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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范闲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温和说道:“海棠姑娘难道是要来接肖先生回国的?”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却将心头的震惊遮掩地极好,微笑回头看了犹自凝神望着草甸下方战场地肖恩一眼,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您见面了。”
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明明是世间最顶尖地人物之一,却偏偏将自己弄成了村姑打扮,微笑说道:“还是叫我朵朵吧,听着比较顺耳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肖恩忽然嘶声说道:“你们都不是天脉者,只是两个喜欢斗嘴的小屁孩儿而已。”
范闲暗道惭愧,知道这位老人虽然早已不复当年神勇,但看事看人倒是不差,自己与这个“村姑”在这里惺惺作态,实在是很多余的一件事情。
便在此时,海棠向着颓然箕坐在草甸上的肖恩浅浅一福,恭敬说道:“奉家师令,前来护送肖大人回京。”
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双手自然地垂到了身体旁边,柔声说道:“还未出国境,海棠……朵朵姑娘,操心的早了些。”
他摇摇头,将手一挥,身后六名虎卫马上变了阵形,成了个突击之势,以自己为箭头,对准了对方。而后方的高达已经是劲贯双臂,准备用闪电般的一刀,将垂死的肖恩头颅斩下。
海棠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手指轻轻一松,那枚毒针无声落入草丛之中,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裳的衣角在晨风里微微颤抖,轻声说道:“难道范公子准备当着我的面杀人。”
范闲笑了笑,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再看着对方的双眼,知道对方不是来阻止自己杀人的……只怕是来看自己杀人的。不知道肖恩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能够让苦荷国师一变多年不涉世事的原则,派出了这位明显拥有九品上高绝力量的女子,充当杀手。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需要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很艰难的判断。范闲花了很多的功夫,才将肖恩诱入了死局,营造出目前这必杀的良机——但在这一瞬间内,他不止要放弃原先的筹划,更要反其道而行之!
无疑,这是很荒唐,也很无稽的一种选择,所以一般的人,只怕很难过自己的心障这一关。
但范闲是一个很勇于放弃的人,既然此次计划没能成功将燕小乙陷入网中,那杀不杀肖恩,本来就不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他对于肖恩心中那个秘密也很感兴趣。所以他怪异一笑,已经向那位头上戴着花头巾,肘间掩着个篮子的海棠姑娘扑了过去,同时下达了让七名虎卫掩护肖恩撤向黑骑方向的命令。
嗤,嗤,嗤,嗤……一共七记破风之声,极有次序感的依次响起,就在这片草甸的上方,就连清晨的微风,却似乎被那柄细长的黑色淬毒匕首割成了无数的片段,真气的碎片像无数个断刃一般,飞舞在海棠花布头巾的四周。
范闲对于自己的这七连击十分满意,虽然连夜追击,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但当面对着这个天下年轻一辈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尤其是自己前世看小说时,最有天然反感的xx人物,范闲终于激发了身体里的所有潜能,斩出了极其炫目的数刀。
就像七朵黑色的莲花一般,在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发边……朵朵绽开,然后却颓然无力地淡淡湮灭。
海棠满脸微笑,手中握着一把式样简朴的短剑,剑旁犹有草屑,那些青碎留汁的草屑,在剑面上很奇妙的构成几个小点。
在先前那一刻里,范闲每记阴毒至极,快速至极的直刺,都被这女子手中短剑柔柔应了下来,剑尖微颤,在风中显得特别柔弱无力,却像是无数道清风,束住了范闲的细长匕首,终究让范闲附在匕首上的霸道真气,化作了云淡风轻。





庆余年 第四卷北海雾 第四十五章 以无耻入有德
第四十五章 以无耻入有德
范闲眼中露出微惊之色,赞叹道:“果然不愧是苦荷大师的高徒,果然不愧是九品上的强者,竟然如此轻易地便化去我的攻势。”他的表情是假的,他的言语却有几分真实,范闲很清楚,在五竹叔这个填鸭师傅的带领下,自己确实不是面前这个海棠姑娘的对手。
他往后撤了一步,满面坚毅,将淬毒的匕首插入靴中,一摊右手请道:“兵器上不是姑娘对手,请教姑娘拳脚功夫。”
海棠微微一怔,将剑缓缓收回鞘中,她随身携带的剑并不是很长,所以剑鞘藏在那身与她身份完全不符的村姑衣裳里,竟是一时不容易发现。
范闲微笑拱手一礼,脚尖在地上一蹬,竟是毫不讲理地化作一道灰龙,直直冲向了姑娘家的身体。
海棠圆睁着那对清亮至极的眼睛,她自出师以来,不知挑了多少北国高手,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范闲这等舍生亡死,豪气干云的打法,难道对方不知道,这等愚蠢冲刺,自己只要稍一转身,就能完全掌握场中局势的主动?
本来她的那位世人尊崇的老师,并没有交代给她别的任务,更专门叮嘱过,不要节外生枝。但当海棠看见那个漂亮年轻人,居然如此轻视自己时,仍然忍不住眼睛亮了一亮,心想就此杀了对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她脚后跟微微一转,整个人的重心往后偏了两寸。
须臾之间,范闲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毫无花俏的一拳直直击出,目标正是那件花布衣裳下面鼓囊囊的胸脯。
当那只拳头离海棠的身体只有不到三寸的时候,海棠地身体像枝杨柳一般,宛若被拳风吹的从中折断。整个人的身体极其奇妙地向后倒了过去,以自己的脚跟为轴,画了一个半圆,片刻之后,整个人如同一道风般,飘到了范闲的身后,轻抬右掌,拍向范闲的后脑。
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在范闲的速度与当时极短地辰光映照之下,却显得无比精妙。
而她的那随意一掌,就像拍苍蝇一样,拍的是如此随心随性,如此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意思是指,给旁人的观感,那轻轻一掌既然拍出去了,下一刻后。理所当然会落到范闲的后脑,将这位一代诗仙,拍成冥间一代诗鬼。
可惜她错估了范闲的反应速度,与强悍的控制能力,还有这个年轻人体内霸道真气地蛮横。
所以范闲闷哼一声。前面那只脚已经深深地踩进了松软的草甸泥地中!如果是一般人想在这样高速的前冲中忽然停下,只怕右脚的膝盖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碎成几块,但范闲却借着强大的反震力。猛然间停住了身形。
他头也未回,嗤地一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自腋下阴毒无比地反手刺了过去!
黑色剑尖所向,正是那虚无缥缈,宛若带着一丝脱尘仙气的手掌!
海棠眉尖一皱,哪里料到明前这年轻人竟然如此无耻!但她心中却也没有半丝慌乱,屈指一弹,于电光火石间弹到那柄如毒蛇般的黑色匕首侧面上。手掌自然微抬,衣袖嗤地一声穿了,虽然躲过了掌透的危险,却依然无法将范闲凝着霸道真气的这一刺弹开。
一直挂在她左肘弯里的篮子此时却异常凑巧地荡了过来。
长匕首入竹篮,嘶嘶啦啦一阵乱声碎响后,化作满天碎竹屑。
一道淡淡的香气伴随着一阵白烟在二人间迅疾弥散开来。海棠眉尖再皱,闭住呼息,脚尖一点。便欲暂退。不料白烟之中毫无声息地射来三枝弩箭,待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身前一尺之地!
如果是一般的九品高手,气息微乱之后,紧接着又要闭息,不免胸腹间会有些郁闷,再陡然间遇见范闲这样射弩手段,恐怖很难躲过。但海棠毕竟是传说中的天脉者,只见她冷冷一招手,一直包在头上地花布巾哗的一声打开,平展在自己的脸颊之前,风吹不动,宛若铁块。
当当当三声脆响,那三枚弩箭竟似射在了铁板之上,寸寸碎裂,而海棠手中拿着的花布巾也颓然无力地碎成几片。
至此,范闲的偷袭全告失败。海棠缓缓从衣中拔出短剑来,面无表情,反手一掷,那把剑像道闪电一样,劈开淡淡毒烟,沿循着一道古怪的轨迹,倏乎之间杀到范闲的面前。
范闲双手一错,体内霸道真气疾出,啪的一声,将这柄短剑夹在掌中,只觉掌心一片炙痛,知道对方地精纯真气依然附着在这剑身之上,犀利无比。
一个影子飘来,海棠地身形竟似比这把飞剑慢不得一丝,紧接着来到范闲的身上,极其淡然地握住剑柄,轻轻一转。
剑刃锋利无比,便要割损范闲地一对肉掌。
范闲闷哼一声,真气运至双掌之上,竟让海棠的剑身无法反转。海棠微一凝眉,似乎有些诧异于剑身上传来的真气如此蛮横,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抽剑而出,反刺向范闲的面门。
很简单的动作,很自然的动作,却让范闲心中生起了一丝无法躲避的念头,双掌微痛,夹着的那柄短剑已经消失,下一刻却来到了自己的眉心。
海棠低呼一声!竟是怒意满脸,整个人的身体飘了起来。
她的小腹下方,是范闲不知从哪里重新变出来的那柄黑色匕首。
两位年轻的强者,一个人站在草甸上,一个人飞在半空中,范闲辛辣的一剑,使得海棠浑然天成的一剑无功而返。她地身体在范闲身上疾速的转了一个圆圈,身上的花布衣裳像朵花一样开放,有些晃眼。
花中伸出一只手来,拍向范闲的胸膛。
范闲双眼微眯,竟是避也不避,右掌夹着强横的霸蛮真气,拍向那朵花中海棠姑娘柔软的胸膛。
海棠再退,侧身出剑。叮叮数声响,在掌风渐息之时,二人的剑尖又不知碰撞了多少次。
片刻之后,海棠微微低头,右手执剑,滑回后方。包着头发的布巾早已碎成数片,此时她一头黑发如流瀑一般散开,身上虽然还是穿得那件粗布衣裳。但执剑之势,宛若九天玄女一般清丽,哪里还有半分村姑气质。
另一边,范闲盯着她地人,自己紧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挫败的感觉,招式不及这个女人倒也罢了,居然连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霸道真气,似乎在这个女子淡然圆融的精纯真气面前。也是完全处于下风。
其实海棠的心里更加诧异,她自出师以来,不知道会过多少高手,范闲明显不是最强的一个人,他地实力顶多是刚刚迈入九品的门槛——但是让自己最狼狈的,却是范闲。
范闲只是在女人面前不肯示弱,这是他骨子里的酸劲儿。海棠是九品上的绝世强者,如果面对地是燕小乙。或许他早就逃了,但面对的是个村姑,他很强悍而愚蠢地选择了出手。
幸亏他的出手方式极其无耻,与一般的强者对战根本不一样。
海棠盯着他地清俊面容,忽然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说道:“年轻一代中,范大人也算的上是高手,只是手法竟然如此无耻。哪有半点武道精神?”
说的也对。先前范闲说好了较量拳脚功夫,却用匕首偷袭。到最后什么毒烟弩箭,龙爪抓奶手,走街卖艺撩阴剑这些玩意儿全部都用上了,海棠哪里见过这等无耻之辈。
范闲喘了两口气,平伏了一下胸腹间微微紊乱的气息,勉强笑着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武道高手,自然不会依什么江湖规矩。我是庆国监察院提司,是官员,姑娘是北齐人,如今却擅入国境,站在我们庆国的土地之上,我只要擒下你治罪,哪里会管用什么手段?”
海棠默然,似乎认可了他这个解释。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异常自然清美的气息,开始在她的身体四周强盛了起来,身旁地草甸里的露水似乎都开始欢喜雀跃,挣扎着下了草叶,化作了淡淡雾气。
范闲眯着眼,知道自己拍向对方胸脯的那一掌,刺向对方私处的那一刺,让这位一代天娇动了真怒。
就像一道风吹过,又像是一丝光掠过,这清晨的春风在草甸上轻柔吹拂着,海棠的剑尖也顺着风势,借着光影,轻柔无比,自然无比地再次刺向范闲,这第二次出手,比先前显得更加温柔,但范闲知道,也是更加凶险。
他双脚有些麻木,一夜激战的后遗症终于发作,而且面对着一位九品上的绝世强者,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和她硬拼,自己没有那个实力。
所以范闲弃了匕首,收回双掌,微眯着双眼,不再进攻,全凭着身体肌肤与空气地每一丝接触,开始躲避那柄宛若天成地短剑剑势。
很多年前,他就这样做过,当时五竹拿着一根木棍。
今日,他又这样做了,对手拿着一柄短剑。
五竹能够敲中他,但海棠……不是五竹,她就算是九品上的绝世强者,依然不如五竹远矣。




庆余年 第四卷北海雾 第四十六章 无题
第四十六章 无题
海棠手里的那柄短剑就像是风息一般,丝丝缠绕着范闲,而范闲或跳或跃或蹲或躺,摆出各种奇怪而滑稽的姿式,每一个姿式之间,却用自己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保证着姿式的连贯。
剑尖刺中他左耳旁边的泥地,刺穿他右手尾指下的草叶,挑落他咽喉旁的那粒露珠。
就是无法刺中他的身体。
海棠的眼中渐渐显现出一丝异色,她自幼习武至今,天赋绝伦,自信手中一把短剑早已得了天地自然之道,除了天下四位大宗师外,她不曾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眼前这个叫做范闲的年轻人,不论哪个方面讲,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为什么他已经如此狼狈,自己手上的剑却始终与他差一点?每当自己要刺中对方时,对方的身体似乎会预判一般,在最凶险的一刹那,移开数寸!
范闲额头的汗也已经滴了下来,此时局势太险,有好几次都险些命丧剑下,对方手中这把剑虽然不如五竹叔快速准确,但实在是有些神妙,他有些后悔,不该躲避,应该像先前一般,去拼个同生共死,用悍勇压倒对方的淡然。
但势已如此,没有别的办法。
生死存亡间的一刻,范闲在湿草地上翻滚着,狼狈不堪的躲避着,根本没有机会去埋怨五竹的教育水平,自伤自己的习武天才不足。
嗤的一声破风厉响,一枝黑色的羽箭破空而来,直射海棠的面门。此时海棠全副心神都在范闲之上,眼看着便要将对方杀死,只是淡淡一转身,便让那枝羽箭掠颊而过。
紧接着却又是两枝羽箭,三枝羽箭!
一蓬箭雨极其精准地避开了正在像小狗一般打滚的范闲身体。密密麻麻,杀气十足地躲向海棠的身体。
海棠心中轻叹一口气,回剑轻挥,将这些羽箭一一扫落,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也有些麻了,不禁微惊,心想那些骑兵地轻弓,竟然能射出如此大气力的箭来!
紧接着。便是一柄长刀势如破竹般飞了过来,这是虎卫高达的……飞刀!刀尖狠狠地插进海棠身前的泥地中,生生将这位强者逼退了数步。
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小镇外的黑骑军终于赶到了草甸之上,一百多匹骏马不安地踩着马蹄,似乎对于草甸上的空气有某种恐惧,而马上的蒙着脸的黑色骑兵们,都举着手中地长弓劲弩。对准了那个穿着村姑衣裳的绝代高手。
“你运气好。”海棠轻身一飘,与这队恐怖的骑兵拉开了一长段距离,然后轻轻捋了捋长发,对着远方有些困难爬起来的范闲说道。
范闲苦笑了笑,没有做什么口舌之争。看着远方俏然站立的那个村姑,挥手告别。
草甸上清静了一下来,黑骑兵听着口令,纷纷下马。齐声喝道:“拜见提司大人。”
范闲回身,看着这些浑身透着阴寒之意的强大骑兵,心里总算安稳了许多,有些疲惫说道:“此处有毒,呆会儿马儿会烦燥不安,你们小心一些。”
回到营地之中,早有随行的医师取出事物替范大人治伤,随意包裹了一下。范闲满脸冷峻地走入营帐中,吩咐手下,今日暂歇一天,明天才进驻雾渡河小镇。
“是谁?”范闲的心情不是很好,冷冷看了王启年一眼。
王启年躬身答道:“开车门地是信阳方面的人,院中的奸细应该和信阳方面也有关系。至于在雾渡河镇外,负责接应的那拔军队,虽然经过伪装。但已经查实。是北齐大将吕静的私家兵士,这个叫吕静地。十年前曾经在上杉虎的军队里干过,后来一直提升的极快。”
范闲点点头,发现自己的肩膀那处细微地伤口开始痛了起来,皱眉道:“肖恩和上杉虎的关系,我能猜到一点,所以吕静来是正常的。信阳方面……这次肖恩能够出狱,本来就是信阳方面的手段,只是不知道明明可以安稳的到达北齐上京,为什么又要安排这么一次中途劫囚?”
他有些头痛,想不明白长公主究竟与北齐方面有什么协议。
“很明显,长公主与上杉虎都不希望,肖恩这个人落到北齐皇室的手里。”王启年分析道:“看来肖恩掌握的秘密是北齐皇室想要的,而肖恩这个人却不是北齐皇室想要地。”
“如此说来,肖恩如果安全到达了北齐,只怕也会老死狱中,而不会重掌权力。难怪他会急着想逃走。”范闲皱眉自言自语道:“看来北齐的年青皇帝也不是蠢货,只怕也明白上杉虎与肖恩之间的关系。”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北齐皇室如此看紧?为什么连苦荷都会派出海棠来杀他灭口?陈萍萍为什么会舍得将肖恩放走?为什么当初不舍得杀了他?”
“我觉得自己很愚蠢。”范闲看着身受重伤的肖恩,撑颌沉思着,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当没有和肖恩交手之前,对方是只老虎,交手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纸老虎,他在心里说着,母亲教育陈萍萍的话,果然很有道理。
他接着说道:“我明明是要杀你,结果辛苦安排了这么久,却在最后的关头,变成了你地保镖。”这件事情地发展,确实非常荒唐。
肖恩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世事每多如此,如果不荒谬,也就不成其为世事了。”
范闲笑了笑,说道:“不过杀死你地诱惑依然很大。”
“海棠是苦荷的学生,苦荷那个光头在北齐说话没有人敢不听。”肖恩淡淡说道:“既然她知道我是活着的,那你栽赃给镇外的那些死尸就说不过去。如果你这时候再杀我地话,那位言公子恐怕也很难活着回去。”
“你究竟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范闲静静看着他:“能够让苦荷都能撕下脸面来杀你。”
“一些老故事罢了。”
“当我们在草甸之上,讲到你心头的秘密时,就是那个时候她露出了形迹,现出了杀机。”范闲淡漠地看着他,轻声说道:“那个秘密看来果然很了不得,可以让一位九品上的强者心绪大乱。”
肖恩嘲笑望着他:“为什么你不认为她是准备要杀你?”
“我与她无仇无怨,她为什么要杀我?”范闲盯着肖恩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已经不再充斥着血腥味道的眼睛中,看着那个隐藏了许久的秘密。
“你错了。”肖恩温柔笑着说道,从监察院大牢里出来,一直绕环在他身体四周的阴寒味道,也早已消失。
“看来苦荷很不希望你活着回到北齐。”
“不错,我之所以明知道是你设下地陷井,还敢冒险出逃,就是因为我知道。到最后不论是北齐皇室,甚至是那位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长公主,都不会让我这么轻易的死去。你说的那位长公主或许是要利用我的生死,与虎儿达成某种协议,她毕竟年纪太小。不知道当年的一些秘密……”
肖恩继续说道:“更关键的,苦荷想让我闭嘴,所以他会抢在使团出国境之前来杀我……而你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一定会想。究竟是什么样地秘密,会惹得他来杀我。既然如此,你只好由一个狙杀我的人,变成保护我的人。”
范闲沉默着。
“你设局,我破局,最后我失败。但是我有最后的凭恃,我只要摆出最后那张牌,就可以让你舍不得杀我。明日入了国境,你更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今次……是你输了。”肖恩面无表情,这位真正地老狐狸虽然实力早不如当年,但那个算计极为精准的大脑,却似乎能够将所有人的人心都看的通透。
“你那张牌,我确实感兴趣,甚至比其他任何人都感兴趣。我承认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暂时留你一条性命。”范闲似乎并不如何心灰意冷。反自微笑说道:“可是你没有逃出去。等到了上京,上杉虎也无法救你出来。你依然要被北齐皇室关着,折磨着,一直到老死为止,就等你说出那个秘密。”
肖恩地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惶然,这位老人今日重伤之后,似乎连心防都弱了许多。
“是什么样的秘密呢?”范闲重复在草甸上的话语,“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不要说什么事情比死更可怕,我根本不相信这种废话。”
肖恩似乎此时才发现了范闲内心深处的那抹冷色调,微笑闭上了嘴。
范闲忽然闭目想了一想,伸手如风,从肖恩的脖颈上轻轻拈下那枚毒针。这枚针自从短杉林里扎进肖恩的穴道之后,便一直没有取出来。针尖缓缓离开肖恩的身体,老人忽然闷哼一声,脸上出现很痛苦的神情,身上大大小小地几处伤口竟同时迸出血来!
“这枚针可以阻你的血脉运行,但实际上也是在帮你止血,拔出来后,大概只会数到二十几下,你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范闲轻声说着,轻轻拈动针尖,“这是晚辈唯一自己修行的武器,所以一向极为用心。”
血从肖恩的身上淌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裳,滴下了坐椅。老人的脸愈发苍白了,身上带的老人味越来越浓,似乎渐渐要转化成为死亡的味道。
但他依然紧闭着嘴。
滴嗒,滴嗒,不知道过了多久,范闲微微皱眉,手指如电般伸出,重新扎入了肖恩另一处穴道中,帮他止住了血,然后在半昏迷地肖恩鼻子处小心地抹上一道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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