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与皇帝一年多不见,心里又在琢磨演技这种东西,范闲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好在君臣应对,本就应是皇帝先开口才是,御书房内顿时又陷入安静之中。
皇帝将喝了一半的燕窝搁在桌上,抬头看着范闲的脸,看着那张清秀温纯的面容,不知怎的,那颗一直冰冷了二十年的心动了一下,忍不住缓缓摇头。想将那一丝情绪从帝王地脑袋里剔掉。
“伤怎么样了?”皇帝尽可能淡漠地问道。
范闲微微佝身,恭谨应道:“谢陛下关怀,臣已无事。”他心知肚明皇帝肯定已经知道燕小乙儿子非正常死亡的消息,但既然对方不提,不将这件事情和自己联系起来,他当然乐得装哑巴,懒得多做辩解。
“陛下……?”皇帝心里重复了一遍,叹了口气。笑道:“不用这么拘谨,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年前逐你去江南,为……朕便是想磨砺你,提拔你,只是未免辛苦了你。”
皇帝能说出如此柔软的话。实属不易,但范闲心头微动,却未曾柔软,和声说道:“实不敢瞒陛下。这去江南……我还真是很愿意的。”
他笑着继续说道:“江南风景好,我一直想去逛逛。”
嗯,不称臣而称我了,每次这二人的对话便是这样发展,先由君臣,再至老少,再至模糊的父子情状,从不言明却彼此心知肚明。暖昧着,酸着,无耻着。
皇帝笑了起来,半晌后静静说道:“你在江南做的很好……朕,很欣慰。”
这说地自然是内库的事情,胶州的事情,江南路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事情。范闲都表现出了一位年轻名臣所应该有的风度与气魄。为这个朝廷,为这个皇帝从民间军中搜刮了太多好处。
范闲如今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基本上已经把朝中的有力阶层得罪完了,皇帝也明白这一点,想到山谷狙杀之事,不免对范闲有些淡淡地怜惜之意,只是……不多。
略说了几句在江南的事务,关于政事上的汇报便结束了,毕竟回朝述职的主旨还是在朝上,等过几日的大朝会,范闲自要穿着官服,特旨上朝迎接满朝文武地赞叹或是指责,今日御书房内,不过是一位帝王,一位近臣的交心,尤其是关于江南和胶州的事情,早已通过不曾间断的密奏全部交由皇帝知晓,今日所论便在它处。
它处乃是澹州处,皇帝似乎对范闲地澹州省亲之行特别感兴趣,问的很详细,范闲虽然心里觉着有些奇怪,但耐着性子一一讲解,甚至连冬儿的事情也没有遗漏下来,谁知道自己身边究竟有皇帝多少眼线。
皇帝自然还要问问澹州乳母过的如何,范闲一一回答,又描绘了一番澹州如今的景象,那些白色的海鸥,州城旁陡峭的悬崖。
然后范闲便沉默了下来,因为他有些意外地发现,皇帝似乎走神了。
皇帝的眼帘微微垂着,眼角地皱纹显现着中年人特有的魅力,没有看范闲,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随范闲的叙述回忆澹州的一切。
忽然发现讲故事的声音停了,皇帝有些怔然抬首一看,发现范闲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不由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最后一次西征归来后,朕便再没有出过京都,不免有些怀念澹州的景色。”
最后一次西征之时,京都有变,太平别院被血洗,范闲被五竹抱着,坐着那辆有黑布的马车遁至澹州,范闲面色不变,只是犹疑问道:“陛下,您也去过澹州?”
“当然去过。”皇帝唇角微翘,微笑说道:“朕去澹州时,你还没有生,便是在那里遇见了你的母亲。”
君臣二人同时默然,均觉着这句话有些白痴,当爹地刚遇见当妈地,这当儿子的当然还没有生。
半晌后,范闲略带一丝惘然之意说道:“原来就是在澹州。”
“陈院长和……范尚书没有对你说过?”皇帝似笑非笑说道:“朕本以为当年地事情你总该知道一些。”
范闲知道此时只要自己开口问,面前这个已然沉浸在美好回忆之中的皇帝一定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不知道为什么,范闲不想问,就像是那层纱帘之后隐藏着什么样的苍山美景,而在山中……有怪兽,大怪兽。
他只是平和笑道:“长辈们哪里有闲空儿和我讲这些。只是小时候就知道朝廷对澹州城有特恩旨意,最开始是免了三年赋税,这次回去,发现还是一直免着,澹州百姓们生活的不错,对陛下都是感激不已。”
“朕乃天下之君,爱惜子民本是应有之义,何需感激?”皇帝笑了笑。望着范闲叹了口气,说道:“免了澹州二十年赋税,一是因为姆妈,二来,也是为了感谢当年那个海港。”
这话范闲便不好接了,难道要陪着皇帝谈初恋?更何况那个初恋是自己的老妈。恰此时,他地肚子咕咕叫了一声,眼珠一转说道:“皇上……肚子真饿了。赏碗燕窝吃吧。”
皇帝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范闲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庆国皇帝自登基以来便威立一方,眼观天下,朝中臣民无不悚然而敬惧生。十余年来,哪有臣子敢在君臣对话之时嚷着肚饿,讨饭吃的道理……便是太子、大皇子年幼之时,被宫中娘娘们抱着。也不敢如此没大没小的说话。
许久之后,皇帝才止住了笑声,眼里满是盈盈的疼爱,骂道:“这个没脸皮的劲儿,和你母亲哪有半分……咳咳。”
皇帝强行咽下那句话,余光瞥见桌上那半碗燕窝,随意指了指,说道:“还热着。赶紧吃了。”
范闲一怔,屁颠屁颠地上前接过那洁莹一片的白瓷碗,也不忌讳什么,几口便刨完了,脸上并未刻意露出感激涕零、圣恩浩荡的神情,但吃地也是极顺口。
这一幕落在皇帝眼里,皇帝十分满意,心道安之果然不是个作伪之人。只是皇帝哪里知道范闲的心里在骂娘。不是骂皇帝小家子气。而是在厌恶那燕窝粥是对方吃过的。
一旁安静侍立的姚太监看着这一幕却是心头大惊,他在宫中也有许多年了。像今日这种君臣融洽的情形却是没见过几次,上一次……好像还是舒芜大学士自北齐归来,陛下为示恩宠以及绝无介怀之意,赏了他半片肉脯……
可上次舒大学士可是因为那片肉脯感动的无以复加,跪在陛下面前浊泪纵横,连声颂圣不止,哪里像今日小范大人这般自在、自然。
偏生,陛下似乎更喜欢小范大人这种作派些。
姚太监低着头,心里却在赞叹着,这等君臣,这等……父子,在宫中实在是少见。正思想着,却被陛下的一句话唤醒过神来,他赶紧接过粥碗,退了出去,一路沿着宫檐行走,却还在想着先前那幕,深深畏惧与佩服。
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与范闲二人,片刻后,皇帝忽然开口说道:“你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在太学时那样胡闹……澹州,嗯,为了一个家养丫环去把一位官员家地公子踹的半年起不了床,总是失了体面。”
范闲闻得这话,将颈子直了起来,语气平静却带着倔犟说道:“皇上说的有理,不过如果有下次,我还是要踹的。”
“罢罢。”皇帝笑了起来,“你爱踹就踹,只是胡闹总要有个限度,别太过头。”
范闲察觉到皇帝的话中另有别意,便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而皇帝看着这年轻人地眉眼,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子为了一个被赶出家的大丫环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山谷里他的手下被弩箭射杀了十几人,依这小子记仇地性子,要让他强吞下这口气,只怕有些难做。
当然,皇帝可以直接开口让范闲消停些,但皇帝不愿意这样做。
“听说晚上你要请客?”
范闲微微一怔,恭谨说道:“是,离京一年多,有好些位大人与……都没见,借着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
皇帝的脸色平静了下来:“还是先前那句话,胡闹可以,有个限度。”
“是。陛下。”
“山谷里的那件事情,朝廷会查,会给你一个交代。”
“是,陛下。”
“少年人,看事情的眼光要长远一些,不要只是局限在眼前。”
“是,陛下。”
“来年找个时间,朕要去江南看看。看看你与薛清将朕的粮仓内库打理的怎么样。”
“是……嗯?”
范闲霍然抬首,带着一丝惊讶看着皇帝,皇帝出巡?这是十几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尤其是如今地京都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虽说皇帝坐镇宫中,没有人敢太过猖狂,可是山谷之事,胶州之事。都说明龙椅下地火山已然变活,这个时节,皇帝居然敢……出巡!
范闲不明白皇帝心里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臣以为……”
将自称又改成臣,这便是要正式进谏劝阻。但是皇帝不给他这个机会,挥挥手说道:“朕意已决,手中天下,几个臭虫乱跳。何需介怀……朕是要去澹州看看的,开年后你回江南,记得备好,只是事情需做得隐秘。”
范闲无话可说,只好点头应下。
皇帝看着他,皱眉说道:“先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范闲有些头痛地猜测道:“是指……胡闹的事情?”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朕……就这么几个儿子,你们爱闹就闹,只是不要闹到不可收拾。你的心思,朕也明白一些,很好,继续这样做下去。”
范闲心头一惊,儿子,你们,这已经算是点明了……但他感觉皇帝的那双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看透了自己地心思——皇帝知道自己地心思?——他马上联想到前年在抱月楼前与二皇子地冲突。在茶铺里与二皇子的那番对话。
如果皇帝是凭由那番对话来猜测范闲地心。不能不说他猜的基本正确。
“那位海棠姑娘回北齐了吧?”皇帝忽然说了一句话。
范闲心头再惊,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无奈之意。点了点头,说道:“狼桃带人把她接了回去。”
皇帝微微闭目说道:“最先前,朕是不喜欢的,毕竟晨丫头许了你也没两天,不过后来觉着,这事倒也不见得一点好处也没有,天一道与各地祭庙的关联深,你如果有本事将天一道控在手中,对朝廷来说,是一椿堪比军功地大功。”
不等范闲说话,皇帝继续淡淡说道:“苦荷死后,就应该是海棠继位,你自己要想清楚其中的关联。”
范闲低头默然。
皇帝说道:“和北齐的女人亲近些无妨,但和北齐,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朕不疑你,只是我大庆朝心志在天下,年内你诸般动作,总会让军中有些人疑心,他们都是些马上的直爽汉子,要的便是开疆拓土……你此次回京,想必也觉着枢密院对你地态度不如何,这便是其中一个缘由。”
范闲依然默然,知道这便是所谓鸽派鹰派的冲突,只是皇帝骨子里肯定是那类肉食者,他虽说不疑,但这话其实是很严肃地提醒自己。
“是,陛下。”范闲温和应道:“臣有分寸。”
看着他的小意模样,皇帝安慰的笑了笑,挥手说道:“难得回京,去宫里各处逛逛……”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哄太后开心些。”
范闲领旨,出了御书房地大门。
姚太监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便领着他往宫里四处行去。范闲虽然入宫许多次,对宫内的道路也极为熟悉,但知道自己一位外臣入宫晋见,去拜各宫的娘娘本就有些不合规矩,格外要小意些,自然需要太监当头领路。
其实说到底,他这位皇族编外人员加上郡主驸马的身份,才让他有机会在这皇宫的园林里自由行走。
第一处要去的自然是含光殿,太后老祖宗的寝宫,太后老人家刚刚午睡起来,身子骨有些疲乏,便没有与范闲说多少话儿,只是范闲敏感地察觉到,太后对自己的态度虽然依然冷漠,但比诸当年吃羊杂汤那时节,已经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略说了些闲话,范闲见老人家神态有些不适,便知情识趣地告辞,临行前说着待婉儿回来后再一起进宫拜见,老人家果然有些高兴。
出殿之前,范闲小声地对女官说了几句话,开了个方子给老人家调理身体,含光殿里地女官虽然不敢给太后乱用药,但也是知道这位朝中大红人的医名,喜喜地接了过来,只等太医院审后便用上,忍不住赞了两声驸马孝顺。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便离了含光殿,沿着阔大皇宫里的道路一路向西,路过广信宫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姚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范大人……是广信宫。”
范闲一愣,笑骂道:“我当然知道,你这老家伙又在想什么?”
姚太监嘿嘿笑道:“怎么说也是您的岳母,要不去见见,传到太后耳里,只怕老人家不高兴。”
范闲怔住了,就在离广信宫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四十七章 抱月楼前笑兄弟
第四十七章 抱月楼前笑兄弟
范闲怔怔望着广信宫,望着宫下的柱子,心里想着,不知道那柱子上面的洞有没有被用石灰填住。
当年他第一次夜探皇宫,便是在这座宫殿的大柱后,被那名宫女隔柱刺了一剑。
剑尖穿过厚厚的木柱,险些刺入他的腰骨。
直至今日,范闲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剑上的杀意,虽然那名宫女当场就被他格杀。而也就是在那个夜里,他偷听到了长公主与北齐皇室的勾结,言冰云被出卖的真相,挡了燕小乙那宛如天边射来的一箭!
今儿个雪停了,皇宫里吹着寒风,反而比前几日更冷一些,范闲打了个寒颤,自嘲笑着摇摇头,与姚太监离开了这里,往皇后太子所在的东宫行去。
虽说长公主是他的岳母,终究是要见的,但对于那个魅惑近妖、冷酷无情的女人,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相见之时能拖一日是一日。
这些年来,在皇帝的暗中安排下,在陈萍萍与各方的配合下,范闲逐步接受了长公主的一应势力,双方早已无法共存,终究有大打出手的一天。只是公主的势力早已不如当年,可范闲依然警惧着,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婉儿的母亲,还因为心中那抹异样的感觉。
前世听过何姑娘的一首歌,把什么什么给了他……范闲也是这般觉着,长公主把内库给了他,把女儿给了他,把姘头给了他,把崔家给了他,明家也将要给了他,看模样还有很多东西要转交给他,如果换成自己是长公主。估计也会咬着嘴唇不言语,眼里喷火把这个坏女婿烧死。
还有君山会,还有军方那些不安分的人。长公主虽然不是一个会喷火的恐龙,相反生的是相当诱人,范闲还是有些怕,怕其人温婉之意的疯意。媚意。
和这样一个三十几岁、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儿的丈母娘呆在一起,感觉很别扭,所以自始至终,范闲只和今生最大地敌人见过一面。
这事儿本身就很有趣。
姚太监看了沉默的范闲一眼,没有说什么,小碎步跟了上去。不一时到了东宫,不凑巧,皇后这时节正好在广信宫里与长公主聊天。只有太子殿下正在太傅的指导下读书。
看见范闲进了宫,太子笑呵呵地迎了过来,说道:“伤怎么样了?本想去府上看你,但想着只怕反而会打扰你的休息,便断了这念头。”
范闲依足功夫行礼请安。这才直着身子笑道:“我这身体本来就壮,养两天就好,今儿领旨进宫,便来看看太子殿下。免着您担心。”
“晨妹妹什么时候回?”
“明儿吧。”
太子笑道:“趁着她不在,你是得抓紧玩玩。”
两个人笑着坐下,略谈了谈江南风物美人儿,却是没有一字一句往不快活的地方扯。其实将事情往几年前倒溯,太子对范闲倒真是不错,虽然是听了辛其物的建议,本着拉拢的心思示好于范闲,但在范闲初入京的时节。这二人相处地倒着实不差。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古怪的模样。
范闲居然也是皇子!
而且有历史遗留问题没有解决。
于是很自然的,范闲挑了出来,太子成了另一边的人,双方都心知肚明,因为那个历史遗留问题,双方不可能再携手,不免彼此心中有些喟叹,只是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范闲主打的乃是二皇子一派。并没有对太子的派系进行全方位攻击,所以表面上二人还可以维持此时其乐融融地感觉。
就算两个人已经撕破了脸。可在宫中,依然必须要其乐融融。
姚太监在一旁冷漠看着这一幕,心中对于皇族子弟们的城府都好生佩服。
一番温柔对话结束,范闲起身告辞,凑到太子耳边小声说道:“殿下,晚上可得来。”
太子笑道:“说来你那楼子我还真没去过……”
这位已经日渐边缘化的正牌太子叹息道:“你也知道,这几年里本宫修身养性,极少去宫外游玩……便说这大名在外的抱月楼吧,先是二哥,后来是你,都有办法,我可没什么辄。”
范闲不清楚这话里有没有什么隐意,却也懒得去猜,呵呵笑了两声,恭谨行了一礼便退出东宫。
在宫外,并不意外地看见一位熟人。
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太监,如今地东宫太监首领洪竹。
洪竹赶紧侧到一边向他请安。
范闲表情很冷漠,嗯了一声,便往前行去,但心里却有些古怪的感觉,看洪竹的神情,似乎有话想给自己说,这小太监的眉眼间有些恐惧,却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
只是在宫里,范闲不会理会洪竹,还是要扮着瞧不起对方地模样,这枚埋在宫里的棋子儿,不能随便轻易地用起来。
接下来又去了淑贵妃与宁才人宫里,给二皇子的生母淑贵妃带了一个书单,都是在江南天一阁里影出来的古本藏书,淑贵妃明显有些意外,没想到范闲与自己儿子斗的要死要活,却还如此小意地伺侯着自己,有些感动之意。
而在宁才人宫中,范闲却是被好生训了一通。
这位出生东夷城的豪爽妇人,还是在知道范闲身世后第一次见着他,看着范闲的眉眼神情,宁才人难以自抑地想起了当年救了自己以及腹中孩儿的那位叶家小姐……便愤怒于范闲不将自己地生命当回事,训的范闲连连点头。
又说了些当年的故事,宁才人的眼神柔软温和起来,像看着自己儿子一样看着范闲,轻轻揉揉他地脑袋。嘱咐他以后得闲要带着晨郡主时常进宫来看自己。
范闲一一应下,出宫之时,偶一回头,却发现宁才人似乎正在揩拭眼角的湿润,心头也不禁湿润起来,说不出的悲哀莫名。
这都是当年的人,当年地事啊。
忙碌着,行走着。范闲也有些厌烦起来,这就像是大婚之前第一次入宫拜见诸位娘娘一般,各个宫里行走,说地话,做的事都差不多,连番地重复实在是很耗损彼此地心神。
好在最后来的漱芳宫可以轻松些。
将姚太监赶走了,范闲像一条累瘫了的狗儿般靠在椅子上,斜乜着眼打量着忙着给自己端茶的宫女。这宫女眉眼清顺,头一直低着,极有规矩,范闲忍不住心头一动,接茶时在她那白白的手腕上捏了一把。
宫女瞪了范闲一眼。
范闲哈哈大笑。说道:“醒儿,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十三,这长大了脾气也大了。”
斜倚在榻上的宜贵嫔看着范闲和孩子胡闹。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自己外面闹去,别来闹我这殿里的人。”
醒儿姑娘正是当年领着范闲四处宫里拜见的那位小姑娘,被两个主子一说,脸顿时红了起来,小碎步跑着进了后面。
范闲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认真说道:“姨,我马上要出宫。就不和你多聊了。”
“出宫?”宜贵嫔微微一怔,马上明白是什么事情,眉间涌起一丝忧色说道:“你晚上究竟想做什么呢?”
范闲也怔了起来,问道:“您知道这事儿?”
宜贵嫔掩嘴笑道:“小范大人今夜设宴,邀请地又是那几位大人物……这事儿早就传遍开来,京中最耸动的消息,我虽然在宫里住着,但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范闲苦笑着说道:“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就把动静闹的这么大?只是一年多没有回京。难免得请请。”
宜贵嫔正色说道:“虽说有些话想与你讲,至少也得替孩子谢谢你这一年的管教。但知道你晚上地事要紧,你就先去吧。”
她顿了顿,又说道:“请了弘成没有?”
范闲摇摇头,微笑说道:“改天带着婉儿上靖王府再说。”
宜贵嫔点点头。
范闲又笑着说道:“这时候还不能走,我专门来接老三的,这时候柳师傅还在教他功课,怎么走?”
宜贵嫔一愣,担忧说道:“平儿也要去?”
“兄弟们聚一聚,有我在,担心什么呢?”范闲温和的笑着,说不出的自信。
时近年关,大雪忽息,不知何日再起,京都里一片寒冷,街旁地楼子里却是红灯高悬、红烛大亮,暖笼四处铺洒着,宛若那些贵重的竹炭不要钱一般。
抱月楼的大门悬着三层厚厚的皮帘,偶有仆人经过,掀起帘子,楼内的热气便会扑了出来,一时间,竟是让这条街上的空气都显得比别处更要暖和一些。
街上没有经过的行人,那些驻守在此间的京都府衙役以及京都守备地兵士搓着冻僵的手,看着那个亮晃晃的楼子,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在骂娘,自己这些人要在外面守着,那楼里的贵人们却可以在春风里洗澡。
全天下的酒楼青楼,大概也只有抱月楼才会这般豪奢。不过往日里也不至于这样,只不过今日不同往常。
抱月楼今日没有开业。
甚至半条街都被京都府和京都守备的人马封了起来,这是抱月楼提前就向官府报的备示,没有一丝耽搁便特批了下来。
1...691692693694695...908
猜你喜欢