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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很好。
范闲心里想着,只要过了那个临界点,就是明家覆灭的时候。
梧州城外尽青山。所以遮住了大部分南向的炽烈阳光,加之山风轻幽,稍拂暑闷,实在是消暑度夏的最好去处。
范闲一行人在梧州过地也是舒心,当远离政治那些事情的时候,他便会随着婉儿与大宝去四周的山里转转,打些猎物,觅些小涧。烤烤青蛙。与婉儿讲讲令狐瓜子的故事。
也有在山里过夜地时候,其时繁星点点。美不胜收,鹊桥渐合,银河随风而去。范闲怀里抱着妻子,轻声调笑着,高声喧哗着,夜观星象,却不知这天下大势究竟是分是合,只知道牛郎与织女一年一日的时辰要到了。
远离世俗烦扰,好生快乐。
他夫妻二人极有默契地没有提苏州的事情,京都的事情,别的地方所有的事情,没有提海棠,没有提长公主,没有提皇帝,只是偶尔会聊聊此时正在北齐修行的若若妹妹,京都外范氏庄园里藤大家整的野味,德州出产地香美极鸡腿儿……
一路西向,二人指山问山,遇水下水,遇小鹿则怜之,则独狼则凶之,于林旁溪边行走,于崖畔云中流连,这是婚后极难得的静默相处,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复存了,只有范闲与林婉儿这两个人。
错了,依然还有大宝。
不过大宝的可爱就在于,他时常都是安静的。
这样的日子总不能永远持续下去,范闲如果想保有这种日子,就必须再次出山,再次走入红尘之中。
“大宝要跟着我们?”范闲睁着眼睛,好奇问道:“不是送他到岳父身边,给岳父做伴的吗?”
林若甫如今独居梧州,虽然族中子弟无数,可是身旁真正的贴心人却没有几个。婉儿如今自然是要随着范闲,如果大宝也跟着他们走,那谁来陪伴老了地前相爷?
子不在,膝下如同无子,这种孤独感,范闲是能够体味一二地。
“父亲坚持着。”林婉儿轻声说道,经过这些日子范闲的细心调养,加上在山间地游玩,婉儿的身体果然恢复了许久,微润的脸颊上透着几丝健康的红晕,大大的眼睛上面眼睫毛微微眨着。
范闲含笑望着她,轻轻握着她的手,说道:“都成。”
数日后,那一列全黑的车队驶离了梧州,缓缓向着东方驶去,沿路经过数座小城与大山,来到了一个三岔口处。
这里已经到了东山路的境内,这道三岔口分别通往东山路治下的两个州城。
东向乃是澹州,偏北向乃是胶州。
“你去澹州等我,我去胶州办些事情。”范闲站在马车上,对车上的婉儿和声说道:“顶多迟个十天。”
婉儿当然知道他要去胶州做什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知道皇命在身,范闲也根本无法拒绝,只好在面上堆出让彼此心安的温和笑容,吐了吐舌头说道:“休要去拈花惹草。”
范闲窘然一笑,一躬及地:“娘子放心,再也不去路边摘了。”
坐在婉儿身边的大宝一直表情木然地坐着,听着这话,忽然插话说道:“园子……里有花。”
范闲微怒,婉儿微恨,大宝不知发生何事,三人就此暂别。
转由三岔口往北行了不过三里地,范闲钻出了马车,伸了个懒腰,对身边的下属问道:“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提司大人。”
远方的山林侧边,隐隐可见一队冷峻而带着阴寒杀气的黑色骑兵正等待在那里。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五章 近城
第五章 近城
东山路乃庆国七路之一,偏于东北向,从崤山处往正北行去,便会一头扎进东夷城暗中影响的那些诸侯小国,穿过那些城池,便会进入北齐的国境。上一年范闲出使北齐,走的是另一条路,绕北过沧州,经由北海而入,所以并没有来过次里。
当然,他今天也不会往北进发,北齐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坐在马上,看着手中的地图,范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指着地图上一角说道:“原来胶州还在澹州的下面……这上面一大片空白,是什么地方?”
在他的身边,是那位黑骑的荆姓副统领,今天这位荆将的脸上依然戴着那张银面具,听着上司发话,沉声说道:“澹州之北,便是一大片峻山密林,很少有人敢进去,所以画图之时,只是一片空白,在这片大空白的正北方,就是临着海湾的东夷城。”
东夷城?范闲叹息着,心想自己总有一天是要去看看的,只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东夷城那个天下第一大城,竟然离自己度过童年的澹州相隔并不遥远,只是澹州城北边的那些丛山峻岭范闲是很熟悉,知道如果想从那些地方觅一条道路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一段的地理环境也很特异,沿海便是连绵上百里的悬崖峭壁,便是飞鸟也嫌其险。
如果东夷城的人要到南庆,就只有从崤山西边绕……或者通过海路。
想到东夷城的海航能力极强。范闲地眼中止不住闪过一丝担忧,虽然这个世界上的水军没有办法影响到大势,但是进行一下骚扰的能力还是有的,如果东夷城……强行登陆澹州?
到此时,范闲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为什么看重此事,要求自己去亲自动手。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泉州第一水师被裁撤之后。朝廷一直坚持着在偏远的胶州养着这么一个水师。
胶州在澹州之南,这里驻留一路强悍的水师,自然是为了震慑东夷城在海上的力量。
范闲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如今地他,自然知道,当年那个泉州水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若是母亲大人的私军。朝廷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老荆……为什么不把面具摘下来?”他笑着望着身边的黑骑将领,力争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不透露出内心深处的寒意。
奉陈萍萍的严令,这一路四百黑骑。自从范闲出使北齐开始,便成了他的属下,四百位黑衣黑马黑脸的骑兵其实帮了范闲很大地忙,比如上杉虎营救肖恩的事情。比如在江南围剿君山会。
而这一路黑骑给范闲带来的最大好处,还并不仅仅是这些。范闲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一直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手伸到军队之中,而黑骑地存在,等若是他最强大的一笔武力,可以加重他的力量法码,也可以让他在与别人谈判的时候,多几分底气。
在没有兵权地情况下。手下有黑骑,这是很值得安慰的事情。
只是范闲与这一路下属并不怎么亲近,因为……黑骑不能入州,甚至不能近州,而范闲又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自然不愿意在军营里住着,所以上下级之间并没有太多对话的时间,这种陌生感。在短暂的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消除。
范闲明白。如果自己将来真地想做些什么,自己手下这笔最大的武力一定要掌握住。不能依靠陈萍萍掌握,只能依靠自己,让这四百多名骑兵死心塌地跟着自己,从内心深处收服对方……
所以从三岔口会合黑骑之后,他便一直尝试着用收服王启年与邓子越的方法,收服那个奇怪的,一直戴着银色面具地黑骑副统领。
范闲温和笑着,坦诚着,聊着天,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营织出一种温馨而开诚布公的气氛,当然也不会忘记流露出居上位者应该有的沉稳与自信。
只是那位姓荆的副统领依然还是那般淡漠,一点感动都欠奉,直接回答道:“习惯了。”
所以范闲才有些恼火,忽然微笑开口说道:“戴着面具的人,不外乎是两种。”
骑在马上,跟在他身边的荆统领身体没有什么反应,但范闲发现对方牵着缰绳的手略紧了紧,看来对方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大概是好奇吧,看堂堂大名地小范大人,会怎样评论那个面具。
范闲说道:“要不就是面具下面地那张脸生的太过丑陋,或者是受过重伤,不堪见人。要不就是……这张脸生地太俊,俊美的像娘们儿似的……”
“当然,这句话我不是在讽刺自己。”
“黑骑是要上阵杀敌的,面容越狰狞,越容易吓倒敌人,如此一来,前一个理由就不存在了。”范闲笑着望着那个闪着微光的银色面具,说道:“看来荆将一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荆统领果然愣了愣,片刻后说道:“提司大人果然……了得。”
范闲呵呵一笑,心想兰陵王与狄青的故事听的多了,随便蒙一蒙还是可以的。
不过那位荆统领依然没有取下面具,让范闲好生好奇,自己到底猜中了没有。
“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范闲也懒得再做这种政治工作了,淡淡问道。
荆统领眼神一肃,手提马缰,正色说道:“属下姓荆,无名。”
“荆无名?”范闲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手下最强武力统领者的姓名,只是故意装出愕然,想起去年第一次知道这人姓名时。所产生的奇怪联想。
“如果你是荆无命,我岂不是成了上官妖女他爹?”
数百骑排列成细长的一列,在幽静的山谷里向着东北方沉默前静,四周隔着一定距离都放出去了斥候,应该不会泄露行踪。
范闲与荆将二骑的位置在正中间,正缓缓行过山谷,范闲此时正因为当年地那个联想而再次笑着,荆将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属下姓荆,没有名字,不是叫无名。”
没有名字的五处大人物?没有名字的黑骑将领?
范闲微微张唇,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难怪世人都惧监察院如魔,在陈萍萍那个老跛子的薰陶下,整个监察院的构置与官员们的行事风格、身世都带着一股诡异。
他知道这名将领不会欺瞒自己,轻声说道:“还是有个名字的好。”
荆将沉默少许。然后点了点头:“请大人赐名。”
赐名,对于赐名者来说,这是一种极高的荣耀,范闲大感吃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但回首看着这位将领宁静一片之中带着诚恳的眼神,知道对方不是在说笑话。
他缓缓低下头去,认真地想了许久,才微笑说道:“单名一个戈。字止武,如何?”
荆将当年也是位军中豪杰,只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才被陈萍萍捞了出来,放到了黑骑之中,胸中也是有些墨水的人物,一听这名字,便马上明白了范提司的意思。极为满意,笑着点点头。
银色面具之下的唇角泛起极好看的曲线。
如此一来,当年在军中枪挑上司,被处极刑,后来神奇失踪,一直无名无姓,以银色面具遮住自己的容颜的风云人物……在斩断了自己前一半人生之后若干年,终于有了自己地名字。也开始了自己另一段的人生。
“荆戈。”在马蹄的嗒嗒声中。范闲微笑说道:“你当年究竟得罪的是谁呢?”
荆戈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习惯自己的新名字,还是因为震惊于提司大人地敏锐。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道:“秦家。”
范闲倒吸一口冷气,秦家在军中有何等样的势力,他自然是清楚的,老秦一直霸着枢密院正使的位置,小秦如今也成了京都守备,连自己地老丈人在朝时,对秦家都要忌惮三分,原来自己这属下……当年竟是得罪了秦家!
一念及此,范闲不由对陈萍萍产生了最大的佩服与震骇,那老跛子果然胆子够大,敢用秦家的仇人,而且一用就是这么多年,还让荆戈走到了黑骑副统领的位置上。
“我……与秦家关系不错。”他试探着说了一句话,心想只要荆戈愿意向自己求助,自己可以在回京后尝试着弥补当年的仇怨。
荆戈笑了起来,露在银色面具之外的唇笑的极为开心。
“谢谢大人。”这句话荆戈说的很诚恳,“不用了。”
范闲微微眯眼看着他,似乎想看出这个沉默而强悍地下属究竟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他才问道:“你和秦家……究竟有什么仇?”
荆戈沉默少许后,沉声说道:“在营中,我杀了秦家的大儿子。”
秦家长子?秦恒的兄长?范闲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寒冷了起来,当年被荆戈杀死的那人如果活到了现在……只怕早已经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武将了,如此之仇……陈萍萍究竟是怎样想的?为什么要收留一个定时炸弹在监察院里?
前方传来几声鸟叫。
沉默前行的黑骑极为整齐划一地停住了脚步,不是人,是马……这种驭马之术,实在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恐怕也就只有西胡地王帐军才有这个本事。
暮色渐临。
范闲与荆戈驰马而前,穿过山谷,于半山腰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山下地那座城池。
城并不大,内里已有灯火亮起,星星点点。
这便是胶州。
而往右手方望去,一片大海正在昏暗的天色里将蓝色蜕变成漆黑,隐隐可见一个戒备森严地船坞与数十艘战舰,还有那些醒目的营地。
那便是胶州水师。
“随意动手,有敢入城者杀无赦。”
范闲已经将荆戈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冷漠而直接地发布了命令,一拉马缰,脱离了黑骑的大部队,没有带任何一个护卫,便单骑上了狭窄的山道,往山脚下的胶州城驶去。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六章 胶州有人开寿宴
第六章 胶州有人开寿宴
黑骑直扑胶州,为了掩人耳目,所选的路线,自然不可能是官道。即便范闲再如何自信,再如何对黑骑的强大战力有信心,也不可能奢望一旦骚乱势起,仅凭四百余骑,就可以生生镇压住大庆朝三大水师之一。
所以只能悄悄地进城,打枪的不要。
远远看着胶州城门,范闲便下了马,按照自幼习行的监察院手段,觅了一个清静处,将马儿放走。那马颇有灵性,似是明白主人的意思,也不怎么流连,便自往幽谷里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不是范闲舍不得杀马,只是那血腥味实在没必要,反而会带来一些麻烦。确认了马儿不会泄露自己的行踪后,他坐到了一棵树下,在身边挖了一个小坑,把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埋进了土里。
然后他取出身上的装备,进行了一番很细致的检查,确认了黑色匕首,三处新配的暗弩,从不离身的迷药毒药俱在,他在脸上涂了些什么,才下意识里点了点头,旋即叹了口气。
有些不甘心地将王启年送来的那柄天子剑埋进了坑里,范闲心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正大光明地用用这把剑。
等他离开那棵大树的时候,监察院的提司小范大人,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很寻常的年轻男子,面容依旧清秀,只是眉宇间的距离变阔了些,眼角往下顿了些,少了些英气,多了丝诚恳之意,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人了。
粗布衣裳里面,还是那件贴身的黑色夜行衣。好在材质一流,透气做的极好,并不觉得如何热。
沿着罕有人行的山道往胶州城去,太阳早已沉没在了后方的山头下,一片昏昏地暮色笼罩着四野。便在胶州城关城门前的最后一刹那,范闲走到了城门口,老老实实地交出路引,又回答了城门兵卒几个例行问题。轻轻松松地进入了城中。
监察院做的路引,不是做假水平高,而干脆就是真货,自然没有人会发现问题,而且范闲回答问题时,虽恭谨却没有一丝慌乱之意,这胶州地处海边,来往子民本多。城门兵卒早已见惯,所以并未投予足够的重视。
穿过城门,范闲揉了揉眼睛,笑了笑,就像一个远道而来的旅人般。用有些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的民宅与景致,却不敢太过悠然,脚下并未放缓,完美地扮演着一位忙于事务的外来者。
胶州城果然和一般地州城不一样。虽是邻海,但商业,准确来说,是关于零售散货的商业并不发达,明明是贯穿城中的最繁华大道,两侧却并没有开多少铺子,就算有些门面,也是半遮掩着。没有招牌,让外人根本无法清楚,里面从事的是什么营生。
整座城显得有些肃然与平静,少了分生活的烟火气息,却多了几丝威严。
范闲一面走着,一面注视着这些细节,知道这是因为胶州水师常驻此地的缘故。胶州远离中原,真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而水师本身就有上万士卒。这股力量实在是大的可怕。
相对庞大地水师,胶州本地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胶州城的最高官员也不过是位知州,在水师的提督面前依然要老老实实的。
而且胶州一应经济事务,都仰水师之鼻息。水师上万官兵一应生活所需,除了朝廷调配之外,便是就近征用,虽说让胶州百姓有些恼火,却也带来了一种畸形地繁荣——至少不愁东西粮食卖不出去。
正是由于这几个原因,胶州城便等若是庞大的水师后勤基地,就有如一个大汉身边娇滴滴的黄花闺女,只有接受的份儿,却发不出几声怨言。
有水师这样一个庞大地实体在侧,胶州城自然也被带上了很浓厚的军事气息,城中最好的地段,都被军方的人征用了,最大的豪宅,都是水师里面的高级将领住着,最好的姑娘,都是那些水师的人霸占着。
虽说朝廷有明令,不允许驻军将领,居住在相邻州城之内,不过谁都知道,这个规矩早已经失去了作用,不止胶州一地,所有地方上地州军乃至边军,但凡有些力量的大人物,都不愿意住在苦不堪言的营帐之中,而是会在州城里买房子,买女人。
黑骑乃是特例之中的特例。
范闲抬头望着那边红灯高悬的青楼,忍不住笑了起来,丘八多的地方,妓院生意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不知道那些水师官兵会不会赖帐,不过按院里传来的消息,胶州水师虽然是胶州城的皇帝,但向来是不怎么吃窝边草地。
他们以往都是吃南边海上地草。
范闲低着头,快步走过一处大宅,那宅子占地极阔,飞檐走凤,门涂朱漆,墙隐竹间,生生占了半条街的地方,竟是比京都里那些大员们地宅院还要嚣张一些。
而今日这处大宅也如远方那座青楼一般,挂着红通通的灯笼,显得一片喜气洋洋,门上贴着白须飘飘的神仙画像,看模样,应该是有哪位大人物正在做寿。
与这份欢愉气氛极不协调的,是守在大宅门口的那些兵士,那些兵士面色黝黑,耳下隐隐可见水锈之色,想必是长年在海上混生活的人。这些兵士目不斜视,一脸肃然,警惕地注视着宅前经过的行人们。
敢在这大宅门口散步的行人不多,所以他们更多的任务是负责检查来宾,虽说来宾们除了是水师里的上司之外,其余的都是胶州城里的官员,还有一些能站上台面的富商,甚至还有几位远道自江南而来的商人,但这些兵士依然不敢放松,细细地检查着礼盒。确保没有人敢携带凶器入内。
今天是大人地寿宴,他们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除了大宅正门处守备森严之外,范闲真气暗运,早已听见宅内那些僻静处应该也埋藏着不少钉子。
他快步走过,低着头,唇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将大宅外面那些驻守在街角的护卫力量看的清清楚楚,同时也将这四周的地形画了一张地图。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中。当年那个庞大的皇宫,他不过走了一遭,便将所有的小径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这样一个大宅。
抛离身后地热闹与行礼之声,让那红灯笼刺眼的红色消失在黑暗之中,范闲抿了抿嘴唇,眼光有意无意地往街旁墙下的某处瞄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暗记。便转身而入,一直走到了小巷的最尽头。
是个死巷子。
范闲抬头看着死巷对面那道墙,摇了摇头,脚尖一点,整个人轻身而起。手掌在墙头一搭,便翻了过去。
悄无声息的,扮成寻常百姓的范闲,再次消失在胶州城中。
墙后是一个小院子。地方并不如何清幽,还隐隐能听到隔着几间大房之外街上的声音。房屋虽然前后六间,但看上去也有些老旧,说明住在这里地虽不是一般百姓,但日子也不见得如何好过。
范闲踏上石阶,推门而入,迳直走到了主位上,端起身边的茶壶嗅了嗅。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下去。
旁边传来一个显得有些惶急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走进屋来,发现一个并不认识的年轻人正坐在那里,正想发问,却看着那人屈指做出地手势,不由又惊又喜说道:“老师,您可算来了。”
范闲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侯季常那张瘦削的脸。忍不住说道:“这是来胶州做官的,本以为能将你那干瘪身子养好些。怎么愈发瘦了?”
侯季常在江南大堤与杨万里见面之后,便不辞辛苦,赶来胶州上任,一路旅途劳顿,加上又要暗中替范闲调查那些惊天之事,心神上地压力也大。他到胶州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深恐有碍门师大事,竟是有数夜不能入眠,如今双眼深陷,颧骨突出,哪里还有半分当年京都雨天潇洒才子的模样。
他苦笑着自嘲说道:“学生可没有老师这等笑看天下事的本领。”
范闲叹了口气,自己门下四人虽说以侯季常心思最为缜密,行事最为狠辣大胆,但真真面对即将到来的血腥,看得出来,书生毕竟还是书生。本来按道理来讲,这件事情由监察院出面就好,但范闲安排季常来此,一方面是想震一下胶州的官员,另一方面也是存着私心,胶州大乱之后,定然有人受贬,有人领功……这样一个大功劳,定是可以让季常获得非常规的提升。
这种好处,范闲还是愿意留给自己学生的,只是要让他受些惊,也算是代价了。
“你到胶州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范闲平静问道,他并没有去问胶州水师走私地事情,因为他清楚,侯季常断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楚这些官场中的阴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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