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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什么话?”
“这世上,从来没有好战争,坏和平。”海棠微笑说道:“所以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帮助你。”
范闲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看着面前的景物发呆。只见那只鸟儿或许在糊满黄泥的耕牛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寄生虫可以果腹,于是呼的一声飞走了。
“其实你不要太自卑。”范闲扭头望着海棠,极为严肃认真说道:“我一直觉得你长地很是很端庄地。”
海棠哑然,片刻后应道:“敢请教,这是在赞赏朵朵,还是在嘲讽?”
范闲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只是针对你先前说地。我不可能喜欢上你地原因,有感而发。”
海棠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像个小女孩儿一般,极为难得。
范闲发觉眉心有些痒,伸指头揉了揉。说道:“不要和我比,这世上的女子但凡和我比起来,也没几个美人儿了。”他郁闷说道:“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我父母的问题。”
海棠再怎么清淡自持。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姑娘家哪有不注重容貌的?除非是瞎子……她被范闲这几句明为宽慰,暗为取笑的话气地好生郁卒,心想这厮的嘴果然有些犯嫌,咬牙说道:“身为高官,说话还是不要乱诌的好。”
范闲似是没有察觉对方的恚怒,认真解释道:“不是乱诌,你说我不可能喜欢你是因为你长的不够漂亮。而我是想向你解释,在我看来,你长的真的不错……”
海棠微微一怔。范闲下一句话来的极快:“毕竟有过前例,我那妻子,京都人都说她长地也就是清秀罢了,但在我看来,婉儿却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他摇头叹息道:“我的审美,与这世上大多数人。大概都不相同。”
这句话终于将海棠毒翻了。她闷哼一声,取出袖中的双手。拂袖而去。双袖一拂,草地上草屑乱飞,风无因而动,气势逼人,想来这一拂中挟着天一道的无上真气才是。
范闲伸手遮目,在一片草屑中好不狼狈,前后摇晃,似乎随时可能倒地不起。偏这般,漫天草屑之中却传来他快意无比地笑声。
风停草屑落,海棠静立一旁,面带一丝讥屑,看着他嘲笑道:“羞辱我一番,可将前两天的气出了?”
范闲微微一怔,叹了口气,微笑说道:“朵朵,你可还有气?”这是工潮之日后,他第一次以朵朵称呼对方。
海棠一愣之后,缓缓转身,向着马车那方走去。此时马车里的六处剑手早已下车看护着,而以高达为首的虎卫,更是警惕地盯着海棠,毕竟先前那一阵草屑风,这些范闲地属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害怕海棠忽然出手。
范闲跟了上去,微笑说道:“不要急着上车,陪我走走。”他挥挥手让高达一等人退开,又交待了几句,便携着海棠并排沿着官道旁的林地往前方走去。
两个并排走着,离车队已经有了好长一段距离,头顶的春林透着阳光,丝丝点点叉叉,幻化成各式各样美丽的光斑,照耀着两人的衣衫之上。
“我是很在乎信任这两个字的人。”范闲平静说道:“或许是因为我这一世,很难找到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那天你要出府,我有些失望。”
海棠微低着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很直接地说道:“朵朵也是个很在意此事的人,毕竟你我分属两国,若无信任二字,实在很难成事。”
话一旦说开了,就比较简单,只是此时再去问海棠究竟是不是想去工坊里偷窥,还是范闲误会了这位姑娘。都已经是很没有必要地事情。既然经由范闲那张尖酸嘴,二人间的信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恢复,再提旧事,就会显得极为愚蠢。
二人并排往前方走着,海棠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双手还是袖在袖中,总不及范闲揣在大口袋里舒服。范闲轻声解释道:“监察院官服,我让思思加了两个口袋。”
海棠微微一笑,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官道旁林地里,沙沙之声再起,这一对并无男女之私,却格外苛求对方信任的男女,就如同半年之前在北齐上京的皇宫里,在玉泉河畔地道路上。那般自然而然地拖着脚跟,懒懒散散地走着。
身前身后尽是一片春色,头顶林叶青嫩可爱。
“打算怎么对付明家?”海棠轻声问道。
范闲的眉毛微微一挑,说道:“内库开门招标,一共十六项。往年崔明两家便要占去十四项,如今崔家倒了,便留下了差不多六个位置,我已经安排人来接手。等年中思辙在北边将崔家残业收拢的差不多后,北南两方一搭,路子就会重新通起来……只要你们那位卫指挥使不要瞎整,内库输往北方地货路不会有问题,至于其中能搭多少私货地份子,这还要看我能将内库掌握到什么程度,另外就是父亲那边给我调来的人手,不知道能起多大地作用。”
这是他与北齐小皇帝之间的协议。海棠南下,当然就是来盯着此事以及那一大笔银子。
海棠沉默片刻后说道:“就算你能在短时间内将内库全盘掌握到手中,但如果你往北方发地数量……依照协议,要比长公主往年发的私货更多,你往庆国朝廷交的数量怎么保证?我担心你不好向庆国皇帝交代,这次来之前,陛下也托我给你带话,如今今年无法满足北方需求。可以暂缓两年。等你站稳再说,毕竟这是长久之计。”
范闲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北齐皇帝竟然如此替自己考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看情况吧,只要今年内库出产能比前几年有明显的增长,我就很好向朝廷交代了。”
海棠看了他一眼,疑惑问道:“这增长从何而来?”
范闲平静应道:“第一,当然是内库各工坊的出产要有增加,开源之后,如何做帐将货偷运出去,自然有老掌柜、苏文茂、还有父亲派来的那些户部老官在帐上做手脚,你也知道监察内库的本就是我自己,我想抹平痕迹并不太难;第二就是,我打算在明家身上狠狠啃上一口,将这个大族的财富挖出来双手献于陛下,陛下一定会很高兴地。”
回到了海棠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究竟打算如何对付明家。海棠听他的口气,似乎并不准备在短时间内抹平明家,有些意外,问道:“你能容得下明家?”
“不得不容,至少在今年之内。”范闲自嘲笑道:“崔家的根基太浮,战线铺的太远,所以监察院可以一战成功,但明家百年大族,早在内库之前就是江南名门,根基扎地极扎实,数万人的大族,在朝中做官的就不知道有多少,如果用雷霆手段对付,只怕江南路会一片大乱。最关键的是……”
他地脸色凝重了起来:“明家这些年从内库里吃了不少好处,但这么大的生意,他们当然不可能一家独吞,这个体系的后面当然有皇族的影子,长公主,太子,二皇子,在里面都有股份,或许说来你不信,连我范家在里面都有一个位置,而且他们年年往京都送着重礼,各部甚至枢密院对明家的印象都极好,而他们向来低调,你也见过那位明少爷,为人做事都是很稳重的人,在民间也没有太坏的名声……想要动他们,实在是有些困难。”
海棠也开始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但她发现范闲的眉宇间虽然略有忧虑,但依然不失自信,问道:“你地底牌是什么?”
“我的底牌是皇上。” 范闲认真说道:“明家窃了内库的银子,再送给公主皇子大臣们一部分,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喜欢明家。但是……陛下不喜欢,因为明家偷的就是他的银子。”





庆余年 第五卷京华江南 第一百零二章 借你的手,牵北齐皇帝的手
第一百零二章 借你的手,牵北齐皇帝的手
听到范闲的分析后,海棠微感安心,心想只要他拿准了这一点,有了庆国皇帝的暗中纵容,只要加以详尽的计划与周密的安排,那么明家的倾亡是迟早之事,再如何雄霸一方、根深蒂固的地方豪族,面对着强大的国家机器,依然只是石头旁边的那颗脆弱鸡蛋。
“今年的目标是吃掉明家的银子进帐。”范闲说道:“内库招标是需要有明银做压,而且中标后需要预留标底四成的数目,这次新春开门,我会让人与明家竞标,将价钱抬起来,让明家大大的出几口血,再也没能耐和我去争崔家空出来的位置,同时也筹些快银,赶紧填到国库里去。”
“你准备抬到多高?”海棠认真问道。
范闲笑着说道:“能多高就多高,你知道我是个很贪心的人。”
海棠皱眉说道:“既然你不打算正面与明家冲突,那只能用开门招标之事打击对方,可是像抬价这种事情,又不是赌坊里对着骰子筒喊数目,万一你抬的价太高了,直接从明家手里夺了过来……内库三大坊十六出项,四成的存银……你自己算算要多少银子,你怎么拿的出来?”
“是明标。”范闲解释道:“为了防止官员与商人暗中勾结,所以一直以来内库新春开门都是用的明标,恰好这给了我机会,既然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做,我自然会……”他想了想,没有继续遮掩什么,轻声说道:“我会让夏栖飞标出一个合适的价钱,然后让明家知道。”
“夏栖飞?”海棠微感惊讶:“江南水寨的大头目,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可能听你安排与明家对抗?要知道他可是江南土生土长的人。”
关于夏栖飞的身世。范闲自然不会继续讲解,只是表明了夏栖飞已经是自己的人后,就银子地问题解释道:“正如你所说,我们手上筹的银子,还不足以完全将内库十六出项全部吞下来,所以自然有一部分是要留给明家,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对方,一方面也是要用那笔庞大的银两将明家陷在江南。让他们无法脱身而出。”
海棠好奇问道:“你怎么确定明家不会壮士断腕?他们这些年已经挣了太多的银子,今次明眼人都知道,你下江南就是为了对付他们,如果你让夏栖飞喊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高价,万一那位明老爷子一拍双手……不玩了,你岂不是要吃一个闷亏?拿不出定银来,庆国朝廷肯定不会让夏栖飞好过。”
范闲冷笑道:“明家今年就算吐血,也必须把内库的标夺下来。就算他家有万顷良田又如何?那终究只是些死物。哪及得上内库这湖活水鱼肥草多,而且事涉京都众皇族大员的利益,他明家要送银子出去,要维护长公主的颜面与利益,就必须继续扎在内库里面。”
他望着林子那一头缓缓升起地黑烟。双眼微眯说道:“商人,终究只是傀儡而已。明家自产海盗,抢劫内库的财货,再反头从朝廷这边吃钱……心狠手辣。如果他一旦收手不干,京都那些人物没了进项,老羞成怒之下怎么会放过他们?到时候轮不到我动手,他们就要垮了。”
所以明家今年无论如何也必须将内库商品的行销权掌握大部分,先稳过这一两年,然后再看京都不见血却格外阴森的斗争,究竟会是怎样的走势。
“那笔银子,你准备调给夏栖飞?”这是海棠很关心的问题。
范闲点点头:“一部分。虽然父亲也为我准备了一些,但是内库开门,全天下的人都盯在我的身上,盯在户部库房里,长公主只怕早猜到了我地这条财路,如果我真的动用户部存银来与明家打这场仗……只怕一着不慎,便会全盘皆输。”
他自嘲说道:“调用国库之银,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我胆子小。”
海棠听他自承胆小。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轻声问道:“可是用太平钱庄调银子过来……太平钱庄的背景是东夷城。你不怕他们察觉到什么?”
范闲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这是你家皇帝陛下的安排,大概连你也想不到,北齐内库地银子,从前年牛栏街之事后一月,便开始经由几十个渠道平缓而不引人注意地注入太平钱庄,中间不知道转了多少弯,这才将银子调到了江南。”
海棠一愕无语。
范闲继续说道:“我有监察院与户部帮忙,都没有查觉到这几十笔银钱的走向,而且那笔银钱虽然数目巨大,但放在太平钱庄这个天下第一银号中,也不是特别打眼,我想东夷城方面一定没有注意到。”
海棠有些难以相信地摇了摇头,说道:“等等,你是说……这笔银子是两年前,陛下开始往江南移转?这怎么可能?我是去年九月间才知道的此事,而且上京城里一直没有风声。”
“不错。”范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欣赏与警惕,“我是你与我交了底,才重新去查线头,结果什么都没有查清楚,只是隐隐查到,那几十笔银子进入太平钱庄地时间,就在两年前。”
“两年前?”海棠皱眉道:“你不过刚入京都不久,陛下怎么能猜到两年后你会执掌内库,他怎么能知道两年后会与你携手,大口吞下内库的行销权?”
范闲自嘲说道:“那时候我只是司南伯府一名藉藉无名的私生子。”
他幽幽叹息道:“可能是牛栏街的事情,让你那位小皇帝确认了长公主想杀死我,而且从各方面的情报判断出,我会接掌庆国内库……至于后面的事情,或许只是他的分析罢了,既然我与长公主之间无法协调,那么我肯定需要斩掉长公主的臂膀,崔家?明家?难怪去年末时。我们双方收拾崔家会如此顺畅。”
范闲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你家皇帝……怎么可能猜到我会用这招对付明家?如果要说是算计到了这点,我只能赠他一句话。”
海棠也还没有从震惊中摆脱出来,她实在没有想到,与自己从小一道长大,经常对自己小师姑小师姑喊着地那位少年皇帝,竟然会如此深谋远虑,远在两年之前就开始布局应和范闲,或者是有可能出现的变数。
听着范闲说话。她下意识问道:“什么话?”
“似贵主之多智,实近妖也。”
范闲柔声说道:“两年前便开始筹划,世态地发展竟和他的猜想没有太大的偏差,就算我朝陛下决定整肃内库用的不是我,不是这个你们北齐足可信任的我……只怕他依然有办法将这些银子换个面目,参与到此次内库的开门招标之中。”
直到今时今日,范闲才有些郁闷地承认,自己确实小看了北方那位年轻君王。对于内库这个天下最光彩夺目地金鸡,由于庆国看守地极严,各国都没有什么办法,窃取工艺这种事情做了十几年,都没有成功……谁料到北齐皇帝竟然别出机杼。玩了这么一招!
对于北齐皇帝来说,既然当小偷,偷不到你家地宝贝,当强盗。打不赢你家地护卫,那我便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没有名字的资本商人,掺和到你家卖宝贝的过程中来,虽不能挣得头啖汤,却也不止吃些残食——只不过在这个天下之局的安排中,后来出现了范闲这个令北齐人惊喜的变数,所以北齐皇帝愈发慷慨与沉稳起来。
范闲叹息着。这天底下多的是聪明绝顶,老谋深算之人,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国际主义者,还真带着太多的理想主义味道。
“你生气了?”海棠看着他地脸色,试探着问道。
范闲微笑着摇摇头:“如果这件事情,你家皇帝一直瞒着我,我当然会生气。不过如今他必须与我配合。我有什么好气的。如今等若是他将这些钱全部当作了人质,交到了我的手里。这……足以换取我对他的信任。”
海棠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一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
范闲低下头去,缓缓说道:“信任是相互地,我只是好奇你家皇帝为什么会如此信任我?要知道,日后若两国交恶,或是我有了别的心思,那我随时可以吃了他的银子,断了他的货路,他根本没有一丝翻盘地可能性。”
他抬起头来,看着海棠那双明亮若清湖的眼睛,轻声说道:“我有些疑虑于这种忽如其来的大信任。”
海棠沉默想了会儿,忽而展颜笑道:“我在信中向你提及这笔银子的时候……好像就是你的身世流言将将浮现于世的时候。”
“嗯?”范闲疑惑看着她,“有什么关联?”
海棠微笑说道:“或许在陛下看来,既然你是叶家后人,那你一定不可能满足于做个庆国的权臣,而且你的眼光绝对不会局限在国境之限上,庆国能给你地一切,我大齐全部都可以给你,陛下只怕还有些别的意思……”
话没有说完,但范闲已经听明白了,自嘲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家皇帝好意,我可不想横眉冷对千夫指。”
海棠一笑,说道:“难得有作诗的兴致。”
“我更不会俯首甘为孺子牛。”范闲淡淡说道:“更何况你家皇帝后来应该知道我也是位如假包换的庆国皇子……”
“这世上的皇子有许多,叶家后人,却……只有你一个。”海棠清清淡淡柔柔地说着,却挑明了北齐方面的意思。
范闲笑了起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在庆国正是风光之时,虽然宫里有几位妇人,京都有两位皇子,自己对付起来有些小小困难,但凭良心讲,皇帝目前扮演那名慈父的角色,还算不错,他找不到太有说服力的理由要去考虑北齐方面地邀请。
“说回最初吧。”范闲说道:“为什么你不可能喜欢我?我不可能喜欢你?”
海棠有些傻了,有些怒了,心想此人怎么总纠缠于此事,冷声说道:“朵朵向来不在乎男女之事,情之一境,无大小之分,却有上下之别,我不求灭情绝性,但却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范闲明白姑娘家是在表达以天下万民为先地意思,微嘲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这么活一辈子岂不是太没滋味,你家皇帝还有顶帽子戴着玩……”
他没说那顶帽子是什么颜色,忽而露齿阳光一笑说道:“朵朵。”
“嗯?”海棠停住了脚步,偏头看他,却被范闲那清秀面容上的温柔微笑晃了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什么事?”
“胡人也是有可能不杀人地。”范闲很认真地说道。
海棠知道他是在说先前自己在马车里堵思思嘴的那句话,不由气苦,但依然安静回道:“是吗?或许不论是北齐还是南庆的子民,都不会相信。”
范闲温柔说道:“胡人当然有可能不杀人,如果他们都被我们变成了死人。”
海棠一怔,莫名其妙地失笑了起来。
范闲轻声说道:“同理可证,我也是有可能喜欢上你的,你也是有可能喜欢上我的。”
海棠嘲讽说道:“等我们都死了?”
“不。”范闲很认真地解释道:“等这个世界上别的人都死了。”
海棠无可奈何,说道:“所有人都死了,就剩我们两个站在河边吹风?”
范闲抬起头来,想了半天,才点点头:“似乎确实没什么意思。”
然后他从口袋里伸出双手,握住海棠的手,在姑娘家微愕的眼光中轻轻搓揉着,温和一笑,说道:“既然是没意思的事情,就别想了,这天气还冷着,你又穿个丫环的衣服,手只怕冻着了。”
四手相握,坚定与温柔在一片暖意里融融着,二人身后传来马车车轮咕辘的声音。
海棠眼中带着丝有趣的笑意,并没有将双手抽出来,反是微微偏头,看着范闲说道:“故意给人看到?”
范闲半低着头,眼睫微眨,轻声应道:“要说服我的皇帝相信我在江南带着你是有原因的,要让你的皇帝与我之间的相互信任有个更坚固的基础,我们都必须更亲近一些。”
海棠似笑非笑望着他。
范闲最后认真说道:“当然,你的手握着还是很舒服的,经常做农活,却……没有老茧。”




庆余年 第五卷京华江南 第一百零三章 明家眼中的鹅卵石
第一百零三章 明家眼中的鹅卵石
苏州城内一片繁荣景象,四处皆见的嫩青之色与庆国别的地方倒也没多大差多。但林立的商铺,繁忙的码头,络绎不绝的人群,南城连成一大片的官衙,西城富气逼人的盐商皇商府邸,东城当街红袖招的姑娘,道上轻折章台柳的公子哥儿们,北城那些悍意十足、阴险狡猾的道上兄弟,所有的这一切,构织成了一幕与世上所有地方不同的味道,那便是冒险、刺激、富庶、。
在这里,学识酸文的遮掩要少了许多,千年王朝的压力要小了许多,官府的威严虽然依然没有人敢挑战,但是由于流动人口太多,出入港的货物银两巨大,市民们囊中有钱,做起事情来底气也是足了不少。且不提那些与官府瓜葛颇深的商人们,单是那些吃水路饭的道上兄弟们,也开始学京都太学生们穿起了青色的长衫,不再一味地打打杀杀。
苏州码头靠下游那方一大片,都是明家的产业,此时那些长衫汉子正老老实实听着一位年青公子的训话,这些长衫汉子一看就是精武之辈,只是在这名面相柔和中正的公子哥面前,却没有露出一丝骄横,因为那名公子哥是明家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明兰石,这些在码头上厮混的人,基本上都是在靠明家吃饭,算是半个家丁。
等明少爷走后,这些汉子们扯着长衫擦着额头上的汗,窃窃私语着,心里都在奇怪,为什么明少今天会专门来提醒自己这些人,最近这些天要在苏州城里老实些,难道以明家的力量,还怕谁来揪自己的小辫子?总督大人倒是有这个能耐。不过这几年难道明老爷子还没有将对方喂饱?
长衫擦汗倒是方便,这些道上兄弟,毕竟不是正牌的京都学生。不过其中也有些聪明人,隐隐猜到,应该和马上到来的内库新春开门一事有关……没听说吗?堂堂崔家,与明家并称两大豪族的崔家,在新年之际,竟是被朝廷一网捞光了!这事儿据说就是监察院那位年青地提司大人一手操办的。而提司大人……正是如今在江南的钦差大人!
难怪明少爷会如此谨慎,生怕被官府抓到什么借口,原来是怕了那位六亲不认,油盐不进的小范大人。
“不是我怕他。”明兰石此时坐在车中,再也无法保持在外人和下属面前的镇定自若,沉着那张脸说道:“而是小范大人,实在是和朝廷里任何一位官员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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