会甘愿得罪范林二家,无数道眼光投注在他的身上,才发现说话的原来是枢密院参赞秦恒,这位秦恒属于军方背景,倒是不怕文官们的目光,只是众人不解,就算你是枢密院的人,也没必要得罪宰相与范家啊?
听到这个提议,宰相林若甫面色不变,十分宁静,司南伯范建微微无奈一笑。碍于与范闲间的关系,这两位老狐狸自然是不方便说什么的,但自有交好的官员替他们出头,只听得殿前一阵议论后,有臣子沉声说道:
“臣以为不妥,小范大人年不过十七,未有丝毫官场磨励,出使北齐,乃宣扬国威,结交邦谊之大事。小范大人虽然才气纵横,但历练不足之下,只怕难以担当此等重任,反观辛少卿,沉稳妥贴,此行往北齐,应能一路顺畅。”
辛其物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得主动一些,迈出队列,躬身请命道:“臣,愿为国效命。”




庆余年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二章 朝议(二)
第二章 朝议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看着下方臣子们的表演,唇角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微笑,挥挥手让辛其物退了回去,轻声说道:“诸位都以为辛其物比较合适?”
“是,陛下。”臣子们齐齐躬身及地,尾音拖的老长,太息以示尊敬。
那位提议范闲出使北齐的枢密院参赞秦恒,有些意外地看了陛下一眼,赶紧把眼光缩了回去,此时群臣一致认为范闲不适宜作使节,估计陛下也会改变心意吧。
“朕,倒与诸位卿家看法有些不同。”
殿上马上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听着庆国皇帝清淡的声音在宫中回荡着:“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范闲当日殿前风姿,诸君想必也还记得清楚,虽说是位文臣,但也曾有过牛栏街手屠刺客之勇,如此佳才,又岂能总在太常寺、太学院这些清静衙门里打混着。”
听到此处,众人才明白皇帝陛下竟是早有了主意,只是不明白为何陛下非要让范闲去北齐。
皇帝淡淡看了群臣一眼,继续说道:“历练不足,故而要多加历练。朕看范闲行,这差事就交给他去办吧。”
天子说行,那就一定行。
群臣不敢多言,只是林若甫与范建的脸上都多出了几丝忧色,他们倒不会刻意掩藏这一点,身为人翁人父,有此反应是自然之事,如果要假装出兴高采烈,吾皇英明,反而会让陛下和群臣看轻了。
“范建。”皇帝看着户部侍郎,微微皱了皱眉。
“臣在。”范建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一震,赶紧出列。
皇帝轻声说道:“朕要你的儿子担这个差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范建沉默了少许,马上便醒了过来,微笑应道:“臣不敢有想法。”
“是不敢还是没有?”
“是不敢。”
“如果你敢,你会怎么想?”
宫殿之外风雪交加,殿内温暖如春,却因为君臣间的这几句对话便得与室外一般凛然了。与范建交好的官员们不禁暗中着急,心想司南伯大人,今日为何殿前应对如此乱了分寸。
片刻之后。只听见范建轻声回答陛下的话:“臣与犬子分开十六年,如今只是相逢数月,便又要分离,不免有些不忍。”
这不忍二字轻轻回荡在宫殿之中,不知道会落入谁的耳中。
皇帝微微一笑,知道对方是说给自己听地,只是这个从小一路长大的伙伴,其实并不明白自己派范闲出使北齐的真正用意。看来……还是只有陈萍萍最明白自己啊。
“不过数月,春中去,秋初回,又有甚不忍的?”
皇帝不待范建再说话,微笑摆手。宣了旨意:“户部尚书年老病弱,已休养多时,宣旨慰谕,赏……户部左侍郎范建递补尚书一职。”
朝臣并无异议。范建早就在户部一手遮天,只不过一直没有扶正罢了,有些一肚子坏水的大官忍不住心里嘀咕,心想范侍郎才将自家的柳氏扶了正,这皇帝就将他扶了正,若侍郎大人早知如此,会不会许多年前就将柳氏扶正再说?
当然,众官心里都以为。这是陛下对于先前令范闲出使北齐的一种补偿。
范建知道此事再无可能转还处,面色宁静,上前叩首谢恩。皇帝又转向林若甫处,微笑说道:“宰相大人,令爱新嫁,朕便将范闲支使出去,你可想说些什么?”
宰相林若甫苦笑着出列一礼,庆国的君相之间看似融洽。但事实上君权威严。没有一个人敢于尝试稍加撩拔,先前他对于范建地兴动就有些不解。此时陛下问到自己头上来,他自然不敢有二话,沉稳应道:“范闲正是该磨练磨练。”
朝会之后,皇帝陛下心情似乎好了些,乘着舆驾回了后宫。大臣们沿着直道向高高的宫墙外行去,纷纷向范建道喜,恭贺他出任户部尚书一职,从此以后,可以明正言顺地掌握庆国的一应变财之物。
礼部尚书郭攸之打趣说道:“范大人,从今以后,老夫们的俸银就得从您手上领了,可别克抠的太厉害。”
范建呵呵一笑,摇头道:“郭大人爱说顽笑话。”范闲整了郭保坤几次,但是朝堂之上,这两位大人之间,倒像是好无芥蒂一般。
往外走着,林若甫轻轻咳了一声,走上前来,群臣向宰相行礼,知道他一定有些话要和自己的亲家讲,所以散开了一些。林若甫轻声说道:“范大人,陛下为何执意让范闲出使北齐?”
二人如今已是亲家关系,自然虚套就少了一些,范建苦笑道:“下官确实不知,或许……真是想让犬子磨砺磨砺?”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知道,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跛子在背后做了些什么手脚,不过转念一想,范闲暂时离京,避开太子与二皇子的拉拢,等到大皇子领军回京之后再看,或许也是个不错地选择。
林若甫似乎同时想到了这点,不过他有更深的一层疑虑,似乎陛下对于自己的这位“爱婿”似乎关切的有些太多了,难道真是仅仅因为晨儿的缘故?
宰相大人摇摇头,微笑对亲家说道:“大宝最近一直在山上,劳烦范大人了。”
“哪里话?”范建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再过一个月,春暖花开之时,出使北齐地使团就要离京,到时候我会让婉儿常回相府看看。”
“是啊,最近这些天大宝也不在府里,常觉府中冷清。”林若甫若有所感,叹息了一声,“范大人若有空暇时,不妨也多来我府上走动走动。”
“相爷有命,岂敢不从?”范建微笑道。
又是僻静无人老地方。又是两辆马车,又是那两个站在范闲身后十几年的半老不老阴谋家,依然各自躲在自家的马车里说话。
“我说过,我不希望他和监察院扯上关系!”刚刚升为户部尚书的范建,声音似乎一点喜悦都没有,冷淡至极。
对面马车里地陈萍萍嘶着声音低笑了两声,说道:“出使北齐,和我这个破院子可没有什么关系。”
范建忍不住掀起马车侧帘。冷声道:“没关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肖恩如今在你手里,你想杀就杀了,何苦让他去搏这个名声?肖恩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如果让他回到了北齐,再想杀他,这个难度有多大,你也应该清楚。”
“我没有忘记。你手中也有陛下的一部分力量,相信就算院子里也有你地人。”陈萍萍依然低沉地笑着,笑声里似乎有一种很阴戾的味道。
“你我私下见面,恐怕陛下也会不喜欢。至于肖恩,杀不杀得了都无所谓。我榨了他二十年骨髓,留不下什么了。而且北齐的年轻皇帝,也不见得有咱们主子这般大海胸怀,敢不敢用前魏的密谍首领。还要另一说。至于范闲此次出使北齐,真的是皇上地意思,范大人也清楚,如果让那孩子留在京里,天天被太子和二皇子拉扯着,将来只怕会惹出极大的麻烦。”
范建一下子安静了,知道这是一个很致命的问题,绝对不能允许范闲参合到皇室争夺继承权地争斗之中。他将车壁的侧帘放下。闭目靠在软垫上,仍然不能放心那个自己看顾了十几年的孩子,与监察院这些恐怖的机构发生任何关系。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陈萍萍冷冷说道:“陛下既然都同意了这个安排,你就放心吧。”
没有人看见范建的唇角绽起一丝冷笑,他淡淡开口说道:“言冰云被抓了,你们院里怎么配合他?”
“自然有人接手。”
“不要派些庸才!”
陈萍萍微笑道:“或许你也该出些力了。要知道上次东夷城派人入宫刺杀了长公主地宫女,叶重一直疑心是院里做地。风声现在也传到了信阳。所以我这边有些不方便。”
范建心头微微一动。
苍山之上,积雪深厚。远处温泉处隐有白雾升腾,那些不停舞动的丹顶鹤却不知道去了何处。范闲细细看了一遍父亲与王启年寄来地信件,然后用手一搓,又搓成了粉末一般,随手扔出了窗外。
窗外雪景极美,大宝和范思辙正在堆雪人,一个大胖子一个小胖子吵个不停,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范思辙才会显现出一些小孩子的正常模样,而不再像一个酸腐至极的帐房先生。
范闲微微一笑,想到这些天雪大难行,但京里的澹泊书局依然派人将帐目送入山中,那位七叶掌柜还真是很忠于职守。书局的生意如今好地出奇,京中几家分店因为的推出,也牢牢地站稳了脚根,而邻郡里的几家澹泊书局分号,也开始回帐了。
范思辙昨天晚上清点帐目,看见那两万三千两银子的净入后,眼睛都有些赤红,一个劲地劝说自己赶紧将石头记地后十回存稿放出来。范闲却不会答应他,这写诗就惹了这么多事,如果让人知道石头记也是自家写的,谁知道还会闹出什么风波。
长公主回信阳了,但朝中依然有她的势力,关键是不知道与她同声共气的,究竟是太子,还是那位自己一直未曾见过面的二皇子呢?




庆余年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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